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斌脸一僵,要反驳,可太子妃哪能给他这个机会,一叠声道:“好,哪怕这是看上三妹妹的份上,可傅二姑娘及笄之后又怎么说?
私下每个月都要会面,又无三妹妹在场,冬日赏雪、凌寒折梅,春日郊游泛舟湖上,甚至两人共处一室没点避讳!多少人暗中碰到过,否则还能捅到我面前来吗?”
太子妃说着顺畅起来:“五弟与傅二姑娘早已成公开的秘密,无论这层窗户纸是否捅破,人家姑娘也没名声了。不嫁给五弟,她在京都还能嫁与谁家?
何况二人这股浓情蜜意的劲儿还不叫两情相悦吗?虽是庶出,可毕竟也是愉妃娘娘的表侄女,傅副相的孙女,永福郡主的堂妹,身份不算差了!
只要五弟向父皇请旨,真心恳求,未必不能打动父皇。无论如何,总好过一直在私底下偷偷摸摸沦为笑柄吧!”
太子妃说话愈发不留情面:“贵妃问本宫是否合适,本宫也想问贵妃一句,难道不想看到亲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你若不赞成,为何不及早制止?你若赞成,何来这一问?
还是贵妃的心思不在儿子身上,这才诸事不知?那本宫倒真想多句嘴问问,何事值得贵妃如此费心,连亲儿子都忽略不顾?倘若贵妃肯上点心,还需本宫越俎代庖吗?”
五皇子要辩驳的话被堵在喉咙口发不出来,深觉进退两难,无论他承认与否,今日之后他的名声都将有损了。
连番的质问逼得闵贵妃节节败退,从未发现太子妃如此牙尖嘴利过,她咬紧牙关维持住镇定,当机立断道:“圣上,事实并非如此,请允许臣妾容禀。”
“准!”
“是傅二姑娘妄图攀龙附凤!”闵斓倾拢在宫装中的纤手狠狠握拳,指甲嵌进掌心里,冷静而冷然开口:“因三公主之故,皇儿与傅二姑娘相识。
皇儿心性纯良,全然没想到傅二姑娘竟会居心不良,待到臣妾与皇儿发现为时晚矣,傅副相更要以此要挟欲逼迫臣妾与皇儿给予傅二姑娘皇子侧妃之位。
是臣妾让皇儿继续向傅二姑娘周旋,稳住傅副相,只待永福回京了断此事。郡主深明大义爱憎分明秉公无私,定然不是那等无耻之辈,定然能还皇儿一个公道!”
“圣上,闵贵妃含血喷人,老臣从未行过任何逼迫之举!”只是没有加以阻拦,傅宗弼急急站出来喊冤,深恨没看清这对母子的嘴脸,居然倒打一耙!
“傅副相说得可轻巧!”闵贵妃冷笑:“正如太子妃所言,此事几乎人尽皆知,你难道能不知?那么你还算个什么当家人?
世人皆知永福将来要嫁与四皇子,傅家还能再出位五皇子侧妃吗?可你不仅不加以阻拦反倒在背后推波助澜又是何居心?”
繁华簇拥着至高权利的尽处,所有人都看到帝王的脸色很差,站在他身侧明媚张扬的绝美少女更是俏脸铁青。
对上大孙女投递过来压制着愤怒的目光,浸淫朝堂40载的傅副相顷刻间按下才浮现的对应之策——让孙女给他承担。
毕竟大孙女名声足够差,再多担一项亦无妨,可孙女冰冷愤怒的目光令他明白,这大孙女不愿意帮他,他硬推只会适得其反,最后让自己多惹一身骚。
“闵贵妃贼喊捉贼的本事,老臣佩服!”傅宗弼冷冷讽刺道:“五殿下堂堂皇子之尊,娘娘您又是掌宫妃子,乃后宫第一人,我一介臣子如何能逼迫你们?
分明是五皇子哄骗我家二姑娘,捏住了我二孙女的名声逼我退让,只等我大孙女回京,欲要胁迫我硬逼我家大姑娘去向圣上为五皇子请道侧妃的旨意!”
“傅宗弼!”
“够了!”
第081章
五皇子气得浑身发抖, 堵在喉咙里的话势如破竹般欲喷薄而出,然而此刻愤怒的又止他,傅归晚下一瞬就厉声喝止。
“斌儿!”
不疾不徐的语速,昌和帝脸色极淡, 语气更淡:“少年郎情窦初开,朕明白, 无意追究孰是孰非, 就想问问你的态度,父皇也好给你做个主。”
满腔怒火被打断无处发泄五皇子别提多恨了,才对上永福就听到这席话,只觉刹那间被泼了盆冷水,怒火遁走, 凉意席卷。
“态度?”赵珩斌碰碰嘴皮子发出两个字,转向他的父皇, 有点不知所措。
“嗯?”昌和帝还和蔼的笑了声:“虽然涉及人家姑娘的名声,可朕禁言, 自然无人敢多嚼舌根。过个一年半载这姑娘嫁到外地, 尤其是低嫁,她婆家人供着她还来不及, 年少慕艾时的些许事妨碍不到她分毫。
朕现在就问皇儿你的态度, 你若对那个姑娘有意, 父皇就准她给你做个房里人;倘若皇儿无此意,你这点风流小事就到此为止;今后谁敢再多提半字,朕绝不轻饶。”
房里人?
圣上这三个字可微妙, 明显没有要封为侧妃的意思,有些命妇与嫔妃不由得拿眼去瞧永福郡主,只见这位沉默到面无表情。
五皇子的答案毫无意外——无意,否则岂非打自己和生母的嘴巴?别说他真的无意,哪怕有些许意动,今日闹成这样,他也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当然说辞婉转有利自己:“父皇,正如母妃所言,傅二姑娘硬缠着儿臣,儿臣迫于无奈才与之周旋,儿臣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昌和帝神情淡淡,吩咐道:“傅副相,傅护军,你家二姑娘嫁在京中唯恐不妥,你们在外地给她找户周全人家为好。”
傅家人全部跪下领旨谢恩,接下来走程序般的由众皇子献礼,太子之后轮到二皇子,傅归晚扫了眼礼单——明显不是傅老太爷准备的那份,还在装穷真是抠抠搜搜的可以,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吗?
三皇子的礼单从银钱这个方面来说实实在在的提了好几档,他没想过出风头就想低调的过去,因此没有出彩之物,但绝对样样精品够贵重了。
一个个皇子轮下去,奇的是弟弟们像与太子约定好了,谁也没献出件异常出彩的宝物。
按照约定俗成,后妃与未出阁的公主在万寿节时无需献礼,皇子们之后便是宗亲,而想要出彩表现,送上份寿礼自然也可。
大总管喊到宗亲献礼,宗亲并非如皇子般一个个来,大臣更不是,甚至正四品以下的朝臣们都没资格来参宴,只会把精心准备的贺礼呈给礼部,再由礼部甄选呈到御前。
排在宗亲中献礼的第一位乃永福郡主,她自然独自献礼,傅归晚刚站起,三公主便道:“父皇,儿臣特别精心准备了份礼物想呈给您,万望您能喜欢。”
没给圣上说话的机会,傅归晚就道:“正巧,福儿还想与圣上说,今儿没给您带贺礼。但我实在事出有因,您听我解释。”
“听这话都像是朕让福儿受委屈了。”昌和帝无奈而慈爱道:“说吧,何事不顺心?皇伯伯给福儿做主。”
很多人有经验的想,永福郡主要挑刺了,果然看到她走上玉阶,走到太子妃面前,涂绍玥一激灵站起来,堆笑道:“妹妹,有何事吗?”
“有劳太子妃把这张花笺上的内容最言简意赅的表达出来。”
傅归晚把花笺取出,递给她,太子妃有点忐忑的接过,一眼扫过,心下松口气,与他们无关就好,转向上座,说明道:“父皇,这是张挑衅意味较重的花笺。
说万寿节寿宴上双方表演节目,哪方能赢得喝彩声最响亮就算赢,输者要当众认输并且今后见到对方绕道走。”
“是4月28,岚山诗社的社长派人送给我。”傅归晚随即补充。
岚山诗社的社长不正是三公主?
闵贵妃眸光微变,凭直觉暗叫要遭,三公主赵思怡急忙叫道:“父皇,儿臣是想与永福切磋,可永福没胆量并未接受。”
“自古文无第一、诗无达诂,胜败从来都是须臾常事。”傅归晚截住她的话,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夹着那张花笺,轻轻摇晃着。
“你一次输赢就想定下我这辈子的基调,还是在万寿节前几日派人告知我,完全打我个措手不及,在通知我之前你会没准备妥当吗?
刚才说什么来着,特别精心准备;行啊,拿出来,请圣上和满朝文武全部开开眼,这是你用几日准备得来?如果超过5天,思怡,你哪来的脸和我谈切磋?”
三公主慌乱地看向上座,辩解道:“父皇,此事儿臣确实有所不妥,但琴棋书画这些都是我们从小学起来,永福有本事的话有何所惧?”
“那就请三公主你把特别精心准备的贺礼拿出来。”傅归晚随即接话,凉凉道:“让所有人瞧瞧这是你学习累积而来才赢得满堂彩?
还是因为你提前个把月别出心裁的布置好才得以博人眼球赢得最响亮的喝彩声?相信没有人是傻子,更没有人的眼睛瞎了会分辨不出来。”
赵思怡脸色泛白,心头噗噗乱跳,手上精心准备的贺礼成了个棘手的烫手山芋,一旦她拿出来,父皇必定会要责罚她,怎么办,怎么办?
“圣上,福儿倒还有个疑惑。”在皇帝陛下发怒前,傅归晚及时说道:“福儿和思怡只差半岁,自小玩到大,我对思怡也还能称熟悉。这花笺的内容过于狠辣,实在不像她的风格。是不是思怡你被人挑唆,有人想拿你当抢使?”
闵贵妃目光微变,三公主赵思怡像找到主心骨般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养母,又是一个颤栗,急忙道:“对,对,就是永福你的堂妹,我岚山诗社的副社长;就是傅归湉,对,就是她教唆我的。”
“哦——”傅归晚不紧不慢的笑起来,疑惑的问:“可是我这位堂妹与五皇子好上了,她正满心满眼的想着做五皇子侧妃;得罪我,我随意就能堵死她的前路,她傻了吗?”
“她,她,她她她可能觉得有母妃和五弟在,只要笼络住母妃和五弟,你就拿她没辙,所以她才给我出了主意。”
傅归晚再次长长的哦了声,在这上千人的大殿中容光焕发语笑嫣然:“这么说五皇子和他母妃对我十分不友好,时刻想把本郡主踩到脚底下,对吗?”
太子妃心道这承接接得真漂亮,闵贵妃脸色微变,赵思怡一窒,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她自作主张。我也不知她什么想法,反正就是她给我出了这个主意,我一时糊涂听信她的谗言;我们一起长大的,永福你难道非要跟我斤斤计较吗?”
“哪能啊,我们打打闹闹十多年,我何时真与你计较过?只是我今天突然有点感慨。”
傅归晚长叹道:“昌和19年,闵昭仪一跃成为后宫最受宠的娘娘;昌和23年,七皇子的生母常修仪取代了她。
何故?有资历的后妃乃至朝臣都清楚,闵娘娘清高卓绝看不上本郡主,我无所谓;把膝下的皇子皇女教导得与她一般,当然也与我无关。
不过我今天倒很想问闵娘娘一句,五皇子姐弟的命是否圣上所赐?荣耀尊贵是否皆系于圣上?圣上将我视我掌中宝心头肉珍之惜之,他却有儿女枉顾父皇心意处处与我唱反调。
这是否为不孝?你闵斓倾枉顾圣心,将膝下的皇子皇女们教导地对父亲毫无孝顺之意,你居心何在?!”
这一声当真质问的振聋发聩,太子妃心说,恐怕闵贵妃想狡辩都不成了,那件事至今仍是后宫的佳话呢。
在座不少人的目光都不一样了,闵贵妃脸色乍变,当即跪下请罪:“请圣上容禀,是臣妾疏忽,请圣上降罪,但五皇子姐弟三人对您绝无任何不孝之意。”
三公主和五皇子兄弟连忙跟着跪下表孝心。
众人没想到的是,皇帝忽然站了起来,慢慢往下走,众人一凛,除坐轮椅的三皇子,坐着的诸位全部站起。
“今日朕忆起先帝,这30年来更时常告诫自己,幼年时我与妹妹受过的苦,不能再发生在子女身上,我要让每个皇子皇女都安稳的成长。”
皇帝走到储君身侧,语调温和,目光却有些寒凉:“多年来,后妃、皇子、皇女们对福儿心存善念的太少,朕从没多计较是不愿意幼年受过的苦再延续。
朕扪心自问,子女们没受过怠慢,没受过欺凌,没失掉过皇家的派头,更别提过一日战战兢兢的日子。
三公主不得朕宠爱,照样活得风光,能对太子妃长嫂随意摆小姑子的架子,要做诗社的社长就能由着她来;想出宫便每个月都能出宫;要威风,命妇贵女们皆尽数捧着。”
昌和帝笑了一声,笑得极冷:“朕以为孩子间的玩笑打闹无伤大雅,看来朕错了,朕的宽容给你们带来并非满足,而是得寸进尺。
思怡啊,你来给父皇说说什么叫做这次输了今后见到对方都要绕道走,你一被撺掇就给福儿下这种帖子,证明这想法合你的心意,你就想把福儿死死压住吗?你心中对福儿还存有一丝一毫的善意吗?”
三公主赵思怡心底恨死闵家那个搅事的祸害了,面上连连请罪:“父皇,是儿臣糊涂,是儿臣错,请父皇恕罪,儿臣再也不敢了。”
“皇儿,你可知父皇在大局落定前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吗?”昌和帝呵呵笑起来:“是提心吊胆的活着,嫡长子、皇太子,碍了太多人的眼。
我们母子三人活着就是那些人的眼中钉,无论多小心都没用,每时每刻都要担心着可能有今天就没明日!”
龙颜大怒,所有人包括太子和永福郡主都自觉跪下,赵鸣轩坐轮椅都让宫人帮他跪地,三公主怕得冷汗直流,死死咬住嘴唇。
“是先国舅力挽狂澜将强敌逐个击破,否则朕30多年前就已白骨成堆;先国舅为此熬干心血英年早逝,朕连补偿他的机会都没有。
舅父去后,母后一病不起,朕登基才两年也跟着走了,朕连让母后苦尽甘来之后享点福都做不到,甚至连让母后最后见妹妹一面都做不到。
妹妹为朕16岁和亲突厥,11年才回来,朕以为能好好的弥补,让妹妹下半辈子能享有无上的荣耀风光,可妹妹还是30多岁就走了。”
昌和帝收起伤感,目光如刀:“朕盼着子女们不会再经历朕曾经受过的苦,一直对皇儿们十分宽容,连同对待后妃也和善有加。
看来朕真的错了,朕就该像先帝,像高宗,疼爱哪个就绝不容许有任何人敢轻视怠慢!今后,三公主就在闺房绣嫁衣,出阁前都不必再出宫。
闵贵妃教导无方责无旁贷,罚宫俸3年;五皇子姐弟三个再有类似以往怠慢、针对福儿之举出现,你就无需再代管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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