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跟了这么多天,小丫头早就习惯了,加之历经昨夜的感慨,她觉得眼下该珍惜同他在一起的时间,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待吃过早饭,便领他出了门。
谷三娘家处于闹事,出门没多久就是繁华的大街,临近年关,有许多商贩店铺在售卖年货,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今儿天也不错,冬日透净的阳光落在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两个人边走边逛,也没刻意避讳什么,远远瞧上去,仿佛新婚的夫妻似的。
很快就看见了一家成衣铺,里头的顾客仿佛还特别多,姜穂儿眼睛一亮,正要领着萧元翊迈进去,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公子……”
这声音有些熟悉,两人都是一顿,顺着看去,竟然瞧见了“失踪”多时的青桐。
青桐瞧了瞧左右,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先给萧元翊行了个礼,“属下回来了。”
又看向姜穂儿,“姜姑娘,多日不见。”
姜穂儿心里十分好奇,叫了声青桐大哥,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是不是找世子有事?”
她只怕是青桐有事要找萧元翊,而这些天被萧元翊拦着,她也一直没能去王府里报个信,叫青桐找的辛苦。
青桐可不敢随意泄露主子的小算盘,只得跟她含糊道,“我办事回来,正好在此碰见你们。”
姜穂儿点了点头,转头却听见青桐在心间叹息,【爷的心也太大了,就算病是假的,好歹做戏做的认真些啊!这么公然在外头转悠,怕狗皇帝不起疑心吗?】
姜穂儿一时怔住。
什么?他的病……是假的?
第61章
这是青桐的心里话,自然不会有假。
姜穂儿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萧元翊……
也就是说,他在骗她?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萧元翊也挪眼来瞧她,“怎么了?”
却看不出半分心虚。
姜穂儿只能摇头说没什么,思及昨夜躲在被窝里伤春悲秋眼泪滚滚的模样,简直气得想打人。
另两人可不知她心里的万马奔腾,青桐此次是有事要同萧元翊汇报的,便拉他去了僻静之处,小声道,“东陵王那里准备妥当。”
萧元翊颔首,又问,“宫中如何?”
青桐答说,“北疆战事吃紧,镇北王按兵怠战,皇帝已然起了疑心。”
看来是时机到了,萧元翊明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支走青桐后,依然回了姜穂儿身边。
姜穂儿已经进店挑起了衣裳,却明显有些兴致寥寥,满脑子都是某人这些日子装病骗她吃喝的模样。
而萧元翊也满腹心事,他在琢磨着,怎么跟她告别。
同时又有些遗憾,原以为能跟她一起过完除夕呢。
还是姜穂儿主动开了口,问他道,“青桐找您有事吗?”
萧元翊点头嗯了一声,“我大约要走了。”
姜穂儿已经不意外了,毕竟她寒舍简陋,他耍她必定是一时兴起,等耍够了,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她压下不忿与酸楚,又装作无事般问他,“那爷还回来么?”
他心间一动,一双眸子深深地望着她,“自然,等我把事情办好就回来见你。”
那一刻,姜穂儿真的很想相信他是真心待她,骗她或许是不得已,至于昨晚说得,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可无奈,她能看透别人,却一直看不透他。
她终是不甘心,张了张口,又问道,“您……有没有话对我说?”
萧元翊一怔,有心想告诉她实情,然深处闹市,周围熙熙攘攘,并不能判断是否有皇帝的人在……
所以他终是没有开口,只道,“你好好照顾自己。”
姜穂儿怔怔望着他,仍是不死心的试探了一句,“那您也要好好吃药,一定要听若空的话,不该吃的千万别碰,身子要紧。”
萧元翊嗯了一声,仍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我走了。”
姜穂儿心间一空,有某种东西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渐渐飘远了。
她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看着他出了成衣铺的门,青桐紧随其后,一起消失在了街市上。
~~
姜穂儿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
谷三娘正在院中洗涮,瞧见闺女两手空空的回来,不由得奇怪,“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什么都没买?”
姜穂儿撒了个谎,“街上太热闹,好多人买东西,我挤不到跟前,就先回来了,回头等人少些,我带您一块去看。”
谷三娘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世子呢?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姜穂儿努力叫自己神色看起来正常,道,“王府的人把他接回去了,大约有什么要事吧。”
谷三娘叹道,“早些回去也好。”
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这位爷老住在她们这里总归不像话。再说,王府里有主子有大夫,万一这位爷发病,随时可以诊治,总比在这市井里强。
姜穂儿默默听着阿娘心里的感慨,极想同阿娘揭露那人的真面目,然而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憋着口气,回屋去了。
姜穂儿自认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走了这一路,她觉得自己也想开了,她跟阿娘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那时被渣爹抛弃,外租家家破人亡,她们一路辗转从江南进京,又入王府当了这么多年的下人,如今不就是被人耍了一回吗。
切,她过得去!
哪知回房去换衣裳的时候,冷不防的又瞧见了萧元翊送她的那串珍珠。
这些天相处的点滴就又出现在了面前。
他赖在她家中,又跟着她一块去上工,还手脚笨拙的打算帮忙,倘若有人言语上轻薄,被他一个眼神就给吓走了……
最要紧的,他昨夜还说要娶她的!
姜穂儿手握着珠串,眉头再一次蹙了起来。
谁能告诉她,自己对于萧元翊,究竟算什么!
~~
剩余的几日很快过去,转眼又是除夕。
宫中仍旧要举行宫宴,天一黑,端王爷便率众子女入了宫。
太皇太后又增了一岁的寿,除过头发更白了些,人倒仍旧精神,如今已是宫中唯一的长辈。
只是老太太却已经不愿再入席,是以此次的宫宴上,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又过了一年,皇帝也仍没生出儿子来,尽管后宫添了不少新人,其膝下却仍只有皇后所出的两位公主而已。
所以,当其面对宗室中的一众年轻后生时,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尤其宗室里的某位郡王,四五十了还新添了个儿子,就在宫宴开始前,还特意抱到他跟前来行礼,态度虽恭敬,用意却十分恶毒,分明是在嘲笑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能生!
皇帝面上不显,却暗自在心间决定好,待开年就先收拾这个混账,非把他的郡王位给扒了再说。
然须知,这并不是最刺激他的。
当皇帝亲眼见到萧元翊仍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其神色形容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时,险些绷不住面上的神色。
萧元翊坐在端王下首,身姿挺拔,朗目星眉,不见半分颓败之色,吃菜饮酒,也一如常人,哪里是当初御医口中那个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的?
皇帝压下心间怒意,做出关怀的样子问他,“前阵听闻你外出就医,看你如今面色不错,可是找到了治病良方?”
萧元翊倒是恭敬,特意立起身来回话道,“谢陛下关怀,臣弟如今恢复的尚可。”
皇帝面上和煦道好,心间恨不得将当初给萧元翊诊治的御医五马分尸。
而待宫宴结束,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只可怜那位忠心耿耿的御医,到死都没弄明白,当初他的确在萧元翊身上探到的乱脉奇毒,怎么忽然就给治好了呢?
然须知皇帝的怒意也绝非斩杀一名御医就能了清,不过正月初三,他就将萧元翊单独召进了御书房,强硬道,“北疆战事吃紧,你现如今既已痊愈便给朕出征去,绝不可再找什么借口。”
北疆战事吃紧是真,皇帝想让自己死在战场上也是真,萧元翊并未与其争执,先顺从的应了声是,而后又问,“不知陛下打算派给臣弟多少兵马?”
皇帝早有打算,道,“镇北王手中有十万兵马,朕此次派你督战,两万绰绰有余。”
萧元翊却道,“镇北王的十万兵马都应对不了北戎,陛下只给臣弟两万,莫不是叫臣弟直接去送死?”
“混账!”皇帝骂道,“谁给你胆子如此曲解朕的意思?北疆需要防守,京中也需□□,你只是去督战,还要带十万人不成?”
萧元翊寸步不让,“等上了战场,哪里有什么督战之分?陛下不给足兵马,臣弟就算到了那里也起不了任何震慑的作用,不如陛下直接赐臣弟毒酒一杯,就地解决了了事。”
“你!”
皇帝气得一噎,然思及外头还有一众大臣在候旨,并不能与他太撕破脸,只好让步道,“那朕就再给你一万,三万兵马,这是最多,你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萧元翊终于没再说什么,应了声是,领着兵符下去了,当晚便领兵出征,去了遥远的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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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节,姜穂儿跟阿娘可真是过的清净。
她们在京城无亲无友,来京近十年,熟人们除了端王府的下人们就是留仙居的伙夫跑堂,端王府那里自然是不能轻易走动的,留仙居的同事们大都是外地来的,此时正在各自老家里过年,所以一连几日,都是娘俩在家里过得,没有走亲访友之类的消遣。
如此虽然自由,可有些无聊,加之姜穂儿心间还有大事,便跟阿娘提议道,“娘,咱们去给吴管事拜个年吧。”
谷三娘有些犹豫,“眼下大过年的,人家必定在王府里忙着呢。”
姜穂儿眨眨眼,“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今儿午后王府没事,吴管事在家呢,咱们来京后一直托人家的福,您瞧现在也还住着人家的房子,人家连房租都不收,若是不过去拜个年,岂不太失礼了。”
如此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谷三娘便应了下来,提前做好几样点心,临出门前还特意换了衣裳。
姜穂儿看在眼中,偷偷弯唇。
吴管事早年背井离乡,在京城落脚,这些年一直没成亲,因为他家中只有一个徒弟郑大成,过年期间,郑大成也回乡了,诺大的院落里出了几个下人就他自己。
见到谷三娘带着闺女来,吴管事自然是惊喜,亲自去烧水煮茶不说,还硬是要留下娘俩吃顿饭。
只可惜谷三娘坚持不留,只道,“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过年给您拜年是应该的,哪儿还有脸留下来吃饭?您晚上想必还要去王府,就不必客气了。”
谷三娘说话时面上带笑,一双眼睛却低垂,显得客气之余,却有些疏离。
吴管事就有些退缩了,心间暗叹,【这么多年了三娘还是如此,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叫她对我敞开心扉?】
姜穂儿默默听着,悄悄起了个打算,便对阿娘道,“我们留下来吃饭不好,但可以邀请吴管事去我们那里吃嘛,吴管事离家多年,想必也想念家乡的味道。”
这话当着吴管事的面说,叫谷三娘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得点头道,“只要吴管事不嫌弃,那日有空了请您过去坐坐。”
这回吴管事倒是灵光起来,一口应下道,“我明日就有空。”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谷三娘。
谷三娘,“……”
“好呀好呀!”
姜穂儿却一口应下来,“那就请您明日到我们家吃饭去,我娘做的狮子头酱方都可好吃了。”
阿娘悄悄瞪她,她假装看不见。
第62章
到了第二日,吴管事果然如约而至。
姜穂儿知道,阿娘虽然嘴上埋怨她莽撞,没跟她事先打招呼就把吴管事请来吃饭,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一大早起来就把本就挺整洁的院落又收拾了一遍,还特意换了年前才买的新衣裙。
吴管事也没空着手来,带来的点心茶叶布匹,还有两包卤好的肘子肉,可比她们昨日的年礼丰厚多了,也换了新做的长袍,瞧上去年轻几岁不说,还透着一股子文雅的气息。
谷三娘面上带笑,看上去很是温婉,却依然刻意回避对方的眼神,只道,“您太客气了,一顿便饭而已,还值当的您带这么多东西。”
吴管事自然要客气几句,姜穂儿则赶紧烧水煮茶,刻意制造两人单独说话的时机。
眼见她忙里忙外的,吴管事又把她夸了几句,“穂儿也是愈发懂事,平日能帮你分担不少了。”
谷三娘笑道,“您别夸她,依然是个毛躁的性子罢了。”语罢又道,“您先进屋喝茶,我去烧几道菜,很快就好。”接着就进了厨房忙活去了。
吴管事一愣,像是有话要说,却到底没能张开口,只在心里感叹道,【昨夜演练了无数遍,怎么见到她就嘴笨了?】
这可把姜穂儿无奈坏了,阿娘和吴管事都是温吞性子,这样下去,怕是一辈子也到不了一起的。
她暗暗起了个主意,遂趁着阿娘出去做饭的空档,赶忙凑到吴管事跟前说,“吴伯伯,我娘说等开了春就打算回江南了,您若再不主动些,就跟她十万八千里了,到时候想见都见不着,可别怪我娘嫁给别人啊!”
吴管事果然急了,“你们要走?这是为何?她她她要嫁给别人吗?”
姜穂儿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回了江南可就说不准了,毕竟我们家里还有些亲戚,万一有人给我娘说亲,遇上靠谱的,我也支持我娘再嫁。”
“不成,”吴管事给一口否决,“她,她那些亲戚从前那般冷漠,怎么可能真心待她?”
姜穂儿笑得狡黠,“那您呢,那可是真心待我娘的?”
平时王府里那般厉害的一个管事,到了此时竟有些结巴起来,吴管事酝酿了半晌,却只红着脸道,“丫头,我对你娘如何,这些年你还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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