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还有事?”烛光一转,小张想了下,问,“家门钥匙你自己有吧?”
“有……”
“那就行,密码锁估计也用不了了,得用钥匙开。”
“……可是我住12楼啊。”尧曳又瞟了一眼黑洞洞的楼道,“这电梯也没有了……”
“住27楼的该回家也得回家啊,都得爬楼梯。”小张如是说。公寓最高是27楼。
“……”
小张站在原地思索一下,问:“你是不是怕黑?”
尧曳咳了一下:“平时当然不怕,但现在这个情形不是一般的黑——一点光亮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小张建议说:“我觉得你可以在单元门口等会儿,没准一会儿就有人回来了。”
“……”
尧曳叹了口气,决定直说,“你这个蜡烛,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不行。”
“我不白拿你的,我家里有好几支精油蜡烛,或者明天我去超市买一大包还给你?”
“那也不行。”小张说,“我就这一根,一会儿还得给别的住户开门。”
说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小张一下子把蜡烛吹灭了。
尧曳:“?”
小张慢吞吞的声音自黑暗里传来:“一会儿回去我就不用蜡烛了,怕不够用。”
“……”
尧曳只觉憋屈得慌,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往楼道里走。
摸黑就摸黑,爬楼梯就爬楼梯,摸着墙壁总能慢慢走上去。
她刚气呼呼走进楼道,小张却在身后叫她:“喂,你不要照亮了吗?”
尧曳回头,小张站在单元门框里,手里有一星跳跃的火苗。
那蜡烛又被他重新点亮了。
小张钻进楼道,几步走到她前面。尧曳这才看清他把蜡烛掰成了两截,一截略长一点,一截稍短一些。短的那根蜡烛被点亮着。
尧曳有点意外,一时没说话。
安静的几秒钟,顺着尧曳目光,小张一路看到自己的手。然后他那半根长一些的蜡烛藏进兜里,有点警惕说:“长的这根可不能给你。”
尧曳依旧注视着他的手,小蜡烛上的火苗飘飘窜窜的。她伸手接过那根小短蜡烛。
小张空手挠了挠头:“那啥,你说你要还我蜡烛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明天还没来电的话。”
尧曳说:“放心,我还你一包。”
“来电的话就不用了。”
“来没来电我都还你一包。”尧曳微举手里的蜡烛,淡淡道,“谢了。”
裤腰带上的钥匙咣当碰撞,小张又出了楼道。他舍不得用自己的那半根蜡烛,摸着黑走了。
尧曳举着烛火,路过死气沉沉的电梯间,推开楼道防火门——如果不是停电,她估计一辈子都没兴致踏入公寓的楼梯间里。
一楼楼道还算干净,之后的每一层楼道都堆有杂物。
光秃秃的花盆,落灰的儿童脚踏车,废弃的折叠桌,成捆的大葱——像是各家各户的储藏间一样,如果没有一星烛光照亮,尧曳真不知要被绊倒多少次。
爬到第十一层时,尧曳歇了一口气。脚下踢到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尧曳捏着烧成大拇指长的蜡烛照了照——半袋土豆,袋没扎紧,土豆滚出来了几个。
尧曳用脚把土豆往一旁赶了赶,走到楼道窗前,打开玻璃望向外面。
尽是黑暗与寂静。
没有鼎沸的车声人声,没有闪耀的广告招牌,好像整座城市的热闹被洗劫一空。
尧曳知道,人是没有消失的,那些汽车机器,高楼大厦也都陈列如常。但是没有了电,人们创造的所有繁华仿佛都无所依托,像阵烟一样飘飘摇摇,不再寻得踪迹。
尧曳关上楼道窗户,爬上了最后一层楼。
用钥匙打开屋门后,尧曳踢下高跟鞋,吹灭已经烫手的烛头,倒进沙发里。
在黑暗里躺了好一段时间,尧曳感觉休息过来了。她坐起来,走到门口按了按灯光开关,果然毫无反应。
尧曳赤脚走到客厅和大阳台的连接处,把窗帘完全打开了。好在天气清明,月光照进来,客厅里的家具陈设显露出淡淡的影子。
尧曳来到卫生间,从洗脸池旁的化妆柜里摸索着翻找东西。
除了化妆柜顶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底下三个大抽屉里都是不常用的囤货,面膜乳液,日抛隐形,粉底眼影假睫毛……在第二个抽屉的最深处,尧曳摸到了几支不规则形状的精油蜡烛。
仿水泥的外壳,里面灌装着剔透的蜡烛固体。原本买来是想泡澡时增添气氛的,可用了一次就因懒得操作而闲置了。
闻着倒是挺香的,和尧曳最爱的身体乳是一个气味。尧曳把抽屉里的四大支精油蜡烛都翻出来后,坐在卫生间地板上陷入思考。
她家里没有火柴。
若是一般的停电,她会用燃气灶来点燃。可燃气灶是安装电池的,估计也无法使用了。
尧曳不死心的去试了试,果然一星火苗也打不着。
尧曳欲哭无泪,十分后悔把小蜡烛头给吹灭了。她在漆黑的厨房默默站了几分钟后,突然想起来家里有几个打火机。
打火机都是以前买条烟时赠的。条烟是送给客户的,有一些打火机比较精巧,尧曳便没有扔,随手放进装工具的抽屉里。
工具抽屉里东西更加杂乱,几个月都没有动过一次,还有大剪刀等锋利的器具。尧曳小心翼翼摸索很久,最后收集到三个品牌各异的打火机。
尧曳把三只打火机摊在客厅茶几上,一个一个试。前两个都无法打着,试第三个的时候尧曳原本已放弃了希望——
“咔嚓”轻响,打火机冒出蓝白色的火苗。
尧曳愣了一下,然后欣喜地握着打火机,跑到卫生间点燃了两支精油蜡烛。
房间里瞬间有了光亮。
尧曳把一支蜡烛留在厕所照亮,端着另一支回到客厅里。她站在茶几前仔细对比了一下三只打火机,前两个无法打着的都是闪亮的现代金属壳,而可以打火的这只做成了复古酒壶的形状。
尧曳想,或许是打火机的点火原理不同吧。方才小张说,他找来的打火机也都无法使用了。
而这枚复古酒壶形状的打火机打着过程中应该没有用到电。
尧曳很宝贝地将这只酒壶打火机收好。
古人大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电实在没有熬夜的理由。尧曳来到卫生间打算卸妆洗脸早些睡觉。
没准明早起床,就已经来电了呢。
尧曳把两支蜡烛摆在盥洗台一左一右照亮,然后抽了两张化妆棉,先耐心地对镜卸眼唇,再取卸妆膏揉在脸上。
仔细地打圈按摩,从脸上的粉底到脖子的防晒,然后尧曳一手拧开水龙头,一手在下接水。
“叱——”
水管里传来干巴巴的声音。
尧曳直发愣。
水也停了?
她擦了擦眼睛一圈糊着的乳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依旧一滴水也流不出来。
高层供水也需要电力设备。
尧曳气恼地猛吸一大口气。她顶着一张油乎乎的脸,来到客厅的冰箱前,打开冰箱并没有映照灯亮起,尧曳这才想到,冰冻的食物也无法保存了。
但她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她首先需要找到水来把脸洗干净。
冰箱门里有鲜榨果蔬汁,有牛奶酸奶,有瓶装茶饮。
可是偏偏没有矿泉水。
尧曳不习惯喝没有味道的水,在办公室饮水都要泡些花草茶。她站在冰箱面前举着蜡烛想了半天,最后矮子里拔高个,拿出了瓶无糖乌龙茶。
总比不洗好,尧曳硬着头皮用茶水把脸上的卸妆乳冲干净了,然后用棉片沾着精华水把脸仔细擦了两遍。
最后尧曳拿出漱口水和电动牙刷,含了一口漱口水,用电动牙刷头简单手动刷了刷牙。
勉强凑合着洗漱完毕,尧曳把两支蜡烛都转移到卧室床头,懒得换睡衣,直接倒在枕头上。
蜡烛的光圈映在天花板上,墙壁上,投射出变形的光影。尧曳看着那些图形,脑子一片空白的发呆。
躺了一会儿,升起些疲惫地困意。
尧曳摸了摸脸,总觉得带着茶水的涩感,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床头蜡烛吹灭了。
睡觉。
或许是这一晚的经历令人心累,尧曳很快睡熟了。
卧室窗帘大开着,高升的太阳照在床上,尧曳在阳光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她看着明晃晃的窗口反应了一下,所有的记忆才重回脑海里。
尧曳下床尝试着按了按灯光开关。
灯没有亮。
她又打开水管试了试。
没有一滴水。
最后尧曳从包里翻出手机,黑屏。她找来充电器插进插座,等了几分钟。
手机毫无反应。
还是没有电啊。
尧曳苦恼地坐倒在客厅地板上,挠了挠头发。
她连几点了都不知道。
她应该去公司上班。
或者说出去看看情况。
但她很想先洗个头发洗个脸。
尧曳打开冰箱,看了看剩下的两瓶乌龙茶,决定放弃洗漱。
她拿了瓶牛奶当早餐,然后来到阳台窗口,慢慢喝着牛奶,看着马路上一片空旷,没有一辆车。
不,确切的说是没有一辆车在开动。
倒是有几辆车在道路上搁浅。另外,路上有许多人在骑行,比平常骑自行车的人多了几倍不止,像是城市里召开了一场骑行大赛。
尧曳又抬头看天,现在阳光出来,天气明亮,倒是比漆黑的夜晚可爱不少。
喝完牛奶,尧曳来到卧室,脱下睡得皱巴巴的裙子,换了内衣,套上件休闲的T恤裙。
然后她把头发扎了起来,对镜照了照毫无妆容的脸,没什么瑕疵,但是气色十分不好。
尧曳找来顶棒球帽带上,又挑了支口红在嘴唇涂匀。
左右照照。
嗯,勉强可以出门了。
接下来尧曳开始收拾装备。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果汁一瓶乌龙茶放在茶几上。
又拿来两支新的精油蜡烛,和那枚能用的打火机放在一起。
接着是钥匙,钱包,阳伞。
之后她想了想,把没电的手机和充电器也拿出来了。
尧曳取出她最大的一只帆布包,把所有东西收进来。
最后她从鞋柜最深处,翻出她少有的一双白色平底板鞋,蹬上,出门。
第4章
大白天终于能够看清楼道的模样。楼梯是水泥灰色的,墙壁雪白少有污渍,近十年的楼房竟意外显得很新。下行过程中,曳现发现好几层楼道里的杂物都往边上堆了堆。
估计是昨晚有人上楼时被绊到了吧,她想。
好容易到了一楼,尧曳累得微微气喘。
走出楼道,尧曳眯起眼睛感受了一下强烈的日光,撑起太阳伞。路过一单元门口自己的车,尧曳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车子毫无反应。尧曳耸耸肩,装了钥匙就走了。
经过保安室时,她往屋里瞥了一眼,没看到小张的身影。尧曳便没打算刻意找他,想着晚上回来再还蜡烛。
在小区走的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居民,大多数人手里都拎着水和满满的购物袋。平日里,尤其是工作日的早上,很少能见到这么多人在小区行走的情形。
到大门口时,尧曳和一对父子擦肩而过,父子俩双手各拎一大桶矿泉水。
相互对视,都觉面熟,尧曳率先停下脚步:“你好,你们是住七号楼么?”
父子俩也停下了。
儿子穿着高中蓝白校服,个头蹿得瘦高,他瞟了一眼尧曳,说:“啊是啊,五单元10楼。”
尧曳说:“我也是五单元,我住12楼。”
父亲颧骨上架着一副眼镜,镜架后眼睛一笑,回应:“奥,见过见过。晚上九点那会儿我接儿子下学,在电梯里碰见过几次。”
尧曳恍然:“是,我常那个点下班。”
父亲短暂的礼貌一笑后,脸色又凝重起来:“哎你说这电怎么说停就全停了,连个预先通知也没有。”他放下双手拎着的沉甸的矿泉水桶,伸手抹了抹额角,转头对高中生道,“别拎着了,放下歇歇手。”
高中生一撇嘴:“不用。”
父亲便不再理会他,叹了口气,对尧曳说:“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得用电啊,电一没,车也动不了,公交地铁也都瘫痪了,孩子今天还有模拟考,学校离这几十里路也走不过去啊。”
高中生:“哪还有考试,早取消了,老师都到不了学校。”
父亲:“人家住校的就能去教室自习,你连书包都没带回来。”
高中生张了张口,最后没说话,哼了声转开脸去。
尧曳看着他们拎回来的大桶水,随着说:“电一停水也停了,也没电梯,楼房太不方便了。”
“哎,可不是。”父亲问尧曳,“你也是要出去买水吗”
尧曳:“我想先去公司看看。”
父亲两手一敲:“还是赶紧买些水好,汇丰超市的水已经被都抢空了,我们找了挺老远才在一家小超市里买到了这四桶水。”
他指了指脚边的矿泉水桶。
尧曳讶异:“这么快就都卖光了?”
父亲说:“不光是水,那些果汁啤酒,牛奶酸奶,还有食品什么的都被抢光了,货架都空了。”
高中生插话道:“人家大超市又不傻,车不能开就没法进货了,而整个城市的物资就那么多,超市肯定先把饮品食物什么的藏起来一部分,等过两天市面上的货物少了,再慢慢高价兜售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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