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俏脸一红,连忙收回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招呼着丫鬟们摆桌子布菜。
对于主子们旁若无人的小亲密丫鬟们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忍不住低头憋笑。
吃饭时,梁桢状似无意地问:“今日在郡王府玩得可好?”
秦莞反问:“你不知道?”
梁桢故作镇定,“知道什么?”
“我以为那些护卫会告诉你。”秦莞撇了撇嘴,厌恶地说,“今日在后花园碰见了魏如安,就是之前设计我的那个太学生,好在我也没吃什么亏,桢哥儿帮我教训了他。”
看着她眉眼间的小得意,梁桢唇边露出一丝笑,“桢儿做得可让你满意?”
“满意极了。”秦莞不假思索地说。
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道,“桢哥儿那样做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我走的时候是和泽表哥一起的。”
——总之,绝对没有招惹你儿子的意思!
没想到,“梁大将军”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秦莞忙讨好地给他夹了块粉蒸肉,转移话题:“将军尝尝这个,这是蜀地传来的方子,泽表哥给我的。”
梁桢的手伸到一半,看着那块原本很喜欢的蒸肉,顿时没胃口了。
饭后,“梁大将军”例行要打一套拳。只是今日他没打拳,破天荒地改成了耍剑。
耍到一半利剑“一不小心”飞了出去,把车上的那束嫩黄的迎春花给削了下来。
秦莞眨了眨眼——将军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啊,果然还是介意的吗?
所以,从今往后还是要和梁桢保持距离才好。
***
魏如安被梁桢捅了俩血窟窿,二皇子也丢了个大脸,两个人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魏如安趁着“伤重”当着二皇子的面极力卖惨。二皇子不顾贤妃的劝告到官家跟前告了梁桢一状。
他不仅说了魏如安被伤的事,还把梁桢自打回京后的“为非作歹”不遗余力地摆列出来,证据都是魏如安收集的。
魏如安心机深沉,在蓄力报复秦莞的同时也把梁桢纳入了仇人的行列。
官家看着二皇子的条陈,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怒容。然而,待二皇子走后他突然闷笑出声。
当时只有贾内侍站在旁边,不由问道:“陛下这是气狠了?唉,梁小将军年少轻狂,不服管教也是有的。不若把梁大将军叫来狠狠地训斥一顿,叫他约束好儿子。”
官家摇摇头,微笑着说:“看到梁晦的儿子这般荒唐,朕就放心了。”
贾内侍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也露出一丝笑意。
四月初夏,清风徐来,百花盛开。
三榜进士齐聚大庆殿,由官家亲自考校。
这一日,汴京府的官差们个个穿着大红衣裳、戴着孔雀翎乌帽,等在皇城门外。
待金榜一贴,他们便骑上骏马,举起令旗,敲着铜锣到各处报喜。
每到一家主人无不喜极而泣,用厚厚的赏银相赠。即使是那些贫寒的举子这时候都不会吝啬,就算他们拿不出,多的是人替他们拿。
对官差来说,这可是三年才能有一次的肥差。
这回,有三拨人格外幸运。
第一拨去的是皇家贵戚安国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嫡孙苏泽苏小公爷得了殿试头名,长公主一高兴赏了官差足足一整匣金锞子。
第二拨去的是御前红人梁大将军府上。
大将军的侄子梁桦小衙内年纪轻轻便高中一甲十六名,且得了圣赞。梁老夫人老怀甚慰,同样给了厚赏。
第三拨去的是二品军侯定远侯府。
秦修秦二郎君在殿前应答时极得圣心,不仅从二甲进士出身一跃而上得了个“探花”的名号,还被官家当场授予官职。
官差从定远侯那里得了一份赏,又从三大娘子那里得了一份赏。
小衙役受到宋丹青的点拨,紧接着又给肃王府的赵攸宁和听松院的秦莞递了信,跑跑腿的工夫又得了两份。
这个四月满京城就像炸开了锅,处处都在讨论这场殿试,人人都要说上一嘴,仿佛能沾到喜气似的。
其中被讨论得最多的就是秦家二郎君,秦修。
坊间都说他在国子学时资质平庸,当初想参加科举时先生曾极力阻拦,生怕他给国子学丢人。若不是定远侯亲自请了祭酒大人出面,秦修连下场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跻身“三鼎甲”之列?还是官家亲自从进士出身提上去的!
说起来,大昭的进士榜一共有三等: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各取数名,以考生资质而论,没有定数,向来主张宁缺毋滥。
三甲之间就像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自来降等容易跃甲难。秦家二郎怎么就偏偏做到了?
不仅坊间议论纷纷,就连秦修的亲娘纪氏都心存疑虑,“夫君,你说官家是不是看在长公主和郡主的面子上才点了苏小公爷和咱们二郎为状元和探花?”
秦三叔啧啧嘴,“苏小公爷我不确定,咱家那小子八成是。”
纪氏摇摇头,“要我说,是十成。”
夫妇两个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们相当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作者菌牙疼得想撞墙,每天就是吃了药睡觉,怠慢大家了~~
呐,今天去拔牙,只有这一章了~鞠躬!
第79章 9.16
秦三叔和纪氏猜错了, 苏泽和秦修的名次都是凭本事得来的。
苏泽能高中状元, 是因为他确实有真才实学。
当然, 如果说和家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准确。因为有显赫的出身他才能获得强大的资源。
在启蒙之初,安国长公主便为他延请名师, 文武兼修。十岁起, 长公主带他游历南北, 见识风土民生。十六岁苏泽已走遍中原各路, 并以大昭使臣的身份拜会过大理王。
这样的才学和见识就连某些官吏都不能及, 更别说那些死磕书本的普通举子。
所以苏泽的状元实至名归。
相比之下,秦修就有那么一丢丢幸运加成了。
近来各地属官屡有上书, 言说当地商人联手哄抬物价,以至市场混乱,且屡禁不止。官家颇为忧心, 这才在本次殿试中出了个“平抑物价”的考题。
这可难住了众考生,他们读的是圣贤书, 骨子里大多瞧不起生意人,对商贸之事半点都不了解,又怎能提出行之有效的见地?
秦修却不同。她的母亲纪氏的娘家是开银楼的, 秦三叔跟着老丈人做了多年生意。秦修自小耳濡目染,于此道自有一番见解。
他在考卷上写了个“设立市易司”的法子。
他提出, “市易司”可由由官府管辖,负责勘察坊市,出钱收购滞销货物,短缺时再卖出。这样一来就能限制商人对货源的垄断, 不仅有利于平抑物价,还能增加国库收入,可谓一举多得。
官家看了他的答卷,连连点头,“这法子可是你想出来的?”
秦修躬身道:“回陛下,此法并非学生自己所想,而是有幸听到长辈们议论,学生今日便斗胆发挥了一番。”
官家见他言语坦诚,且年纪轻轻便应对自如,更为欣喜,“我大昭能有秦生这般人才,何愁国之不兴,民之不富?”
有那些和定远侯府交好的考官顺势说道:“这位便是定远侯府的二郎君,年前刚同安华郡主定了亲。”
官家一听,顿时龙颜大悦:“好好好,这般青年才俊竟是我赵家的女婿!”
于是,秦修就这样得了一甲第三名,民间称为“探花”。
纪氏知道了其中缘由,喜不自禁,第二天便让灶上蒸了十几笼拳头大的包子,炖了三大锅肥肉相间的五花肉,用来答谢神明、祭奠祖宗、犒赏忠仆。
秦莞高高兴兴地回娘家吃酒。
席面摆在主院,兄弟姊妹们像往常那般一人一方小案,跪坐在长辈们下首。
一家老少都到了,唯独少了萧氏和秦萱。
定远侯没提,秦昌也没吭声,所有人都保持着默契,仿佛家里没这俩个人。
关于萧氏和秦萱的情况,定远侯和秦耀没瞒秦莞。
萧氏每日在偏院吃斋念佛,看似真心悔过,实际不知能坚持多久。秦萱闹过两回,后来突然消停了。
贤妃派来的小丫鬟查出来了,是个名叫“冬儿”的粗使丫头——她钻过狗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留下了气味,根本逃不过秦耀院里那两只青毛大狼犬的鼻子。
秦耀没打草惊蛇,只派人悄悄盯着。
冬儿这段时间偷偷出去过三次,可以借此推断贤妃并没有放弃萧氏和秦萱。
秦莞对母亲的手札更加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让堂堂一个宫妃如此牵肠挂肚?
整个家里除了秦昌,最惦记那对母女的反而是秦茉。
秦茉虽惦记秦萱,却不想见她,只暗地里叫丫鬟盛了些好酒好菜悄悄地给她送去。
秦茉的举动没瞒过家里人。只是定远侯没阻止,秦耀也没说什么,秦莞还拐弯抹角地夸了她两句。
反倒是秦薇,从前像条尾巴似的跟在秦萱身后,讨好秦萱,侍奉萧氏,表现得乖顺又孝敬。然而自从她们出事后,她看都没去看过一眼。
秦莞想到秦薇那日的反应,虽然没确切证据,却也隐隐知道她是知情的。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最为忠厚老实的四妹妹竟是这般心思深沉,外加白眼狼。
当然,并不排除她性格谨小慎微,习惯于自保。只是秦莞怎么都对这种人喜欢不起来。
此时,秦薇正凑到秦茉跟前亲亲热热地说着话,那副小意讨好的模样再眼熟不过。
秦莞恍惚记起,小时候秦薇也曾这样对她,她嫌她胆小怯懦,不稀罕跟她玩。后来秦薇就转向了秦萱,这时候又换成了秦茉。
秦莞觉得刺眼,朝秦茉招了招手,“三妹妹,过来这边。”
秦茉充满警惕,“干嘛?”
秦莞微笑,“给你样好东西。”
秦茉撇了撇嘴,“你以为我傻吗,你的东西哪一样是那么好拿的?我才不要。”
秦莞挑挑眉,“‘大将军’新出的画册,确定不要?”
秦茉腾地坐起身,惊喜道:“当真?”
秦莞从身后抽出一本——是秦修刚从印局拿回来的——举起来晃了晃。
秦茉像只归巢的小鸟似的扑到她跟前,将画册一把抢到手里,边翻边狐疑地看她,“果真是新出的,铺子里还没上,你怎么会有?”
秦莞神秘地笑笑,“我要说我和‘大将军’认识你信吗?”
秦茉顿时瞪大眼,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大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这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她嗓门极高,所有人都听到了,席上一片笑声。
唯有秦薇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她知道秦莞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和秦茉说话。她也知道,秦莞从小就看不起她。
她都知道。
她都记得。
她会牢牢地刻在心里。
***
四月末,杏林初宴,官家亲至琼林苑宴赏众进士。
今科登榜的二百余举子中,唯有苏泽和秦修最为年少,且生得风流俊朗。官家封其为“探花使”,命其遍访名园,觅得花魁。
探花郎打马游街,不知多少宝马香车一路跟随,更有坊间百姓夹道围观,将二百余步宽的御街堵得水泻不通。
那些有园子有名花的人家无不盼着探花使入内一观,即便选不中花魁也足以吹嘘一番。
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探花使摘花可取两朵,一朵献于御前,余下的可赠给姊妹亲眷,拿到花的人往往会大大地出一番风头。
苏泽在安国长公主园子里摘了朵芍药,秦修选了枝茉莉。俩人又游游逛逛去了定远侯府,在一方居各掐了一朵牡丹。
秦修下手最狠,把刚开的那朵“千心黄”给摘走了。
那是大皇子妃送给秦莞的,精心养了小半年才开了这么一朵。秦莞心疼得不行,非要抢回去。
秦修哪里容得她抢?他特意摘下这个象征皇家的颜色不是为了讨好官家,而是为了送给未婚妻。
眼瞅着黄灿灿一朵牡丹花拿在赵攸宁手里,秦莞心里酸溜溜的,大骂秦修借花献佛,脸皮厚。
秦修哈哈大笑。
众人拿眼瞅着,直说秦家兄妹感情真好。
好个屁!
秦莞用足了力气,一脚踩在秦修红灿灿的探花袍上。
苏泽忙拦住她,把自己手里那朵粉白的芍药给了她,“这是特意给莞妹妹摘的,快别气了,再生气就要变丑了。”
秦莞白了他一眼,“表哥这是在哄三岁孩子吗?”
苏泽笑:“莞妹妹瞧着可不像三岁的,怎么也该有五岁了。”
秦莞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
苏泽俯身,将那朵芍药别在她发间。
粉白的颜色衬着小娘子娇嫩可人的脸,当真是芳华尽显。不知是花为人增了色,还是人给花添了彩。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那朵花上,恨不能变成一片花瓣,也好被状元郎的手碰上一碰。
到底是年轻的小娘子,秦莞难免有那么一丢丢虚荣心。全京城都想嫁的苏小公爷,如今又成了状元郎,是她表哥,还把花给了她!
这么一想,秦莞又高兴了。
有人却不高兴了。
梁桢吊儿郎当地坐在马上,暗搓搓地想着要不要把压箱底的书本找出来,考个状元玩玩。或者改天把苏泽约出来打上一架,更便宜。
这边,两位探花使顺利摘得花魁,飞身上马,准备返回琼林苑。
秦莞、宋丹青、赵攸宁走在一起,两个小娘子手里各有一朵花,正举给宋丹青看。
恰逢魏欣从旁走过,轻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呀,怎么不知道体谅体谅宋娘子的心?快别显摆了,免得她难过,要抢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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