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斓倾领旨、谢恩,声音很冷静恭敬,太子妃想瞧那位一眼也没胆量在此刻乱瞟。五皇子差点没绷住,死死攥紧拳头,而他的同母亲弟憋得眼眶通红,隐有泪光,看大家都磕头,他们只能跟着照做。
赵鸣轩权衡之下决定添把火:“父皇,恕儿臣斗胆,听闻朝上有提议册立新后;除非在公卿世家中择一位品貌贤淑的女子,否则后宫之中最合适的人选乃现如今的掌宫娘娘。
母后生前居贵妃之位,母后病故,您提给闵昭仪的乃德妃位;后宫风评,闵昭仪清高自傲与世无争,不曾想清高无争到看不上德妃,偏要做四妃之首的贵妃!”
除知情者外殿内众人几乎都被惊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因此变了又变。
倘若连个后妃的位秩都要争,难道会是真的不争?既然要争,闵贵妃与闵家如今表现出来的安分岂非明摆着是假象?!
麟德殿内静得落针可闻,闵斓倾光洁饱满的额头冒出了虚汗,五皇子不得不出声辩驳:“父皇您知道的,此事与母妃无关,是儿臣为母妃求来。
当年权皇后仙逝,由母妃代掌后宫。可四妃的排位之中淑妃在德妃之前,母妃既然为掌宫娘娘,还被淑妃压着岂非委屈?儿臣不愿意看到母妃委屈,这才自作主张为母妃求贵妃位,请父皇明鉴。”
昌和帝未语。
三皇子痛快得无视掉这道辩驳,冷然宣告:“父皇,恕儿臣不孝,欲要干涉您册立新后一事。儿臣恳请父皇,倘若欲立闵娘娘为新后,便让儿臣离开京都,儿臣对着闵氏实在喊不出这声母后。”
许多人心想,应该没有悬念了。
果然!
皇帝道:“不立!朕的结发之妻先后亡故,世间再无女子可堪与朕为继后;今后再有人提议册立新后,革职查办,决不轻饶。”
闹出这等事,昌和帝毫无心情再继续寿宴,随即宣布散宴,带着永福郡主回未央宫。等圣上走远,大殿内才有点动静。
谁也没在此刻多说句话,宫妃们回自己的宫殿,宗亲大臣们携家眷离宫,悄无声息的步伐见证着雷霆大怒下的硝烟弥漫。
储君夫妇回到东宫,送走来接女儿的大公主和大驸马,太子妃涂绍玥将殿内侍婢们屏退后跪地行大礼,为弟弟求情。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吗?赵竤基腹诽,把太子妃扶起来,无奈道:“孤真知道,庭曦第一回 见我时就告诉他姐夫了。”
太子妃一怔,有点不敢相信:“知道?那、殿下不生气吗?”
“气什么?”太子反问。
“……”这还用问吗?涂绍玥不知丈夫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丈夫和弟弟之间已清晰明确无需她多操心,总之此刻该见好就收,改日等她和大弟谈过再深究,扬笑道:“是妾身失言,您勿怪。不过今日,父皇突然间如此震怒?”
“三公主怕是废了。”赵竤基淡淡道。
“妾身总觉得有蓬莱殿的前因在,闵大姑娘糊涂妄为已惹得父皇动怒,碍于没有原委不好无故发作,这花笺就是个引子。”涂绍玥猜:“且方才看来,真正给三公主出主意的人恐非傅二姑娘,而正是闵大姑娘。”
“闵贵妃捧出来的好侄女!”赵竤基冷嘲:“自作自受!”
明眼人都能会意圣上骤然大怒恐怕绝非只因一张花笺一场切磋,三公主好歹乃皇家公主,她和永福郡主吵闹作对多年都在大家眼中,圣上真生气也不至于这么重责。
然而闵家大姑娘又能算什么,何况她说的那叫什么话,圣上岂能不大怒?这是数罪并罚,圣上要杀鸡儆猴,三公主撞到枪口上被迁怒连累到才受重罚了。
三公主赵思怡当然明白她被迁怒了,可父皇厌弃她,再把养母得罪死,她的将来就彻底完了,可到底不甘心,如何能甘心?陪同回到蓬莱殿,捏着拳头压制着心里的愤怒放声哭喊:“母妃您看看,都是被仙瑶给害的!
没她的自以为是,没她那么恶毒的心思非要把事情一下子给做绝,咱们和永福再不对付也没这么严重的后果啊,这些年不一直好好的吗?都是她,全是她,她挨几巴掌没事了,我们可全部被她害惨了!”
在人前还维持镇定,回到蓬莱殿,闵斓倾是真的累了,可此刻面对三公主的咆哮也只能压住疲倦继续哄,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三公主真废掉,终于能把三公主哄住、送走,颓然得靠到圈椅里。
“母妃,父皇会不会因此厌弃我们?”六皇子此前一直强压着泪光,回到蓬莱殿再也无法忍住,稚嫩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闵斓倾只能把幼子拉近前来,拿丝帕给皇儿擦擦脸,宽慰道:“不会的,今天出了事,父皇才震怒;圣上向来仁厚,过段时日等父皇气消就好了,皇儿不怕。”
“母妃,把仙瑶嫁到外地去吧。”五皇子赵珩斌陪同生母和弟弟回内廷,他脸色差极,毫无预兆的说:“无论她能否汲取教训改过,再看到她,三姐心里的坎恐怕过不去了。”
“好,等风声过去,年前定亲,明年及笄一过就嫁吧。”闵斓倾也无意再多费心思了,嫁到外地省心省事更不会再给他们惹麻烦,再叮嘱两句就让皇儿出宫,圣上大怒,在宫中逗留不妥,有要事也得过些天再详谈。
在万寿宴之前,谁能想到会落得这么个结果?!走出皇宫,宗亲朝臣命妇们才恢复人气,项四更是已经恢复元气,拉着林三堵在翼国侯府的马车前,十岁的小胖丁见这架势没骨气得离开大哥躲二哥身后去。
涂绍昉鄙视地瞪亲弟一眼,挥开要凑上来的二弟、三弟,问项四:“你可是武将,跟我打架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吧?”
“你说有喜欢的姑娘就是郡主?”要不要这么巧?
“你有什么意见吗?”
呃——立场上他们好像是一派,那应该除不掉这个可能有威胁的‘情敌’,项四提议道:“我们先联手把林三打趴下怎么样?”
林重逸:“……”他招谁惹谁了,他还是懵的好吧。
“你没见他自己都傻掉了,这分明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打他有什么用?
“对对对,我真没想到我爹会给我相中三个姑娘?”居然还有永福郡主,他爹也忒狠了。
“肯定也不是你爹挑中的。”一看就知道,涂绍昉好些给他们解惑:“我如果没猜错,应该我老师相中池家三姑娘,师娘相中郡主,他们逼着靖国公呢。
靖国公两头得罪不起只能拖着;至于顾大姑娘,应该是凤陵郡主相中你家,所以变成三个姑娘,你的亲事就被僵住了。”
“你老师?就是权尚书的父亲权家老太爷呀?”林重逸满脑门疑惑,挑跟自己有关的问:“不对吧,我的亲事,我们林家的事凭什么让权家来做主,还逼我爹?
他们凭什么逼我爹?权老太爷和权老夫人相中谁,让他们权家的少爷去娶啊,哪有干涉我林家之事的道理?”
小子,想挨揍是吧?涂绍昉干脆告诉他:“凭他们是你老子的亲爹亲娘,你的嫡亲祖父祖母够吗?难道他们还管不了你了吗?”
“……”两位少爷怔住片刻后不约而同大笑起来,项四实在被他逗乐了:“兄弟你太搞笑了吧,你看清楚林三他姓林,权家老太爷能变成他的祖父吗?”
涂绍昉淡定道:“靖国公林策本姓权,叫权策,是从权家过继到林家,所以权家明明只有权威和权衡两位老爷,权家上下却偏偏称权衡为三老爷。
京畿都在传林三你有意娶权二姑娘,你自己都有意,你家里偏偏反对,因为你俩是堂兄妹而非隔辈的表兄妹,你爹是权相夫妇的第二子,和权尚书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你和权二姑娘成婚要出乱子的。”
“……”
林重逸和项四对视一眼,都惊悚啦,他不可思议道:“你开玩笑吧,我爹怎么能变成权家的二老爷,如果我爹是权家人怎么能过继到林家?过继只能在家族内部过继,跨姓氏不就混淆血脉了吗?这怎么可能嘛?!”
“回家找你爹问原委吧,如果你家里没多少人知道实情正好把事情摊开,免得你们小辈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将来闹出点乱子更不好。”
把这两位打发掉,涂绍昉蹬上自家马车,他亲弟弟已经坐着了,翼国侯府的两辆华盖马车驶动回府。相对狭窄的空间内,小胖丁对着兄长看了又看,他只能请亲弟有话直言。
“大哥你为什么想要娶永福郡主啊?”
“你有意见吗?”
“如果娶永福郡主做媳妇,大哥你就完了。”他肯定也要被牵连,小胖丁特别忧心道:“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说你惧内。”
涂绍昉目光幽幽的看向亲弟,小胖丁苦哈哈:“不是我看不起大哥,实在是永福郡主太彪悍了,就是只母老虎;如果娶只母老虎进家门,咱们全家都要完的。”
“如果你不支持大哥,无需等到以后,你现在就要完了。”涂绍昉伸手捏着亲弟白白肉肉的脸蛋,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的威胁:“想清楚回家后怎么和爹娘说了吗?”
小胖丁哭死:“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能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翼国侯府的小少爷忧心,回府的路上,苏望姀同样忧心不已,连还没与丈夫和好都只能暂且抛开:“物极必反,我真怕此时的无双圣眷便是彼时的灭顶之灾。”
“圣上认定晚儿,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傅经柏叹息:“若是可以,我倒是真的希望能有别的替身取代咱闺女,虽然没有了荣耀,好歹能安稳。”
“请老太爷别再争了,这时收手我们还有退路。”苏望姀好笑道:“你看看四皇子,今日这么多少年郎站出来要求娶晚儿,他竟然半点表示也无,他对晚儿还能一分上心吗?嫁过去,女儿还能有好日子过?”
让他爹收手只怕难以上青天,傅经柏愁眉,安抚道:“我会劝父亲,咱们再劝劝孩子,如果能先暂后奏给晚儿定别的亲事再有圣旨赐婚,父亲也没辙。”
苏望姀眼前一亮,倒真没想到向来孝顺的丈夫还能想出先斩后奏的法子来?
第082章
京都还沉浸在恭祝帝王万寿的喜悦欢庆中, 车马过处无一不可闻歌舞奏乐的热闹声,可于闵家众人而言,再无多看一眼的兴致。
今日无疑是惨痛的,甚至是闵郅恺调入京中接任兵部尚书以来最为惨痛的一天, 入宫时乘兴而去,返回时谁的脸上不是满脸颓唐气恨一脸铁青?
在午后日头最烈时回到闵府大宅前, 闵郅恺走下马车还被猛烈的日头微微灼了眼, 管家急急上前去,指着大门前的年轻男子道:“老太爷,那位自称是永福郡主府上的护卫队长,来有一刻钟了,请他入府说话又不肯, 非要在府外候着。”
闵郅恺侧头望去,见到一位20出头的年轻男子。
玉无瑕大步走过去, 出示永福郡主的令牌,抱拳道:“郡主进宫前交代话来, 不知闵尚书可否愿意一听?”
“郡主的金玉良言岂能不听?玉队长, 请随老夫府里坐。”
“不,郡主交代就在府外说话。”玉无瑕扬声道:“第一回 在流光阁, 出狠招鼓动三公主给毓馨社下战帖为第二回, 你闵家的大姑娘好气魄。
流光阁的账五皇子帮忙拦住了, 郡主就对五皇子说过:自以为有几分手段便把旁人全不看在眼里,殊不知捏死她就和捏死只蚂蚁那般简单。
想来五皇子年少气盛没把这话听进去,闵尚书你吃过的盐比外孙吃过得米还多, 应该懂得分寸更知道管教。”说着,玉无瑕把腰间的鞭子抽出递上。
“郡主交代,愿不愿管的随老太爷你自己。郡主还交代,她很欢迎再有下一回,反正你们闵家有女儿做掌宫后妃,有皇子外孙,有二品大员,哪个都能帮忙承担。”
“玉队长难得光临寒舍,请府里说话;先喝茶,慢慢说。”闵郅恺伸手作势请这位进府,顺势避开眼前的鞭子。
“客气。”玉无瑕笑道:“郡主特别交代,如果闵尚书你够客气,礼尚往来,郡主便再送你一句提示,知道你闵家最大的破绽在何处吗?
毓馨社的六位副社长称得上京都最顶级的贵女了,你的宝贝孙女竟然能将之全部无视乃至不屑以对,何等的骄傲魄力,这可不是清高。
郡主就祝她今晚还有那个本事能继续做飞上九天当凤凰的美梦,更会劝顾大姑娘三思,免得将来有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白白被当做踏脚石。”
没给对方辩驳的机会,玉无瑕就扬长而去,闵郅恺额角青筋凸起,脸色阴晴变幻不定,最终只剩一脸铁青。
玉无瑕的话说得够亮堂,无论马车之外的人还是还在马车里的人全部听见了,闵大老爷闵高诤面色发白地走到父亲身侧,劝道:“爹,这是危言耸听,是永福郡主故意想要让我们内部失和,您可不能中计。”
倘若没有闵仙瑶今早被掌嘴或许还好,可闵大姑娘因何事才被掌嘴甚至闵贵妃都出手训斥还在眼前啊!
闵郅恺只冷冷道:“进府。”
踏过凝聚炽烈的强力释放,午后的阳光像个酣睡刚醒的小姑娘,渐趋温和起来,暖暖的光束透过细细碎碎缝隙射到青石板地面上,形成大大小小光圈背后的无数阴影。
历经龙威震怒的皇宫,在暖意融融的宽慰中终能有抚平之意,傅归晚走出未央宫,去往愉妃的烟绯宫,跨进宫门刚走到庭院中就听到乒乓杂乱声。
故意砸给她听是吧?郡主进到殿内,二话没说,走过几步抄起大型落第白釉大花瓶就朝殿中央砸过去。
砰然巨响,砸得四皇子说不出话来,愉妃倏然顿住,随之而来更高涨的怒火:“郡主好大的威风!看看你祖父还有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堂妹做的这些事,你竟然还有脸来本宫与皇儿面前呈威风,你眼里还有本宫与皇儿吗?”
这声不知廉耻愉妃更想骂傅归晚,招惹那么多男子,她都能看到她的皇儿头顶要变绿了,可不能骂,否则占下风肯定得变成他们。
午宴时圣上雷霆大怒,四皇子居然还能在宫里逗留,傅归晚无力腹诽,反呛道:“我常年在外,我能做什么事惹得表姑母你如此大怒?
归湉什么心思,不就是打着我们和东宫斗个你死我活,五皇子能坐收渔利,她倒贴上去准备把我踩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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