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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骨——宁归

时间:2019-12-30 11:45:04  作者:宁归
  那日闻沉渊虽是在她右手尾指上留了伤疤,可那伤疤只有一道,而且很小,她虽无法去除,却是轻轻覆在上面便遮盖住。因此她有意将右手尾指露出,又不着痕迹地遮住了伤疤。
  闻沉渊本是见礼起身,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虞归晏的手,他几乎是羞愧而内疚地一下便转了目光,可见过的景象却挥之不去。他只是一扫而过,但大嫂右手尾指上似乎没有伤疤,心里那块压抑了一夜的大石终于落下。
  **
  见了齐王与一众闻氏中人,因着惠信帝亲临主婚,闻清潇本该携同虞归晏进宫谢恩,但因为闻清潇护驾受了重伤,颠簸不得,进宫谢恩的时日也便推迟了。倒是惠信帝的赏赐,在夫妇两人回了慎独轩后便来了。
  来宣旨的是惠信帝亲信曹文。念完赏赐后,曹文并未即刻离开齐王府:“陛下惦念着世子,特意又吩咐了奴才要告知世子爷,好生将养着身体,等伤好全了,再进宫谢恩不迟。”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闲聊一般道,“只是世子不在朝中,今夏怕是不得安生了,那打伤了公孙公子的林家公子今晨竟是被发现死在了狱中。”
  他叹口气,“公孙公子好转后,公孙大人本是松了口,林家公子也就受数月牢狱之苦也便罢了,谁曾想...哎...”
  “说来也怪,林公子偏偏死在公孙公子去了牢狱后的第三日,林府上下如今都快闹翻腾了。朝会上苏大人禀了此事后,陛下看重世子,本是想着让世子主办,可顾念着世子新婚,又受了伤,遂把案子移交给了乔大人,想着等世子伤好后从旁照看着。”
  曹文又是重重地一叹气。
  待得曹文离开后,虞归晏不解地问道:“曹文这是何意?”
  她不信曹文只是随口一说。若是随口一说,为何偏偏在她与闻清潇大婚后第一日提起这等晦气事儿,便是为了表示惠信帝对闻清潇的重视,也过于晦气了吧?
  闻清潇本是躺在床榻之上,曹文走后,他便坐起了身:“你觉着曹文该是何意?”
  虞归晏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头。她委实不懂曹文为何偏偏此刻在他面前提起此间事。
  “我想不出。”
  见得闻清潇起身,她取下椸枷上的衣袍,要为他披上:“先是公孙家的公子伤了,现在好容易公孙公子在贤王引荐的大夫医治下好转了,林家公子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公孙家公子去完牢狱后的第三日死了,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
  当时听见此间事,她本不过是当个笑话,一笑而过,后来才知道了是原身师父故意让林氏身败名裂而设的局。可本以为公孙公子好转结案后,此事也便了了,却没曾想还能发酵到这般境地,简直匪夷所思!
  “的确是不同寻常。”闻清潇微倾了身,方便虞归晏为他披上衣袍。
  她仰着头,抬手将衣袍绕过他,披在了他的肩上,只听他淡淡地道,“太子与贤王相持不下已有数年,大多朝臣已是站了阵营,持中立态度的,除了你的母族与我族,还有大理寺卿公孙期、礼部尚书重景德、威武大将军华林亭、京畿大都督薛勉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磨刀霍霍向顾玄镜和乔青澜,乔青澜一直没动,我也一直没动乔青澜,都会一一在文中写明原因
  ————
  最近在前后承接,卡文得厉害,今天又有点短小,我康康明天能不能补一些
 
 
第83章 你我本是夫妻
  “这其中, 公孙期铁面无私而通情达理, 重景德心怀民众而八面玲珑, 华林亭不擅谋略但排兵布阵极强, 薛勉之统帅无能却长袖善舞。前三人不站阵营是因为不想沾染这淌浑水, 薛勉之则是以身作饵, 待价而沽。”
  一句话毕, 闻清潇止了话音, 去看虞归晏。见妻子认真地听着,连坐在床沿快要滑下去了似乎也没注意到, 他眼中的神色微微一柔,握住妻子的手将她往里侧一带,半纳入自己怀中,以防她再往外滑:“虽说还有六家未曾表态,可朝中站了阵营的, 有一大部分都选了贤王。”
  虞归晏听得认真, 完全没注意到闻清潇的动作, 听得闻清潇这话, 顿时惊讶道:“若是其余六家再投在贤王麾下, 这皇位岂非是贤王囊中之物?”
  她还记得他说过皇帝是属意太子的。
  可这与曹文今日来王府向闻清潇说起林含光的死有何干系?
  她正要开口问他, 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逝。
  慢着......她陡然瞪大了眼:“陛下派人杀了林含光?”
  大理寺卿官居三品, 又是中立派, 太子和贤王定然都想拉拢。闻清潇又特意在此刻提起了朝中党派关系,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干系。
  她本是想,也许是太子动手杀了林含光, 可一转念又想到,若是太子动了手,为何是曹文来向闻清潇提起此事,除非......除非是陛下动手,帮太子杀了林含光,激化贤王与公孙家的关系。
  “是,却也不是。”
  “啊?”这是什么解释。
  闻清潇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妻子身上,见着本是低着头的她突然仰了头来看他,目光中满是不解,可眼底的澄澈却是明显如斯,与大婚夜里她望着他时别无二般。
  他缓缓抬手抚上她的眼尾,他不希望她的眼里染上这尘世间的污垢,也不希望她陷身泥沼中污浊一身。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能够让她慢慢识得世间世故,而不是这般急切地将一切全部告知于她。可他的时间也许已经不多了,所以哪怕再不舍,也要让她迅速成长。
  “掌权者的权术在于驭下,施恩让下属竭忠报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帝王尤甚。陛下年事稍稍高后,驾驭朝臣虽不如从前,但也绝不会冒着被大理寺卿发现后背主的危险,派人杀林含光嫁祸于公孙翼。”
  她微颤的眼睫轻轻打在他的指尖。他感受着她眼睫的轻轻起伏,越发坚定了心中念头。余下的时间里,他会尽己所能,为她铺平道路,让她成长到今后能护自己周全。
  “想动手杀了林含光的人必然存在,陛下不需动手,只用让亲信放松防守,想要杀人的人自然会帮陛下解决了此间事。”
  虞归晏明白了闻清潇言下之意,好一个借刀杀人!
  解决了公孙家倒向贤王的可能,同时今后即便是查出了杀了林含光那人,也和惠信帝毫无干系。
  “可夫君怎地能猜到一定是陛下有意纵容?”如果闻清潇能猜到,其他人不也同样能猜到吗?那大理寺卿又怎会被瞒在鼓里而不自知?
  闻清潇何等聪毓,怎会不懂虞归晏在想什么?他轻声笑道:“若没有曹文那番话,我并不敢肯定是陛下下了手。”
  曹文的话?
  虞归晏仔细想了想:“为何这般说?”
  “乔尚书虽未明确表态,可因着林氏是林家女,他以往也大都偏向贤王。尽管经林含光一事后,乔尚书与贤王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受到影响,但乔尚书决计不可能倒戈向太子。贤王虽无能,但御下还算有道,一个林氏而已,于林家而言算不得什么,于贤王就更算不得什么了,贤王必会在安抚林家后想法设法修补与乔尚书的关系,可太子不仅无能,甚至连幕僚的话也是悦则信,不愉则弃,几乎不可能趁机拉拢乔尚书。”
  闻清潇说得不算快,又为了虞归晏能听明白,根本不会用过于晦涩的言辞,而且基本每一句之间都有停顿。此刻,他说完长长一段话,又注意留心着妻子的反应,见着她没有疑惑,这才继续道:
  “我朝负责刑审的三司分别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刑部复核,御史台监审。只是,重大案件才能惊动三司,一般说来,京中生了事端,大多会先经由京兆府之手,京兆尹结案后上报于刑部,也就结案了。但案子在京兆府上报刑部的流程中出了岔子,加害人在受害人探狱后身亡,原本的案子复杂了,本该是审理重大案件的大理寺接手,只是大理寺卿是原本受害人的父亲。这案子按理也就本该交与刑部,由御史台监审。有刑部尚书与御史大夫在,怎需我主审?”
  虞归晏已是被这绕来绕去的关系绕得有点晕,虽然感觉闻清潇说到此处已很是明了,可她还是不太懂。她面上渐渐浮现浅浅的霞晕,是羞愧的,为何他便能看得如此通透,而她在他说到此处,却还是不怎么能明白。
  指尖忽地触碰到温凉的流苏,她不自觉间便蜷着那流苏,有些惭愧地垂下头不敢看闻清潇。目光低垂的瞬间,才发现,被她捏在手中的流苏不是她的,而是闻清潇佩戴的玉佩上的流苏。
  男子佩戴的玉佩又岂是旁人能随意握在手中把玩的?
  她一惊,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坐到了闻清潇怀里,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青莲香与药香。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坐在床沿的啊!
  虞归晏久不开口,甚至垂了首把玩他玉佩上的流苏,闻清潇不由得倾了身,低声询问道:“怎地了?可是有些累了?”
  虽说昨夜里她与他已是有了夫妻之实,可这才不过是大婚第一日,她到底是还不怎么习惯两人这般亲近的。
  闻清潇甫一靠近说话,他身上独特的气息便更浓郁了,声音也清晰得就像是缭绕在耳畔。她本就局促,他这般一靠近,她就更加慌乱了,猛地一下就往外挪。
  可她一个没注意,险些便要倒在床榻上,头也要随之磕到。好在闻清潇本就是因着护着虞归晏而将她半纳在怀中,以手护住她,此刻更是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他的方向带。
  虞归晏本以为自己要磕到,可天旋地转间,却觉自己撞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鼻息间都满是熟悉的气息。本以为逃脱的气息更近了,近到她似乎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与今晨她从他怀中醒来一般无二。
  除却昨日夜里,这是她清醒时分,两人第一次这般靠近,她笨拙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夫君,我......”
  我什么呢?
  难道说是自己太笨,又还局促不适应他的靠近,所以才不小心摔倒了?
  怎么想也不合适吧?
  她脑子里忽地当了机。
  虞归晏的沉默局促里,耳尖又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了,闻清潇顷刻之间便明白了她所思所想,却没立即松手,尽管明白自己也许时日无多,可心里却又矛盾着,想着,她是他的妻子,总该适应他的存在的。
  到底他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闻清潇曾自问过,他于这个妻子,到底是身为夫君的责任,还是怜惜爱重。很显然,责任存在,爱重怜惜也有。如果只是责任,他分明有旁的方式可以安置她,可却娶了她。
  他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十年前,那时她不过八岁,可一双眼睛却分明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沉静与沉默。
  只是男女有别,他便并未过多关注,后来得知乔氏二姑娘坠入湍河,除却按礼制送去乔府相应礼品,他因着在天机寺修养,并未亲自前去。待得再见她,那时她已是出落得亭亭,可一双眼睛却犹如明珠蒙尘。
  至于后来父王与沉渊去乔府提了亲,他再退亲于她名声已是有损。他本是思忖着是否要以什么旁的方式安置她,却没曾想会在斗琴会那日看见她,那时她的眼睛又与他曾见过的毫无光芒隐约不同,虽是呆滞,却隐隐含着灵动。
  过往见过的她历历在目,他陡然的,便想起父王说过的话,生了一个念头,或许娶了她,哪怕他不能护她一世,可至少闻氏能给她安稳。
  这个念头一起,以致于后来,她恢复神智,婚期已近,退亲再无可能,他亦看得分明,她想要的,并非是他的护佑,所以他尽己所能地护她周全,教她成长,让她今后能够护好自己。
  只是爱重却也在最初的护佑与怜惜之间生了根,或许便是在最初对她心软时。
  这份爱重虽不深,但他没想抑制它的生长,也或许该说,他抑制不了,毕竟他虽参禅悟道,可到底并非大彻大悟的神佛,又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这般想着,他也便顺从了心意,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归晏,我说过会将我知晓的尽数告知于你,会等你与我并肩而立,便不会食言,你不能明白的,我希望你都不要瞒着我,你不必因此有所顾虑,也不必有负担,你我本是夫妻,你何须避忌着我?”
  他的气息很近,她的腰身又被他牢牢钳制住,根本挣脱不能。未成婚之前,他是温和关怀却有礼疏离的,从不会过分靠近她,更何况这般将她抱在怀中,此刻的他,虽然也是温和关怀的,可她直觉间却觉此刻与以往有些不同。在他的目光下,她耳尖的微红已是蔓延至脸侧,“......我知道了。”
  她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襟:“......我还是不怎么明白夫君最后的话,既然不需要夫君主审,也不是特意表示陛下对夫君的重视,那为何曹文还要说这样一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昨晚困到不行写的,修了最后一句话,从上一章闻清潇最后一句话看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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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吧,我比较适合归晏的智商,闻清潇这智商不适合我呜呜呜呜呜呜
  我还只是个三岁的宝宝
 
 
第84章 谢恩
  “陛下让曹文来的意思, 是想让我从旁看着, 必要时干预。陛下要保公孙翼, 但又不希望贤王再有与公孙家调和的机会。”虞归晏不再如最初时抗拒, 闻清潇轻轻笑了笑, “乔尚书偏向贤王, 一定会尽量选择有利于缓和贤王与公孙一族关系的方式判案, 这不是陛下希望看见的。”
  虞归晏眉心微蹙:“闻氏...”她刚想说闻氏, 却又想起自己是闻清潇嫡妻,自然也是闻氏中人, 再这般称呼已是不妥,遂改口道,“可我族不是一向中立吗?为何陛下偏偏要选夫君,陛下难道就不怕夫君佯装不懂,不进行干预。”
  闻清潇扣在虞归晏腰际的手微微收紧, 声音里却听不出分毫情绪起伏:
  “我族虽不参与太子与贤王之争, 可君命却不能不听。于父王而言, 君要臣死, 臣便不得不死。陛下偏向于太子, 只是迫于形式而不得言明, 故而父王也是有意支持太子的。自然, 在陛下看来, 我族都该大力辅佐太子。此时让曹文命我干预林家一案,是试探我的态度,也是暗示我投入太子麾下。”
  虞归晏在闻清潇平静如常的语调中渐渐适应了不少, 不再如最初般局促,可听了他的话,她却无法不震惊。她听得分明,惠信帝的态度便是齐王的态度,可闻清潇......“夫君想扶持谁登基?”
  太子无能还喜怒无常,辅佐这般一位储君登基,这天下还怎能安定繁荣?听闻清潇言下之意,他似乎并不想辅佐这样一位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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