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哀家倒是闻所未闻,听着似乎有那么些意思,试试倒也无妨。若是那些商人真能捐出银子来救护百姓,咱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宝络见与许太后达成了共识,便点了点头:“儿臣还有些事情要与皇兄商量,就先行一步了。”
第116章
宫中之事,自然瞒不过傅皇后的耳朵。
若是从前,或许还有人会刻意孤立傅皇后,有什么消息都不往她这儿传,让她做个聋子、瞎子。可自打永嘉帝冒险亲自将她从快要坍塌的凤仪宫中救出来后,宫中之人也明白了傅皇后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在永嘉帝心中的分量,一个个的,但凡得了什么消息,都争着来傅皇后跟前卖乖。
傅皇后见状,很是感慨:“从前本宫住在凤仪宫中,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如今居于一偏殿之中,竟是比从前热闹了不少。别的不说,本宫这儿的消息,比起从前来,可不止灵通了一星半点。”
兰芝将傅皇后用完的药碗收了下去:“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人罢了,娘娘不必理会。不过,他们带来的消息,倒也还算是有点价值。如今,宫中上下都准备削减用度,以安灾民。若是唯独咱们这儿不减,奴婢虽见识浅薄,却也觉得不大妥当。”
“你说得不错,母后不削减本宫宫中的用度,自是出自一片慈爱之心,本宫却不能顺水推舟应下此事。如今皇上正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母后和皇妹,都在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本宫纵使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若是连她都不做出表率来,纵使太后与长寿长公主再怎么卖力,效果只怕也会打些折扣。
傅皇后想了想,道:“本宫名下有几个庄子,此番怕是也遭了灾,正缺人手。若是有人自愿到本宫的庄子上做事,本宫别的不敢保证,饭食是管饱的,待那些受了灾的百姓为本宫做完事,还可酌情分些粮种与他们播种,或是分些砖瓦与他们重新建屋。”
“娘娘这个主意不错,可与长寿长公主和太后娘娘好生商量一番,毕竟皇家也有不少庄子呢。若是此事能成,想必能为皇上解决好些麻烦。”
兰芝看着傅皇后的目光极为欣慰。
从前,傅皇后对于所有的人或事,都是淡淡的,事不关己,绝不会轻易插口。如今,傅皇后也会主动想着为永嘉帝分忧了,这在兰芝看来,而是一个大大的进步。
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关心我,我关心你,长此以往,何愁帝后之间的关系不能改善?许太后与长寿长公主也不是那等无事生非之人,只要傅皇后一心一意为永嘉帝好,想来,婆媳关系与姑嫂关系,很快也能得到改善。
却在此时,有人来禀:“娘娘,傅夫人听说您身子不适,特意遣了您娘家的妹子来照顾您,如今,傅姑娘已到宫门口了,就等着您传唤呢。”
那人满心以为傅皇后听了这个消息定会十分高兴,自己也好得些赏,谁知,傅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蹙紧了眉头:“来的是谁?”
“是傅家十姑娘。”
听闻此言,傅皇后便知,傅家派人来照顾她是假,想让自家女儿在永嘉帝面前过个眼,才是真。那傅家十姑娘虽是庶出,若论颜色,却是这一代傅家女中最出众的,且还能歌善舞,傅家人特意将她送入宫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傅皇后早就知道,傅家从自己身上得不到好处,必定会另谋出路,得知这个消息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傅家想要利用她来扶持家中的另一个女儿,也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才是!
“傅家本宫这儿人手尽够了,不需要十妹妹来照顾本宫,你让十妹妹回去吧。”傅皇后觉得,该跟傅家人说的,上一次她都已经跟傅太夫人与傅夫人说了。她们不肯听劝,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纵着她们。
那宫人愣了愣,才知,傅皇后与母族人的关系,似乎真的不怎么好。既然这样,他对那傅十姑娘,也用不着太客气了。
那傅十姑娘在宫门口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傅皇后不愿见她的消息,一张娇俏的小脸上顿时满是愤懑:“我特意来照顾五姐,五姐难不成连见我一面也不愿么?五姐就是这样对同族姐妹的?再者,我虽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来照顾五姐,却也是祖母的意思。五姐莫非要违逆祖母不成?”
“傅姑娘慎言,天地君亲师,皇后娘娘为君,姑娘和府上太夫人为臣,姑娘这样说,可是对皇后娘娘心怀怨望?”
傅十姑娘到底年纪不大,被这宫人三言两语一说,便愣住了。
那宫人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傅十姑娘,说出的一番话毫不客气,让傅十姑娘羞愤难当:“奴才只知,咱们这些宫里头的人,不得违逆皇后娘娘的旨意,至于府上太夫人吩咐过什么,咱们却是顾不得了。皇后娘娘体恤姑娘,不愿让姑娘劳累,那是做主子的给予底下人的恩典。若是姑娘不接这恩典,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直到傅十姑娘驱着马车离去,他才啐了一口:“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牌子上的人物呢,若是宫里头的贵主儿不看重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傅十姑娘一路哭着回了傅家,一到家便扑进太夫人的怀中诉委屈,添油加醋地说着傅皇后的不是,末了,又道:“我倒不是为自己鸣不平。只是如今,战事方起,正是家中兄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家想要崛起,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五姐她自己不肯帮着兄长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断了孙女面见皇上,为兄长说话的机会?”
傅家太夫人一双精明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冷光:“她如今翅膀长硬了,自然用不着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没了家族的支持,她这个皇后,能够当到几时!”
说着,又对傅十姑娘道:“你五姐忘本,甫一得志,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你可别跟着她学。”
傅十姑娘低眉顺首地道:“祖母放心,孙女明白的,孙女如今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若是孙女侥幸得了高位,定会竭尽全力助我傅家成为京城一流世家。”
傅太夫人闻言,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家族倾尽全力培养你,可不想培养出一个白眼狼来。既然皇后如此狠心,不肯帮忙,你兄长之事,咱们还得另寻他法……”
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有人费尽心思的想要浑水摸鱼,从此次动乱中为自家谋求好处,自然也有人一心为永嘉帝着想,殚精竭虑地为永嘉帝筹谋。
在傅家人心中打着小算盘的同时,宝络在与永嘉帝说着话:“哥哥,云南先时与朝廷交战,虽未全军溃散,却也是损失惨重。可他们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重整旗鼓,以这样的阵容对朝廷宣战,若说背后无人支持,我是断然不信的,哥哥还当小心才是。云南王不足为虑,真正对咱们有威胁的,是他身后之人。”
永嘉帝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信任有加,有什么消息也不曾瞒着她,因此,宝络对于大局还是颇为清楚的。永嘉帝还是太子时,她就很有危机意识,如今永嘉帝成了帝王,她的危机意识不减反增。
如今,宫里宫外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永嘉帝的位置,永嘉帝一日未坐稳皇位,她们这些永嘉帝身边的亲近之人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处在永嘉帝这个位置,退一步,则粉身碎骨,能否解决这次的危机,对于永嘉帝而言至关重要。
“妹妹所言有理,在前一次咱们与云南军交手时,朕便察觉到云南军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的影子。当时因时间紧急,未能细细探查,后来,朕也派人去查过。那挑唆云南王之人,动用的,似是当年摄-政-王留下的人手。”永嘉帝一双眼眸明明暗暗,目光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摄-政-王?”宝络闻言,是真的惊讶了。
这名摄-政-王,指的自然就是昭德帝登基之处,曾把持过几年朝政的那位摄-政-王了。
摄-政-王乃是昭德帝的叔叔,崇元帝的幼弟,据说也是个颇有才华之人,可惜生母卑-贱,其父尚在时,不得其父看重,后不知怎么,倒入了崇元帝之眼。若非如此,也不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来,更不能在崇元帝驾崩之后,处处掣肘昭德帝。
可惜,这摄-政-王起来得快,掉下去得也快,短短几年之内,就倒了台,到底根基薄弱。
宝络从未想过,会是摄-政-王留下的人在背后搞鬼,依照昭德帝赶尽杀绝的脾性,当年摄政王既然落败,昭德帝应该怎么也不会放过摄-政-王留下的旧部才是。如果站在背后支持云南王的,果真是摄-政-王的旧部,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存续至今,且将势力渐渐发展壮大的?
永嘉帝仿佛看出了自家妹妹心中的疑惑,开口道:“若朕所料不错,当年摄-政-王即将溃败之际,应该是废太后出手保全了摄-政-王留下来的势力。”
第117章
宝络思忖片刻,道:“废太后当年支持父皇坐上皇位,为何半路却杀出个摄-政-王来?再有,废太后得知她亲生子之死中父皇也动了手脚,显然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么,她是何时得知的?”
“你是说……”永嘉帝与宝络自来便有一股默契,闻弦歌而知雅意:“废太后恐怕在摄-政-王在为期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却隐而不发,一直积蓄力量,伺机向父皇复仇?若真如此,摄-政-王身故之后,他的势力应该被废太后尽数吸收了才是。可按照我们所看到的——废太后分明被这股势力所牵制着。”
“这股势力,不但与周氏有所往来,暗中勾搭上了云南王,且在废太后倒台之前,一直是废太后的后盾之一。”
“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复杂。我们调查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那股势力迄今为止也没正面露过面,只敢通过废太后、云南王甚至北戎人给咱们使使绊子,纵使规模不可小觑,想来还未有与我大夏硬抗之力。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而是想办法将眼前的困境应付过去。”
宝络闻言,欣然颔首,葱白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不断地点点画画。
“云南王一时半会儿暂且难以对朝廷派去的军队造成有力威胁,唯独这北戎王,骁勇善战,暴戾强悍,去岁攻城时,不知夺走了多少百姓的性命,直至如今,边关百姓提起北戎王,仍心有余悸。不管皇兄决议派何人伐北,都得慎重些才是。不过,这北戎王也不是全然没有弱点的——听说因着这北戎王去年向我大夏俯首称臣,他有一个异母兄弟已经不大服他了,这或许是咱们的机会。”
经历过几场内耗的大夏根本承担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更别说还是双线作战。
国库中的钱银耗不起,他们也同样等不了。若是不能尽快压下这两场动乱,只怕京中就要乱起来了。小动作不断的家族,就永嘉帝与宝络知道的,就已经包括了秦国公府、平宁郡主、傅家人、被封为慎国公的五皇子以及五皇子旧日残余的党羽,以及六皇子的残党……
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来平息这场战乱,必得行非常之法才可。
“妹妹的意思是……”
“因着地动,才会有北戎王犯边。咱们没有准备,北戎人必然也是仓促起事。古人曾云,凡伐国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北戎当年志得意满地攻入我大夏,最终却被我大夏将军包围了王庭,在他们回援王庭的半路上还中了伏击。想必这对于-生-性好强的北戎人来说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咱们不妨对外放出消息,北戎王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若是敢与咱们抗衡,此战必将重蹈覆辙。咱们不怕北戎王,所惧者只有北戎王的异母弟弟左贤王。唯有这名北戎第一勇士,才有可能令咱们落败。”
这计策虽简单,但用心不可谓不险恶。若是北戎王果真将这番话听进去了,派左贤王来应战,就正中了宝络的下怀。那左贤王若单论勇猛,甚至连北戎王也不能出其左右,偏偏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若他敢来,大夏朝的将领自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若是北戎王不中计,也无妨。这番话语总会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宝络就不信,北戎王对这桀骜不驯的弟弟真的那么信任。听闻这左贤王自恃生母身份比北戎王高贵,自己武艺比北戎王高强,素日里心高气傲,常常在北戎王面前出言不逊。
北戎王能够容忍他至今,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得着这个弟弟的地方罢了。一旦北戎王觉得这个弟弟带给他的威胁大于他能够带给他的利益,自然就不会再留着他。届时,北戎王自断其臂,大夏还可以给北戎添一把火,让北戎自己把后院烧起来。
永嘉帝显然也明白了宝络话语中的深意,点头道:“妹妹此言大善,我还得去与几个信得过的大臣们商量商量,完善一下此计。”
宝络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她精力已经有些不济,脑仁一阵阵地抽疼。不过,当着永嘉帝的面,宝络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眼下永嘉帝要处理的局面已经够严峻的了,她不能再让永嘉帝分心。
在坤泽宫又坐了一会儿,宝络便向永嘉帝告辞。半路上吹了风,宝络觉得更难过了,浑浑噩噩地回到昭阳殿,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等到碧尧带着贴身伺候宝络的几名宫女来服侍宝络时,宝络已人事不省,一张脸烧得通红。
几名宫女早已不知所措,碧尧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惊慌只是一瞬,待反应过来后,她一面命人将装着冷水的盆子端了上来,将帕子浸入冷水之中沾湿而后覆在宝络的额头上,一面命人去请太医。
宝络身子弱,碧尧跟在宝络这边这么多年,遇到突发状况的次数并不少,对于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她并不陌生。只是,熟悉她的人,还是可以从她细微的表情中看出她内心的不安。
每一次,宝络生病时,她都悬着一颗心,生怕宝络有什么意外。
太医很快来了,也命人抓了些药给宝络服用。奈何宝络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那一碗碗汤药灌进她的身体里,却好像根本就没有起什么作用似的。
不光是太医心急,碧尧也十分心急。
这种情形,让碧尧想起了她五六岁那一年,那时候,宝络才出生不久,小小一团,被许皇后抱在怀里,烧得跟只虾子似的,太医们纷纷表示束手无策。
碧尧是许皇后专门提拔了上来伺候小公主的,若是小公主不幸夭折了,自然也就用不上她了。所以,尽管那时的碧尧十分年幼,却比谁都关心小公主的安危,因为她的命运和前途,都维系在那个仿佛随时都会夭折的幼小孩童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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