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仍在思索,绿色的光又亮了,属性1是“修身”,而属性3是“治国”,大概是科举和自己做官有关系,向来他学习四书五经还有所有与科考有关的进步都会给属性3加分。如今考过了道试,属性3自然也会升级。其实,相比起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林蓁对这个国家会发生什么更加关心。他等了一会儿,画面还没出现,耳边却先响起了一声义愤填膺的高喊:“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林蓁惊异之余,只见宫檐下,一名三十余岁,气宇轩昂,潇洒不群的官员振臂一呼,四周众官员群起应和,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一处,放声大哭,看的林蓁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转眼间,这一声声激奋的呐喊都变了调,开始夹杂着痛苦的嚎叫和哀求,林蓁的心绷的紧紧的,不知道事情又发生了怎样的转变……
如同前两次一样,画面就在关键的时候嘎然而止,留下了林蓁满心疑问,慢慢强迫自己回到了现实。身旁林廷相正在对另外两人说着:“科试在即,二位准备的如何了?”
翁万达和陈一松谦虚了几句,但林蓁知道,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被魏大人选为贡生,去国子监读书了。他们似乎并不像自己这么着急中举,毕竟在旁人看来,他们的年纪也还很轻,才二十多,即使三年后再考,也绝不算迟。
林廷相压低声音,道:“哼,同样姓林,阿蓁如此争气,那同与阿蓁在县学读书的林先浩却是个只知道投机取巧的人!他听说今年提学大人要送几个学生去南京国子监,且这次并不是评资论辈,而是专门选拔那些人品学问出众的士子,他就以为这里面有机可乘,前两日跑到我这里来,央我去知县那里说情,想要让我和李知县为他做保,在魏大人面前推举他。我先前并不知道他的品行,见他年轻,言语又像是懂得规矩的,还去县学里打听了一下。谁想,学问还在其次,一说他的为人,从先生到学生,没有一个不厌恶他!就是如此一个人,我若在知县跟前提他的名字,那岂不是连我的名声也败坏了!依我看,魏大人若要选拔良才去南京读书,也该选你二位这样的人……”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林府,远处正有人抬着两顶轿子往这边赶来。陈一松笑着道:“阿蓁,这一阵子,会有许多人来庆贺你考中秀才,你可要有所准备啊!”
林蓁其实不太喜欢应酬,但是想到将来为官之后这样的场合会越来越多,他心中的排斥也少了许多,而林廷相则道:“对了,阿蓁你不是八月还要去考乡试嘛?番禺路途遥远,你要早日开始打点行装……待前面两乘轿子到了,林蓁的另一位举人族伯林廷泰还有李知县派来贺喜的县丞走上前来,对林蓁赞不绝口,一时间林府前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不停!
和这边欢喜的场面相比,县学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气氛可就有点诡异了,林先浩被一名乞丐模样的男子扯住衣袖,两人一个使劲儿拉,一个拼命躲,林先浩道:“程老二,你这个通番叛国的家伙,你怎么还没死呀!你快些走,莫让别人瞧见我和你在一处,我告诉你,我如今马上就要拔贡了,到时候进了国子监,你想来讹我,也要自己掂量掂量,看看你这副样子,人家让不让你进那国子监的大门!
程老二看上去比前几次都要狼狈,身上的衣服不仅破烂,脸上还有些血污,面对林先浩的辱骂,他毫不在意,嘿嘿笑道:“林秀才,你我原本就是至交好友,又何必分什么彼此呢,更何况,你要拔贡,也得有点银子讨好讨好你们读书人口中那什么大宗师是不是?别看你说我什么通番不通番的,那佛郎机人就是有钱,他们吃肉,小弟我也跟着喝了不少汤呢,我看你一年坐馆,收不了多少银子吧?有没有三十两?你帮你兄弟我做几件事情,我肯定会好好回报你,绝不让你吃亏……”
林先浩虽然吹嘘自己就要拔贡,但他感觉林廷相那里没了下文,不太像是要推举自己的样子,他倒是买通了魏校身边请来阅卷子的一个幕僚,打算亲自和魏校拉拉关系,确实,他现在手头紧张得很,程老二的话让他颇为动心,他死命把自己袖子往回扯的手慢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许多,道:“看在先前的情分上,你想让我做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程老二笑道:“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哪会让林秀才你为难呢?第一,你帮我去买几身干净的衣服,其中一套要秀才穿的直裰和方巾,剩下的你就随便办置些几件短打麻鞋就成,第二,有个地方专门为能仿制勘合路引,我给你地址,你去帮我办一份来,若是你帮了老弟我这一次忙,我送你一百两银子做那和大宗师拉交情的费用,到时候你发达了,也别忘了兄弟我就成!”
林先浩转着贼溜溜的眼睛估计着,这两件事的危险程度并不很大,何况一百两银子仿佛就摆在他的眼前,在他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已经开口答应下来了。
程老二道:“对了,我的银子都在屯门岛上,到时候还要烦请林兄去帮我取来。”
林先浩一听,更是高兴,心想,这银子取来之后,他就去官府举报程老二,让他被抓进监狱,那银子就都归自己了!
正因为程老二整日里心术不正,他一看林先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也不再往下说了,只是笑呵呵的盯着林先浩看。林先浩心里着急,道:“程兄,你说呀,你的银子到底埋在何处?”
程老二却岔开话题,道:“我方才在街上,听见人人都在说,今天有个十二岁的孩子中了秀才,是大宗师亲点他入学的,哎呀,你说这个天下少有的神童他是谁呢?”
林先浩眉毛倒立,气愤的“呸”了一口:“哼!林蓁那小子,只会投机取巧,阿谀奉承,谁不知道他成日里往林廷相那老东西家里头跑,就差管他喊阿爹了!还有他上次又在汪按察使面前卖弄聪明,还有同他一起的那什么姓翁的、姓陈的,没有一个好人!”
程老二对此极有同感,他点头道:“是呀,如今世风日下,林兄你这般的人怀才不遇,林蓁那小子倒发达了,我知道你素来看不惯他,不过你也别急,他家里藏着好几桩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林兄啊,我就靠你将来能穿个蟒衣,到时候治一治这姓林的小子!”
第36章
林先浩一听程老二话里似有玄机, 好像他知道林蓁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他一下子精神起来, 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打算把程老二的银子独吞的想法。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打听, 程老二却再也闭口不提此事了,只是笑道:“林兄莫急,早晚我会告诉你的。你呀,就先按我说的去做,把银子都取来, 你拿一百两,剩下的还给我,咱们往后还有的是打交道的时候!”
林先浩讪讪的笑了两声,道:“好吧,我去试试, 听说那岛上现在还有官兵, 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把银子带回来。”
程老二把眼一斜,说道:“那儿的官兵早撤退了, 再说你是个秀才,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来凭吊凭吊战死的亲人,再骂上佛郎机人几句, 谁还管你什么不成, 你若带不回钱来, 那……那我可就要去跟我刚中秀才的侄子说说, 前一阵子你让我绑走他的事……”
林先浩心中狠狠骂了程老二几句, 但面上却仍然挂着讨好的笑,问道:“老兄,你这回又要去哪儿?”
程老二把个破褡裢往背上一搭,道:“去哪儿?和你去的地方一样啊,应天府,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金陵河里的水都是香粉味儿,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咱这辈子还没去过呢,这会儿有了钱,在海阳花不了,到了那什么六朝古都,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哈哈哈哈……”
话说道试过后,魏校便开始出题考察县学府学的生员,翁万达、陈一松各自排在府学、县学头名,魏提学对他二人的人品也赏识有加,打算就选送他们去南京的国子监读书。
剩下还有两个名额,倒是也选出了几个秀才,只是有些人年纪大了,急着要今年八月考乡试的,还有那在海阳坐馆,不愿出远门的,比来比去,又过了一两日,仍没有确定下来。林先浩自以为得了机会,赶紧通过那名幕僚将银子转送与魏提学,魏提学虽然没说什么,但银子倒是已经收下了。林先浩马上沾沾自喜,四处宣扬,这拔贡的名额绝对非他莫属。
谁料到几日后,魏提学召集众生在府学再次考校学问,众人都到齐之后,他却赋了首诗来讥讽林先浩试图行贿他的事,并且将那幕僚辞退,林先浩的银子也如数奉还。林先浩在众人前大失面子,气的他口中骂个不绝。正好这时道试发案,林蓁高中榜首,这更让他怒不可遏,在榜前暗自发誓,道:“林蓁啊林蓁,你就得意吧,哼!‘早出日头不成天’,你的好运也快到头了,到时候,我可得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林蓁原以为道试过后就有了入学的资格,谁知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还要参加一次复试,称为“大复”,魏提学又出了一篇四书文,一篇五经文,然后提出先前考生试卷勘对笔迹,严防有人作弊,等这一套程序走完之后,县学、府学诸生才恭恭敬敬送走了魏提学,各自准备回家祭祖,有钱的人回到自己乡中,还要大宴宾客,甚至请当地有名的戏班子来热闹几天。
明初之时,秀才还要举行“簪花礼”,到如今考中秀才的越来越多,只不过是聚集在学宫前,点一下名字罢了。然而这次,魏提学有心继续整顿地方学校的风气,嘱咐众人旧制不可轻易废除,况且这次的案首又是林蓁这样清俊的少年郎,一定要乘白马,簪金花,彩旗游街才成。
当游街入泮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林蓁平生第一次穿上了襕衫,头戴方巾,骑上高大的白马,昂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整个海阳县的老百姓全都走到街头,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文曲星转世的神童,才十岁出头就考取生员功名的孩子。
众人挤在街头,只听前头敲锣打鼓,走过来一匹高大的白马,上面一位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小小少年头簪两朵金花,身上穿着天青色的袍子,衬的他唇红齿白,潇洒不凡,人们纷纷赞叹道:“哎呀呀,莫说学问,就是这长相,也是百里挑一的啊!”
实际上没人知道,林蓁脸上的笑容已经近乎麻木,众人的称赞也没有一句传入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人群恐惧症,看着下面乌泱泱接踵摩肩的海阳百姓,他一边继续保持着昨天练习了半天的微笑,一边尽量把视线往远处挪去。
此时,道试取在第二名的那位生员一家老小都来了,围在前面街前喊着那人的名字,接受着他们身旁众人的一声声道贺。林蓁忽然有些感慨,自己的家人们呢?阿爹、阿母,还有大毛和莹儿,甚至还有林老太太,他们还好吗?等着一切结束之后,他一定要快点回家看看才行!
海阳县城不大,很快他们游完街,进入县学,踏过泮水,就算是正式的生员了!林蓁心中一阵激动,眼前熟悉的县学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显得既高大又宏伟。眼前教谕的训话声也飘飘乎乎的,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训话过后,县里还要举行簪花宴,林蓁总觉着自己带着花到处走有点别扭,便伸手先将方巾上那灿灿发光的两朵花摘了下来。看着那花,他忽然想起腊月里在乡下过年的时候,月儿嘱咐自己中了秀才之后一定要把这簪过的花送给她,林蓁那时就告诉她,什么簪花之类的只是个仪式,不一定真的给你花带,月儿却信誓旦旦的说肯定是有花可簪的,想不到如今真的被她说中了!林蓁摇摇头微微一笑,小心把将那两朵金花收好,心想,她既然想要,自己就留给她好了,对了还有一朵,可以送给莹儿……
这些想法让林蓁一上午游街游的发昏的头清爽了一点,刚想起身准备前去赴簪花宴,忽然屋门前来了名林廷相府上的仆人,而且是林廷相的贴身小厮,这小厮平常见了林蓁都是笑脸相迎,今日却不知为何一脸肃穆。林蓁的心不觉一沉,还不等他行礼就上前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抬眼一看林蓁新衫新履,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不忍,他嘴唇动了一动,没说话,却掉下几滴泪来。林蓁脑海中轰然闪过系统给他看的那几幅画面,忽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好像被雷劈中一样愣在原地,半天才伸出手拉住那小厮,另一只扶在案上,问道:“是不是我阿爹他……”
这时,那小厮一面哭,一面开口说道:“没错,林相公,老相公他……没了,林相公,我们老爷请您回家商量后事,您……您可千万要挺住啊!”
林蓁眼前一阵发黑,那小厮急急忙忙把他搀住,正逢陈一松过来贺喜,却看见这样一幕,把他着实吓了一跳,他赶紧帮着小厮把林蓁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折腾半天林蓁才醒转过来。
林蓁一睁眼,看见陈一松和林府小厮焦急的脸,刚想说声自己没事,又想起了父亲新丧的事实,忍不住眼眶发红,对那小厮道:“走,我这就跟你回去。”
很快,林蓁中了案首死了爹的消息再次传遍了海阳,有为之叹息的,有幸灾乐祸的,更有像林先浩这样,高兴的手舞足蹈,连接对人说:“哼,我说天理昭昭,是一点也没错的,林蓁这个‘死爹仔’,刚得意没几天,报应就来了吧!”
县学里的生员大多和林蓁、陈一松交好,谁也不愿理他。林先浩就偷偷找到程老二,两人好好庆祝了一番。程老二这回倒是大方,虽然听说了林先浩贿赂魏提学未遂的丑事,那一百两银子也不开口要了,他仍是乞丐打扮,只是把林先浩替他办置的东西都装在了他那个破褡裢中,摇摇摆摆的离开了海阳,一路北上去了。
当林蓁回到山都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陈一松和翁万达在海阳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有点不太放心,于是便随他一同来到了山都。林家的木门一开,程氏哭得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哽哽咽咽,见了林蓁连话都说不出来。而林老太太则在屋里扯着嗓子嚎叫,说是程氏克死了正值壮年的丈夫,撇下她一个,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林蓁的哥哥林学独自支撑着一切,他一个个接待着前来吊丧的亲友们,生硬的不断重复着:“多谢、多谢……”
总甲林老爹和隔壁阿伯也哭的眼睛发红,在那里帮着林大毛忙里忙外,见林蓁来了,他们嘱咐程氏:“赶紧把二毛的孝服准备好了,过来给他阿爹磕头。”
几个族里的堂兄堂弟急忙把一身新做好的白色麻衣捧上来,给林蓁穿上,那孝服十分厚重,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林蓁却丝毫不觉,他跪在林毅斋的灵前,耳边回响着自己穿越到这个朝代来的第一天林毅斋那清清郎朗的读书声,还有春日微凉的夜晚,林毅斋一次次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和大毛两个人掖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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