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云瞳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小涟,你费心帮我,我自然是敬谢非常。就只是,我怕送了这个,勾起你哥哥什么别的情绪来……弄不好,他更不待见我了。”
“不会。”清涟展颜一笑:“上次,你帮他把神医何先生请了回去,他嘴上不说,心里很是感激呢。”
“哦?”云瞳心思一动:“感激?”
“嗯”,清涟点了点头:“紫卿姐姐,你和我哥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生分了?原本你们不是也挺要好的么?我记得小时候,你都是管他叫清澄哥,不像现在,言必称凤后千岁。他也一样,当面不叫小七,改叫英王,听着可真别扭。到底怎么回事,一晃儿,你们两个就跟谁也不认识谁似的了?”
云瞳握拳咳了两声,遮掩着答道:“我身为臣下,自然不能对圣上和凤后不敬。”
清涟见她不肯说,暗自叹了口气:听哥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愿意我今年应选侍子,更不愿意我嫁作英王正君。那紫卿姐姐你呢,是不是也不愿意?
“何先生医术高明,品德高尚,由他给凤后诊治,应能放心。”云瞳安慰清涟。
“嗯,也不瞒你,我私下里去问过何先生,他说我哥只是有些体虚,身子并无大碍,可……”清涟皱了皱眉:“可他有心病,却不知是什么心病……所以我才动了请一尊菩萨回去的念头,他不肯和别人说,和菩萨背地里说说总可以吧。”
原来如此……云瞳深叹了口气:自己明知其故,却也无可奈何。又瞧了瞧石雕观音,宝像庄严,朴实无华,不由连连点头:“小涟,承你的情,本王就奉上这件礼物吧。”
“好,好,好。”清涟高兴地笑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瞬间弯成一对可爱的小月牙,娇艳的红唇之内露出两颗玉白的小牙,引得云瞳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清涟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笑着笑着,玉颜渐渐泛红:“紫卿姐姐……”
“啊……那个……”云瞳赶紧移开眼睛:“你忙了多日,又是寻石,又是对样,又是雕琢,费了如许功夫,还搭了不少人情。到头来,我坐享其成,这有些说不过去。”
“嘻嘻……”清涟抿嘴一笑:“还有最后一步呢,需要你亲力亲为。”
“哦?”
“琅郡这里有座昆山,山上有座古庙,镶金顶,渡佛光,据称十分灵验。”清涟细细说给她听:“我想去瞻仰一番,并请高僧们念一卷经文,为这尊圣像加持开光,以求佑护。”
“这倒是应该。”云瞳眼睛一亮,复又沉吟片刻:“左右无事,不如顺道游一游昆山。”
“太好了。”小西一蹦多高:“王主,明天就去么?”
云瞳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分头去请一请,凌霄宫主就算了,他身份贵重,眼睛又不方便。其他人明日一早都跟本王上山。”
清涟见冯晚在旁一脸羡慕,知道他也想去,却又怕是非分之求,就拉手笑道:“叫你主子也带上你,咱们一道玩一玩。”
“我……”冯晚偷偷瞄了瞄云瞳。
“去吧。”云瞳也瞧出了他那份心痒,笑着答应了。
一时,小西和小北陆续传了消息回来,大家都是兴致勃勃,唯有从奕推辞不去,惹得云瞳诧异:“从少爷怎么了?身子不爽快么?”
小西摇了摇头:“从少爷估计是没空吧?寿宁侯又遣了他的乳父过来服侍,正陪着说话呢。”
陪他乳父,没空理我?云瞳大蹙眉头:“从贵金真是闲得慌,这么几天,已给儿子派了三拨人来了。又是贴身小厮,又是教导公公,这又送来乳父,她想折腾什么?”
“不仅是寿宁侯啊,韩少爷和贺兰少爷家里不也都陆续遣了人来?”小北答道:“我问了六月姐姐,她说侍子大挑快到了,京中官宦人家但凡有适龄子弟要参选的,都忙着预备呢。量体裁衣,报名录案,精练才艺,教导礼节……三位少爷跟着王主,现在还没到京,他们家下一定是着急了,才几番派人迎到这里。”
云瞳一嗤:“本王不回京,好戏开不了锣,着急什么?”话虽如此,到底有些不放心,便披衣起身:“我瞧瞧从尚书去。”
……
从奕的住处,此时也正热闹,贴身小厮小唐埋怨道:“少爷,您是怎么想的?难得英王相请,您还不去?我打听了,这事是贺兰少爷提议,韩少爷、凌少爷他们都应了,就您回了个‘不’字。”
从奕不答,又听小唐叹道:“少爷,您闹这个别扭干嘛?人家都高高兴兴地陪着英王玩去了,就您一个孤孤零零守在这里。您要是不在意也就罢了,偏生又不是……这何苦呢?”
“我说你这个猴崽子撺掇少爷什么呢?回个‘不’字怎么了?就该拒了这事儿。”一个中年男子嗔道:“少爷是名门之子,千金之体,一言一行都不能失了闺阁体面。何况就要参选了,名声最是紧要,可不能让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出什么来。少爷与英王非亲非故,男女有别,岂能私相应答,并肩同游?”
“公公,那别的少爷就不是名门之子,千金之体了?不也都一样要参选?怎么人家都不避讳?”
“贺兰家算什么名门!”那中年男子轻蔑一嗤:“穷乡僻壤来的、做着芝麻大点的小官,以前在侯主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能教导出懂规矩的儿子么?那一位一朝得势,作威作福,弄得六宫乌烟瘴气,怨声载道。这一个也学的五媚三道,就会往女人身上倒贴……”
“乳公公!”从奕立刻喝止。
“至于韩家,虽说偏居颍川,也算望族吧,可家里都是些武将老粗,成日只会打打杀杀,把儿子的心都惯野了,哪儿有一点千金少爷的体统?”说话的正是从奕的乳父,仗着在侯府里有些身份,说话极是刻薄:“侯主说了,他们配英王倒合适,都是一丘之貉。少爷您若与之日夜为伍,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请您再忍耐几日,好在就要熬出头了。”
“公公……”从奕不想与他议论这些,叹了口气:“我想吃碗您做的乳酪。”
“好好,我这就上后面厨房弄去。”乳父兴兴头头地出了门。
“少爷……”见他走了,小唐又凑了上来:“您不是不知道,咱家侯主半点看不上英王,就一门心思地琢磨把您嫁到恭府里去,您自己好歹拿定主意,到底要选哪条路?”
见从奕仍是不说话,小唐直是唉声叹气:“您别怪奴才多嘴,不管选哪条路,有些事您还得早想明白才好……英王身边少不了人的,她已经娶了位侧君,等回上京,说话就要娶凌霄宫主,以后收进房里侍奉的美人也不会少,您瞧京里多少人家巴望着把儿子嫁过去呢。您要是也想……那就得放开这份心胸。天底下哪里再找第二个凌娘子去呢?”
云瞳拐进了院子,止住要通报的内仆,先立在门外整了整衣装鬓发,就听里面有人说话:“英王是如此,恭王也一样。您甭信侯主说的那些,恭王娶了您就能摒弃整个后院了?”
云瞳一皱眉,从微敞的窗棱缝隙向内看去,只见从奕偏身坐在桌旁,正盯着一纸素笺出神,仿佛并没有听见小厮说的话。
小唐循着自己的想头,唇角一嗤:“她那三位侧君个个出身名门,且皆有生养,其中两个还都是女儿,哪能说休就休了?也不知是侯主信口开河,还是恭王嘴上抹蜜,要是我,听了这些个,可不敢把儿子嫁过去。说喜欢你时,把你捧上了天,说不喜欢你时,就把你踹到底儿。今天为求少爷,把跟着自己七八年,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旧人都打发了,回头要是再求别个美人,会不会二话不说也把您抛到脑后去了呢?忒是心狠,忒是无情,少爷您请细想,终身大事能托付她不能?倒不如英王,一处多情,处处多情……”
从奕今日收到母亲的家信,内里提及已暗许恭王亲事,只待圣旨,不禁心绪烦乱。后见小北前来知会:说英王要带公子少爷们游山,问起来龙去脉,说是应清涟之邀,为凤后祈福,心中更不是滋味。想圣上对凤后宠爱如斯,普通一个生日就如此劳师动众,而英王……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只惦着一个人。若是当年母亲奉旨,自己和她成就了美满姻缘,会不会有所不同,她的眼中心上都只留着自己?事到如今,居然得庆幸她不是圣上、凌城主那样执拗的性子,在喜欢上聂赢他们之后,还能喜欢自己……可她,是真的喜欢自己,还只是不好意思忘记过去……
那两次,亲眼看见她是怎么对沈莫的,喜也好,怒也罢,都自然而然透出了眷顾来,更不要说对聂赢,对离凤,她都说过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而对叶恒,根本无需多言,两人处处默契,十足亲密。她给韩越过生日,陪清涟上昆山,和凌讶说说笑笑,与冯晚日夜一处,唯有对自己……她为自己做过什么?什么也记不起来……
从奕越想越觉心凉,忽听房门响动,抬眼一看,却是云瞳踱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鸽也是一怀心事,刚才不知怎么回事,少了一句话,重新补上,抱歉了,亲们。
第264章 第260章 小隙-2
屋中几人都极感意外,怔楞了片刻,才想起见礼的事儿:“请王主安。”
云瞳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人,是个小鼻子小眼的清秀少年,约摸十六七岁:“你是寿宁侯府派来的?”
“是。奴才叫小唐,在侯府就是侍候五少爷。”
“嗯”,云瞳没再说别的,只微微摆手:“都下去吧。”
小唐偷摸地朝从奕眨眨眼睛,便带着其他小仆退到了外间。
从奕没想到云瞳会来,简单行了礼,好半晌,才垂头问道:“天晚了,有什么事么?”
等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瞧他那扭捏样子,似乎是不太高兴见着自己……云瞳深看了从奕两眼,心中暗道:前些日子我养伤,他一日三探,蹙着眉,忧着心,还常做些我爱吃的点心来。怎么我刚一好,他就不大理人了?正如十二所说,这男人心可真是海底针,看不透,猜不明,变得真快……
“没事就不能来了?”
从奕不说话,只默默拉开了木椅:“坐……”
“小白鸽……”云瞳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的腕脉:“身子不舒服?”
怎么一来就动手动脚的?从奕害羞一躲,微微摇了摇头。
伸出的手落了空,想亲近却寻不到门路。云瞳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快:“既然没有什么不舒服,那你怎么说,明日不陪我游山去?”
“我不爱热闹。”从奕并没注意云瞳的表情。
“你总一个人呆着,就不闷么?”云瞳皱了皱眉:离开洛川已有多日,很少见他下车散散,更不用说是到自己面前说笑聊天了。他怎么和别人都不一样?
“惯了……”从奕咬了咬嘴唇:韩越几个都愿意驰马陪在你身边,冯晚他们也一等停车就凑到你面前侍候,我怎么挤得进去,挤进去又算什么?
“惯了?”
“你,又不是没人陪。”从奕拿余光向她瞟去。
云瞳似乎是嗅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酸意来,迟疑了一下,低低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和别人在一块儿?”
“不是。”从奕立刻否认,心中还多了委屈:当我没有气量么,当我容不下人么,当我只会嫉妒么?我只是为我的心,为,你待我的心……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云瞳见他这般敷衍自己,心中又起了急躁,忽然瞥见桌上的信函,竟满篇都是从贵金夸赞恭王的话,尤其是提到了紫云昂暗示她只钟情于锦衣郎一人。
彼专一深情,远非紫云瞳之风流妖女可比,况将以正君之礼迎儿,儿何不就?云瞳在心里把这一句默念了几遍,又想起方才小唐说的那些,笑容早已敛去。
从奕始终没有抬头,见她久久沉默,心中委屈更甚:她和别人在一起时,都有说不完的话,停不下的笑。可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一言不发……
“天色不早了,王主若没有别的事,就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又下逐客令了……云瞳气闷不已,“腾”地起身,就向门口走去。
从奕一愣,不想她竟说走就走,连句告辞的话都不留。
云瞳却停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使劲儿控制住心头的燥郁:“明日去游山吧?我等着你……”
“我不想去……”从奕赌气别开了头: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去看你怎么照顾别的男人?为什么要去看你怎么和他们调笑嬉闹?你下令,我就要听,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云瞳猛然转身,只觉心里的火一蹿再蹿,已然快要压不住了。
外间里小唐和那几个小厮你看我,我看你,都生出担心来。
云瞳怒瞪了从奕半晌,冷冷自嘲一声:“本王不该强人所难,更不该自以为是!之前误会官人,多有失礼,这就告辞!”
屋门猛然撞上,从奕全身一震,这才抬眼望去,已是人去室空。小唐一溜烟跑了进来,见他两汪泪窝在眶中,直是担忧不已:“少爷,您怎么不和英王解释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从奕背身抽噎了一声。
“英王看见了侯主的家书,不会生出什么误会吧?”小唐问道:“万一她以为您不肯去游山,是因为念着恭王呢?”
从奕一僵,愣愣的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204/679 首页 上一页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