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望向乔尚书:“爹爹,女儿不想嫁给那些个门第低微之人,那与绞了头发做姑子有何异?女儿只想嫁给齐王世子!哪怕是侧妃也甘愿!”
林氏与乔云烟脸色齐齐一变。旋即,林氏赶紧拉住了乔遥积的手:“积儿,住口!”
齐王世子又岂是旁人说想嫁便能嫁的?!便是乔归晏,也不过是因着当年华氏有恩于齐王妃,又有如今的虚相大师相了命格,才得以入得了齐王府大门。
乔尚书本是真心为乔遥积着想,可却被狠狠拂了一面。身处高位多年,乔尚书已是鲜少被人这般当面拂了意,更何况只是一个闺阁女子?
他立时拂袖而去:“那你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吧!”
简直不知所谓!
眼见着乔尚书离开,林氏朝着乔云烟使了个眼色,便赶紧跟了上去,她不能让老爷此遭因着生气拂袖而去,那四姐儿才是真的毁了。
屋里,乔云烟又好好安慰了乔遥积一番,待得她似乎睡下了,才起身出了院子。所有人都离开后,乔遥积便起了身,眼底满是怨毒。
**
瑾瑜院内,虞归晏笔锋走走停停,不时蹙眉。
昨夜与闻祁相认之后,闻祁虽是想多与她待一些时辰,可因着怕顾玄镜寻迹而来,到底是不敢多作逗留,甚至为了不让顾玄镜起了疑心,闻祁近些时日都不会再来寻她,只是告诉她下一次再来时会带上长说。
到底是了了一桩心事,她的心静了,也能沉下来仔细琢磨与闻清潇的亲事及原身母亲身死之事。
再过些时日便是三年一度的赏春宴。赏春宴前十日,世家贵女皆会闭门不出,一来这是大秦流传下来的习俗,二来,这十日更是贵女们精心准备的好时候,毕竟赏春宴勋贵如云,是适龄女子寻一个好夫婿再好不过的良机。
届时,林氏母女三人必定顾不上她,乔尚书也向来懒得管这个痴傻的女儿,连她出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乔老太君更是不理俗事,便是为难她,也不过是她去请安之时才让她在室外晾上一晾,多的,便再没了。
这段时日,她或许可以偷偷溜去天机寺一趟。一来是想去天机山下的湍河看看,因为那里是原身母亲出事的地方;二来也是为了婚事。
她想了很久,可是怎么想都无法推掉与闻清潇的婚事。但若是当初合了她与闻清潇命格的虚相大师开了口,也许这婚事还有盘桓的余地。
她不是原身,若这世间真有命格一说,原身的命格能替闻清潇冲喜,她却不一定。
若还不行,她渐握紧手中的笔,或许她可以直接与闻清潇坦白。若是她告知闻清潇她不想嫁与他,坦荡端雅如闻清潇,想必不会为难于她。
更何况,这个痴傻的名头,也总是要抹去的,她不可能顶着痴傻的名头过一辈子。
虞归晏沉思间,门扉吱呀声轻轻响起,她抬起头,来人是知香。她不觉蹙了眉,她之前吩咐过不得让任何人打扰,为何知香却进来了。
她正想开口,却见知香指尖轻抵在唇间,又微微侧了眼看向门扉后。她虽不懂何意,却知晓了知香并非有意闯入,便收了案上宣纸,示意她过来。
知香在虞归晏的默许下执了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疾走行书。知香虽是丫鬟,却是家生子,识得的诗书不比低门小户的嫡小姐少。
虞归晏一目十行地看过宣纸上的字,才知晓是闻清潇因着昨日之事,怕她这边又发生什么意外,便送了个暗卫来。
那暗卫是个女子,名唤闻听雪,现下被知香以她正在休憩为由安置在了西厢房。知香向来谨慎,西厢房虽与她的闺房隔得远,可闻听雪是暗卫,知香拿捏不准闻听雪到底能否听得见这边屋子里的声音,便还是小心行事,这才偷偷进来寻了她。
她眉心深锁,闻清潇虽是一片好意,可若是有了闻听雪,她行事大有不便。
还不待虞归晏多想,房间外便有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
她小心地走到窗棂边,透过半开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明艳的少女眉眼间戾气横生,满眼怨毒地盯着厢房,作势便要走上来。
乔遥积的奶娘及一众丫鬟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生得白胖的奶娘跑了一身汗,气息都没喘匀:“我的小祖宗哎,我们就回去吧。”
老爷、夫人都离开了后,三小姐出来时特意吩咐过她四小姐睡下了,勿要惊扰了她。她才放宽了些心,哪晓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四小姐便往瑾瑜院这头来了。
这还得了!
乔遥积却是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握紧了手中匕首,满脸怨毒地往院中走。
娘亲与姐姐劝她不要再招惹乔归晏也便罢了,可一向疼爱她的爹爹竟要她绞了头发做姑子,还要把她许配给那些低贱卑微之人!
要她嫁给那些贩夫走卒一般无二之人,还不如杀了她!
可既然她这般不如意,又如何能容得乔归晏安逸?乔归晏是个傻子,除了那张脸,她实在想不出闻世子为何会青睐于她!待她划画了她那张狐媚子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闻世子!
她抬步便要迈上台阶,可下一刻,只觉一阵疾风扫过,她竟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奶娘哪敢让乔遥积摔着磕着,在乔遥积倒下的那一瞬间便要冲上去用自己肥胖的身子垫在她身下,可到底是晚了一步,乔遥积重重地摔倒在地,奶娘被倒下的乔遥积压住了腿脚,身体不稳,也随之被绊倒。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一袭黑衣的闻听雪冷眼看着滚落在地的两人,一言不发地执剑守在门前。两人滚落时,从乔遥积袖中落出的匕首更是让她冷了脸色,警惕地盯着两人。
室内,虞归晏亦然是冷笑地瞧着外面乱作一团的模样,她不是什么有包容他人之心的圣人,乔遥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是她活该。
若仅是冷言冷语便也罢了,但乔遥积竟然想毁了她的清誉,何其歹毒的心思。
她不是没了贞洁便要死要活的世家闺秀,可在这个名节重于天的时代,她若是被婚前传出失了清白,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这一点,她不信乔遥积不知道,可乔遥积还是罔顾血缘之情,想要陷害于她,若不是闻清潇,只怕她在劫难逃。
如今,乔遥积更是拿着匕首,怒气冲冲地想要冲进她的闺房。乔遥积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司马昭之心。
所以她不会出手拦下闻听雪。
闺房外,乔遥积与奶娘被一众丫鬟扶起。乔遥积抬眼便见了方才无人的台阶之上出现了一个冷冽的黑衣女子。她狠了眼色,一张明媚的脸被眼中的阴狠尽毁:“你是何人,竟然敢拦本小姐!”
闻听雪目光沉沉地扫向乔遥积,直到看得她两股战战,方才冷沉着声音开口:“奴婢闻听雪。”
乔遥积在闻听雪刻意释放的杀气之下几乎站立不稳,可一听她不过是一个丫鬟,她要是被一个丫鬟压制住,岂非可笑!又一思及方才她竟然被一个丫鬟扇倒在地,顿时扬了手便要去打她。
乔归晏杀不了,她还动不得一个丫鬟么!
闻听雪......
奶娘脑子快速转动起来,听这名字,倒像是家生子,可府邸丫鬟便没有闻姓的。闻姓......她倏然倒吸一口冷气,闻姓丫鬟,又身怀武功。脑子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在乔遥积出手之前赶紧拦下:“小姐,这丫鬟动不得!”
乔遥积被奶娘握住了手腕,冷笑道:“丫鬟我都动不得了?!”
“我还偏要动了!她能奈我何!”她趁着奶娘不注意便抬起另一只手朝近在咫尺的闻听雪扇去。
同一时间,她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咔擦的清脆响声自手腕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闻听雪面无表情地道:“乔四小姐动了奴婢不会如何,但若是有心伤二小姐,不仅奴婢会把四小姐如何,世子也不会放过四小姐。”她松开乔遥积,后退一步,“还望四小姐自个儿掂量清楚。”
奶娘虽是有所猜测,可此刻听得闻听雪开口,到底是愣了一愣,闻世子竟这般重视痴傻的二小姐?!
乔遥积被手腕传来的疼痛刺得完全说不出话来,额间直冒冷汗,却是不敢再狠戾地盯着闻听雪与那厢房,只是心里翻滚的思绪却扰得她不得安宁。
她以为昨日闻世子为乔归晏出头已是极限,可没想到闻世子竟还差了一个会武功的丫鬟保护乔归晏。
何其可恨!
乔归晏不过是个傻子,昨日还失了清白,如何值得这般被对待!
心里的酸胀与钻心的疼痛双重刺激之下,乔遥积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软瘫了下去。
乔遥积一晕,院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地扶着乔遥积便往回走。奶娘离开之前想斥责闻听雪两句,毕竟闻听雪不过是一个丫鬟,竟然敢伤了主子,可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下了,闻听雪不是普通丫鬟,她是齐王世子派来的。
乔遥积这一被扶走,尽管心怀怨恨,可到底是心中生了顾忌与害怕,再不敢来招惹虞归晏,只是日日盼着她倒霉。哪怕是日后嫁与门第低微的嫡次子过着不如意的日子,也苦苦撑着,为的便是想有朝一日看虞归晏的笑话。
自然,这都是后话。
**
这厢事了,送了闻听雪来乔府的闻致已是回了齐王府禀命。
微白杏花垂落的院中,闻清潇一袭青衣专注凝然而坐,孟夏的阳光亮不烈,穿过交错的杏花枝桠投在他端雅淡泊的眉眼间。
忽而,开至荼靡的杏花簌簌扑落,杏花酿的醇厚香气随之飘散。原本倚靠在杏花树上晒太阳的蓝衣少年潇洒利落地跃下了树桠,修长白皙的指尖吊着一瓶杏花酿:“老顽固总算是走了!”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澈,甚是好听。
他在矮凳上坐下,眼也不眨地抽走了闻清潇手中的书:“大哥,老顽固走了,我也先走了啊。”
闻清潇手中一空,只微抬了眼,温声道:“你去吧。”
“谢谢哥!”闻沉渊把书拍在石桌上,给了闻清潇一个大大的笑,正想走,却是见闻致回来了。
闻致向闻沉渊行过礼,便向闻清潇回禀道:“属下已送了闻听雪至乔二小姐院中。”
闻沉渊顿时止住了步伐,后退,后退,再后退。直到退到闻清潇身边,才矮了头凑到他身边,啧啧叹道:“大哥说着不要,心里却很诚实嘛,连闻听雪都给乔二小姐送过去了!”
闻氏忠君,虽不似顾氏、管氏、君氏一般培养暗卫无数,可到底是百年簪缨世族,也并不乏暗卫。闻听雪是一个闻氏暗卫的名字,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护卫闻氏主母周全的历代暗卫都名为闻听雪。
如今还未成亲,大哥竟然连闻听雪都送过去了,乔二小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可想而知。
面对闻沉渊的调侃,闻清潇却仅是示意闻致退下后,便重新执了书:“她心智不全,又没有暗卫护着,若是再发生昨日之事,身边没个人总归不便。”
“大哥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闻沉渊揶揄地笑道。
大哥的解释,别说一个字,他半个字都不信。若真是不把乔二小姐放在心上,尽可以随意挑个暗卫送过去,又为何偏偏送了闻听雪?
无论原因如何,大哥能接受乔二小姐便好。当初因为怕大哥不答应,他与父王甚至是瞒着大哥去下了聘。这么些年了,大哥的病一直不见好转,近些年甚至隐有加重的趋势。若非如此,他与父王也断不会因听了虚相大师一席话而出此下策。
哪怕是仅有一丝的希望,他也不想放过,他只希望大哥的身体能好起来。
第37章 清醒
不待闻清潇反驳, 闻沉渊狠狠摸了一把爬在一旁晒太阳的小白便干净利落地越过了围墙:“可闷死我了!”
齐王府与虞归晏买的宅子离得较远, 闻沉渊虽有武功在身, 但到底顾念着此刻是白日, 并未飞檐走壁地吓着旁人, 而是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好在他身高腿长, 没多久便到了宅子前。
可宅子的主人却似乎不在家, 门庭紧闭, 淡云微风扫过,攀墙出头的树影婆娑, 更显得幽闭的宅子静谧。
“咦?没在家吗?”闻沉渊失望地盯着紧闭的门扉看了半晌。
可他买的荔枝糕得趁热吃才好吃啊。他耷拉了眼皮看向怀中的荔枝糕,偏偏挑了个他不在家的日子过来。
......要不等等?
没准他就回来了。
说做就做,闻沉渊一撩衣袍,便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怕怀中的荔枝糕凉了, 他裹紧了油纸包, 捂在怀里。
直到荔枝糕被藏得严实, 他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两侧尖尖的小虎牙也微微露出, 这下总不会凉得这么快了。
可惜哪怕是等到暴雨倾盆, 他也未曾等到要等的人, 倒是听到了路过两人传来的絮语。
“你说倒霉不倒霉, 乔二小姐竟然又磕到了脑子。眼看着都要嫁给齐王世子了,竟然磕了个昏迷不醒。”雨中跑过的人语气中说不清是叹息多还是幸灾乐祸多,“啧啧, 果然是没那个福气啊!”
“毕竟心智有缺,走路摔了磕到脑子也正常得很。”那人后面匆匆跟了一人,“你又怎知道是没福气,没准儿这一磕就磕醒了呢?”
乔二小姐磕到脑子了?!
屋檐下的闻沉渊猛地站起身,顾不得未归的乔子安,转眼便没了人影。
**
几个时辰的时间,乔二小姐磕到脑子昏迷不醒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匆匆赶回去的闻沉渊想去寻闻清潇,却被告知闻清潇已是去了乔府。
大秦四大世家的名望有多高,就有多少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乔氏,乔氏一有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京城众勋贵,谁让乔氏像祖坟冒了青烟,竟然与四大世家中的三家都或多或少的有牵扯呢?
一个傻子都能入主闻氏,千方百计想攀附闻氏却不得门而入的勋贵哪一个不眼红?听了乔二小姐出事的消息,没人幸灾乐祸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有人巴不得乔二小姐直接磕死。因此第二日朝会时,乔尚书收获了一众或同情怜悯、或隐隐幸灾乐祸的目光。
乔尚书倒是站得住,不动如山的站完了整个朝会,只在散朝后齐王走过去寒暄之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旁人虽是好奇得心痒痒,可到底不敢偷听,也就只能作罢了。不过饶是如此,勋贵们无一不是巴巴地盯着乔氏,等着乔二小姐何时落气的消息传出来。
可事不如人愿,勋贵们不仅没等到乔二小姐香消玉殒的消息,倒是有了乔二小姐醒来了而且似乎恢复了心智的风声。
27/79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