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一个人,也许就是这样,即便被她气得不行,却只因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卸了防备,原谅了,自认倒霉了。
他冷哼一声,想要放话与她真的诀别,却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只能眼睁睁目送她带着别的男人离开。
“时年!”
“在……”
“上酒!满上满上!”
回客栈路上,江微尘时不时瞄一眼余玖的脸,仿佛能从她冰封般的表情里解析出她对五毒教教主的情感似的。
约莫走了一炷香,他终憋不住问:“你们……”
余玖不禁莞尔:“一个朋友罢了。”
“哦。”他心里舒坦了些,再回想起方才任霓煌看他的眼神,竟有些小骄傲。
她们并排走着,他悄悄伸出手,捏住她伤疤密布的手心。对方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他心下欣喜,得寸进尺起来,与她十指交扣。
一股热流涌入余玖的心,她回首凝视着他,牵着他仿佛牵着阿辰。
是了,她看江微尘,总看到阿辰。
“我不想骗你,但我能与你如此亲近,大部分可能是因为……因为你很像他……”
江微尘自然不介怀,他本就是他啊:“无妨。”
这对他不好,余玖深知这一点,见了任霓煌更是清醒了。醒悟过后,她轻轻从他手中抽出手,别过头去:“对不起,我的心里有别人,既不能一心一意对你,我便不能耽误你……”
好狡猾啊……真的好狡猾……
江微尘苦笑着,点头应了,默默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心被无尽的虚空占领。
可笑,他竟吃起自己的醋来了……
有了任霓煌的令牌,二人三日后的傍晚时分轻松上了一条商船,船上的人甚至都不敢与她们正面说话。
余玖发觉自己果然是讨厌骑马以外的交通工具,只能晚上出来透透风,免得自己吐在床边。
青玉般温润的月光自船帆流泻下来,她趴在船头,听着不远处两个商人的对话。
她二人酒过三巡出来透气,大胆地聊人生聊理想、聊国家大事,各抒己见。听着听着,坐在木桶上的余玖便昏昏欲睡。
“听水手们说,长岭女帝怒了,要与平夏决裂了。”
“什么事这么大?”
“还不是前几日长岭长皇子,现在的凌王君在平夏遇刺下落不明的事。对了对了,早些时候我还听说,长皇子嫁到海国时途经平夏,也遇刺了。”
“有这等巧事?”
“天下要乱咯。”
似乎与江微尘有了嫌隙,二人自上船后便没什么对话。余玖偶感到对方的目光回望过去,他总能很快地闪避开来。
她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微妙了。正如余玖多次对自己所说,人一旦有了牵绊,就会痛苦,就会有无谓的牵挂。她尽量让自己不去与他产生多余的纠缠,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撑一辈子。
越与他相处,就越不由自主怀疑他。
是时候,考虑退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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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们一起
曙色昏昧,正值盛夏,阳光灼热晒得人睁不开眼。船只翌日一早在海国西临海登陆,二人乔装打扮一番,恢复各自假扮的性别。
一路无言,知了尖鸣,酷暑难耐,余玖在小摊贩处买了一把遮阳纸伞。
她十分顺手地为江微尘连带着撑伞打上,抬头撞上他幽幽的眼神:“怎么了?”
“没,”他自嘲一笑,抬手握住伞柄,“我来吧,我现在是女子,理应为夫君撑伞。”
这话听着奇怪。
余玖尴尬一笑,见对方执意如此,也只能把伞交给他。二人又是一路无言,如此气氛自醉仙楼出来后便一直氤氲着,云遮雾罩般笼着她们。
临海乃港口大市、交通要塞。自从平夏独立以后,便将临海分为东临海与西临海,东临海隶属平夏,西临海隶属海国。
前方人潮人海,滞留的人群被城门的官兵检查地严格,不知出了何事。
江微尘指指不远处的驿站:“先联系萧芸,让她尽快派人与我们会和。”
“嗯。”余玖回过头,用意念稍微拨开人群,在众人之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尘,你看那是不是林将军?”
她叫他什么?
江微尘微微一怔,眼睛虽跟着看过去,心却飘飘然起来。这几日的阴霾只因这声唤消散开来,她再说了什么他已然听不清了。
余玖猜测林海音混入城门侍卫是为了找寻她二人,便提议将她拉到无人处说明情况。她问他意见,他却毫无反应,目光呆滞地望着林海音,失了魂一般。
她也不想耽搁,一个念力将他直接带走,顺手把林海音勾过来,三人汇聚在驿站边的小角落内。
林海音内力强大,这一勾引得她头生疼:“林将军,是我们。”
“王女!王君!你们,你们没事吧?属下罪该万死,没能保护好二位!”她訇然双膝跪地,满面自责的模样让人心疼,“属下回去定当自行领罪!”
“无妨……并非林将军之过,”江微尘连忙将她扶起,还不忘侧身将余玖挡在身后,生怕自家王君被人看了去一般,“如今局势如何?”
“距离殿下失踪已过了八日,目前消息已经从平夏传入长岭,长岭尚未有任何骚动,但……据探子来报,送长岭密函的使臣,已在路上。”
江微尘勾起唇角,眼中带着欣喜:“好……林将军,本王与王君要即刻回宫。”
“是!”
她们在说什么显而易见,但余玖总觉得有什么隐晦的暗语。
二人回渊都路上,江微尘莫名心情晴朗起来。一行人弃掉马车,快马加鞭返回渊都,中间鲜少歇息,仅仅五日便回到皇宫。
一路风尘仆仆归来,早就在墨翠斋等候的李奶爹连忙携众宫人前来帮二人宽衣。江微尘只由得琼芜来伺候,他人不能近身,彼时余玖才知道琼芜也是男扮女装的宫人,乃当今陛下特意安排的。
女帝煞费苦心啊。
江萧芸听闻她二人归来的消息便来墨翠斋拜访,待看到江微尘身上并无伤痕只略微消瘦了一些,一颗悬着的心方放下来:“她,无碍吧?”
“无碍。”江微尘抗拒与江萧芸聊余玖,命人上茶后,手不自觉摩挲着腰际,那里藏着那枚海玉佩,“让萧芸担心了。”
江萧芸无奈一笑:“你此次太过鲁莽了,此事我们已尽量瞒着母皇,若被她知晓,你当大难临头。”
“是我冲动了……但我亦不后悔。”
“阿尘,九辰她,究竟是何底细,究竟来皇宫除了刺杀我,还有什么另外的目的,你通通知晓么?作为皇姊,我尚且不责怪你,作为鲁王,我却要提醒你。别忘了国家,别忘了子民……”
闻言,江微尘有些心烦:“我自知。”
“你不要后悔就好,到最后,都要看你如何取舍。”
“我不想取舍,我不做选择,”他气愤地站起,即便江萧芸所言一字不假,他依然不想低头,“我全都要牢牢抓住。”
江萧芸澹然坐着,双唇抿起,端着玉杯的手紧着,微施力道便骨节分明指腹泛红。
世间难两全,你却非要兼得。四年前如此,如今也如此。
你且不要伤心后悔为好。
自从袒露了心声,江微尘与江萧芸的每次见面都不得和善相语。然二人就某一个秘密,却总能达成共识,这让江萧芸不至于究极紧绷,因她好歹知道江微尘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身在长岭的海国使臣十几日后终究是带着密函回来了,密函直送往云华殿,鲁王凌王半夜被宫人唤起,召入殿内,直到太阳升起也未归。
表面平静祥和的三国局势,即将风起云涌。
余玖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她一想到有可能拉下那个平夏女帝,便心奋不已,但想到人民疾苦,又漫上忧伤,矛盾无以复加。
“王君,殿下已经在云华殿待了三个时辰了,天都亮了。”春草以为自家殿下终究是担心凌王的,边为她洗漱,边劝她,“不过我听说以前殿下经常被叫到云华殿议事,彻夜不归,您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担心?我在担心他么?
实际上余玖脑子里均是平夏之事,若非说担心,兴许是有那么一点。可明明没什么好担心的,原本她二人晚上就均睡不踏实。
早膳几个灌汤包下肚她便饱了,闻见匆匆脚步声,才透过重重大门瞅见江微尘风尘仆仆地回来。
春草提醒道:“王君,您不出门迎接吗?”
余玖心想是啊,她们二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答应了人家要演一场恩爱情戏绝不能忘,便挂上官方的微笑迎了上去。
江微尘本因为一些事心上不悦,迎面撞上她明媚的笑,心里便吃了糖一般,甜得齁了:“王君在等我?”
余玖不回,她本就在想退路了,如今生怕他假戏当真:“王女此去云华殿,所为何事?”
“你我回屋言说。”
二人进了屋,江微尘便兴奋道:“长岭要联合海国攻打平夏。”
余玖一惊,心上狂喜:“母皇作何表态?”
“她已默允!”
二人笑得像两个二傻子,余玖高兴之余,尚未来得及思考为何江微尘也如此高兴,便又问:“何时出兵?”
“暂且不出,萧芸因早前参与衡王之变,如今也收到密函,应邀前往平夏赴宴。”
对啊,她都忘了还有个夹在中间的鲁王,这几日她方寸都乱了,差点忘了自己的人生任务。
江微尘继道:“衡王中秋寿辰,虽是小寿,却邀请三国皇室,为的就是密会鲁王。”
言及此,他偷偷盯着她的表情变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你我,也要前去。”
“去哪……”余玖双手放在身侧,渐渐紧握,心脏忽地皱缩一般抽痛,“去……安都……皇宫?”
“是……安都皇宫。”
这意味着,她将以凌王君的身份,踏入那个地狱般的皇宫,踏入那个充满美好与痛苦回忆的地方,她甚至可以,半夜偷偷去竹明轩,看看那个伤心之地,寻找她与阿辰曾经生活的痕迹。
多么想去,又多么不想去。
但这也是杀了夏阑的唯一机会。
如此一来,她就只剩鲁王这个目标了。
激动又忧戚,仇恨如累赘烦重。她后退一步,手抚上长长的木桌,抬眼对上亮烈的阳光,毫无躲闪,双眼被刺得通红:“去,必须得去。”
移身到窗前,江微尘挡住了那刺眼的光。光线四散开来,在他周边形成了一条光边,灿烂柔和:“我们,一起。”
第23章 终回安都
江萧芸原以为江微尘会找个理由拒绝此番邀请,亦或是假装自己尚未回到海国之类,却没想到在出发当天早上,她二人便出现在明阳殿。
向皇君请示后,由于路上不能太过招摇,三人均扮成商人模样,以免遭人暗算。
马车华丽宽敞,然因考虑到余玖不喜,江微尘便提议骑马而行。
江萧芸独自坐在马车中,偶掀开车帘,便能余光略过身旁骑马的余玖。她礼貌朝其莞尔,总能被江微尘下意识挡住。
不由地摇头隐在马车中,心中长叹。她将吹雪方才送入马车的小食盒打开,诱人的甜雪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下了毒嘛……她勾唇笑着,将小食盒关上,心中浮现出余玖的面容。
究竟为何要杀她?
路途总共半个月,直到夏末,众人才抵达安都。一路上,余玖因答应了江微尘不用超能力,便说到做到,只能用尽各种方法暗杀鲁王却无一成功。
渐渐的,她亦觉得有些可笑了,刺杀一个人跟闹着玩儿似的。
安都什么样,她并无记忆,当年一觉苏醒,已然在明城边境。四年来,除了寻找夏辰的尸首外,她避免进入安都,只因为皇宫的一切,都触及她的痛楚。
如今看来,安都确是个不错的地方。至少人民生活还算喜乐安康。
“乐清,你看,糖人。”江微尘不知从哪儿买来一根糖人,小孩子似的在她面前显摆,“早前便听说安都的糖人一绝,如今一看果真栩栩如生。”
糖人……余玖对此毫无兴趣,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王女若是想吃,只招呼一声便会有人给你做的。”
但是小时候,除了你,没有人关心我想吃什么。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复又明亮起来:“乐清,想吃吗?”
余玖挑挑眉,轻咳一声:“不了,你吃吧。”
最近要戒糖……在墨翠斋吃了太多甜食了……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胖了……
安都的皇城,外表看来依然是那么的华丽,那些记忆中的飞檐画栋与现在一般无二。
在门口迎接的是当今平夏的护国大将军花将军,她行了礼方引她们进入雅园。雅园乃当今女帝夏衡为宾客准备的四园之一,据说风景在整个皇宫中一枝独秀,就连夏衡最爱的宠君都不得擅自入内。
在此居住三轮春夏秋冬,虽只来过大殿一次,但那晚的一切余玖仍历历在目。她紧盯着着每一米红墙,每一片翠瓦,回想起那个雪夜,两个小小的身影,眼中的怒火便久久不能平息。
微凉的左手传来一丝温热,她偏头望见江微尘担忧的眼神。
他不知要怎么安慰她,他亦恨极了这个地方,只是现在他正与她走着曾经走过的路,无论如何,这一次,他要开开心心地走。
余玖没有反抗,轻轻地回握,心里方好了些。
“芸姐姐!”
一个粉色的身影蹦跶着扑将过来,望见来人,余玖握着江微尘的手紧得发颤。
“现在还不是时候。”江微尘在她耳边轻言,笑着互相行轻礼。
“凌王女,凌王君。”那人不在意地匆匆行礼,视线略过二人,繁星般崇拜地凝望着江萧芸,“芸姐姐,那次以后,你就再也没来看过我了,竟连封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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