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再四推辞,武德帝不允,命领工部、礼部,又将原和王所管刑部一并交付。
和王心下不忿,暗道:小七靠边吹凉风去了,老六又热乎起来了。管这么多差事,不把你累趴才怪。当龙椅上那位安着什么好心呢?还傻瓜似的笑,回头你就笑不出来了。
武德帝又命群臣进言:“今次教训,不可谓不大。然人之疏错,亦因规制有失、监察不力。如何弥补完善,大小臣工请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祁左玉见殿上无人说话,身为首相,当为表率:“圣上殷殷求治,臣等该知无不言。然论政务得失,还当有理有据。检视自身,警醒部属,更应熟思而后建言。臣请拜折详奏。”
和王嫌恶的看了祁左玉一眼,暗骂:老了老了还当烦人精!紫云图让我们挑她的毛病,你来个“检视自身、警醒部属”,不全变成照着镜子揭自己短处了吗?这可让大小臣工费脑子了,又得自批,还得评人,还得谏君。要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视为无能;说过头了,又招同僚讨厌。
武德帝却是欣然应允:“以上谕旨,明发天下!”
……
大朝会后,云瞳径自去宗人府领了刑罚,出门来才看见等候的三月、六月便一头栽倒,再醒来已是深夜。窗外漆黑一团,屋内残灯如豆,身上软被温香,心底空落无着。
“这是哪里啊……”
一只素手暖暖覆上她的额头,一声轻唤更是极尽温柔:“是在家里呢……眸眸?”
莫非回到了爹爹身边?云瞳骤觉鼻酸,偏头寻找,入目却见一位美人,眉深蹙,眼含情,唇角微扬,笑中含忧。
“小白鸽……”
“嗯!”从奕给她掖了掖被角:“身上觉得怎样?”
云瞳未答,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那里摆着一张木床,原是冯晚值宿所用,自己“中毒”之后,夫侍们前来侍疾也睡在那里。看被褥尚叠的齐整,便知从奕一直在床前照料,还未睡去。
“我不想呆在这里……”云瞳喃喃:“去你的院子吧……”
“啊?”从奕一愣:妻主养伤不在正房,倒被我三更半夜的挪去自己私院,明儿凌霄宫主过来请安,必要着恼。就叫公子、管事、侍童看着,也不成话。
“扶我起来!”
“眸眸……”从奕劝道:“夜深了,外面太冷,你劳累多日,又挨了打,身子着实虚弱,万一再冻着了可如何是好?就想挪动挪动,也等有太阳照着的时候吧。”
云瞳听不进去,自己撑着爬起,就要下床。
从奕只得蹲身帮她穿鞋:“要不先凑合在这院里换一屋睡?”
能去的那几间屋子,或摆放着夜合欢床,或曾是同叶恒恩爱之所,又到处留着沈莫、冯晚的印迹,云瞳如今一眼也再见不得。听从奕反复相劝,心头起了烦躁:“你不要我,就把我送到外书房去,叫三月过来。”
“……”从奕无奈,吩咐小厮们抬来一顶软轿,亲手帮云瞳收拾停当又扶坐了进去,到得画眉阆,见她步履不稳,全身都只能倚着自己,甫一脱衣躺倒,便又沉沉睡去。
“唉!”从奕看着她憔悴不堪的脸庞,深深叹息了一声。
(1)(2):部分摘自顺治帝、崇祯帝《罪己诏》,特此注明。
作者有话要说:
二火案,嘿嘿,名字不甚好听。
第619章 惊闻
璃国都城玉渊
天还未放亮,雪扬就自后花园进了慈宁宫欲向太后请安,不妨见着自己最小的弟弟雪振也在殿门等候。那粉堆玉砌般的小人歪在保父怀里,睡眼朦胧,正打哈欠。
“馨馨,你怎么起的这样早?”雪扬唤他乳名。原本先帝起作“心心”,意为晚年得来的宝贝,又是凤后嫡子,更为心爱。葛后却不喜欢,待先帝崩后,照着皇女排辈用了个提旁单字,又同元寿宫主说:心人尚不易遇,何况两心相依?古今男儿命薄如是。素问只得依顺其意,建议改“心”为“馨”,含着美好能久远之意。
“宫主快给陛下磕头。”保父连教带催,一个劲儿往外扒拉雪振。
四岁小娃哪儿懂那些繁琐规矩,说是磕头,实则扭着身子撞到了姐姐怀里:“你也好早!不过没有我早。”
“哎呀,宫主向陛下请安该用敬语。”保父听雪振“你呀我呀”的没完,一脸尴尬的在旁提醒。
“我都写过字,打过拳,摘好了腊梅花。你在这里站着做梦,算什么早呢!”雪扬“吧唧”一口亲上弟弟肥嫩脸颊,还想把他抱起来,谁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小胖墩,沉死啦!”
“陛下小心!宫主慢着!”保父、内监们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护持:这姐弟俩摔着哪个,太后不得要随行宫人的脑袋啊!
雪振咧着小嘴儿抗议:“不是小胖墩,我是小仙子……”
雪扬摆出个吐舌头的鬼脸儿出来:“七哥那样的才称的上是仙子呢,你啊……别叫紫云图的儿子们比下去,我当姐姐的就满意了。”
“紫……都是谁啊?”雪振一脸迷糊。
“以后就认识了。”雪扬不大自然的“咳咳”了两声,背手撤步又端出小皇帝的威严:“这里总管人呢?朕和宫主都来了半日,可有向父后禀告?”
慈宁宫大总管张之零早在旁边伺候,闻言赶紧回奏,却是声小语窒满带为难:“请……陛下稍待……”
“嗯?”雪扬觉出不对劲儿来:“难道父后还没起身?是不是玉体欠安?传过太医没有?”
“呃……太后未言不适。”张之零一句话也不敢乱说,只是反复奏请:“陛下稍待……”
为何让我稍待?雪扬是个鬼灵精性子,既生好奇,便要探个究竟。她一把拽过小弟咬起了耳朵:“馨馨,咱俩玩个有趣儿的……”
“行!”雪振听姐姐说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两只胖胖的小手还不忘捂嘴儿:“保证不和人说……拉钩。”
张之零并周围保父、内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小祖宗要干什么。
“朕和宫主去向父后请安。”雪扬一本正经的命道:“尔等都好生待着别动!”
“啊?”张之零吓了一跳:“陛下不能去啊。”
“放肆!”雪扬瞪起眼睛:“你敢阻止朕去见父后?!”
张之零“扑通”跪倒,磕头直如捣蒜:“陛下,陛下……求……”
“快走啊,姐姐!”雪振恨不得插翅飞到父亲床边,拉开被子去冰他热乎乎的身子:说我是小懒虫,其实爹爹是个大懒虫呢!
雪扬被他拽着跑了几步,又回身命令呆住的众人:“不许动,不许说话!谁敢抗旨,朕就把谁砍了。”
皇帝虽幼,自来是金口玉言,不容丝毫违逆。张之零吓的脸儿都绿了,身抖如糠,瘫软在地。
雪扬带着雪振赶走守在外面的值宿宫人,蹑步潜踪的摸到葛岩寝殿,一边轻嘘偷笑,一边把耳朵贴上殿门:“要没什么动静,你就进去。”
雪振粘在姐姐背上,笑的都要憋不住了。
父后在忙什么呢?雪扬已在心里想了七八种可能,忽听屋里传来剧烈的震荡之声,伴随着一个极度压抑的男人暗哑的痛吟。
“求我饶你……”另一个声音冷酷的响起,不似素来端正的父后,倒似全然陌生的魔鬼。
“呵……”先前的男人喘息中似含嗤笑:“求父后开恩……莫因儿臣耽误了您处置国务……”
“啪!”
听来是个狠狠的巴掌!雪扬禁不住一个激灵,猛地捂住弟弟想要发问的小嘴儿,拖着他远远跑开。
“还……还没玩呢……”雪振滋歪着要哭:“不走,不走!”
雪扬紧着安抚:“乖,下回再来玩。”
“不嘛!”雪振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都拉钩了……我要去挠爹爹!”
“拉钩是说不许告诉别人!”雪扬小声呵斥,见不管用,后悔带个小累赘来了:“算了算了,把这个七哥送我的玉兔给你,不要哭了啊。”
雪振立刻破涕为笑,接过东西,又让姐姐给他挂在胸前:“我的小兔兔……”
“记住是我赏你的!”雪扬一呲牙:“你怎么老来抢我喜欢的东西?”
雪振不管其它,挂好了玉兔还亲两下:“喜欢姐姐,喜欢兔兔,姐姐就是兔兔……”
小皇帝和小宫主一眨眼功夫就跑回来了,好像只是为了避人去说几句悄悄话?张之零悬着一颗心,跪爬向前,颤声试探:“陛……陛下……”
“宫主困了,送他回宫睡觉。朕入上书房也不能晚。”雪扬就如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既然父后有事,朕等午时再来问安吧。”
“是!”张之零看她神情如常,心下稍安,却连一句也不敢多问。
……
上书房里,雪扬已诵过两遍书了,犹在胡思乱想:父后屋里的男人是谁啊?怎么也称儿臣?
“陛下,陛下?”滦平站在御案侧前,看她心不在焉,便出言提醒:“古有云:读书有三到……陛下可知其详?”
“眼到,口到,心到,意思是说……”雪扬刚要解释,已明师傅之意,不禁拧了小眉头又扭脸儿:“书是要读,可人也要思啊!你不是才教过朕‘业精于勤,行成于思’嘛?”
滦平闻言笑道:“不知陛下在思何事?”
“呃……”雪扬随口敷衍:“朕今儿见了十一弟,想起父后要为朕聘娶的紫胤皇子也就那么大点,瞎哭乱闹的,怎么当我大璃国父?”
“嗯?”滦平愣后禁不住笑了:“陛下……想的深远……”
“咳咳咳!”雪扬往椅上一靠,扬起小脸,故作坚定:“七哥不打算成亲,朕也不打算成亲。”
“陛下乃一国之君,亲事即国事!”滦平谏道:“宫主也一样,亲事或者什么别的事,无论他怎样打算,都要等陛下日后为其做主。”
“知道你得这么说!”雪扬一哼:“既是国事,为什么不让紫云图求朕允婚?如今反了过来,变成朕去求她……回头要送个流鼻涕吃手指的傻小子来,朕可不要。”
滦平笑问:“若送来的是位如元寿宫主一样冰雪聪明的皇子呢?”
“嗯?”雪扬眨了眨眼睛:“没人及得上七哥,馨馨都不行!”
滦平问道:“陛下可听说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句话?其实……臣觉得傻小子也不错。”
“什么意思?”雪扬问了一通,这才恍然:“哦,我说七哥怎么一直身体不好呢。”
“天下事皆有两面,圣人不可不察。”滦平兜了个圈子又说回来:“同理,天下也没有十全十美之人,希望陛下不会因此失望。”
“你想说朕也不会是十全十美之人,所以也不要对自己失望?”
滦平一怔笑道:“臣想说的是陛下若‘用人所能,并使人尽其用’,必将成一代圣主。”
雪扬把她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又在纸上录下:“朕听明白了。”
幼主敏而好学,真大璃之幸也!滦平心中暗赞,看时辰已到,便恭敬辞出:“年下有大朝会,陛下定要忙碌,臣今日就不留课业了。”
“那朕给你留一个课业。”雪扬掷了笔,正正经经的言道:“你去七哥府上宣朕口谕:朕望他能长长久久的陪王伴驾……所以,要他务必变笨一些。”
“……”滦平哑然失笑,细思却又满怀感概,最后跪倒领旨已声带哽咽:“臣先替宫主谢恩!”
……
葛相府后院
素问近来教会了柳昔下棋,闲时便与他厮杀一盘,从让五子变成了不让子,如今竟互有胜负。
“怪道人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素问长指一拨,把金瓜子全都推到了对面,以示认输:“吃饭还早,再来一局。”
柳昔把沉甸甸的荷包掖进怀中,嘻嘻笑道:“奴才见好就收了。再赢下去,怕宫主的脸面挂不住,待会儿又要发怒骂人了。”
“再赢下去?”素问嗤道:“你以为自己有那种本事吗?”
“宫主不是说不用相让么?”
“呵……”素问心情不好,连带语气也就不好。偏生朱雀又在旁帮腔:“柳总管什么时候变成个实在人了?”
柳昔看了他们一眼,把荷包里的金瓜子哗啦啦又全倒了出来:“奴才没有一点本事,也猜不来宫主的心意。您想赢几个子儿,请先明示。”
“你……”素问气的一拍桌子:“什么意思?”
朱雀一把将柳昔扯倒跪下:“宫主是让你陪着解闷,不是听你混说风凉话的。也不拿镜子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
柳昔本来梗了一下脖子,听到后面,径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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