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妈妈听了这段身世秘闻,神色惊惧不定——原来,宛老太太打小不喜欢薛楼月,并非偏心,而是另有隐情!原来,这段日子宛老太太变着法儿地折磨薛楼月,将其禁足在浮翠坞足不出户,也并非是生了什么龃龉,而是察觉到了薛楼月加害薛亭晚的心思!
田妈妈是薛楼月贴身服侍的妈妈,自打薛楼月六岁分了院子独自居住,田妈妈便近身伺候,说是看着薛楼月长大也不为过。
多年照料,如同亲生,田妈妈自然油然而生出一腔护主之心。
薛楼月紧紧攥着掌中的凌霄花红宝石金簪,尖锐的金钗戳破了她掌心的肌肤,顺着手腕滑下一股鲜血。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只要有薛亭晚这个亲生女儿在,宛氏和惠景候只怕要将她禁足在浮翠坞一辈子!她还未出阁,还有大把的青春!她不想这辈子都屈居于薛亭晚的光环之下!她今日所承受的苦难折磨,来日都要从薛亭晚身上讨要回来!
薛楼月攥着尖锐金簪,恍然不绝手心传来的刺骨痛感,深思了片刻,心中已有一毒计成型。
只是,上次她想将薛亭晚推下池塘,失手被德平公主发现,如今宛氏已经对她生出了戒备之心,日后若要再次行事,还要假借他人之手,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听薛楼月冷然道,“我拿田妈妈当做心腹,这才将身世秘闻悉数相告,还望妈妈和阿月一条心。”
田妈妈背后一寒,脑子却转的飞快——自打当年她被宛氏拨到浮翠坞做管事妈妈,便已经成了薛楼月的人,往远处说,将来更是要陪着薛楼月出嫁的。若是此时她弃薛楼月而去,必然会使薛楼月嫉恨于她,而宛氏那边丫鬟婆子众多,定然也不待见她这个薛楼月身边儿的人。
田妈妈暗自忖度——倒还不如应了薛楼月做她的心腹,等将来薛楼月嫁人出府,自己便理所应当成了她身边的主事妈妈,到时候自然有享不尽的风光和福分。
思及此,田妈妈当即伏地道,“老奴打小伺候着姑娘长大的,无论姑娘身世如何,老奴都唯姑娘马首是瞻。“
薛楼月脸上神色阴阴阳阳,听了这话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只见她缓缓将手中金簪插回鬓发间,又亲自扶了田妈妈起身,“有田妈妈今日这句话,阿月定不负妈妈一片忠心。”
田妈妈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望着薛楼月掌中蜿蜒淌下的鲜血,莫名打了个寒颤。
第60章 离别
新春伊始, 刚出了正月,百姓还没从过年的喜庆中回过味儿来,边疆便已传来急报,说是是高兰大军压境, 进犯大齐边境的五个州郡,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造成民众死伤无数。
先前献庆帝叫将领以安抚百姓为主, 镇压敌军为辅,驻守边疆的勇毅小王爷怀敬奉旨行事, 将敌军击退到大齐境外便鸣金收兵了。
高兰国敬酒不吃吃罚酒,见大齐将士没有乘胜追击, 以为大齐懦弱无能,如今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竟是蹬鼻子上脸,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起大齐的国威了。
献庆帝勃然大怒, 当即便下旨派遣勇毅王爷怀朴、骠骑大将军苏承彦、龙禁尉统领苏易简率军赶赴边疆,和驻守边疆的勇毅小王爷一同对抗敌军,剿灭入侵的高兰军将。
京师,西城, 教坊司西苑。
西苑粉墙外的一条林荫小道上, 苏易简一身玄铁甲胄, 腰佩长剑, 长身立于高头骏马旁, 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窈窕佳人,一惯肃穆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笑来。
李婳妍没好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什么话不能进去说?巴巴儿地我叫出来,这教坊司你不知闯过多少回了,还怕多这一回不成?”
李婳妍说完,望着男人的一身甲胄,喉头一窒,“你——”
苏易简并不过多解释,只张开猿臂一把把美人儿搂到怀里,“明日一早大军便要出征了。方才刚在校场点过了三军,我来同你告个别。”
李婳妍紧紧地回抱着男人,眼眶泛起泪光,“下个月便是皇上大赦天下的日子,咱们俩熬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如今这一天近在眼前,你却不能亲自接我从这虎狼之地出去”
苏易简轻拍着怀中人,垂眸道,“放心,永嘉县主和德平公主一早便说要亲自来迎你出去,那天我也会派护卫前来接你。我在京中的松墨巷子安置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丫鬟婆子已经打扫干净,起居之物、各色家具也一并置办齐全了——皆是仿照着先前你家中的摆设布局,想必你会喜欢。”
李婳妍闻言,已是伏在男人肩头,哽咽不止。
“等我击退敌寇,凯旋归来,想必已经是季春时节。”
苏易简望向李婳妍头上的海棠发簪,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季春三月,又是一年海棠花开,到那时,我亲自折一支海棠,簪在你的鬓发间,可好?”
李婳妍呜咽底泣着,泪珠儿滚落粉腮,眉目间如沾了点点春雨,盈盈可怜。
“你得说话算话,”
任男人带着粗茧的大掌揩去眼角的泪水,她从自己贴身的衣襟里取出一方平安符,递到男人手里,“听闻皇上下旨抗击高兰那日,我便亲自去庙里求了来,只愿保你平安无虞,周全归来。”
苏易简倒不含糊,接了平安符,当即便塞到甲胄下面的贴身衣服里,神色郑重,如同许诺一般,“平安符我会贴身带着,咱俩的约,我也会按时赴。说到做到。”
京东东路,恩州,泰发粮铺。
恩州的稻米香甜软糯,远近闻名,誉满天下,自大齐开朝以来,便是禁廷贡米。故而,恩州粮铺的生意永远是恩州各行各业里头最兴隆的。
“您的货一共是一百三十四两,您拿着账单,在旁边儿付款。”
粮铺的伙计忙的不可开交,撕下账单递给面前的顾客,又招手询问下一个顾客,“这位客官,您要点儿什么?我们泰发粮铺各色稻米种类应有尽有,无论您是自己家里吃粮,还是转手卖粮,都包您满意!”
那顾客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缎袍,头戴瓜皮小帽,瞧着像是商贾打扮,“卖的!卖的!还要上回的一品稻米,五十石!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甭拿贱价的陈米忽悠我,我只要今年的新米!”
伙计闻言,绿豆眼里精光一亮,面皮上热情笑道,“哟!小的眼拙,原来是江老板!得嘞,骗谁也不敢骗您!瞧好吧!五十石一品稻米,马上给您装车,还是老规矩,先结账再拿货!”
那江老板也是豪爽人,大手一挥,身后立刻有人捧上一袋子银两,送到收账的柜子前结账。
那结账的老先生解开皮口袋,清点了银两数目,下意识地拿起一块银子,放在嘴里一咬。
银子质软,世人常用口咬的方法来鉴定真伪。
若是真银子,咬了上头便有个牙印儿,若是假银子,里头掺了别的金属,自然是无法咬动的。
这江老板是粮铺的老主顾,账房先生本来只是象征性的验一验银子,不料牙关一咬,竟是把牙都瞌碎了半颗。
江老板见状,亦是难以置信,自己忙拿起一块银子,放在嘴里一咬,却发现怎么咬,都咬不动!
“好哇!你个黑心肝的江老板!竟是拿着一袋子假银子来诓骗我们泰发粮铺!”
“流通假银,乃是大罪!来啊,咱们几个把这罪人拿下,扭送到官府去!”
“冤枉,冤枉呐!这银子是我经商换来的,我怎么知道这是假银呐!”
江老板欲哭无泪地哀嚎了两嗓子,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五日之内,京东东路发生了几十起假银案,闹得百姓人心惶惶,疑神疑鬼,商贾之间的贸易往来更是受到了严重影响。
奏折上疏如雪花一般纷纷而来,从京东东路飞到了金銮殿献庆帝的御桌上。
依着大齐律法,私自铸钱之罪,押于闹市处死,以儆效尤;流通□□之罪,以盗窃罪论处,获刺青之刑,充苦役。
如此重刑之下,仍然有人为了攫取不义之财铸造假银,搅乱货币流通,足以见人性之贪婪。
如今,远有高兰之忧,内有假银之患,献庆帝头疼不已,今晨早朝上和群臣商议了此事之后,指派裴勍和徐颢不日启程前往京东东路,彻查假银案一事。
惠景侯府的后门,邻着一条小巷子,名叫丁香巷。巷子狭窄,只能容得行人往来,马车、轿子、步撵一概无法通行。
日落时分,丁香巷外的青石板路上,正停着一辆马车,细看其车辕处,不难发现,上头绘着一个“裴”字。
丁香巷里,薛亭晚正垂头盯着自己锦缎鞋面上缀着的圆润东珠,余光瞄着身前的高大男人,樱唇嘟了起来,不满道,“这种铸造假银的案子哪有那么好查。淳郎这一去,至少要两三个月呢!”
裴勍被派往京东东路彻查假银一案,不日便要启程,故而才特意约了薛亭晚出来一见,算是告别。
那厢,薛亭晚还在闹小孩子脾气,“先前一副着急的模样,每日盼着我从女学结业,还说等五月就上门提亲如今,眼见着离五月份就剩下三个月了,你却要奔赴千里之外,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
裴勍闻言,不禁失笑,只能轻轻把美人儿揽入怀中,柔声哄着,“什么叫‘一副着急的模样’?嗯?”
“阿晚,我是真的着急娶你。可眼下假银案甚嚣尘上,波及甚广,我身负皇命,只得先行恩州。”
男人吻了吻她的发顶,薄唇轻启,“阿晚,给我两个月,两个月足够了。等我查清了假银案,便马不停蹄的回来娶你。”
薛亭晚闻言,脸色漫上一层绯色,娇娇地点了头,又糯糯问道,“过两日便是皇上大赦天下的日子,我和德平商量好了,一起去接李姐姐出教坊司。”
裴勍颔首道,“苏统领和李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事的确值得庆贺。我不能亲自到场恭贺,便麻烦阿晚把咱们二人的祝福一起带到了。”
薛亭晚“嗯”了一声,缓缓抬起一双千娇百媚的杏眸,望着男人刀削斧刻的清隽面容,眸中满是不舍缠绵。
她双手攀着男人的衣襟,双脚轻轻一点,樱唇就要凑上男人的薄唇。
不料,忽然一阵北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冽的梅花冷香,几瓣梅花随风飘舞,顺势落到了薛亭晚的发间。
“别动。”
裴勍一手揽着美人儿,一手轻轻拂落了点缀在她云鬓间的零碎花瓣。
那厢,薛桥辰刚和一群同窗斗完蛐蛐儿回来。
斗蛐蛐儿乃是纨绔子弟们极具代表性的娱乐活动,每每被宛氏瞧见薛桥辰玩这种不思进取,消磨意志的玩意儿,都要把薛桥辰骂个狗血淋头、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薛桥辰被骂了两回,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些小聪明——每回他斗完蛐蛐儿回家,都要从后门儿回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再也不用受到宛氏的责罚,可谓妙哉。
几位同窗斗完了蛐蛐儿,本来说要一起去酒楼组个饭局,可薛桥辰一想到家中的森严门禁,忙不迭地婉拒了几位同窗的盛情邀请,只接口家中有事儿,拎着蛐蛐儿笼子往惠景侯府后门儿走。
今日他的“大元帅”赢了好几场比赛,薛桥辰心情极好,正哼着小曲儿,迈着大步,冷不丁一抬眼,竟是整个人如遭雷劈,手里的蛐蛐儿笼也“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高大的男子半拥着怀中女子,正眉眼含笑地拂去女子鬓发间的落花。
那男人一袭白衣锦袍,生的俊美无俦,薛桥辰看了,只觉得十分眼熟。
那女子身段窈窕,生的国色天香,薛桥辰看了,更加觉得眼熟。
——这分明就是裴勍和他阿姐啊啊啊啊!
第61章 大赦
望着不远处巷子里的一男一女,薛桥辰咽了咽口水, 揉了揉眼睛, 再次确认无误之后,趁着薛亭晚和裴勍两人郎情妾意, 并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薛桥辰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蛐蛐儿笼子, 转身撒腿就跑。
裴勍拂落薛亭晚鬓发间的落花, 薄唇在美人儿的眉间落下一吻,“乖乖等我回来。”
薛亭晚重重点了下头, 心头正依依不舍,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裴勍和薛亭晚两人循着声音看去, 正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薛亭晚看了两眼,觉得那人的身形莫名的熟悉——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人的打扮和薛桥辰下午出门时的穿着一模一样。
薛亭晚眼角抽了抽, 踌躇了片刻,方仰头望着男人的俊脸,轻启樱唇道, “那个我们的事情, 好像被阿辰发现了。”
广源酒楼。
薛桥辰一路狂奔着进了酒楼,径直上了二楼雅座,把手中的蛐蛐儿笼往桌子上一拍, “累死本世子了!”
一众同窗正喝酒吃菜, 见薛桥辰一脸慌张的去而复返, 皆是纳闷不已。
“薛世子, 你不是说家中有事儿吗?怎么这会儿又过来吃酒了?”
“对啊,桥辰兄,我看你面色惊慌,莫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快快,世子,喝口茶再说话!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吃了酒再走吧!”
薛桥辰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接过同窗递过来的茶盏,连饮了三大杯茶水,方才缓过劲儿来。
等心情平复下来,薛桥辰胡乱扯了个借口,说是惠景候和宛氏走亲访友去了,惠景侯府中无人,他来酒楼用了晚膳再回家。
这谎扯得漏洞百出,一众同窗听了,虽有狐疑,也并没有人深究,只吩咐店小二上了一副碗筷,招呼着薛桥辰用菜吃酒。
薛桥辰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越嚼越觉得兴奋——裴大人竟然和他阿姐在一起了!那以后,堂堂裴国公岂不是就成了他姐夫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仰慕的偶像成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家人。
薛桥辰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笑开了花。一侧的同窗苏鼎见了,疑惑道,“这花生米有这么好吃吗?瞧你乐的,跟考中了状元似的!”
薛桥辰无奈地看了苏鼎一眼——惠景侯府和苏氏一向交好,薛桥辰和苏鼎关系很铁,打小便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情谊。
薛桥辰正苦于无人分享这个惊天喜讯,望着苏鼎竟是心头一动,冲他招了招手,“来来来,附耳过来,我有个秘密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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