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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起居录(重生)/五十弦——绮里眠

时间:2019-11-10 09:19:28  作者:绮里眠
  他没有说下去,人人都懂得他的意思。
  殿外吹进来的风中还有隐隐的厮杀声响,这一夜还没有过去,不明不暗的宫灯光芒里,堂中的重臣们彼此对视,眼中都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第89章 
  ※
  夜色如墨, 有几颗星子倒悬。
  六匹马自西南官道上疾驰而来, 尚在城门数十丈之外, 后面的马上就有人将手一抖,哨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一长两短,在城门守卫的耳边长吟而起。
  黑甲戍卫跳了起来, 搓了搓被黎明前冰冷的夜风冻得冰冷的手。
  奔马已经到了城下,这是才看出是一人双骑,马上只有三个人,为首的男人一双狭长的眼,挑开眼睑看人的时候如刀一般酷烈,手中高高地擎着一方虎符。
  城门卫几乎是抖着手对过了虎符,让开了身后的角门甬道。
  太子一夹马腹, 快马加鞭地向着宫城的方向而去。
  鸡鸣过了一遭,已经是群臣将要上朝的时辰, 羽林卫和归骑却挨街挨坊地守住了,戒严的帝都一片寂静, 夙延川纵马长驱,阒无人息,到了靠近宫城的地方,才开始在地上看到一夜里流血厮杀的痕迹。
  谢如意坐镇两仪门, 看到纵马疾驰而来的皇太子,迎出数步,躬身行礼。
  “陛下何在?”夙延川没有下马,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冷峻地问道。
  “陛下暂幸甘露殿。”谢如意一言未竟,夙延川已经微微颔首,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宫城。
  甘露殿中服侍的宫人纷纷地跪了下来,夙延川匆匆地说了一声“平身”,翻身下了马大步流星地向内走去,忽而转头微微皱眉,看着为首的宫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娘娘呢?”
  “奴婢便是娘娘派来服侍陛下的。”玉暖也跟着熬了一夜,眼中都是红红的血丝,她屈膝道:“如今陛下身边出了事,诸位大人不知何人可用,娘娘索性使我姑且照看着陛下。”
  “辛苦她了。”夙延川目光一柔,一面往殿里去,一面又叮嘱道:“她如今不宜劳神,你们不要这样纵着她。”
  玉暖应了声“是”,不敢接话。
  政事堂几位相公和六部尚书都在前殿等候,见到夙延川进门,纷纷地起身行礼。
  夙延川微微颔首,没有与众人寒暄,径直挑帘进了内室。
  御医在为皇帝施针,庆和帝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平平躺在帐子里,一截苍白消瘦的手臂搭在腕枕上,在明亮的灯火里,浮上肌肤表面的青筋清晰可辨。
  夙延川心中一梗。
  他在榻前单膝跪了下来,定定地注视着皇帝瘦削而不见血色的面庞,顷刻间就有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与庆和帝二十四年至亲父子。
  庆和帝或许不是一个出众的皇帝,他有时显得多疑,有时显得昏懦,前朝后宫的处置手段都不算妥帖,时常因为宫闱之事被人诟病,又因为偏爱而放任宠妃和庶子……
  他是皇后的儿子,从很小的时候,庆和帝与他之间,就没有同夙延庚的亲昵和钟爱。
  但他从庆和五年封了太子,那之后十八年,即使是冉氏和皇二子最张狂、最气盛的时候,朝臣为此各执一词,皇帝为君为父,也从未有废立之意。
  那时他们父子之间未曾宣之于口的默契,是天下相托的信任和倚重。
  他不是一个最好的父亲。
  夙延川面上一凉,才觉出自己滴下泪来,抬手一抹,眼中却又涩然生痛。
  昏迷中的人若有感应,薄薄的眼睑下,眼珠似乎微微地转动了一下。
  “御医,御医!”夙延川倾过身去,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掌。
  守在一旁下针的御医面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低声道:“殿下,陛下要醒了。”
  夙延川在他语气中听出不祥之意,霍然转过身去,目光如炬地看向他。
  姚太医低声道:“陛下之前就耗尽了精神,如今只能撑得这一回了。殿下,陛下要醒了,您……您心里做好准备。”
  夙延川脑中“嗡”地一响。
  他怔怔地回过头去,昏睡中的皇帝已经微微地睁开了眼。
  他目光有些散漫,漫无目的地转动了许久,才像是终于看到了人一样,落在夙延川的这个方向,手指微微地弹动着,艰难地向着这边探了探,道:“太子,你回来了。”
  “父皇。”夙延川膝行两步,握住了他搭在榻边的手。
  他低声道:“父皇,我回晚了。”
  庆和帝却笑了笑,有些含糊地道:“你回的,刚刚好。”
  他声音已经不太清晰了,夙延川要把耳朵俯下去才能辨清他说的话,他面色这样的苍白,手也如冰一般的冷,但微弱的呼吸却滚滚发烫,这样鲜明的对比,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火焰在躯壳之内煎熬着他的血肉:“把诸位大人,都叫进来吧。”
  夙延川心中忍不住地抽痛,低下头去把额埋在了那冰冷的掌心里。
  在外间等候的一众重臣寂寂地鱼贯进了屋,跪下身来行礼。
  夙延川就跪在皇帝的榻前,众人向这个方向叩首山呼,说不清是在跪拜庆和帝,还是在跪拜皇太子。
  庆和帝微微地颔首,才道:“众卿家,都是国之重臣,日后,事新君,如事朕。”
  众臣俱伏首应诺,有人悄悄抬袖在眼角拭过。
  庆和帝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稍稍转了转眼眸,有些疲倦似的半阖不阖地眨了眨眼,才重新张开口,含混不清地喊了个名字。
  夙延川离他极近,才能分辨出他叫的是“德昭”,在他身后稍远些的朝臣根本听不清楚,但众人之末的顾九识已经一言不发地膝行向前了几步,再度叩首道:“陛下,臣在。”
  庆和帝微微眯起眼,逐一地从堂下众人身上打量过去,那双总是含光内蕴的狭长眼睛里失去了光泽和焦距,他眯了很久的眼,才道:“兰台御史顾德昭,即加侍中衔……”
  门下省侍中,是正正经经的政事堂主官。
  大燕还没有父子同相公的先例。
  跪了满地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但在这个当口,谁也不敢张口与即将山陵崩殂的皇帝作对。
  众人的目光落在跪在一边的顾九识身上,他面色依然是大量失血后的苍白,肩背上都缠着厚厚的帛布,神色沉静,没有拒绝,也没有谢恩,只是静静地磕了个头。
  暖阁中一时一片诡异的静寂,只有庆和帝低而微弱的声音:“朕大行之后,由你来向太子,宣朕遗诏。”
  “太子。”那只冰冷的手掌握住了夙延川的手,庆和帝的目光忽而重新染上了神采,他注视着夙延川,道:“为君之道,从小就有人教给你,你早已做得比朕还要好……朕只想你这一生,纵使称孤道寡,总不要把自己……真的活成一个孤家寡人。”
  他握着长子的手,或许是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让他破败的身体实在太过难以支撑,他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
  夙延川的声音凄怆而嘶哑。
  御医很快地行近前来,在皇帝颈侧、鼻前都试了试,才跪下身去,匍匐在地上,不高不低地道:“陛下大行了。”
  ※
  前殿的哀声很快传到了甘露殿的后殿中。
  顾瑟扶着桌沿,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岁已和岁阑忙扶住了她的手臂,正在向她回事的尚宫女官有眼色地住了口。
  白太后不在宫中,冉贵妃自炬,皇帝昏迷不支,只有太子妃在此视事。而虽然太子妃从不曾掌理过后宫,但这小半夜的工夫,却就把因为宫变而纷乱不堪的掖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低下头去。
  顾瑟遥遥地望着前殿,内侍已经开始在殿中拉起素白的生麻,来来去去的人面上都是真挚的哀意,每个人都在为大行皇帝痛哭。
  夙延川……他没有父亲了。
  顾瑟忽而握紧了心口的衣料,仿佛那里有一片空落落的、难以言喻的痛楚。
  晨光初吐,殿外天光明灿,殿中却依然有些沉郁的色调,有个玄衣宽袍的高大身影大步流星地走进殿来。
  他在顾瑟面前停下了脚步,俯下身来,指腹在她面上轻轻抚过,冰凉的湿润触感就从他触摸的地方涂了开来。
  他声音有极力克制着焦急的温柔:“怎么没有在宫中好好地休息?跟着熬了一宿的夜,你的身体怎么撑得住?”
  顾瑟眨了眨眼,握住了那只在她面上的宽大手掌,一双杏子眼中还有水洗过的微红,她柔声道:“殿下。”
  夙延川低下头去,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温声道:“宫中纷乱,你这些时日又没有精神……”
  顾瑟却在他怀中仰起头来,含着笑望着他,道:“但我也愿意陪着殿下。”
  她目光那样温柔而专注,夙延川微微地恍惚,在顷刻的对视中,仿佛时光忽而流过许多许多年,从她小小的稚气未脱的样子,到风华正茂、花盛当年的样子,她胸怀间有无垠的江山和无边的疾苦,而在一双澄净如水的眼睛里,永远只装着两个小小的他。
  他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亲吻她的眼睛,感受到她在怀抱中温顺而软暖,而当她回抱过来的时候,又像是一株坚韧的竹,无声地支撑着他难以宣之于口的悲哀和脆弱。
  他忽然想起父皇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终不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第90章 
  ※
  顾瑟目光如水地看着夙延川。
  夙延川把头埋进了女郎的肩上, 沉默了良久, 才低声道:“瑟瑟。”
  “我在。”顾瑟抬起手来, 在他发上轻轻地抚了抚。
  他发如锦缎,束在金冠里,触手生出温凉,是一夜的奔波之后, 在暖阁中并没有全然缓解过来的温度。
  顾瑟只是这样轻柔地拥着他,都觉得心中有些隐隐的痛。
  而柔软的手指按在脑后,温暖又明净的吐息萦在耳畔,夙延川在她怀中放纵了片刻的软弱。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个被先皇与群臣俱寄厚望的青年太子。
  他这样的稳重和沉郁,轻易收敛了骤然失怙的哀楚,反而让顾瑟生出不安来, 牵住了他的衣袖。
  夙延川在女郎关切的视线里勾了勾嘴角,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道:“这几日宫里宫外的琐事只怕还要有不少,太后的鸾舆白日里就能回返, 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担,只管去烦她老人家。”
  顾瑟听他说得不像,忍不住微微含嗔地瞪了他一眼,道:“她老人家什么年岁了。”
  夙延川抚了抚她的面颊, 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转头吩咐道:“去请个太医来给娘娘看一看脉。”
  没有过多久,姚太医和小柳太医一并赶了过来。
  顾瑟被夙延川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直到两个太医轮流上来替她切了一回脉,脸上都纷纷露出些克制的喜悦之色,向夙延川道喜的时候,还有些许的茫然。
  夙延川连声道了七、八句“好”:“重重有赏。”
  换上了孝服的宫人们潮水一般伏下身来向女主人道贺。
  顾瑟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里,手指交叉在小腹上,一双杏眼半是茫然、半是惶然地看着夙延川,张了两、三回口,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夙延川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高大的男人扶着她的膝头,专注而温存地仰视着她。
  “瑟瑟,你有身孕了。”
  顾瑟捧住了他的脸。
  他眉眼明亮,像是点亮了一盏灯,忽然驱散了一整夜的阴霾。
  他柔声问道:“你欢不欢喜?”
  顾瑟眨了眨眼,忽而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毫无征兆地滚落出来。
  她还未从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中清醒,就不再有一刻如此由衷地感谢这个婴孩的到来。
  这个世界上,有旧的生命凋零、离去,就有新的生命在萌生、孕育。
  她的太子殿下,他所骤然失去的,也将得以补偿。
  顾瑟潸然泪下。
  夙延川含笑探出手去,微微粗砺的指腹抹过她的脸颊,皮肤温凉,泪水滚烫,女郎花瓣一样柔软细腻的肌肤在他掌中贴合。
  他弯起了唇,再次强调似地道:“我实在欢喜极了,瑟瑟,谢谢你。”
  很多年前这个被他偶然救下,在昏迷中握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的小姑娘,一转眼到如今已经为他生儿育女。
  他爱她聪慧解意,爱她襟怀四海,爱她温顺也爱她骄纵,爱她娇憨也爱她洞明。
  他爱她总能在他最不能言说的仓皇里,给他最温柔又坚韧的力量。
  在她身边,他从来都不是孤家寡人。
  ※
  天子驾崩,万姓举哀,帝都的白绫和素麻卖到有价无市。
  储君开了内帑,又下旨责令商户不得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混乱了数日的布料市场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新任门下省侍中在灵前宣读了大行皇帝蘸血手书的遗诏,行文天下,将大行皇帝的讣闻与继位新君的正统遍告四海之内。
  钦天监遍择吉日,尚功局召天下绣工,为帝后赶制吉服。
  大行皇帝停灵四十九日,太子在上阳宫紫宸殿视事。
  他依然穿着皇太子的玄色广袖长袍,峨冠博带,章纹日月,而坐在紫宸殿丹墀高远的王座上,冕旒之后的那双眼比从前更深沉难测。
  即使是久在上阳宫侍奉的宫人也愈发难以直视他的容颜。
  只有在回到含光殿里,回到太子妃身边的时候,太子才会显出从前的温柔。
  他从顾瑟手中抽出翻到一半的书,把书中夹着的一张纸条原样夹了回去。女郎已经在温暖的熏炉边睡熟了。
  被他打横抱起来的时候,顾瑟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环着他的颈子,小声地唤了一句“殿下”,向他怀中更深地偎了进去,呼吸很快就再次匀和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擦黑。
  夙延川穿着外出的衣裳,只脱了靴子,侧卧在她身边,支着臂翻看她看到了一半的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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