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诚明不由自主松开手。
姜悦娘是被这件事伤到了,她现在并不清醒。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一阵子。”连诚明心想,等过几天她就会回来。
姜悟并不知情由,只觉这两口子奇怪,开口相劝:“妹妹……”
姜悦娘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他。
姜悟只好住口。
刘氏在正房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的,姜悦娘打开衣箱,捧起里面最贵重的一件裙衫,那是来自金陵的云锦,华贵富丽,衣襟领口用金线绣着牡丹花,她非常喜欢。可是连诚明说衣物不过是驱寒蔽体之物,何必繁琐,她这些年只穿过寥寥数次。
往后,她不必如此了。
…………
见到兄妹俩回来,老太太着急的去询问情况,但看到刘氏和三个丫环,还有她们手里的包裹时又很疑惑。
“这是什么?”
姜悟不敢说,事情太大。
他看看妹妹。
姜悦娘却很坦白:“娘,我要跟连诚明和离。”
“什么?”老太太震惊,“所为何事?”她的女儿不可能会和离,姜家谁不知道她对连诚明的深情?
老爷子却欣慰:“早该和离了,跟这种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挣下家财万贯就为两个孩子,但是姜悦娘却过得跟佃农一样,穿得什么衣服,吃得什么菜!他的女儿,本来就不该跟着连诚明吃不必要的苦。
沽名钓誉!
老太太被他气死:“你别添乱!”拉着女儿到一边,“悦娘,给娘好好说说,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因为清儿?悦娘,清儿的事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你要给姑爷时间。”
虽然恼恨丈夫的所作所为,可这件事决不能说出来,这是弑君,会被株连。
姜悦娘握住母亲的手:“娘,不是因为清儿,是因为……我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我早就想和离了,但出于面子一直忍着,现在谦儿已经去蕲州任知县,清儿又这样。娘,我撑不下去了,你就让我跟他和离吧,我想回家里住。”
老太太心头一震,随即又难受极了。
她怎么没有看出来?哪次女儿回家不是笑容满面的?
原来都是装的吗!
“好,好,”老太太马上答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清儿……”
“他会想办法的,我们没权没势又能如何?娘,你别担心,清儿会没事的。”
她在哄骗老太太。
老太太并不知,确实,姜家不缺钱财,锦衣玉食,但孙女儿入宫,他们其实是无从插手的。
这个时候,只有手里有权的官员可能才有法子,老太太点点头:“你看起来很累,先去歇着吧。”
哪怕姜悦娘很少回娘家,但她尚是闺秀时住的小院,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刘氏把包裹放在桌上,让丫环们好好整理。
姜悦娘站在门口,看着院中两棵海棠花,像在发呆。
但刘氏知道她不是在发呆,走过去轻声问:“夫人,你真的不把姑娘的事情告诉老爷太太吗?也许老爷太太有办法呢?”
姜悦娘叮嘱:“不,此事决不能告诉他们,你要守口如瓶,就算是哥哥也不要提。”
如果他们知道是连诚明设计把连清送入宫,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而这乱子只会带来灾祸。
这件事,只能她自己去做。
刘氏晓得姜悦娘一向坚强,可难免担心:“夫人,你又如何去救啊?那可是皇宫,有禁军把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要想别的办法。
她之前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她想到了谢家,想到了谢峤。
这个人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那暴君的表舅,杀入京都的事就是他们二人一起谋划的,可说没有这位表舅,也没有暴君最后的胜利。
后来暴君封他为敬王,乃大燕百年来唯一的异姓王,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女儿也许能得救。
姜悦娘低声跟刘氏说:“你帮我把吴管事请来。”
那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人,虽是家中的管事,姜家一家却把他当成亲人,她也视为叔叔。
他是可以被信赖的,而且为人又很理智。
她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她。
…………
云霄殿的大火震惊了禁宫众人。
那是正被囚禁的废帝,戚星渊最为喜欢的一座宫殿,也是他为之骄傲的,每每有从四方来大燕朝贡的别国使者,他们也都会请求一睹云霄殿的奢华,好似这是一处人间仙境。
现在,它被烧了个精光。
宫女们小声议论。
正在殿内闲逛,熟悉环境的连清也听到了些零碎,那暴君是把什么给烧了,她忍不住八卦:“芳草,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芳草悄声回答:“主子,皇上把云霄殿烧了。”
“云霄殿?”连清在原主残留的记忆中搜索,发现这是一处非常豪华的地方,比这扶玉殿好上千百倍,“皇上无端端为何把它烧了?”
“奴婢不知,不过那是……”芳草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主子,奴婢实在不清楚。”
装!
肯定知道,不过连清也不逼她,初来乍到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芳林这时已准备好温水,前来伺候:“主子刚才流了许多汗,快些洗浴一番。”
刚穿来就受到这种惊吓,胆子没破已经了不起,流点汗是应该的,连清走到侧间开始脱衣服。
两个宫女围观片刻,上来动手。
我去!
连清知道古代小姐都有这种优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她真不喜欢别人给她洗澡啊。
“不用,我自己来,”连清羞答答,“你们去外面吧。”
“主子,还是我们来伺候吧。”
“不,你们去外面。”
“主子!”两位宫女突然双双跪下,“皇上命我们好生伺候主子,奴婢们断不敢怠慢的,主子,请让奴婢们代为动手吧!”
连清:……
拼命的求洗澡也是没谁了。
算了,反正不是她的身体,爱怎么地怎么地吧。连清闭起眼睛,享受平生没有过的高级“按摩”。
突然耳边传来芳草惊讶的声音:“主子脚上的是胎记吗?”
连清睁开眼,看到雪白柔嫩的脚背上有个小猫爪似的印记。
那确实是胎记,原主曾数次抚摸它,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盼望着有重聚之日,谁知又被义父当作棋子,绝望自尽,到死也不知是谁。连清心想,能把孩子弄丢,恐怕这亲生父母也不是合格的,盼他们干什么呢,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现在只担心自己的养老计划能不能实施……
连清靠在浴桶上打盹。
两个宫女手法轻柔,十分舒服,她不小心做了梦。
梦里她刚刚洗好头,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身后义母给她擦拭头发:“清儿,再过几日你就要及笄了,娘明日带你去买簪子,到时候请李夫人过来……你也想个名单,多请些小姑娘来,热闹热闹。”
“好啊!”她点头,又哎呀一声。
“扯到一根头发,”义母忙问,“痛不痛?”
“一点不痛。”连清嘴里呢喃着,身子一颤,猛然醒过来。
“主子,怎么了?可是奴婢弄疼了你?”芳草吓一跳。
连清摇头:“不是。”
是这梦太真实了,好像自己亲生经历过一样,难道……不,连清拒绝,她绝不是那个小姑娘,她是现代女青年,父母双全,家庭美满,要不是生病死了穿到这里,怎么可能遇到这种烂事?
不可能,连清拍拍心口,安抚自己。
一连几天,暴君都没有出现,好像已经将她遗忘。
连清渐渐的,怀疑这人其实对她并无兴趣,至于为什么接入宫,可能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
反正只要不让她侍寝,那就是好事。
连清心情开朗了些,眼见今天天气不错,打算在院子里喝喝下午茶打发时间。
芳草传达指令:“让膳房送些点心来,主子好一边赏花一边品尝。”
底下宫女应声。
此时正是初夏,鲜花艳丽密叶苍翠,空气干干净净的,带着一点甜香,抬起头,苍穹浩瀚,蓝的纯碎。连清很久没见过这么蓝的天了,她抬头看着,还看到一群小鸟飞过去。
芳林已经命别的宫女搬来桌椅。
膳房那里也准备好了点心,很快就有宫女端上来。
说实话,连清刚刚入宫,顾忌诸多事情没好好用饭,现在见这些点心精美别致,一时也来了食欲,就在她刚刚要去夹的时候,有个宫女笑着说:“奴婢服侍主子。”
声音很有特色,很清脆。
连清侧过头,看到这宫女长得挺高的,斜飞的柳眉,狭长的淡褐色眼睛,鼻梁挺直,薄唇殷红,有种雌雄莫辨之感。
她愣了愣,正要问叫什么名儿,因为之前并未见过,结果就见那宫女突然朝她使了个眼色。
眼色极为诡异。
连清愣了下,然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连诚明之前跟原主说宫里有内应,让原主入宫之后与那位内应配合,一起把暴君给弄死……这位,该不会就是吧?
我说姐们,咱能要点命吗?
连清坚决不跟她相认。
作者有话要说:戚星枢:朕等着你动手呢,别偷懒。
连清:……要不我给你提供一本《36式自杀指南》?
第4章
连清收回目光,自己动手。
芳草见状打趣:“锦灯,你粗手粗脚,看主子都嫌弃你了!”
叫锦灯的宫女皱眉。
这位连姑娘是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照理说她看到自己的眼色应该就会明白……
“主子,”锦灯走上前,继续暗示,“锦灯不如芳草姐姐伶俐,还望主子见谅,往后希望主子能好好教导奴婢,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主子的厚望的。”
连清眼皮一颤,心想,暴君不来取你小命就该烧高香磕头了,何苦要去惹他!
一个个嫌命长是吧?都把自己当根葱了。
想到连诚明跟原主说的,只要博取逆贼信任就能弄死他,连清想笑,她信他个鬼,糟老头子!
戚星枢能当上皇帝,能把他嫡兄给囚禁,能把那些官员逼得使出美人计,那是容易对付的角色?连清吃着点心含糊的道:“行了,你下去吧,这里有芳草芳林够了。”
到底怎么回事?锦灯暗自疑惑,莫非是连大人没跟她说清楚,以至于她一无所知?可据得来的消息,连清是同意的,所以这计划才会开始实行。
她,改主意了?
锦灯脸色微沉,如果是这样,那这连姑娘也未免把此事太当儿戏了!
她退下去。
………………
雷家府邸。
吏部尚书雷胜甫,因为连清入宫一事专门请连诚明来做客,好酒好菜款待。
两人对面而坐。
“委屈你了,诚明,我知道你难受,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雷胜甫喝下一杯酒,满脸惭愧,“我如今真有些后悔,实在对不住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师不必内疚。现在圣上被囚,大燕被那逆贼搅得天翻地覆,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这等关头谁还在乎生死?若是需要我去,我也无怨无悔。”
孺子可教也。
雷胜甫关切的看着连诚明:“诚明,今日随从去请你的时候,听说悦娘不在府里?怎么,她气得回娘家了吗?”
“心情不好,去那边住几天。”
“情有可原。”雷胜甫知道连清是姜悦娘当年在河边救下的,感情很不一般,“要是影响你们夫妻感情,我可是罪过了!”
“老师别这么说,她不会怪你的。”再过几天铁定回家。
雷胜甫亲自给他夹菜:“你还是去劝一劝。”
去劝了,就怕姜家二老又生出事情,连诚明笃定姜悦娘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打算去姜家。
从雷府出来之后,随从张守义轻声告之:“老爷,刚才小厮来禀,说夫人有事与你相商,现在家中等候。”
原来她已经回了!
连诚明吩咐:“打道回府。”
听说丈夫是去雷家了,姜悦娘的心更冷。
如此大事,他竟只与他老师商量,在她面前一句不提,以至于她得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
姜悦娘站在窗前,面色如冰。
刘氏看着桌上的和离书,轻声相劝:“夫人,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即便姑爷做事独断了些,可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割舍就割舍,作为下人她都觉得惋惜。
“爹跟娘都同意了,你还来劝?”姜悦娘轻轻摇头,“现在就算不为我,为清儿,我也得和离。”
不然跟连诚明有这层关系,他会从中作梗。
刘氏叹气。
“不知清儿在宫中如何了?”姜悦娘暗自懊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忘了叮嘱女儿!现在就怕她听连诚明的话去对付暴君。
她哪里有这个本事,那暴君能击败数十万大军,攻入京都,岂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解决的?
那是自寻死路!
“吴管事不是说在想办法使人去传话吗?”刘氏安慰,“夫人再等等吧。”
怕是难,朝廷百官都要用上自家女儿了,可见束手无策,他们又怎么能打通这一条路?姜悦娘握紧双手,只能从那一边着手,哪怕暂时救不出,至少也可以捎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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