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事说:“要不您去我家住吧。”
另外也有同事邀请。
陈金石摆摆手,说:“我啊,还是在这凑合一晚上,也顺便等那四个骑车出去的人回来。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听消息。”
又交流几番,两个男同事留下与陈总一起等,其余人相继离开了写字楼。
尧曳抱着卡式炉往回走,一路上经过三家开门的超市,有大有小,但都没有矿泉水售卖。
或许真像那高中生所说,店家把水藏起来了一部分。
也或许真的已经都售光了。遇到恐慌情况,人们的囤积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回到阳光小区时,夕阳已经西落不见,只剩半边天空的晚霞。
尧曳远远看到保安室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
离的近了,她看清这辆三轮车的车斗很大,但同时也很破旧,从车把到车身都锈迹斑驳。
保安室的门半开着。
尧曳把装着卡式炉的纸盒放在门口,推门进去,小张背对着站在屋里。
但尧曳第一眼没看到小张这个人,她看到了堆满一屋子的大桶农夫山泉水。
红白的包装,透明的瓶身,粗墩墩圆滚滚,一桶桶的简直在发光。
小张闻声回头,看到了尧曳。
他仔细看了她一眼,感觉和之前所见有些不大一样,但也说不上哪不一样。
于是小张转开目光,指指抽屉说:“我今天买到了几包蜡烛,够用了。你不还我也成。”
尧曳没说话,于是小张又瞅了她一眼。
这回他知道哪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充满神采,同时又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矿泉水。
尧曳看完水桶,又看向小张,眼睛都亮了。
“这些水,是卖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要写到小张出现一下,所以这章字数很足~
十一有事,暂停两天。
第5章
“这些水,是卖的吧?”
小张下意识看向满地的矿泉水桶,脑袋上下动了动。
见他点头,尧曳赶紧把钱包摸出来,走到他面前翻开钱包:“我要两桶,多少钱?”
钱包被撑开,能看到里面薄薄几张粉红钞票,而她手指捏在那叠票子上,一副无论多贵都要拿下两桶水的架势。
小张瞬间了然:“现在外面都没有水卖了吧。”
尧曳:“可不是,还好你这里有。”
小张又点点头,慢吞吞地说:“两桶给三十吧。”
这价格倒是比她预期要低很多,毕竟一张手抓饼都卖上五十块钱了。尧曳抽出张一百的递过去:“这样吧,我先要两桶,你再帮我预留四桶,剩下十块你就……”
“——当作小费?”
“——不用找了。”
两人同时说出了后半句话。
尧曳有些诧异,不由望向他。
小张别开脑袋,他不是有意抢话,只是话音和意思都到那了,他没忍住。
尧曳还举着那张一百块钱。
小张眼皮一垂,低低说了句:“不预留。”然后他转身拎起两桶水,往门边一放:“就这两桶,三十。”
尧曳打量似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把一百块钱装回去了,换成三十重新递给他:“行吧,我有零钱。”
小张接过钱塞进裤兜里,然后他的手就始终留在了裤兜里,维持一个单手揣兜的姿势。
他默默看着尧曳走到门口,尝试着拎了拎水桶。水桶很沉,她压根没拎起来,只是晃了晃,就松开了手。
她穿着米白色的短袖裙,到膝盖,裙子下摆露出来的两根小腿还没他胳膊粗。
尧曳突然又转过身来。小张赶紧移开目光,继续看一屋子的水桶。
“对了,我带了蜡烛还你。”
尧曳从包里掏出一支带着精美包装的蜡烛,小张没有立刻接,她就顺手搁在了窗前的值班桌上。
搁完一抬头,尧曳看到窗玻璃上用胶带贴了张A4纸,窗户朝西,傍晚的光线将纸照得半透明,能够看清上面打印了两行姓名与号码。
尧曳伸手把那张纸揭下来,翻到正面。
【值班联系人:
张富贵 131xxxxxxxx
张晓 188xxxxxxxx】
尧曳看完A4纸又看向他:“这上面哪个是你的名字?张富贵?”
“张晓。”
尧曳笑了笑,把纸重新贴回窗玻璃上:“你这名字挺好。”
“哪里好?”
“正着叫反着叫都省事。”
张晓:“这有什么好,都是重名的。”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会聊天。
说完张晓突然抬起眼皮,视线看向她身后。
尧曳回头,发现那张A4纸掉了下来。
尧曳从桌子上把纸捡起来,重新按到玻璃上,手刚一松,又掉了。
再试一次,还是贴不住。
有点尴尬,尧曳把纸摆正在桌子上,用蜡烛压住:“胶没粘性了,我就给你放这吧。”
张晓低低嗯了一声。
天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屋里的光线显得晦暗昏黄。
值班桌前有把椅子,就在尧曳身边,但她没有坐。小张身后靠墙是一张长木沙发,他也没有坐。
两人都站着,这显然不是一个放松的选择。
“张晓。”尧曳站在门和桌子之间,突然又叫他。
张晓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两只手一搭一搓,意思是还有什么事。
“你手头的现金多不多?”
张晓脸色纠结了一下:“怎么了?”
“放心,我不朝你借钱。”尧曳一只手按在桌上,另只手一比划,这是开会时常用的姿势。但是如今尧曳戴着棒球帽,穿着平底鞋,所以丧失了些气场,反而显得像名导游,“现在不知道要多久才来电,物品稀缺,物价只会越来越高,而手机银行卡都用不了了,大家肯定都想多挣些现金……”
张晓立刻说:“我没有讹你,这些矿泉水我拉货时就是12块一桶,我只挣几块钱跑腿费。”
尧曳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你水卖的贵了?”她努力柔和语气。
“我的意思是劳动最光荣,你不喜欢收小费我理解,但是,正常的劳动付出就该得到回报。”
张晓微微皱眉:“比如?”
“比如你帮我把水搬回家,跑腿费多少合适,你看着提。”
张晓眉头顿时一松,他瞥了眼门口的两桶水,直截了当地说:“你拎不动。”
“……”
尧曳吸了口气,“对,这么大两桶水,我确实拎不回去。”
“六十。”张晓报价,“一层楼五块,12层六十。”
“一桶水?”
“一共。”张晓冲门外一扬下巴,“我有三轮车,路上就不收你钱了。”
价格谈妥了,张晓把两桶水拎到三轮车上,锁好保安室的门。然后他低头看到门边地上放着的纸盒:“这个卡式炉是你的?”
“对,买来烧点热水。”
张晓一点头,把盒子和气罐抱起来,一起放到三轮车上。
放好后他顺带着问:“多少钱买的?”
尧曳说:“卡式炉三百。”
张晓抿了抿唇。
“怎么了?”
张晓抬起眼皮:“你被坑了。”
“……”
“我也进了几个炉子,一百五一个,质量比这个好。”小张又指指纸盒上的商标,“就这牌子,一百块买都嫌多。”
尧曳一时竟不知回复什么。她的思维里从来没有一个物品合不合算的概念,在这个品牌溢价经济泡沫的时代,有卖有买,一笔交易就是成了。
张晓及时体察到了她的沉默,并且将此解读为难过,于是他一边推动三轮车一边试图劝慰。
“其实你买的这个吧质量也不算太差,可以凑合用。”
尧曳轻声一“哦"。
张晓将三轮车车推到斜坡处,下了人行道,沿着平坦的车道走。车子不知哪处构造在磨擦,随着行进发出有节奏地金属敲击声音。
“铛,铛,铛——”
这声响使人不得不关注它,尧曳看着三轮慢悠悠地转,突然觉得眼熟。
“这三轮车,是不是之前停在我车库门口的?和那堆杂物一起?”
顿了一下,张晓才有些不情愿地回答:“是。”或许觉得擅用他人物品不好,他赶紧又补充,“一直没有人认领。而且坏了,我重新修了修,才能用。”
“是哦。”尧曳拖长尾音,若有所思,“那堆杂物里,不是还有两辆自行车?”
张晓说:“是……”
“你可以都推回来,修补一下,转手就能卖出去。”
张晓闻言立即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确定她是否在认真建议。
“我不是在调侃你,我说真的,现在人都乘车出行,偶尔有自行车的家庭也不足人手一辆,自行车肯定特别紧俏。”尧曳唇角一扯,看向张晓,“你怎么这个表情?还是——你已经把自行车都推回来了?”
张晓转回头去,不知在看车轮还是看地面,总之他脑袋微微低垂:“我都放在保安室后面了,你如果想骑得话……”
“我不会骑车。”
张晓脚步慢了一下。尧曳摊摊手,走到与他并排:“我倒是想骑车,一直步行怪累的,现在学骑车还好学么?”
张晓侧头看着她,思考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分人。”
“怎么个分法?能学会的和我这种学不会的?”
停顿了下,张晓转回头去看前边。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清楚。”
尧曳笑了笑。她也看向前方,此时天空呈现淡淡的粉橘,有些粉色很远,像是云彩的颜色,有些橘色很低,像是夕阳的颜色,大部分二者都混在一起,衬着栋栋楼房,形成很写意的晕染底色。
这傍晚时间还持续得蛮久的。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只有三轮车“铛,铛,铛”地响着。
尧曳突然问他:“你怎么不骑着走?”
张晓说:“我骑得快。”
“哦,想等我一起走?”
张晓又转头看了她一眼,语调认真:“不是,我拉着你的东西,怕你担心我把东西拉跑了。”
“……”
尧曳双手抱到胸前,换了个话题。
“你从哪里搬回来这么多水?”
“一个仓库。” 张晓声音平平淡淡的。
“矿泉水的仓库?”
“农夫山泉的仓库,我帮他们搬过一次货。”
“有水也有饮料?”
“对。”
“远不远?”尧曳也是走路无聊,想到哪问哪。
张晓想了一想,才回答:“远。”
尧曳语调一挑:“怎么?怕我知道了去那里买东西?”
“不是,不骑车的话,是挺远的。”
已经走到七号楼了,小张赶紧推了两步,将三轮车停在五单元楼下。
“到了。”张晓走到车斗面前,将卡式炉纸盒夹到一只胳膊底下,将燃料罐夹到另只胳膊底下,然后两手拎起两桶矿泉水,径直走上单元楼梯。
尧曳还想自己拿着零碎东西呢,没成想什么都不需要。连门都不用她帮忙开,张晓大步跨上楼梯,用脚抵开门扇钻了进去。
尧曳耸耸肩,跟了进去。
张晓步子很大,两阶两阶的上,尧曳每次踏上新层楼梯,正好看到他迈上最后一层转过楼角。
他穿一条速干面料的黑短裤,裤长到膝盖,比正常男士七分裤短一些,不知是裤型如此还是因为号小了。不过他的腿确实长,随着迈步,小腿肌肉一道道绷出来。尧曳觉得他身材大体不错,是那种一打眼挺瘦,但细细看来却有流畅肌肉的体型。
就是黑了点。还不是天生黑,是后期日晒风吹积累下的红黑。
“喂——”
尧曳的声音响起在楼道里,“你多高?”
她的声音淡淡的,在楼道里连回音都没激起来,张晓却仿佛脚步绊了一下。之后他下意识改成了只迈一阶楼梯。
“不知道。”
“自己多高不知道?”
“上学时候体检是一米八,不过后来又长了。”
尧曳轻轻“哦”了一声:“我感觉你应该一八五往上。”
“差不多吧。”
安静上了一层楼,尧曳突然又问:“你上的什么学?”
“啊?”
尧曳撑着腰爬楼梯:“上学体检,什么学?”
“大学,不怎么出名的。”
张晓回答完,一抬眼就看到10层的标识了,他一提肩,一口气把剩下两楼爬了上去。
张晓把两桶水搁在地下,在楼梯口等了几分钟后,尧曳才显出头来。
12层楼一下也不带歇的,尧曳累得微微气喘。
张晓也累,头顶出了点汗,他用肩膀袖子擦擦额头,说:“那我下去了。”
尧曳在最后一节楼梯停住了,抬起脸看他。棒球帽檐下她的头发濡湿几缕,脸色累得微微泛红,一双眼睛却镇静地,黑白分明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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