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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钮祜禄氏日常——田甲申

时间:2019-11-22 09:22:03  作者:田甲申
  虽说江南也常有降雪,但再冷的时节想要吃口鲜嫩的总还是有的。比如爽口的冬笋,比如风味独特的菠菜,还有鲜美的塌苦菜。
  更何况,江南的雪还会为这些蔬菜再添美味。
  尤其是霜打雪盖之下长出来的塌苦菜,自有一番神仙滋味,其他蔬菜皆无法媲美。
  江南的食客在隆冬腊月之时,喜欢摘几棵塌苦菜,切半个冬笋,再用一点豆油和猪油和在一起炒,那滋味简直一绝,要不人们常说“雪后塌菜赛羊肉”呢?
  且就算是往年两淮雪最大的年景,靠着越往南河面结冰越少的优势,富裕的盐商们还会派船南下去采购鲜蔬。
  尤其是李念原,他在扬州时,每年冬天从来都花重金买了各式鲜菜,从未断过。
  可今年在京城过冬,每天除了白菜萝卜,就是萝卜白菜。而且北方河道结冰,根本没法用水路从南边买鲜菜。
  在咬了十天半个月的萝卜后,李念原终于是忍无可忍临近崩溃。
  这吃不好,于平常人而言无非就是少了些滋味,可对李念原来说,简直就是天塌地陷。
  眼见他才入冬一个月就又瘦了一圈,且精神萎靡,文章写不出书本读不进,一家人都开始为他发愁,想着李念原这张嘴该如何熬过寒冬。
  而最焦急的徐承志已经在打算要不带李念原回扬州去,等过完冬天才回来。
  于是乎,珍珍终于想起她在扬州的那个冬天研究的暖棚。
  自打从江南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险些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让文叔派人去京郊自家的庄子上拿来好几样菜种,在适安园里依样画瓢地搭了一座和在扬州时一样的木头暖棚。
  有着扬州的经验,适安园的暖棚搭得飞快,只是京城比扬州冷,所以炭废的更多,且为了防雪,屋顶做得更斜。
  珍珍再请庄子上经验老道的老庄头亲自司弄,菜种播下去后不出几日就冒出了绿尖儿。
  李念原作为一个老饕,在扬州的冬季自然是吃过珍珍种在暖棚里的菜,一见珍珍搭起这木屋差点没感动地痛哭流涕。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跑去暖棚溜达一圈,瞧瞧他的宝贝鲜菜们都长多高了。偶尔还会对着菜喃喃自语,弄得其他人是哭笑不得。
  终于在十多日后,第一批种下的菜都长了出来,这回种得最多的是容易生长的矮脚青菜和菠菜,以及最好生长的如意菜。
  李念原是等得望眼欲穿,让厨娘把一早就囤好的金华火腿还有冬笋从地窖里拿出来,暖棚里的菜摘下后便让厨娘用这些做了一桌的菜。
  矮脚青菜去掉外面的菜帮,只留最里面的嫩菜心,放上一点豆油同干蘑菇一起炒。
  金华火腿切成细丝,和白菜豆腐还有大猪骨炖成一锅。如意菜配上豆干青蒜,凉拌做凉菜。
  菠菜汆水浇上麻油凉拌,冬笋自然是配塌菜了。
  这样普普通通的一桌菜,同李念原过去吃过的山珍海味自然是相去甚远,但在这天寒地冻的北方,桌面上这些鲜嫩的绿色实是难得。
  就珍珍知道的是,康熙和她姐姐德妃这个季节在宫里也就是每天白菜萝卜,最多比他们多几种腌菜而已。
  萎了好些日子的李念原胃口大开,那盘蘑菇炒菜心,他一个人配着白米饭就吃掉了半盘子。
  徐承志怕他噎着,一边看他吃一边担心地说:“你吃慢点啊。唉,念原兄,这里有汤,你喝口汤啊。唉,当心别噎着。”
  珍珍看他吃的甚香,对阿灵阿说:“看舅爷爷这样,这回种的暖棚菜算是大获成功。冬天里想吃口鲜嫩的最难,这回咱们的暖棚搭得比在扬州的大了三倍,出的菜也多,我看摘些送去给攸宁和揆叙吧。攸宁最近不是总嚷着没胃口吗?再摘一些送畅春园去,姐姐估计嘴里也淡得没味呢。”
  酒饱饭足的李念原正懒洋洋地摸着鼓起的小肚子,一听说往畅春园送菜,他一下来了精神。
  “把那金华火腿和冬笋也装一车一起送园子里去!还有我珍藏的各类菌菇干,冬日里配着炒最好了!”
  珍珍笑着说:“知道了,我的舅爷爷。我还会同娘娘、四阿哥、六阿哥说明白了,这都是舅爷爷送的。”
  李念原张了张嘴,正想问怎么这阵子都不见两位阿哥来适安园玩了。却见文叔急匆匆地走进屋,说:“少夫人,外头来了个陌生人说要找舅老爷。”
  珍珍放下筷子,问李念原:“舅爷爷,可是你国子监的同窗找你?”
  李念原摇摇头。“不会啊,我住在你们这的事,除了国子监祭酒卢荀之外,其他人我都瞒得好好的。”
  珍珍心里觉得奇怪,李念原同他们一家的关系在京里只有少数几家人知道,而这几家人文叔都是认识的。能上适安园来找李念原的,必然是对他们的关系知之甚详。
  “文叔,对方可是当官的?”
  文叔道:“这倒看不出,他没穿官服,不过少夫人,奴才听他的口音倒和舅家老爷有几分像。”
  卢荀在京城待了十几年,口音早就被同化,几乎听不出原本的扬州口音。
  既然不是卢荀,那就是扬州来人了。
  李念原和徐承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惊讶。
  往京城的水道十一月里就结冰了,这个时节从扬州到京城只能走陆路,一路往北是寒风凌厉。
  要不徐承志怎么会对带李念原回扬州过冬这么犹豫呢?没有了水路,从北到南走陆路,这一个来回至少得走一个月。
  路上寒风不断穿山越岭,可比在京城吃不上鲜菜辛苦多了。
  他们在水道结冰前就吩咐了各自在江南的管事,若有急事就用飞鸽传书,实在是万不得已再用快马亲自进京。
  若来找他的真是扬州来的,难道,扬州出大事了?
  李念原一收往日不羁的姿态,蹙着眉尖说:“快请那人进来。”
  文叔应过去了,众人在屋里等得急躁不安。尤其李、徐二人,眼中隐隐含了一丝忧心忡忡。
  待到那陌生来客跟在文叔身后进屋,露出他的真容时,李念原惊得头一个嚷了出来。
  “老高,怎么是你!”
  那跟在文叔身后,瘦骨嶙峋的高个男子正是扬州四大盐商兼四大“才”子之一的高朱普。
  一瞧着他那肾亏脸,李念原脑海里是乱做一团。
  老高这人天生就爱浸溺在骄奢淫逸里,半点都吃不苦,年少时读书天一冷他就敢带条狐皮铺在椅子上取暖。
  在这寒冬腊月里,他竟然不辞辛苦亲自跑京城来必是为了不得了的大事,难道……
  李念原心里一凉,眼圈跟着一热又一红,眼泪立马就要夺眶而出。
  “老高,难不成……难不成老蔡终于把家当全赌光,一时受不了气死了?”
  徐承志也惊得“格愣”一下掉了筷子。
  要说四大“才”子兼四大盐商里里赌徒蔡冒荪的产业最大,但他的爱好风险也最高。
  高朱普好色,无非也就是他的肾和荷包累点;李念原爱吃,那也就是把花出去的银子换成身上的膘;徐承志那就更简单了,好酒难得,有时候就是有钱你都不知上哪寻佳酿去。
  蔡冒荪就不一样了,赌,只要一颗骰子就能开始。
  对于他的这个爱好,其他三人也是劝过好几回。可浪子回头容易,赌徒戒赌却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李念原以前就同徐承志吐槽过,老蔡总有一天得栽这事上。他们三要是为了老蔡好,就应该偷偷占他几个店铺,算是给他留点养老钱。
  李念原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是一语成谶,他冲着徐承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老徐,老蔡怎么突然就这么走了呀!”
  “你他娘的才走了!”
  高朱普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骂出了粗口。
  李念原停了哭声,脸上悬着眼泪问:“啊?老蔡没事啊?”
  高朱普鼻子里喷着气说:“他好得很呢,前阵子才又添了个孙子,他能有个屁的事!”
  李念原抹掉眼泪,对蔡冒荪他能说哭就哭,对着高朱普就只剩了嫌弃。
  “老蔡又没死,那你寒冬腊月跑京城来做什么?我不稀得见你啊!”
  高朱普被这毫无自觉的人气了个倒仰,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一把扔到李念原的脸上。
  “你他娘的自己干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说起来李念原还真不记得自己给高朱普写过什么信,他虽然和高朱普是同窗,但经商以后高朱普喜欢抱大官的大腿他不喜欢,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的来往就一年年少了下来。
  他不甚在意地拿起信看了一眼,接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捏着信转身对徐承志说:“老徐,我之前给老高写了绝交信啊!啊哟喂,岁数大咯,我怎么一点不记得这事了?”
  徐承志一听也吓了一跳,“你真给老高写绝交信了?”
  那会儿他是逼着李念原把那些莺莺燕燕的东西都烧了,也记得李念原说过要和老高绝交,但他真没想到李念原能一冲动写个绝交信。
  徐承志接过来瞧了一眼,心里一乐:李念原这绝交信还写得声情并茂,到了末尾还附带上点“泪痕”。
  李念原说:“嗨,当时一时急昏头了,想着要断就索性断个干净呗,脑子一热就写了这么一封信了。”
  高朱普一看他这压根就没放心上的模样,顿时是怒火攻心。
  “你个缺心眼的,自己干了什么就这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你站着别动,看我不过来打死你。”
  珍珍他们看高朱普真开始撸袖子了,生怕他真打了李念原,忙叫文叔带人左右一起上拉住他。
  李念原自知理亏,赶紧收了笑容对高朱普连连作揖。
  “老高老高,息怒息怒。这事是我错了,可我那会儿真是沮丧到家,这才一时冲昏了头脑给你写了这么封信。”
  高朱普骂道:“你李念原也会沮丧?你就放屁吧你!”
  李念原去拉高朱普的胳膊,请他坐下,高朱普黑着脸把他的手甩开。
  “今儿这事不说清,咱们下半辈子没完!”
  李念原道:“老高,这事吧,其实不怨我,还得怨你。”
  李念原于是把他进京赶考后发生的事一股脑地都说给了高朱普,高朱普听得是目瞪口呆。
  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你也怪我?你自个儿没长腿啊?这青楼楚馆,难不成是我绑了你去的?还有,当年我说要去见水莲姑娘,是谁听说后跑得比我更快的?”
  徐承志听到这句斜腻了李念原一眼。
  李念原尴尬地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的这点毛病。
  李念原认识徐承志后就越发嫌弃高朱普“品行不端”,日常经商享乐游玩都和徐承志同进同出,唯独这秦淮花魁徐承志这个正经人不喜欢。
  所以李念原后来和高朱普每年联络最密切的时候,就是秦淮河又要选花魁的时候了……
  李念原偶尔想着,若是徐承志连花魁也喜欢,那他就这辈子都不用看见高朱普那张肾亏脸了。
  “我年轻时候是放荡了些,可你的《品香录》总也要担些责任吧?哎,老高,你气什么,我这不是夸你的书写得好嘛,你看这三十年来,孔孟之道,经史子集,我是一本都没看!没事就翻你的《品香录》,想着水莲姑娘,回味着咱们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
  要说李念原这人,若是挑他的毛病能挑出一百样来,但他也有优点,就是嘴甜,认错快。
  高朱普一见那绝交信气得是七窍生烟,寒冬腊月走了一个月都要杀上北京来找他算账,被李念原几句话一哄,气不知不觉就消了。
  他微微仰起下巴说:“那是,白夫子不是早说了嘛,我要是把花在女人身上的精力花在读书上,哪还有你李念原什么事。”
  “是是是,老哥哥你说得都是。对了,我记着我的信半年前就寄出去了,要不我能忘了这事,倒是你,怎么现在才回过神?”
  高朱普尴尬地咳了一声,要说李念原行事不按常理,高朱普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李念原写信的那会儿,南北漕运还好好的呢,这信不过三天就到了扬州。
  可偏巧高朱普那阵子迷上了南京一个叫香翊的头牌,连着一个月都在南京鬼混没回家,李念原的信就被压在了最下头。
  高朱普回家后又忙着处理生意,等发现这封信的时候运河早就结冰了。
  他那天在书桌的犄角旮旯发现了李念原的信,还以为是一封亲切问候他在扬州近况的慰问信,最不济也是关心明年秦淮花魁的宣战书。
  谁想打开一看,竟是一封绝交信,高朱普气得抓着信就冲出了门。
  李念原看高朱普躲闪的眼神,心里隐隐就有谱了。
  “哦,老高,你该不会又是在哪个温柔乡鬼混,没收着我的信,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我说的可对?”
  高朱普僵着脸道:“就算是又怎么了?你给我写绝交信就对了?”
  “成成成,反正都是我有错在先。”
  李念原倒上一杯酒。
  “好啦,老哥哥,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感情,你还不知道我的毛病,喝完我这杯酒,这事咱们就这么过去吧。这绝交信么我来撕了,就当没这回事,往后你我还是好兄弟。”
  高朱普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高朱普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李念原则转头去找那信。
  偏巧也奇怪了,他刚明明放在桌上的信,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信就不见了。
  “咦?信呢?”
  徐承志眼神一闪,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指着门外说:“老高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我看着刚才好像吹屋外头去了。
  李、高两人既已和好,这信不信的其实也就不怎么重要。
  高朱普千里杀上京城,李念原又心里有亏,实是没有这样让他一个人回扬州,将整个新年都凄惨地花费在旅途上的道理,于是李念原就留他下来做客,等过完年再回去。
  高朱普虽然比不上李念原,但作为大盐商自然也是尝遍天下的山珍海味,他尝了珍珍用暖棚种出来的菜后也是大加赞赏。
  在高朱普对菜品大加赞赏的同时,畅春园那里对鲜菜的反馈也送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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