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的脸色还是很阴沉:“她什么时候雇的镖师?”
重影摇头:“将军府的人今日才撤,我们哪里知道。”
白哲皱起了眉头:“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有脱离掌控的趋势,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是蔡礼在帮她?”
重影道:“将军夫人来了,蔡礼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帮她。”
今日到访脚店的,还有沈家三房和胡枢,但白哲稍稍一想,就否定了这两家。难不成真是沈依依自己的布置?白哲看向了重影:“此人真的是沈依依?”
那个蠢笨不堪,事事得靠丫鬟拿主意的沈依依?
重影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不会真是我弄错了吧?”
白哲没有理会他,绕着书案踱了几步,问道:“平白无故的,她怎会雇佣镖师?莫非是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他们这么久没动过手了,怎么可能发现端倪?重影想了想,没有说出来。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坠子飞了,白哲很是烦躁,冷眼扫向仍跪在地上的韵瞳:“滚出去!”
重影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动手吗?”
“怎么动手?把龙远镖局的镖师杀了?”白哲横了他一眼,踢翻一张春凳,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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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北关门脚店,一切归于静谧,如果不是地上洒落的几滴血迹,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沈依依一动不动地站在小门前,她的右手,还挡在前襟上,这是刚才蒙面人袭胸时,她下意识的动作。
一名黑衣人从墙头跃下,落在了沈依依面前,在他左胸的衣衫上,绣着四个字:龙远镖局。
他打量了沈依依几眼,问道:“您是?”
“我姓沈。”沈依依放下手,也打量了他几眼,“你就是牙侩行帮我雇的镖师?”
“对对对,我叫汪清。”黑衣镖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好还好,没护错人,不然拿不到工钱了。”
箭法不错,怎么人看着有点傻……算了,通过中介雇佣的人,要求不能太高。沈依依问道:“你来多久了?”
汪清又是咧嘴一笑:“天一黑就来了。”他说着,指了指东屋:“刚才被我射跑的娘们儿,朝东屋吹了迷香,不过那东西药效短,过个把时辰就没事了。”
“迷香?!”沈依依惊讶着,催他道,“东屋住着我的朋友,不能有闪失,还请你帮忙去看看。”
第5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5)
“说了没事还要去啊……”汪清嘀咕着,随沈依依到了东屋门口,再屏住一口气,进去探了探李贵的鼻息。
“放心,好得很。迷香能有什么事儿啊,竟不相信我,算了,算了,我好事做到底,帮他把门窗都打开吧,这样迷香能散得快点……”
汪清一面说着,一面示意沈依依站远点,再打开了东屋的门窗。
“西屋里也有迷香,但西屋没人,不要紧。算了,算了,我好事做到底,帮你把西屋的门窗也打开吧。”
“你别站那儿,进前堂去,小心被飘出来的迷香迷晕了,这会儿你晕倒,可不算我差事失误……”
汪清絮絮叨叨了半天,从厨房灶眼里扒来一簸箕灰,把地上的血迹盖住了。
“行了,这个算是售后服务吧,不另外收你钱。”
汪清把簸箕丢回厨房,冲站在小门内的沈依依道:“那我上墙了,有事儿叫一声。”
沈依依忙问:“白天呢?”
“白天是我师兄,他叫曹浪,我们日夜轮班。”汪清说着,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曹浪?这个汪清话就这么多,浪的是不是更唠叨?沈依依摇摇头,走进了前堂。
前堂里,一如将军夫人到访时的模样,桌椅全堆在墙边,只是在原本太师椅和茶几的位置上,铺上了被褥。
小胡椒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沈依依拍拍她的脑袋,把她重新塞回了被窝里,“刚才有人牙子想买你,我说你吃得多又不干活儿,把人牙子吓跑了。”
“我哪里吃得多又不干活儿了!天天在脚店里给阿贵当店小二的人是谁!”小胡椒猛地又钻出了被窝,激愤地挥着胳膊。
“你这么勤快啊?那我明儿叫人牙子再来。”沈依依坐到被褥上,脱下了鞋子。
小胡椒眨了眨眼,终于觉出了不对:“小姐,您又拿我寻开心呢?!”
“是啊。”沈依依躺回了被窝里,“丫鬟不拿来逗,还有什么趣味。”
“小姐!”小胡椒习惯性地想跺脚,但人在被窝里,跺不了,她只好狠狠地捶了几下被子。
“好了,别吵吵。”沈依依朝上拉了拉被子,“刚才我去见镖师了。”
“镖师?”小胡椒有点弄不清状况,“什么镖师?”
“我请牙侩行帮我雇的,你不是看着我进门的么。”沈依依道,“我本来打算买几个会功夫的家丁的,但咱们还没租大房子,买了人没地方住,只能先雇镖师了。”
“原来您在牙侩一条街,是干这个去了?”小胡椒摸了摸头,“您雇镖师做什么?”
沈依依从被窝里伸出手,戳了她一指头:“今天三老爷和三太太都把我们堵在脚店门口了,我还不雇镖师?”
“哦哦哦,我明白了,您别戳我!”小胡椒叫着道。
沈依依跟她说过要防沈三夫妇,所以才临时搬到了前堂来睡。
“刚才有人来过了。”沈依依道。
“什么?!”小胡椒大惊失色,一下从被窝里蹿了出来,“他们要绑您回去吗?杭州知府都承认您是被诱拐的了,吴德的通缉令也贴满杭州城了,他们怎么还这样对您?”
“我觉得……不像是来绑我的。”沈依依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像是来绑您的?为什么?”小胡椒披上被子,蹲在了沈依依跟前。
“因为,她没带绳子……而且,她只有一个人。”沈依依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慢慢地道,“一个女人。一个没带绳子,却带了迷香的女人……”
“什么?”小胡椒听糊涂了。
沈依依没有再作过多解释,而是不自觉地将手抚上前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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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椒是个称职的店小二,惦记着桌椅需要收拾,天不亮就把沈依依叫起来,收拾好了被褥,再把桌椅还原了。
一时李贵也起来了,穿着他的破鞋打扫后院,沈依依送给他的那双,整整齐齐地摆在屋檐下。
沈依依留神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见迷香的确没给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这才放下了心来。
是得抓紧时间搬走了,无论昨晚来的是什么人,她都不能连累李贵。沈依依想着,叫来小胡椒:“你今天还去牙侩行,看看房子。”
小胡椒摇头:“我要陪小姐去驿馆,万一胡小姐的堂兄使坏呢?”
“不怕,我雇的镖师是两班,白天也有人,我让他陪我去。”沈依依道。
“是吗,镖师在哪儿呢?”小胡椒跑到后院里,四处张望。
沈依依看着天色已经大亮,尝试着喊了一声:“曹浪!”
墙头一人应声而下,冲她抱了抱拳:“沈小姐?”
“是我。”沈依依打量了他几眼,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劲装打扮,左胸前和汪清一样,绣着龙远镖局四个字。
“你待会儿陪我去趟驿馆。”沈依依对曹浪道。
“是。”曹浪再一抱拳。
他言简意赅,回应简练,让沈依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虽然名字里带个浪字,但话并不多,不然跟汪清似的呱噪,估计她得聋。
小胡椒好奇地打量了曹浪几眼,觉得他挺靠谱,便去跟李贵告了假,先一步去了牙侩行。
沈依依则带着曹浪,朝驿馆而去。
驿馆门前,胡枢已经在等候了。他独自一人,连小厮都没带。
昨天是晚上,看得不真切,沈依依这会儿瞧了胡枢几眼,才发现他瘦得很,要不是肩膀还算宽厚,就是根竹竿了。
不愧是胡樱的堂兄,真不怎么滴,沈依依毫不客气地腹诽了几句,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阳光照在沈依依的脸上,显出一道浅白色的弧形痕迹,胡枢扫了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只道:“那日沈小姐来驿馆当临时厨工,是从哪道门进去的?”
开口就问那天的事?她还真猜对了……沈依依看了胡枢一眼:“胡世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我已经直话直说了。”胡枢正色道,“我胡枢讲话,从不拐弯抹角。”
第5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6)
嗯,是挺直的,就是让人听了摸不透意思!沈依依耐着性子道:“我是从后门进去的。”
“好,那我们从后门进去。”胡枢说着,转了方向。
沈依依只好跟着他去了后门,再从后门进了驿馆。驿馆后门有人看守,但见了胡枢,不但不拦,反而弯腰行礼,口称“胡御史”。
驿馆吏员管胡枢叫胡御史,而非胡世子?沈依依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进了后门,胡枢问道:“那日沈大小姐从后门进入后,去了哪里?”
“直接去了厨房。”沈依依回答道。
“好,那我们去厨房。”胡枢伸手,示意沈依依带路,又问,“途中可曾见过什么人?”
“不曾。”沈依依答着,上前带路。
什么直话直说,分明每句问话都大有深意!
两人到了厨房,胡枢四周看了一圈,问道:“当日厨房里有几人?”
沈依依被问得有点烦了,一口气回答道:“当日就我一个人在厨房,门窗都是关着的,中途没有人进来过。”
她明显地不耐烦,胡枢却丝毫不恼:“当日你做完灌浆馒头后,是谁端去给知院大人的?”
“是我端去的。”沈依依道。
“好。”胡枢微微一点头,击掌拍了两下。
马上有几名小吏出来,在他们面前排成了一排。
“沈小姐,你来看看,当日是哪个来叫你去送灌浆馒头的?”胡枢指了那一排小吏,对沈依依道。
他居然如此较真?!沈依依震惊无比。就算她被诱拐的事是编造的,也不过是百姓私事,到底是影响朝政纲纪了,还是影响国计民生了?
看他这样子,难不成是来给吴德打抱不平的?可是当年本尊才十三岁,吴德就敢带她私奔,和诱拐有什么区别?难道他不该罚?
她就知道,胡樱那种人的堂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沈依依稳了稳神,看了看那排小吏,指出了其中的一个:“那天就是他来通知我,去给知院大人上灌浆馒头的。”
“好。”胡枢走到那名小吏前站定,问道,“沈小姐是驿馆临时雇来的厨工?”
小吏回答道:“是,沈小姐是专门来给知院大人做灌浆馒头的。”
胡枢又问:“既是临时厨工,可有资格去给知院大人送灌浆馒头?”
“这……”小吏犹豫起来。
胡枢道:“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也不勉强,不如请知府大人来问问。”
小吏惊悚抬头。
旁边有人扯了他两下,小声地骂:“你是不是傻了?这是监察御史,有监察内外官吏的权力,你要是不老实回答,他能直接把你给办了!”
监察御史?!小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是富阳县胡县令家的小姐让我这么干的!她的丫鬟给了我六钱银子,让我通知沈小姐去给知院大人送灌浆馒头!”
胡枢明显地愣了一下:“六钱银子,就让你置知院大人的安危于不顾,叫一个临时厨工去上灌浆馒头了?万一这名厨工有刺杀知院大人的意图,你该当何罪?”
他只是让沈小姐上了一次灌浆馒头,竟有这样大的罪名?小吏吓傻了,哭喊道:“大人,胡县令家的小姐开口,我总得给几分面子啊。大人,我以为这只是一桩小事啊!”
胡枢诧异道:“我从来不知道,收受贿赂竟是一桩小事。”
完了,监察御史最爱揪住收受贿赂这种事不放了……小吏这次不仅是双腿发软,而是全身都发软,瘫倒在地上。
胡枢看了他一眼:“带下去,交给知府大人。”
“是!”另几名小吏大气都不敢出,迅速架起瘫倒的那个,拖走了。
胡枢神色不变,转向沈依依,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沈大小姐,咱们该去正厅了。”
他把收受胡樱贿赂的小吏给罚了?这不是间接地在打胡樱的脸吗?难道他不是为了胡樱而来的?沈依依有点糊涂了。
她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在胡枢的要求下,上前带路,去了正厅。
正厅里,还是和那天一样的布局,就连太师椅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胡枢站在门口,问沈依依道:“那日你来送灌浆馒头,是放下就告退了吗?”
“不是。”沈依依道,“我本来想放下灌浆馒头就走的,但是胡小姐非让我摘下盖头。”
“胡小姐故意买通吏员,让你来送灌浆馒头,紧接着逼迫你摘下遮面的盖头,为什么?”胡枢问道。
原来前面都是铺陈,一针见血的问题在这里呢?既然胡小姐是救她的恩人,为什么却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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