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仰首望向闻清潇间,外面忽地有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哥!大哥!”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蓝衣华服少年便入了内室。
闻沉渊一步踏进内室,便见着了床榻上的两人。还是白日里,向来仪容端肃的大哥竟然姿态温和地环抱着大嫂。尽管两人衣着都端正,除却大嫂坐在大哥怀里,两人举止也并无过分亲昵,可无意中闯进来的闻沉渊还是愣住了。
他本是见着门没关,又因着与大哥亲近惯了,大哥不关门便是没甚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进来了,却没想到会见到这般场景。
虞归晏也没料到闻沉渊会突然闯进来,再看着他愣怔的模样,再一想到她如今与闻清潇的亲近,瞬间便明白过来了,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绯红迅速回蹿。
倒是闻清潇,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反应了过来,迅速起身下床,看着虞归晏,轻声道:“我与沉渊有些事商议,你先歇歇。”
虞归晏脸上已是红透了,私下里这般亲近与被人撞破是有所不同的,闻得闻清潇的话,目光闪躲着落在正红色的被褥上,低低地应道:“好。”
妻子的头都快低进被褥中了,闻清潇无奈地轻轻笑了笑,抚了一下她的秀发:“我很快便回来。”
言罢,他转身往外走,行至闻沉渊身边时微顿了步伐:“沉渊,我们出去说。”
有闻清潇解围,闻沉渊自然赶紧跟出去了,一边跟上闻清潇的步伐,一边解释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的,我下次一定记得敲门。”
他走得急,还未习惯大哥成亲了,这才不小心闯了进去。
“我知道。”走至庭院中,闻清潇至了步伐,“可是有何要事?”
若非有要事,闻沉渊也不会这般火急火燎。他将密函递给闻清潇:“镇南王的亲随不日便要到淮安了,恐怕过些时日就会发现南蜀近来根本没发生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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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贤王府。林春和失了唯一的嫡子,正跪在贤王面前哭着求他做主:“殿下,求殿下为小儿讨回一个公道啊!小儿死得冤枉啊!”
林含光是林春和唯一的儿子,还是老来得子,一直视若珍宝般养大。这突然就没了,林家的香火也就没了啊!叫他百年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林春和哭得几乎晕厥,贤王头疼不已,好在此次事先把侧妃关在了后院,又有慕先生在,他才清净了几分。
贤王安抚了林春和几句,赶紧道:“且先听听先生如何说,若真是......”他咬咬牙,狠道,“若真是公孙翼所为,本王定会为令子讨回公道。”
上次林含光只是进了牢狱,他糊弄糊弄还能过去。此番林含光可是死在了牢狱中,把老来得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林春和怎可能善罢甘休?
他今后需要林家出银钱的地方还很多,两害取其轻,公孙一族便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刑司上,他还有乔游。
慕先生在两人的目光转过来时,轻轻搁了茶盏。
几个时辰之后,林春和从贤王府离开。贤王负手立于雕花窗前,望着林春和仿佛瞬间老了十余岁的身影:“先生认为是谁杀了林含光。”
慕先生垂眉敛目道:“不能是公孙公子。”
短短七个字。
贤王却是忽地转了身:“先生此言何意?”
慕先生看向贤王,眼底寒冰交错。见得贤王看过来,他也仅是不疾不徐地道:“没人看见公孙公子杀了人,那就不是公孙公子。”
“这......”贤王略有迟疑。
虽说不一定是公孙翼杀了林含光,可目前也唯有公孙翼嫌疑最大。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开罪公孙家,只是林春和那里......
“既然鱼与熊掌可以兼得,殿下为何要弃之?”慕先生慢条斯理地斟了一盏茶推到贤王面前,意味深长地道,“想杀了林公子嫁祸给公孙公子,挑拨殿下与公孙大人关系的人,朝中可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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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惠信帝嘱咐了闻清潇伤好之前不必进宫谢恩,但若闻清潇真是伤好之后再进宫,只怕又会让惠信帝怀疑闻氏了。也因此,闻清潇伤好一些,能起身后便携妻入了宫。
曹文进殿通禀后,闻清潇侧身为妻子整了整衣襟,压低声音嘱咐道:“记住我说的,等陛下派人引你去见皇后时,无论皇后问及什么,一概应不知便是。”
虞归晏点点头:“我知道了,夫君。”
她应完,曹文也出来了,引了两人进殿。
进了殿,虞归晏这才发现,不仅惠信帝在,竟然太子夫妇也在。她微有讶异,却也安安静静地跟着闻清潇行了礼。
惠信帝似乎很是愉悦,竟是亲自扶了闻清潇起身,又对虞归晏道:“世子妃起身罢。”
虞归晏起了身,跟在闻清潇身边。虽说是谢恩,但惠信帝、太子与闻清潇先是谈及了那日婚仪上刺客追查一事,而后也大多在谈论朝政,因着此前闻清潇的话,她也约莫猜到了惠信帝此刻让太子留在殿中的意思。
不多时,惠信帝似乎看出了太子妃与虞归晏在旁没有旁的事情,便笑道:“正巧太子妃也要去凤仪宫见皇后,世子妃便随太子妃一道去罢。”
虞归晏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闻清潇,才谢了恩,同太子妃一道去凤仪宫。
太子妃萧氏看起来是个温和的性子,可能稳坐太子妃之位的,又岂会真的只是温和?
虞归晏稍稍落后太子妃半步,遮住眼底思量。
虞归晏走得规矩,太子妃则是在暗中打量虞归晏,短短数月,眼前这位齐王世子妃所历可是教朝臣及女眷开了眼界。
不过是方才恢复神智的女子,却能教镇南王和齐王世子都为之神魂颠倒,还公然在赏春宴上起了争执,齐王世子甚至在明知乔氏与镇南王有肌肤之亲的情况下还愿意娶乔氏。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又岂能不教人震惊。
毕竟若是旁的男子也便罢了,可镇南王与齐王世子是何等人物?
镇南王与仙逝的镇南王妃鹣鲽情深,十载未曾续娶,怎地就看上一个心智不全的女子了?何况,佛学造诣同虚相大师比肩的齐王世子竟然也执意要娶她。
太子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自己乳娘,见她点了点头,便更讶异了。处子与经了人事的女子是有不同的,经验老道些的妇人都能看得出来,乳娘的意思,齐王世子妃分明已经了人事,而且被滋养得很好。
齐王世子若只是为了批命要娶了乔氏,定不会在伤中便急着行了房。如今这般,也唯有齐王世子的确爱极了乔氏可以解释了。
太子妃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无论这齐王世子妃有何勾人的本事。既然齐王世子肯宠她,那太子便多了一分拉拢齐王世子的机会。
这般想着,她稍稍落后些许,基本与虞归晏齐平,仅有些许细微的差距:“母后身子骨不怎么好,时常闭宫修养,不怎么喜欢有人佩香,也不喜女子言谈的话音过高。”
因着出府之前闻清潇特意嘱咐过虞归晏皇后的习性,因此她倒也还记得。只是此刻太子妃好心提醒,她自然佯装眼含感激:“多谢太子妃提醒,臣妇省的了。”
倒是规规矩矩的,也看不出来有哪处勾人。太子妃柔声道:“世子妃也莫要忧心,除此之外,没有旁的忌讳。”凤仪宫便在眼前,太子妃笑道,“世子妃跟着我便好。”
虞归晏应了,跟在太子妃身边入了凤仪宫。
皇后小重氏并非是惠信帝元配嫡后,而是元后的嫡亲妹妹。元后早逝,小重氏与嫡姐肖似,惠信帝有心摘花,立了小重氏为继后。按母族辈分来算,小重氏也便是太子的嫡亲姨母。
虞归晏与太子妃入得寝殿时,皇后尚未起身。两人等了些时辰,皇后才出来了,虞归晏同太子妃行礼后,以眼角余光打量着皇后,目光甫一上移,便是一惊。
第85章 等着我杀了你
与她以为的雍容华贵不同, 皇后形容枯槁, 似乎半身已入黄土,即便是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她一身的沉沉暮霭枯死之气。
虽说皇帝年事已高, 老态尽显, 可皇后小重氏分明比皇帝年纪小得多,但却是比皇帝更老态龙钟。若是两人站在一处,只怕说皇后是皇帝的母亲也有人信。
虞归晏怕被看出端倪,不过一晃便垂了眉目,可心中的震惊却挥之不去, 皇后竟是病到这般地步,难怪她与闻清潇的大婚上也未曾看见她。
两人行了礼起了身,高座上的皇后却是久久未曾出声, 太子妃似乎司空见惯, 想也不想地走到了皇后身边:“母后, 齐王世子妃进宫谢恩,父皇命儿媳引世子妃来见您。”
皇后似乎没听清,倾身向太子妃凑去:“你说谁?”
太子妃端庄地笑着,重复了一遍:“父皇吩咐儿媳引齐王世子妃来拜见您。”
“齐王妃?”皇后忽地起了身, “齐王妃不是死了吗?”
她绕下高台便往虞归晏走去。侍奉在侧的乳娘见着这般景象,忽地变了脸色, 疾步跟了上去。太子妃显然也没料到皇后会有这般大的反应,她竟被她掀翻在地。不过太子妃的错愕也只在一瞬间,跌倒后便立即起了身,疾步下了高台。
虞归晏本是低垂着眉目, 闻得皇后说齐王妃死了,讶异异常,毕竟是一国皇后,怎地这般嘴无避忌。可不等她多想,便已被皇后抓住了手腕。
“齐王妃?”皇后细细端详着虞归晏,眼中似有千百种情绪交织,喃喃道,“不像啊。”
皇后陡然凑近,饶是谁都会被吓一跳,虞归晏也不例外,她下意识地便要后退,可手腕被皇后抓住。看似病弱的皇后抓住她的力道竟是奇大,似乎要捏碎她的骨骼般,她又不敢卸了皇后的力道,只得道:“娘娘,臣妇是齐王世子妃,齐王妃是臣妇的母妃。”
乳娘也赶了过来,不着痕迹地安抚着皇后:“娘娘,齐王妃已经仙逝好些年头了,您怎地又忘了?这位是齐王世子妃。”
走过来的太子妃随即扶住了皇后的左手,柔声道:“是啊母后,这是齐王世子妃,是齐王世子前些时日才迎进门的世子妃,非是齐王妃。”
“齐王世子妃?”皇后似乎有些不解,可好在没再握得那般紧,只是目光却还是紧紧绞在虞归晏身上。忽而,她道,“她不是齐王妃,齐王妃去哪了?”
虞归晏正想开口,皇后却是忽然又掀开了三人,往内殿跑去:“齐王妃去哪了!”
太子妃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了上去。皇后的乳娘柳氏也旋即便要追上去,可方才一动,却又想起了殿中的虞归晏,止了步伐,福了福身子,声音苍凉地道:“娘娘与齐王妃是闺中旧识,病了的这些年,认不清人时总是伤人也伤己。”
皇后和齐王妃是旧识?虞归晏想起方才皇后异常的反应,心里觉得古怪,可又想不出古怪在何处。
柳氏却是已敛了情绪,镇定如常:“娘娘恐怕没法再见世子妃了,老奴送世子妃出去吧。”
同光殿。惠信帝称自己累了后,恰巧太子便同闻清潇一道出了同光殿。
太子甫一出殿,便同闻清潇笑道:“林含光一案,便有劳世子了。到时,本宫定重重有赏!”
若同时能让老四折了林家这羽翼,那是再好不过。
闻清潇拱手作揖回道:“为陛下分忧是微臣之责,如何受得起殿下赏赐。”
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太子虽心有不虞,可到底没表现出来,正想开口再说,贤王却是远远走了来:“皇兄,世子。”
那厢,柳氏送虞归晏到了内宫城外的马车旁。虞归晏见着闻清潇还未来,送走柳氏后,便在知香的掺扶下准备上马车等候,身后却是忽地响起一道熟悉到令人憎恶的声音:“安乐。”
她佯装没听见,不作停顿地便要登上马车,身后,顾玄镜的声音却是又传来了:“安乐,我只是有些话想同你说清楚而已,你不必避我如蛇蝎。”
他竟然敢叫她安乐!虞归晏猛地便要侧首,可微一动作,便发觉知香与一众护卫并未任何异样神情。她也便明白了过来,顾玄镜这句话唯有她能听得见。如是一懂,她瞬间收回了视线,上马车。
她同他之间,该说的,早已说完了。
“你不下来,我便当众说,纵是有人不信,可信的那些人呢?你也不想闻清潇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吧?只要你下来,我便为赏春宴上那日的事情道歉,也算是挽回你与闻清潇的名声。”
虞归晏身体陡然一僵,搭在知香手背上的手也猛然收紧。
他怎么敢!
知香察觉到了虞归晏的异常,询问道:“世子妃怎么了?”
虞归晏到底是顿了步伐:“无事。”她遮住眼底冷意,声线中的寒凉却遮掩不住,“想来马车上有些闷,我先在外面歇歇。”
顾玄镜既然说的出,她相信他定然是敢的。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毕竟她也没甚名声可言了,可她不能不顾闻清潇的名声。赏春宴上,她与顾玄镜的事情已经让闻清潇饱受众人议论,若今日顾玄镜真敢当众说些什么
顾玄镜看出了虞归晏的妥协,心中也不知是悲更多,还是抓住了她软肋的喜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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