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澜却无心欣赏那敛尽春华,惊心动魄的美,她只觉胆战心惊:“那......青澜近来只需要不再阻拦即可吗?”
“你只要老老实实留在殿中,而后听我安排即可。”
慕先生说完转身欲走。乔青澜见状,却是迟疑着开口询问道:“先生,您今日来......”
犹豫许久,乔青澜还是不太敢问出心中疑虑,尽管知晓慕先生向来算无遗策,可隆宴宫毕竟满是玄镜眼线,她又如何能不担心被玄镜发现。
慕先生似是看出了乔青澜的疑虑:“你尽可放宽心,这隆宴宫中,能发现我的,也就只有一个顾玄镜,可他现在估计是没有那个闲心的,便是真发现了,我也自有法子脱身,至于你,你只要咬死不认,顾玄镜断不会把你如何。再者,你在他身边做到这一步,已是足够,被知晓也无妨。”
“多谢先生解惑。”听慕先生如是解释到,乔青澜稍稍放宽了心,浅笑着朝慕先生盈盈一福。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又温婉,唇边弧度渐深,可这笑意凝固在了一半。
微低的视线中,尽管身处夜色之中,可那抹迤逦的胜雪白色也未曾折损半分风华。
乔青澜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抬眼看去,无声立于夜色中的,不是顾玄镜又是谁?
慕先生比乔青澜更先一步发现顾玄镜,已是在乔青澜愣怔的片刻往相反方向而去。可惜,顾玄镜出现在此处显然不是突然,在慕先生动身那一刻,顾玄镜旋即闪身追了上去,掠过乔青澜时扫落一个漆彩绘金花瓶。
清脆的花瓶声一响,来之前被顾玄镜吩咐过藏身在远处的暗卫也立刻随之尾随了上去。
变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乔青澜还没察觉出任何异样,便再瞧不见任何人影,她下意识地跟出去。
宽阔的庭院中,隐约仅可见灰白交错。兵刃相见间杀意尽显。
玄镜!
方才她所见不是错觉,真的是玄镜!
他怎么会来!他分明已是多日闭殿不出了!更何况,竟有暗卫埋伏在暗处,便表明他显然并非是特意来看她,而是发现了些什么,才寻迹而来。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又是何时来此处的!
若是都听见了......乔青澜抓住门扉的手微微一紧。
旋即,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玄镜与先生的武功势均力敌,若是玄镜一早便藏身此处,先生不可能发现不了,毕竟看样子,玄镜为了不让先生起疑,连暗卫都仅是埋伏在远处,不敢靠的过近。
这般一想,她稍稍放宽了心。
再望向空中时,发现两人仍未分出胜负,但有顾氏暗卫在,两人武功若是差不多的话,吃亏的定然是慕先生!
眼看着两人招招缠斗间越发凌厉,乔青澜的心也随之狠狠提起,若是慕先生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冥思苦想间,只闻得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骤然划破夜空:
“夫君——”
乔青澜还未来得及仔细回想这声音到底与记忆之中的谁颇为相似,却只见空中那白色身影似乎受了重创,剑芒飞溅间,白衣胜雪的身影落了地面。
听闻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时,顾玄镜其实虽仅有一瞬间的愣怔,可高手过招,一招足以致命。慕先生便是在那一瞬间狠狠重伤了顾玄镜,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鲜红的血洒落地面,顾玄镜却是面无表情,他还想再动,可稍一动弹便牵动了伤势。更何况,他如今的状况,也无法追得过,遂对暗卫低声呵斥道:“追上去!留活口!”
余下的暗卫领命,转瞬便消失不见。
前前后后共有两批暗卫追了上去,可慕先生并非旁人,他的武功与顾玄镜势均力敌,更何况他未曾受伤,又岂是一众暗卫能够追上的?
虽是麻烦了些,但弯弯绕绕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到底是摆脱了所有顾氏暗卫。
又一个时辰之后,慕先生负手立于天机山半腰,夜色中的天机山幽静异常,但从山上往下看去,却可以将整个长安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其实看不见踪影的隆宴宫方向。
他冷笑,他虽是喜欢万事留一线,今日的口技之人也是以防万一罢了,可到底没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场。若不是那声肖似虞氏的声音迷惑了顾玄镜一时片刻,只怕他今日多半是要落入顾玄镜手中了。
他从不敢轻视顾玄镜半分,但没想到他竟是警惕如斯,心绪被干扰到这般境地,他不过是大意了些许,竟这般迅速地便留意到他。
到底是他轻敌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今后行事该更小心谨慎些才是。
可到底是等得都太久了,他竟也有些急功近利了啊。
他垂眸看向凉夜中的京都,眼中神色难辨,他也不知晓自己还能等得起多久,又还能熬得了多久。
**
隆宴宫隆德殿,顾玄镜染血的白袍换下,着一袭月牙白常服,许是因着夜里,他并未束冠,三千墨发仅以一根白玉簪挑起,若是细细端详,便能瞧得见发簪间一行簪花小字。
声未动,顾玄镜轻阖着眼坐在主座上,矜贵雍容,仅从他的表情来看,全然无法辨别出他的心绪,只是他的指尖轻轻扣在手边的圆桌上,虽轻,却犹如千金重石一下又一下砸落在殿中人心中,教人喘息不能。
被顾玄镜带来隆德殿的乔青澜虽惊慌,可到底是勉强抑制住了,只是长袖下的指尖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往日里顾玄镜对她虽是不理不睬,但也是敛尽了一身威压,又如何如同此刻这般,教人惊悸得险些呼吸不能。
直到暗卫匆匆入了内殿,顾玄镜方才睁了眼,那一身厚重的威压却是有增无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一更,算是补昨天少的一千字。
晚上的更新正常。
我争取今晚能写到把顾玄镜溜到女主面前的剧情。
慢的话,最迟明天吧,顾玄镜就会出现在女主面前。
第43章 好自为之
顾书裹挟着一身沉郁气息走进了殿内, 正待向顾玄镜禀报, 却见顾玄镜轻抬了手, 他微点了头已是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便隐匿在了暗处。
顾书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殿内最后一丝声响, 乔青澜安静地坐在那厢, 只觉耳畔的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可饶是如此, 于烛火摇曳的隆德殿之中,依旧是静得可怕, 令人有种心间拉锯的痛苦煎熬。
良久,温凉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入她耳畔:
“青澜。”
那声音分明与往常一般无二,乔青澜整个人却是险些控制不住地一颤,下一刻,下颚倏然一凉, 脸在那人的钳制下被迫抬起。
顾玄镜捏住乔青澜的下颚, 微倾了身, 迫使她对上他的目光:“你可有何要解释?”
两人之间的距离这般近,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清雅的青竹香, 若是往常, 也许她心间或多或少会有些许触动, 可此刻, 她心中只余紧绷压抑,因为他的目光过于冷血无情。
她缓了缓心绪:“玄镜又觉得是什么?”
慕先生是从她房间出去的,她不可能装作不认识慕先生, 只能装作别有所图。
那她便赌他没有听见她与慕先生的谈话!
顾玄镜冰冷的目光紧紧锁在乔青澜脸上,直到看得她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犹如拉满弦的箭矢,他却是笑了:“青澜,我说过,你很聪明。”
“我并不聪明。”乔青澜摇头道。
若是她足够聪明,前世又如何会走到那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顾玄镜却仿佛并未听见乔青澜的话,仅是道:“可你不该把这份聪明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乔青澜问道:“怎样又算得上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她用它得到心中所想,这才是它该用的地方。
顾玄镜自嘲一笑:“这些年来,我的确是因着安乐魔怔了。”他看向她,眼底情绪难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日出现在客香居。”
寂静如许的殿内响起烛火燃烧时细微的爆破声。
乔青澜的心亦随着那爆破声狠狠一跳,可转瞬便又被她强行压制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日我会去客香居只是不希望你才进京就为了我扰得京城不宁,甚至惊动圣上!”
“你很聪明,即便时间紧迫,你也可以为你自己去客香居寻一个合适的借口。”顾玄镜眼中闪过一道利芒,“你知道你错在何处了吗?”
“我为了你去客香居,又如何算错?”乔青澜摇头笑道,似是笑顾玄镜的无情,又似是笑自己。
顾玄镜不置可否:“我一向对你深信不疑,可你偏偏错在了那次画蛇添足上,或许该说是意外之上。”
乔青澜眉心狠狠一跳,不知顾玄镜口中的画蛇添足到底是何意,她自认当时在客香居没露出任何异常。
顾玄镜道逼视着她,声线亦是逼迫的寒凉:“你一定不知晓客香居的猫其实根本不会跑吧。”
——“不是吗?那会不会是猫啊?我听闻客香居倒是养了挺多猫,我方才经过那游廊还遇到了一只匆匆跑过去的猫。”
乔青澜倏然想起那日对顾书说的话,她那时是临时被慕先生唤去客香居,一路疾驰,连身上的伤都牵动了,可她方才赶到客香居,甚至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玄镜和顾书,便要看见顾书推门而入,慌忙之下开了口。
与顾书交涉时,又似乎想起来的路上看见过许多猫,下意识地便说了可能是猫惊动了顾书。可实际上她走得匆忙,哪里又来得及关注那些猫到底是不是会跑?
顾玄镜瞧着乔青澜若有所思的模样,古井无波般开口问道:“想起来了?”
乔青澜疑惑地道:“那日我的确看见了猫匆匆跑过去,玄镜何以认为,客香居的猫不会跑呢?”
顾玄镜定定看了乔青澜一眼:“一般的猫的确会跑,可客香居的猫尽数在出生时便灌下了药物,根本地杜绝了疾走的可能。”见她还想开口,他截断了她的话,直接道,“你想说可能有例外?”
他轻笑一声,笑里满是冷冽:“那你又可知客香居为琉栩所置?”
初时,他的确未曾怀疑过她,只是那日他在客香居听见了与安乐极为相似的声音,后来顾书又在客香居搜出了那只竹纹香囊。
他又如何可能什么都不做?
恰巧客香居是琉栩名下酒楼,他那日会去素心斋见琉栩也是为此。
风间琉栩!
乔青澜一窒,客香居背后的主子竟是风间琉栩!竟然是风间琉栩亲自下的药,难怪玄镜能这般肯定。
旁人许是只知风间琉栩精通奇门遁甲之书,可她与顾玄镜认识这么些年,自然也或多或少地知晓一些关于风间琉栩之事,知晓风间琉栩涉猎最深的其实非是璇玑门最擅长的奇门遁甲,而是医术。
前后连通这一刻,乔青澜只觉浑身如坠冰窖。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与虎谋皮,但也只以为是一只猛虎,毕竟玄镜失去虞氏这些年以来,已是甚少再理政务,更是不关心旁的事情。
可没想到饶是玄镜因着虞氏被.干扰疯魔至此,甚至是转交了大部分顾氏权柄于镇南王世子手上,竟依然保留着这般警惕,也竟掩饰得那般好,教她从未看出来他早是生了疑心,连那日在乔老太君寿宴之上,她也以为他是动了恻隐之心的,没想到竟只是伪装。
乔青澜一直平静的面孔终于隐有裂痕,见状,顾玄镜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唇角扯起一抹弧度:
“或许我该多谢青澜你,起初我已是动摇了,可如今虽还有诸多不甚明了,却至少有七分能确定乔二小姐便是安乐。”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眉眼间的冷厉尽收,融了几分融融暖意:“明日你便与我去乔府一趟罢。”
言罢,他竟也不再与她计较,便要示意侍从请乔青澜离开。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乔青澜终于能够顺利地呼吸,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顾玄镜,忍不住问道:“你便不好奇今日他为何会来我殿中吗?”
她以为他至少会审问一番关于她和慕先生的事,可没想到他仅是从她身上探知了虞氏之事后便不再继续,似乎连多问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顾玄镜神情淡漠地看着乔青澜。
许久,他道:“明知道问不出什么,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他的话语有片刻停顿,而后无喜无怒地道,“我不会对你用刑,但这是最后一次。”
乔青澜倏然抬了头去看他,撞入了那双冷酷无情的深墨眼瞳之中,她心头狠狠一悸,便听得他道:
“二十多年了,我欠你的、欠乔氏的,也该算是还清了,安乐欠你的,更是在十年之前便还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
**
因着已经决定嫁与闻清潇,虞归晏便决定不再用那男装的身份与闻沉渊接触,毕竟她与闻沉渊再问心无愧,再仅是当对方是朋友,但到底今后是叔嫂,也当保持些距离。
她盘算过寻个日子与闻沉渊说清楚,只是头部受了伤,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但总这般拖着也不是法子,那间宅子她才买不久,甚至还未来得及买些可靠的丫鬟奴才摆进去,若是闻沉渊每每去寻她,总是发现她不在家,久了定是要起疑心的。
虽说她觉得自己扮作男装时并未做些什么出格之事,但仅是与男子勾肩搭背这一条,在封建的时代已是足够成为她水性杨花的筏子了。
沉吟着,虞归晏便在头上的伤口稍稍好了些后准备寻个男式帽子戴上再出门,大秦并不时兴男子戴帽子,但硬要戴着,也没人会理会。
她整好衣冠,正准备取出那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面具戴上,知杏却是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小姐——”
落后她半步的是性子沉稳的知香。
虞归晏道:“小心脚下!”
知杏一向大大咧咧,遇事也最是容易见风就是雨,如今不知听见了什么,跑得这般急急忙忙。
知杏走得极快,险些踢到门槛上,被虞归晏一提醒,这才小心避了开来,却还是险些一个踉跄,好在知香扶住了她。
两个丫鬟一静一动,倒正是互补,虞归晏不由失笑:“怎的了?走得这般急。”
知杏倒是想开口,可那口气还没喘匀。知香便道:“今日小姐恐怕没法出府了。”
“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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