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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是末日——甲虫花花

时间:2019-12-24 08:58:58  作者:甲虫花花
  万一里面有看不见的行人在慢慢走呢?
  微弱的烛光连一米方圆都探照不清,更别提映亮前面的路况了。
  张晓在距离隧道口十来米的距离停下车来。
  尧曳也停下了,她看着前方的洞口,感觉那里面的黑得仿佛能够漫出墨汁。
  静了一会儿,尧曳说:“多点几根蜡烛吧,我们推着车慢慢走。”
  推着车在黑暗中步行1.5公里,那将是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第16章 
  两个骑着三轮的人默默停在高山脚下,就像搬食的蚂蚁遇上了大象。在伟大的自然景观面前,人显得那样渺小。
  张晓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山体,使劲揉了把脸,然后他跳下车绕到后面,翻开压着的背包,把行李箱从车底下抬出来。
  他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是很老旧的直角方形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箱子上的纹路都磨没了,箱底的轮子也十分钝锈,不过倒是和他本人的感觉有些符合,结实耐用。
  张晓打开箱盖,从里面翻出两条运动长裤,把裤腿分开看了看长度。尧曳走了过来,张晓举着裤子跟她说:“用这个把车子栓一起,不要走散。”
  尧曳歪着头瞧了瞧,从他箱子里拎出另一条浅灰的尼龙长裤:“这个薄薄的,当绳子不是更合适?”
  张晓摇头:“不行,这个裤子贵。”他赶紧把裤子接回来,收进箱子里。
  高峰遮住了阳光,他们被罩在山体的阴影里,难得凉爽。
  尧曳仰起脸看着他,似笑非笑:“女朋友给你买的?”
  张晓说:“不是,这是我在商场里新买的,本来想报道的时候穿。”他把箱子扣盖放好,又走回车前,小声嘟囔,“你怎么总关心女不女朋友的问题……”
  “你说呢?”
  张晓目光看了看她,山风拂动,她双手向后,重新扎了一下飘散的头发。张晓轻声说:“我不知道。”
  尧曳绑好皮筋,笑了一下,清晰地说:“那我也不知道。”
  她又回归原话题,看着三轮车问:“栓哪里?栓前面还是后面?”
  尧曳的后脑圆润,扎马尾很美,显得一张脸更加轻巧。张晓看着她,直到她转过脸来,他立刻垂眼,把裤子拧一拧搭到车把上。
  “栓前面,栓后面没法推车了。”
  张晓将裤腿分别在两辆车的车把上系紧,中间的裤腰部分垂下来,像一只鼓风的小风筝。他又把另条裤子的裤腿绑在了自己的右臂上,尧曳见状,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张晓拎着那根裤腿,迟迟没有动作。
  尧曳:“怎么,不是要绑在一起么?”
  张晓说:“不用,你牵着这一端就行。”他补充说,“都拴在一起,行动不方便。”
  尧曳接过那根裤腿,纯棉的黑色裤子,裤脚上有圈松紧带。呵,这么大的男人,穿得裤子像大号校服一样。
  张晓又划火柴点燃了两根蜡烛,一根是尧曳给的精油蜡烛,一根是普通的红蜡烛。他把有底座不烫手的精油蜡烛递给尧曳。
  在白天的环境里,烛火浅的几乎看不见,只有风将淡淡的烟气吹进鼻息。
  尧曳看向张晓,张晓扶正车把,看向前边的隧道:“走吧。”
  他们靠着右侧,并排推车进入隧道,周身的光线一步一暗。初始,尧曳回头还能看清入口外的道路与树木,走了几分钟后再回望,入口已经缩小成一个光亮的圆点。
  那些光已经传不到身边了,尧曳转回头,前方的道路还是漫长的浓黑。
  她回头时步子慢了一拍,系在一起的三轮车发出牵扯的声响。
  张晓立即举蜡烛照了照她的脚下。
  “小心点。”
  尧曳点头,在微弱的光里辨认张晓的步伐,并且换成了与他同步,他出左脚她也出,她迈右腿她也迈。这样维持了一会儿,尧曳不禁想到了长征过草地的红军,他们绑在一起相互扶持,才能艰难度过那些泥滩与沼泽。
  她的思维在黑暗中飘了这么远,张晓在想什么呢。
  尧曳把烛光往他那边探去,突然感觉胳膊一凉,这份小小的触觉在漆黑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尧曳吓得一抖,手也同时一松。
  烛盒先是砸在车上,然后滚落在地。火焰在这瞬间也灭了。
  “怎么?”张晓看过来。
  尧曳摸了摸胳膊,湿的:“有滴水……”
  张晓凑近,用蜡烛照了照她的胳膊,又照了照上方漆黑的顶棚:“前几天下雨了,有漏水,没事。”
  尧曳悻悻地说:“我听着蜡烛滚到前边去了。”
  张晓低低“嗯”了一声,说:“你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捡蜡烛。”
  张晓刚绕过车子迈了一步,胳膊一紧,他举蜡烛照过来,看见尧曳紧紧地抓着裤腿的另一端。张晓放轻声音:“你先松开手,我马上就回来。”
  尧曳在黑暗里挤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容:“我们……要不一起去捡吧。”
  张晓走了回来,顺着裤腿寻到了她的手,碰到的瞬间他的手往后撤了一下。但同时,她的手指是冰凉的,他意识到她有些害怕。
  现在若是问她是否怕黑,不知她还会不会咬牙硬撑着回答。
  但他不想问这样无聊的问题了。
  张晓伸手包住她的手指,把裤腿从指缝里轻轻抽出来,然后将她的手握在车把上。
  “你扶着车子站在这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好一会儿,尧曳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那声音根蚊子叫似的,张晓不由笑了一下,同时又觉得心里一软。他用大拇指搓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慢慢离开,把裤腿收进手里拿着,举着蜡烛朝前面走去。
  他半蹲着在地面摸索,突然听到身后尧曳提议:“张晓,我们聊天吧。”
  聊天就能够判断对方的位置了。
  她的声音在隧道壁上碰出一连串的回声。张晓一边照地面,一边说:“好啊。”
  尧曳:“那你想聊什么?”
  张晓笑了一下,由于蹲着,笑声在胸口有些闷:“不是你想聊天?”
  尧曳想了下,问:“你老家是什么样的,在县城,还是农村?”
  张晓说:“是一个渔村。”
  “离海很近?”
  “对,一边是座小山,一边就是大海。大部分人家都出海作业,像我们这些在外的,回了家,也愿意开着小船去海里玩。“
  “那海鲜一定很多吧,大闸蟹多不多?”她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张晓找寻的位置渐渐偏左。
  “你说的大闸蟹是湖里的吧,海里只有海蟹,不过也好吃。放一次网收回来的又有蟹又有虾,我家里一般挑些肥的煮海鲜粥,出锅前撒一点青菜末,特别鲜甜。哦,还有生蚝,这边饭店里的生蚝一只就能卖几十上百,我们那里生蚝……”
  张晓的声音戛然而止。
  尧曳愣了一下:“张晓?”
  她握着车把,望着前方的一片黑茫,觉得浑身毛孔都发紧发冷,又问:“怎么了?”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
  “……我们那里生蚝特便宜。”张晓的声音终于又传过来。
  尧曳松了口气,好气又好笑:“我不是问生蚝怎么了,我是问你怎么了。”
  张晓慢慢地说:“没事,这里停着一辆车,不过我找到蜡烛了。”
  尧曳:“你磕到了?”
  “没有。”张晓声音一力,应该是由蹲站了起来,“地上有很多积水,蜡烛湿了。”
  没一会儿张晓就走了回来,他把蜡烛放到了三轮车后面,说:“点不亮了,等晾干再试试。”
  他走回车边,又将绑着胳膊地裤腿递给尧曳:“继续走吧。”
  尧曳抓紧裤腿,感觉一下子安心不少。
  其余的蜡烛在包里不方便拿,只有张晓举着一根蜡烛照路,加上走到隧道中段,时不时有辆搁浅的车拦在道路上,他们的行进速度变得更慢了。
  尧曳默默跟着张晓前行,在寂静的黑暗中,他的呼吸声十分明显,粗重均匀。她试探着拽了拽手里的裤腿,那呼吸声一下子就不匀了,随即便传来他的声音:“小心点。”
  尧曳又在谁也看不见的黑暗中,不自禁笑了一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机械性地把握着车把向前迈步,直到前面出现了暗淡的光源,尧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终于走出隧道口,两人大大舒了口气。张晓吹灭了手里的蜡烛头,他的右手上已经布满凝固的蜡油,张晓悄悄用左手抠了几下,虎口处有些发红,大部分地方皮厚没什么感觉。
  他们朝前面慢慢走着,尧曳抬头看着天色:“是阴天还是……”
  张晓:“天黑了。”
  尧曳感到不可置信:“我们居然在隧道里走了一整个下午。”
  她转过头来,张晓立刻将手揣进了衣兜里。
  尧曳轻轻伸了个懒腰,一出隧道,精神一下子疲惫下来,她问:“我们是不是得找地方休息了?”
  张晓说:“下一个服务区是走不到了了,我们要不就地搭帐篷,要么翻过栅栏……”
  他话说一半,尧曳指着远处高速栏杆的一个缺口:“那是不是有条小路?”
  张晓顺着望过去,前边是一段小弧度的弯路,在弧度结束的地方,高速栏杆缺了一块,路外的杂草被压出了一条灰黄的小路。
  张晓回答:“是,应该是附近的人为了抄近道弄得。”说着张晓回忆了一下,他上午翻地图时有看到,这个隧道旁就有一个村庄,好像叫做——
  “车道村,附近的一个村庄,这条小路的方向就是朝那里走的。”
  尧曳立即迈步朝那个的缺口走去:“我们今晚去那个村里住吧。”
  她一走,他没动,三轮车发出迫力扭转的声响。
  尧曳回头,看着两个三轮之间还系着一条裤子。张晓也看着裤子,这样一抻,这条裤子的造型变得古怪起来。他说:“说是附近,也有段距离,一去一回,得耽误好几个小时。”
  尧曳理了理头发稍:“早就耽误了,也不差这几小时。”
  张晓说:“本来计划明天晚上就可以到百里泉。”
  尧曳:“那现在呢?”
  张晓:“还剩一半的路程。”
  尧曳:“那至少还需要一天半,走吧,今天找个舒服的床睡觉,明天可能还得搭帐篷呢。”
  说完,她伸手把车把上的裤腿解开,抓起来递给张晓。她抓得位置,正好是裤/裆的地方——
  张晓看着她的手,眉头轻轻动了一下,赶紧接了过来。
  他把裤子随手往车后一放,骑上车座,说:“走,去那条小路。”
  尧曳有些兴奋,一是因为有床睡了,一是因为没准可以洗上个澡,这双重诱惑使她骑车速度都快了不少。顺着蜿蜒的草间土路上先上了小山坡,再从山坡下行,一栋栋村庄的平房就出现在眼前。
  他们算是从后山进入的村庄,穿过两排民房间细窄的道路,然后拐到了一条稍宽些的水泥路上。这条路两旁都是自家房屋改得商户,门前有立着超市招牌的,有立着饭店的,他们在一家临时住宿的招牌前停下。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村子里也漆黑一片,几乎见不到行人。尧曳顺着一片茅草顶,看到了山坡上现出淡淡的月牙。
  这个住宿临街的是一面窗户,大门开在侧边。张晓上前敲了敲窗户,没人响应,他又敲了几下,仔细听得里面传来响动,好一会儿后,窗户开了。
  一个黑瘦的卷发女人一手推着窗,一手夹着烟,在夜幕里仔细辨识了一下这对男女:“住宿?”
  张晓在窗户底下点头:“对。”
  “钟点房还是整宿?”
  这时候有人开钟点房?尧曳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废问题。
  没成想,张晓低头思索一下,抬头朝着窗户问:“我们明天很早就退房,开两个钟点房是不是便宜?”
  卷发女人吐出一口烟雾:“是想现在就进去睡一晚上么?”
  张晓:“对。”
  “那就算整宿。”
  张晓转过头来,很惋惜地说:“她只能算整晚的。”
  尧曳:“……”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刚刚停电,尧曳去保安室叫张晓开单元门那次么?
  张晓叫尧曳把蜡烛给他拿,尧曳嫌他小气。
  或许这也是原因吧,
  但主要原因是,张晓怕她蜡烛烫手。
 
 
第17章 
  确认他们要住宿,卷发女人把烟头一丢,从窗前走开了。过了几分钟,门栓被“咯吱”拉开,卷发女人敞开半扇木门,冲他们招手:“进来吧。”
  他们把三轮车推进院子,靠墙停下。漆黑的环境里看不清院落全貌,只能瞧见一圈房屋的窗户里燃着如豆的烛火,远处隐隐传来蝉鸣和蛙鸣的协奏。
  尧曳来到车后,从箱子里翻找洗漱包,顺便对张晓说:“我们凑合凑合,开一个标间就可以。”
  卷发女人已经走到台阶上开房门了,听到她说话,举着烛台照过来:“哪来的标间?先说好了啊,我家都是大炕。”
  她伸手把房门一推:“你们先看看,就这一间了,能住再住。”
  张晓见她翻找半天,干脆把整个箱子都拎了下来,朝那边努努嘴:“拿进屋里再找吧。”
  走到台阶上,尧曳往屋里看了看。在微弱的光影里,这屋里仿佛什么也没有,没有桌子,没有沙发,只有一张铺着席子的长炕,从这头一直到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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