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监狱里最怕什么,被外界抛弃,看不到希望。
傅栩心里一暖,“谢谢宋叔。”
“行了,说什么客气话,”宋长期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道:“既然去平城,吃用什么也要多带些,另外,车子也要加加油。”
车子在宋家门前停下,宋长期扶着老爷子,招呼抱着孩子的傅栩进屋。
杜若还没有下班回来,警卫员被他留在了部队,家里的保姆迎了出来,“长期你回来了,这是老爷子吧,快快,快进来。咦,傅栩,你……”
“杜姐,”保姆是杜若从她老家找来的旁支亲戚,平时看着还可以,就是人有一点爱八卦,宋长期怕她胡乱说些什么,忙打岔道:“家里多余的棉被、军大衣、厚棉鞋,还有厨房有什么干粮,像馒头、酱菜,都收拾些过来。”
“不用,”现在物资主贵,傅栩不愿受太多人情,“宋叔不用这么麻烦,您帮我照顾两天果果就好。”
“果果,你收养的孩子呀?”保姆好奇地伸手去扯傅慧头上盖着的军大衣,“男孩女孩?”
这么无礼的行为,傅栩眉头一皱躲了开去,“果果是女孩,很乖的。”
老爷子想到自家福宝,对傅栩怀里的孩子充满了怜惜,“来,给我吧,大冷的天抱着睡很容易感冒,我抱她回屋。”
“哎呀!女孩啊,”想到杜若就是因为宋启海收养的女娃,早上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又来一个,保姆不由怪叫道:“那你可不能放在我们家,启海的女儿很快就来了,那孩子独怪的很,不喜欢跟人住一个房间,眼里也融不下别的孩子……”
傅栩替过去的手猛然一缩,又将傅慧紧抱在了怀里。
老爷子脸色猛然一沉,也不知是为傅栩的不信任,还是为保姆言语里对福宝的诋毁。
“杜姐,你胡说什么,”顶着老爷子锋利的眼神,宋长期也怒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我哪里胡说了,老家办认亲宴那天,启海一位牺牲的战友的女孩,求着被启海收养,不就因为傅慧不愿,怕亲情分薄……”
“你要是不想干了,”宋长期压着怒气,咬牙道:“现在就可以走。”
保姆吓得身子一缩,住了嘴,“噔噔……”跑上了楼。
客厅里一片死寂,傅栩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果果就不麻烦了……”
“你也跟着胡闹是不是,”宋长期不悦地皱起了眉,“这么冷的天,你带着她去平城,也不怕将人冻坏了。”
老爷子拄着手杖往沙发里一坐,搭着眼皮冷嗤道:“那也比放在你们家这个狼窝强!”
傅栩绷着脸努力忍下了喉间的笑,莫名地觉得老爷子有些可爱。
宋长期噎了噎,“我们家不是您家呀,再说,怎么就成了狼窝了?”和着一家人心狠手辣,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呀。
老爷子掀了下眼帘,瞟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长子,讲真,不怪他偏心,老大比着小儿子各方面真是差远了,“你和杜若要上班,我明天要去医院看望老首长,孩子放到家里,就她……”老爷子抬着下巴点了点抱着床旧被褥旧大衣下来的保姆,“能善待孩子。”
要是他家福宝,才不舍得交给别人带呢。
第84章 确认
被老爷子略带讽刺地瞅着,宋长期颇是狼狈地解释道:“我常年在部队, 没怎么管过家里, 不知道……”
“行了,”再解释也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无能罢了, 老爷子放下拐杖起身接过保姆抱的被子和大衣,“给我吧。”
“我, ”宋长期扫过被子上一个挨一个的破补丁, 脸红道:“我给换床新的。”
“不用了宋叔,旧的正好。”
“换什么换,”老爷子话落, 瞟了眼跟他一同出口的傅栩,赞了句,“小伙子不错, ”就是摊上傅子羡那个爹, 可惜了。
听到老爷子夸赞,也不知为何傅栩竟是罕见地脸热了下。
“拎上汽油, ”老爷子对儿子吩咐, “去把车加满。”
“走吧,我给你在后座铺个窝,你把孩子放进去, ”老爷子抱着东西走了几步, 似想到什么,猛然一回头,对保姆道:“去寻几个盐水瓶子, 装满热水拿来。”
“宋爷爷,谢谢您。”考虑得这么周全。
“哼,”老爷子轻呲了声,“我哪是为了你啊,我这都是为了孩子,”想到还不知道在哪受罪的孙女,老爷子的情绪立即低落了下来,“记住了,孩子呀托付给谁,都不如自己带着,怪艰难,那也是甜蜜的负担。”
日后,老爷子每每面对跟自己争宠的傅家父子,想起今个这话,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让你嘴贱!什么经验不教,教这个。
傅栩跟在老爷子身后出了门,小心地掀开大衣的一角,瞅了眼傅慧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一颗心又软又热地冒起了泡泡。
“您老说的对。”
保姆抱的两条都是旧年的军被,老爷子都给势在下面,四周叠高,中间形成了个长窝,然后退开让傅栩将孩子放进去,身上给盖了两个打满补丁的军大衣。
“老爷子,”保姆抱着四个灌了热水的盐水瓶,怯怯地递了过来,“给您。”说实话,她有些怕这位老人,对方有一双仿似透人心的眼睛,在他面前,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老爷子示意傅栩接下,“后背、下腹各放一个,脚下放两。”
从相见起,傅慧便一直在傅栩怀里,被大衣盖了个严实,就是刚刚放进后座,身上的军大衣也没掀开一点。这会儿傅栩接了盐水瓶子,听话地撩起最下面的大衣,按老爷子的吩咐,把盐水瓶子放到了傅慧的身边。
隔着门缝,老爷子眼角余光扫过傅慧身上的花衣服,心下还道:“见了福宝,他一定要跟她讲,真不是他的审美有问题,而是天下的女娃都这么穿。”
然后傅慧脚上的鞋子又露出了一角,老爷子一边琢磨着女娃脚上的鞋子有些薄,一边又恍惚地觉得好像有几分眼熟。
车子加满油,又给带了些吃的,父子俩送走傅栩,转身刚回屋,电话便疯狂地响了起来。
宋长期心下一突,忙伸手接过,果然,他刚“喂”了一声,宋启海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宋长期你怎么回事,电话打到办公室,小刘说你今天请假去了医院,打到医院,那边又说你早走了,我又打到家里,让保姆转告你,一回来就赶紧给我回电,我等了二十多分钟了,你躺尸呢。”
啰哩啰嗦,除了讨伐一句重点没有,老爷子气得一把夺过电话,“屁话少说,我就问你,傅慧你找到没有?”
宋启海一下卡了音,颓丧道:“没有,到津卫信息就断了。”
“爹~”宋启海捂着眼哽嗯道:“您说福宝去哪里了,我后悔死了,那天让她跟您一起走就好了,她万一出了事……呜……我不敢想……”说好父女要陪伴一生呢,那个小骗子!!竟然跟他玩失踪。
老爷子握着电话的手哆嗦个不停,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一为孙女,二为儿子。
启海也就刚进部队那会儿,为他死去的战友哭过一次,从此,再也没有在人前,特别是他这个父亲面前流过一滴泪,今天……唉,这是挖他的心呢。
“别哭了,”老爷子挺着脊背喝了一句,“宋启海,现在是哭的时候吗?这么冷的天……对了,傅慧穿的是什么衣服?”
宋启海一激灵恢复了军人的冷静,“出门时穿的是花衣服,包袱里装了套军装,别外还带了人参和灯笼果。”
花衣服,车里那熟悉的衣服款式又在脑中一恍而过,老爷子摇了下头,没听错的话傅栩叫那女娃‘果果’,“你立即画了她的画像,然后再到车站问一遍,京市这边有我呢,放心吧,我的孙女也不是那么好欺负、好骗的。”
放下电话,老爷子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低喃道:“先前怎么就没想到给傅慧照张像呢。”
“宋长期,你赶紧给我找一个会画画的。”
有老爷子后面两句话做安慰,宋启海很快打起了精神,掏出包里的纸笔,往桌子上一倚,刷刷画了起来。
赵站长在外面转悠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去食堂让师父给宋启海简单地下了碗面。
彼时,宋启海拿着画稿已找工作人员确认了一遍,“今早帮忙搜查的工作人员,到目前为止有没有请假缺席的?”他问副站长。
“有,有一位,是出站口的普查人员。”
“家在哪?”
“这会儿他人应该在医院,家里他母亲又给他添了个弟弟。”
谢过副站长,宋启海转身就朝停车场走去。
“宋局,”猫头鹰沮丧道:“没有闻道福宝的气息。”话落,他不由得绕着宋启海嗅了嗅,“您刚才都去哪了?”
宋启海手里的车钥匙,“啪”的一声落在了雪地里,他颤声道:“你闻到了什么?”
“您身上有福宝的味道,还有莲子……哦,我明白了,宋局,您说福宝会不会跟傅栩在一起?”
“傅栩!”宋启海攥了攥颤抖的指尖,“你确定?”
“反正吧,我闻着您身上福宝的气息跟傅栩的有些混杂,另外,您身上还有很浓的炭火味,大厅的炭没这么浓,除非您就待在炭盆边了……”
不等猫头鹰把话说完,宋启海身子一转,拔腿便朝站长室跑了过去。
“唉,唉,车钥匙……”
“哐当”宋启海一脚踹开站长室的门,指着找不到他,正在吃面的赵站长骂了起来,“姓赵的,你跟傅栩是什么关系,竟跟他合起伙来骗老子,”说着火气上来,“啪”的一下拔出枪,抵在了对方的脑门上,“说,我闺女在哪?”
“宋,宋局,”赵站长一头雾水道:“什么,什么你闺女?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枪收起来。”
“还敢狡辩,”宋启海“啪”的一声,将画拍在了赵站长面前的桌子上,“看清楚了,这就是我闺女。说,傅栩在哪,我闺女你们给弄到哪里去了?”
宋启海专门学过绘画,条纹纸上的傅慧很是形象。
“这,这不是果果吗?怎么成了你闺女了?”
“什么果果,我闺女傅慧。”
“傅慧,傅栩的闺女?”赵站长更懵圈了,“你们俩倒底,谁抢谁的闺女啊?”
“呸,你什么猪脑子,我收养的闺女叫傅慧,跟傅栩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赵站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小女孩早上我确实见过,傅栩抱着来的,怕孩子冻着,一路上塞在他的军大衣里,脚都没沾过地。傅栩还说自家侄女,叫‘宋果果’,你们军人嘛,这话还不明白,收养的战友家的遗孤呗。”
“你是说我家傅慧改名叫‘宋果果’,”宋启海抓重点道,“一路上傅栩很疼她,没遭什么罪?”
“对对!”甭管谁的闺女吧,反正叫宋果果没错,赵站长小心地移了移脑袋上的枪,“宋局,我又不是你的阶级敌人,枪收起来呗。”
宋启海的枪又一点点移到了他两眉之间,“你还没说,我闺女和傅栩人呢?”
“走了!”
“走了?”
“对,何升的手下开车送的,具体去哪,我就不知道了,挺保密的。”
宋启海眉头一蹙,烦躁道:“何升是谁?”
“火车上的乘警队长,刚从边境调过来的军人。”
“给他打电话,”宋启海用枪抵了抵赵战长的额头,“叫他立马过来。”
何升一会儿在审训室,一会儿又跑到了医院。
宋启海开车赶到医院,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百花香,心下松了口气,果果真的就是福宝。
这下他就放心了,傅栩不管因为什么捡了福宝,遇到危险,他一定会以命相护,无关其他,这是身为一个军人的职守。
“宋局,”将证件还给宋启海,何升激动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能遇到您,幸会幸会。”
“认识我?”宋启海在脑中搜寻了下,没有找到有关面前这人的半点记忆。
“第一次相见,却是久仰大命,”看着怔愣的宋启海,何升轻笑道,“您不知道自己是军中的神话?”那一系列漂亮的战绩,至今无人超越。
宋启海冷哼着咒骂了句:“狗屁的神话!”也不知道哪个龟孙子搞的形式主义。
何升愣了愣,半晌方叹了句,“您跟我想的真不一样!”世人谁得了那么大的声誉,不沾沾自喜,以此为荣。而眼前的男人,一身疲惫,满眼血丝,看着落破极了,可对功铭浮华有的只是不屑一顾。
“哦,”宋启海轻笑,“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
何升一窘,涨红了脸,让他将自己心中的崇拜之情,用语言当着偶象的面说出来,他还真说不出口。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没问你呢,”宋启海很是随意道:“当兵在哪个部队啊?训练用的是我曾经创的那套拳法吗?”
说道熟悉的领域,何升精神一震,滔滔不绝了起来,宋启海心急如焚,面上却是含笑以待,时不时地点头附合两句,将何升以前的部队番号,上级成员套了个遍。
从赵站长那问不出信息,宋启海就觉得不对了,试想若不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傅栩的去向有必要对自己瞒的那么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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