今日已是八月十三,后日便是中秋节,但是陵容却没有过节的心情,因为明日便是会试的最后一场考试了。十四日到十六日,就三天,哥哥寒窗苦读十年,也不过就为这几天。
唉,也不知哥哥怎么样了,可有吃好、睡好?人人都说贡院里条件艰苦,许多学子还未考完便已累垮,每年不知有多少学子怀抱期望而去却是铩羽而归。科举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何其艰难,只盼哥哥能一切安好。陵容胡思乱想着。
不一会儿,陵容的思绪又飘到了凌勇身上。凌勇的武生考试早已结束,放榜时间大约在八月底九月初;据凌勇自己说,他的外场考试成绩绝对可以名列前茅,内场考试的考题也是曾经凌志给他练习过的,他大概能记个七七八八,考个童生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不,一考试完,便又像个脱缰野马一般四处游荡去了,甚少在家。陵容对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他胡闹。
月上西梢,已是三更天了,陵容还是聊无睡意,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是尽头。就像曾经在那紫禁城中,无数个寂静枯清的夜晚,让她看不到未来的路,只剩彷徨与恐惧伴随左右。不,不,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安陵容了!她有娘,有哥哥,有弟弟妹妹,还有美好的未来,她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一定会!
陵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上披着薄被,暖暖的。
“小姐,你醒了?赶紧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吧。若是还想睡,也等吃了东西再睡吧。”青玉端着一应洗漱用品走了进来,唠唠叨叨道。
“青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陵容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刚刚巳时,小姐可是还困顿?”青玉一边陵容梳头发,一边问道。
“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陵容皱眉。
“小姐昨晚睡得那么迟,奴婢怕小姐起的太早,气色会不好,那样夫人又要担心了,所以就没敢叫醒小姐。”青玉低声道。
“下不为例。好了,赶紧收拾好,我要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陵容摆摆手,不再追究。
陵容到达“徳平堂”的时候,发现方氏也在,陵容一一请过安,便入了座。三人有说有笑地商讨着明日中秋家宴的事,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凌志会试的事。
这一次的中秋家宴相对以前要冷清的多,凌志尚在会试中,白氏和安凌龙被禁足,大家只是一起用了晚膳,便各自散了。
明日,会试就要结束了。
八月十六日,处州贡院。会试第三场考试即将结束,贡院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应考生员的家属或者家仆。考生陆陆续续地从贡院里出来,个个脸色苍白,不同的是精神气,或放松,或颓废,或迷茫,各不相同。
凌志走出考场的时候时间,已是巳时二刻,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两天多没有见过太阳的凌志有些许不适应,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阳光,老早等在一边的书童习墨连忙跑过来,扶着凌志上了马车。
“少爷,昨日收到了小姐寄来的家书,少爷可要现在看?”习墨询问。
“拿来吧。”凌志揉揉酸胀的眉心,接过习墨递过来的信。
陵容并没有在信里询问凌志考试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些家里的事,又询问凌志何时归家。凌志回到屋里,便提笔开始写家书。
会试在九月放榜,大约也就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处州和松阳县之间来回一趟,还是需要耽搁个三四天。所以凌志并不打算来回折腾,他打算等放榜之后再回家。而且与凌志一样来自其他县的考生有很多,大多数考生都没有离开,留在这里可以与其他学子多多交流切磋,对以后也大有裨益。
凌志狠狠睡了一天,才觉得彻底活了过来。收拾好自己,凌志便一个人去了处州极为有名的“及第楼”,那里是读书人聚集地,每天都有不少学子在那里高谈阔论。
另一边,陵容收到了凌志的家书,知道凌志要等放榜之后才会归家,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凌志离家时盘缠虽然带的不算少,但是历来发榜第二天,都会在各省巡抚衙门举行“鹿鸣宴”,到时候主考、监临、学政内外帘官和新科举人都会参加,这些人都需要打好关系;“鹿鸣宴”之后也是一样,这样那样的应酬是少不了的。陵容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处州。
“容儿,你可想好了?处州距离松阳县还是有一天多的路程,你又从未出过远门,这太危险了!”方氏担忧地看着陵容。
“娘,一天的路程并不远,再说不是还有安富和奶嬷嬷陪我一起去嘛,不会有事的。”陵容劝慰道。
“箬竹,就让容儿去吧,有容儿陪着,志儿也能轻快些。”安母想了想,答应了。
“娘……这……”方氏犹豫,她是放心不下凌志,但更不愿陵容冒险,对她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
“娘,您不要担心,我保证一到处州立刻写家书回来!”陵容保证道。
“好吧。”方氏无奈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陵容便启程去了处州。这是陵容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是选秀那次,那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成了永远。
陵容到达处州那处宅子的时候,接近正午十分,凌志并不在家,只有习墨一人在,见到陵容一行人着实吃了一惊。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您喝茶…我…我这就去找少爷回来!”习墨急吼吼地说道。
“好了,别忙了,我来都来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先带奶嬷嬷去收拾房间吧,怎么着也要住个十几日,总要好好收拾一下。”陵容浅笑着说道。
“是!小的这就带奶嬷嬷去。小姐您……”
“我四处走走,你们去吧。”陵容走出客厅,在小院里慢慢闲逛。
小院很简单,虽然有种花草,却乱糟糟的,一看便知无人打理。院子东边的架子上还晾了几件衣服,皱皱的,明显洗了过后没有拉直;厨房倒是干净,锅里除了有些水,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唉……就知道会是这样。”陵容无奈地叹口气。
“小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小姐要不要先小睡一会儿?赶了这么久的路,小姐肯定累坏了。等会儿奶娘做好饭,再去叫小姐起床,可好?”奶嬷嬷收拾好房间,便出来寻陵容,心疼地对陵容说。
“奶娘,您就别忙了,这一路上您都没怎么合过眼,肯定累坏了。今日就让习墨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吧,将就一下,待明日奶娘再自己生火烧饭吧。”陵容拉着奶嬷嬷的手,劝道。
“这怎么能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要是吃坏肚子可怎么得了?小姐稍等片刻,奴婢动作很快的,马上便有的吃了。”奶嬷嬷不赞同道,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奶娘~~”陵容连忙拉住奶嬷嬷,无奈道出实情:“厨房里什么都没有,连米都没有,所以……”
“这!哎呀,真是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少爷是过的什么日子!这都快午时了,我这就让习墨去买吃的回来,小姐先回房休息一下吧。下午我就跟安富去置办些东西回来,保证今晚就有热乎饭菜上桌。”奶嬷嬷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干活去了,只留下陵容一人哭笑不得。
等到凌志回来,已接近酉时,天色都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奶嬷嬷早早便已经带着习墨在厨房忙活开来,习墨虽然做饭不成,但烧火还是能用的,便被奶嬷嬷抓了壮丁。
凌志进屋便看见热腾腾的饭菜摆满了整张桌子,陵容正坐在桌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始料未及的场景让凌志一下愣在那里。
“容儿?”凌志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空腹饮酒了?”陵容站起身,迎了上去,扶着凌志进了屋。
“习墨,去打盆热水来,给哥哥洗把脸醒醒酒。哥哥,你先快坐下来。就算是交际应酬,也要注意分寸啊!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陵容忙忙碌碌地说道。
“容儿,你怎么来了?”终于回过神地凌志问道。
“怎么?哥哥还不欢迎我啊?还不是不放心哥哥你一个人在外!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让人操心。”陵容不满地嘟嘟嘴。
“好容儿,哥哥自然是欢迎你的。哥哥只是担心你一个人路上不安全,容儿别生哥哥的气了。”凌志赶忙哄自家妹妹。
“好了,就原谅哥哥这次。”陵容破气为笑,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自家哥哥。
“哥哥瘦了好多,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陵容心疼地说道。
“没事,只是考试那几天没有休息好才瘦了些,很快便会长回来的。”凌志笑着安慰。
“对了,只顾说话了,哥哥还没用晚膳吧?奶嬷嬷做了许多你喜欢的饭菜,哥哥一定要多吃一些!”陵容可劲给凌志夹菜。
“好!容儿舟车劳顿,也要多吃一点才行,女孩子还是富态些更好看。”凌志也不停往陵容碗里夹菜。
“我才不要变成胖子!”陵容叫着捂住自己的碗。
兄妹两人万分热闹的吃着饭,心里暖暖的、静静的,终于有了属于家的归属感。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举考完了,后面便会加紧速度尽快进入剧情了
第21章 放榜
陵容来了之后,凌志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不但每天都有合口的饭菜,有干净熨帖的衣服,更重要的是出门访友不需要自己费心选礼物了,早知道每次选礼物都是他最头痛的事情!现在的日子多美好,每天读读书、访访友,真是悠哉游哉。
相对于凌志的悠闲,陵容就显得要忙碌多了。在好好修整了一晚之后,陵容先是给家里去了封家书,避重就轻地介绍了一下凌志的情况,然后便跟奶嬷嬷一起将小院好好布置了一番,添置了一些家具器皿。然后,便换了男装,带着安富出了门。
奶嬷嬷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带着小厮石头和书童习墨将院里的花草好生修理了一番,还移栽了不少应景的菊花过来,整个小院立刻有了一丝盎然生机;随后又找了工匠将大门重新漆过,又在院里添了副石桌石凳,立了遮阳伞,这才算数。
陵容带着安富在各个大街上闲逛,考察情况,她想在处州置办个铺子,可是手中钱财有限,实在有些难办。就这样转了两天,陵容还是没找到合适的铺子,不禁有些着急。后来,安富去寻了“庄宅牙行”,交了些银两,详细记录了想要的店铺类型,请人代为寻找,陵容这才彻底闲下来。
八月二十七日,陵容收到了方氏寄来的家书。信上说,凌勇的武生考试已经放榜,凌勇外场考试名列第二,内场考试名列第九,总成绩第六。凌勇通过了考试,是名童生了!
“小姐,这可真是好事啊!凌勇少爷考上了武生,等到凌志少爷在考上举人,我们安家也就是一门文武双全,可不得了!”奶嬷嬷激动不已。
“啊!老奴明天就备上香火冥烛,去庙里还神!”说着就要出门。
“奶娘,您就别忙了,坐下来歇歇吧。娘信上可说了,凌勇那小子嚷着要来处州呢!等到那个魔星来了,有得您忙。”陵容拉着闲不下来的奶嬷嬷坐下,慢慢说道。
“凌勇少爷要来?那我得赶紧去把房间收拾一下!这宅子太小,只能委屈凌勇少爷住在西偏房了。不行,我得赶紧趁这几日天气好,把被子晒一晒。”说着便风似的走远了。
“奶娘……”陵容无奈地摇摇头,随奶嬷嬷去了。
凌勇果然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下午便抵达了处州,也没提前通知陵容凌志,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自己寻了来。这还不算什么,他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恬儿。
“姐姐,你也太狡猾了!一个人跑到处州玩,都不喊我!”恬儿一进门便拉着陵容叽叽喳喳地讨伐。
“恬儿,你怎么来了?”陵容吃惊地看着一身男装的恬儿。
“我听说你跟凌志哥哥在处州,就跟着安凌勇那头笨牛一起来找你们了!”恬儿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阿玛也同意?”陵容怀疑。
“阿玛没说不可以啊……”恬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敢看陵容。
“但是也没说可以是吗!”陵容一下便抓住了关键,当下又急又气。
“凌勇!安凌勇!你给我过来!”
“姐,什么事啊?我水都还没喝一口呢,喊我做什么啊。”凌勇抱怨着走过来,一边的恬儿使劲给凌勇打眼色,可惜全给了瞎子,凌勇一点都没有察觉。
“做什么?你说!你怎么把恬儿也给带来了?你师傅有同意吗?!啊?!”陵容瞪着一脸无辜地安凌勇,气愤质问。
“我……我才没有带她来,是她自己骑马跟来的,我发现的时候都走了一大半路程了,我就只能把她带来了。”凌勇心虚的说道。
“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安富!安富!立刻给我备车,把他们两个给我送回松阳县!”陵容气汹汹地边走边吩咐。
“姐!”“陵容姐姐!”凌勇和恬儿一起哀嚎,跟在陵容后面,想拦不敢拦。
“怎么了,容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谁惹你生气了?”刚从外边回来的凌志看着脸色铁青的陵容,奇怪的问道。
“哥,你回来了。”陵容缓了口气,总算找到了主心骨。
“大哥……”“凌志哥哥……”凌勇和恬儿垂头丧气地低声呼唤。
“嗯?凌勇?恬儿?!你怎么来了?!”凌志不禁头疼,这两个惹事精,定是又犯什么事了。
“哥哥,你也看到了,凌勇偷偷带着恬儿来了处州,我正要差人送他们回去呢。”陵容狠狠瞪了凌勇一眼,解释道。
“算了,容儿。今天天也不早了,走夜路不安全,让他们先住一晚,休息一下明天再赶路吧。”凌志看着两人可怜兮兮的眼神,只能笑着和稀泥。
“好吧,明天一早定要送走他们。”陵容瞪了松了一口气的两人,勉强答应。
“我这就写封信给大将军说明一下情况,免得将军担心。”凌志无奈叹气,去了小书房。
“其实……我有给阿玛留信的,没事的。”恬儿小小声地说道。
“还敢说!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下人也不带一个,就这么单枪匹马地跑来!”陵容气苦又无奈,气了一阵便妥协了。
“好了,先跟我去洗漱吧,换身衣服,你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儿,那里还像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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