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
拿开他的手臂,“来给爷我道喜的?贺礼呢?”
郑景:“……”
秦真:“我说姜琬,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没劲儿。”
郑景从袖子中摸出一把紫檀木为骨、鲛绡做的折扇,往顾玠手里一放:“恭喜顾大才子高中。”
“什么宝贝?”姜琬和秦真同时凑了过来。
顾玠打开,只闻一阵清香扑鼻,扇面熠熠,珠光璀璨,如云霞一般,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怔了片刻,又还到郑景手中:“太贵重了。”
“你不要,给我。”姜琬趁着郑景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抓在手里看了看,“好扇,好扇。”
起码值200两银子,就算自己不用,拿去卖掉,也能赚一笔钱。
“姜公子,姜公子。”郑景急切地稳住他:“我有更重的贺礼在后面呢。”
姜琬松手,把鲛绡扇放在他手里,嗤了一声:“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他方才那话是对秦真说的,他知道那厮什么都没准备,所以才故意难为人,并不是真和他们要什么贺礼。
“我真是来送贺礼的。姜公子,镖局接了趟镖,去浙西的,咱们去游玩一趟,如何?来回费用,都包在我身上。”郑景笑道。
“切,没劲儿。拉我们陪你走镖,万一路上遇上打劫的,小命有没有,两说,不去,不去。”姜琬连连摆手。
“这回是官镖,没有人敢打劫。”郑景笑道:“我镖局的一百多名镖师押着呢,谁敢劫?江湖上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放心吧。”
秦真听的神往,怂恿姜琬:“你不是跟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不去?”
这是多好的机会,他都心动的很。
“你不去,我可跟他们去了啊。”顾玠正被媒婆围堵的烦躁,见出去游玩的机会来了,大有兴趣,恨不得现在就出发,逃的远远的。
“你随意。”姜琬淡淡道。
“真没劲儿。”秦真:“他不去,我也不去了。”
他跟顾玠和郑景又不怎么说的来,去干嘛,不自在。
姜琬:“……”
听着这话的意思,好像他和秦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样。
“我要在家中温习功课。”他冷冷地朝秦真睨去一瞥。
顾玠没心没肺地道:“行,咱们走。”
说完,他拉着郑景就走。
还没出门槛,就听见外面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跑进来朝顾玠跪下去道:“公子,不好了,老爷他辞官了,这两天就回金陵,您快快准备一下随老奴回去吧。”
顾玠怔了怔:“我父亲因何辞官?”
当头一棒,他有点站立不稳,幸好郑景从后面扶住了他,才没让他跌倒在地。
“唉呀,顾老夫人找到老爷任上,哭诉她无人奉养,指责老爷不笑,老爷受不住她,只得向陛下递了辞呈。”家仆顿足道:“圣上,问及公子婚事,若没有订亲的,就要招公子为驸马爷了。”
他说的顾老夫人吉氏,是顾玠他爹顾之仪的继母,原先跟着自己亲生儿子,顾之渺一起过活的,后来顾之渺为了个小妾和她闹翻了,她没地方去,就雇辆马车找到顾之仪的任上去了。
吉氏为人刻薄,顾玠他爹娘除了每年送上赡养银子外,极少和她来往,这次,她忽然找到顾之仪的任上,可见不是一般的强悍。
可巧,顾之仪在北边的任上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这事儿牵扯到朝中的宰相陈遂,他瞧着怎么办都是思路一条,便向皇帝上了一道奏疏:
臣顾之仪伏首奏道:“微臣母亲年老,家中无人奉养。优乞圣鉴,恩准回家,使母亲以乐余年。庶全天伦人事,至愿足矣。待母亲百年之后,臣就算供职边疆,也甘之如饴。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奏疏递上去,皇帝裴秀看罢批复:“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孝心大于至性。准卿所奏,回家奉养母亲。尽孝之后,即速上奏,为朕尽忠,为民效劳。”
批完刚要叫人拿下去,忽然,他又想起,身边刚好有个侄女,东阳郡主尚未适配,听说顾之仪的儿子顾玠中了小三元,竟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意欲招他为驸马,就又写道:令郎可订下婚约?若无,朕就指东阳郡主为卿家妇。
顾之仪看罢批复,和夫人商议:“圣上要招玠儿为驸马,如何是好?”
姜氏闻言,皱眉:“自古驸马不好当,公主、郡主岂是咱们能供养的起的,玠儿又是那个脾性,不成,老爷想法推了这门亲事吧。”
她还想找个小门小户的,能顺着自己儿子的人当儿媳妇呢。至于皇室的女子,太高贵了,他们顾家,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顾玠脸色复杂:“我父亲应下没有?”
家仆为难地道:“老爷叫我来知会公子一声,请姜家老爷做主,找个故旧,赶紧说定一门亲事,他好把圣上那边的给推了。”
顾玠沉思片刻,拉着他到一边嘀咕了几句。
家仆大惊:“公子不可如此说啊,来日……难道公子还能一辈子不娶亲?将来公子娶亲,传出去可是欺君大罪啊。”
顾玠让他回去告诉顾之仪,就说自己身体有隐疾,且……好男色,厌恶亲近女色,怕耽误了郡主的终身,云云。
顾家家仆觉得这借口惊世骇人,不能拿出去说。
“尚郡主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砸到我头上呢。”秦真在一旁酸溜溜地道。
他瞧瞧顾玠,脸长的倒是好看,只是身板单薄矮小,比起床上功夫,一定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
为啥郡主上杆子要嫁给小白脸儿,他真想不通。
姜琬白了一眼秦真:“榆木脑子。”
公主、郡主的,听到这等事儿都要跑的远远的啊,不说别的,但就她们一旦婚后不幸早早死了,当驸马的,还要为妻子守孝三年,你做的到吗?
呆瓜!
郑景听了着他们说话,默然不语,良久,才开口:“这事儿,我有办法,不过要他和我走一趟浙西。”
姜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说的办法:“难不成你在浙西有表妹什么的?要让顾玠去了同她成亲?”
“俗套了。”郑景冷哼。
姜琬:“……”
顾玠坐下去又起来,起来又坐下去,无比烦躁,最后,他抓着郑景的衣襟:“我和你去。”
管他成不成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
“姑父那边,好歹说一声。”姜琬有点担忧。
顾家家仆看看郑景,觉得他油光粉面的不像正经办事的人,拉着顾玠:“是啊,公子,您要出远门,好歹要和老爷通过信儿啊。”
“写信容易,只是这一来一去的,起码在路上耽搁四五日,不行不行,时日太长,你且去金陵家中等着老爷回来,告诉他,我到浙西去了就行。”顾玠铁了心要同郑景一道出门。
“公子,这……”
顾玠不耐烦了:“我现在就走,你也回去复命吧。”拖下去,夜长梦多,他可不想这辈子被什么狗屁郡主给绑架了。
和顾之仪那一年同科的探花郎,尚的是先帝的小女儿汝城公主,婚后夫妻不和,探花郎就在外面养了一房别宅妇,郎情妾意,过的好不逍遥,好日子不长,后来被汝城公主给知道了,她带人围堵驸马的外宅,捉住那别宅妇,割了人家的耳鼻,临走还把人扒光衣服扔在天井里冻着。
十一月的天气,一个受了重伤的弱女子,身上不着寸缕,在冰天雪地里躺了半天,等到探花郎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人早冻的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看着惨死的爱妾,探花郎大恸,而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呜呼哀哉了。
从那之后,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子弟,提起尚公主、郡主这事儿来,都闻风丧胆,避之如洪水猛兽。
姜琬点点头:“你去吧,我在家中,也帮你想想办法。”
此刻该发挥好哥儿们的功能了,不能袖手旁观看着顾玠往火坑里跳啊。
顾玠一拱手:“拜托了。琬表弟。”
说着,就进屋收拾了包袱,匆匆和郑景走了。
“哎,姜琬,娶个郡主有这么可怕?”等人家走了,秦真傻乎乎地问。
姜琬眸中精光一闪,微沉了面容:“听说你要考武举,我劝你提前把亲事订下来,日后别遇着这种情况。”
第45章 郡主
“订亲急什么?说定了那个人, 又见不到面摸不到人,无趣。”秦真双手交叉往脑后一放,仰面看着屋顶:“哎, 姜琬,说到武举这个事儿, 我还真没信心去考。”
“可举业上,我又不成, 我爹天天就盼着我找条路能出人头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姜琬就要说, 去做生意吧, 你们江南府的人,天生有商业头脑。想想他上辈子, 长三角的民间经济活跃到什么程度。可转念, 他就没这么劝了, 毕竟,在古代, 商人是不入流的,像秦真这样,祖上有军功的, 只要朝廷不剥夺他们的继承权, 自然首选还是继承官爵啊。
“秦兄, 天生我材必有用。”姜琬打量一眼他的身段:“我瞧着你身上有股武将的气质, 说不定, 你还真得走武举这条路。”
或者, 去投军,直接在军营历练,也未尝不可。不过那要从最低一级的士卒做起,非常之艰辛。
秦真伸伸胳膊,炫耀了下他的孔武有力,口气却颓丧地道:“射箭、擒拿、格斗这些,我都不怕,可到了行兵布阵这上面,我就没兴趣了。”
南朝的武举不仅考武艺,还要考行兵布阵等战场上的一些基础常识,这些,还是要从书本上学的,一提书本,他就有些发怵。
“这没什么难的,你先怯了就什么都干不成了。”姜琬故意说大话激他。
秦真撇嘴:“对你容易,对我,要命。”
“我从来没听说谁背完一本书要了命的,逃兵。”姜琬用的口气挺瞧不起人的。
秦真一巴掌拍到他肩上,用的劲儿很大,差点把姜琬的肩胛骨折断:“你看不起我?”
挺疼的。
姜琬咧了咧嘴:“你这也怕那也怕,怎么让人瞧的起你。”
说完,趁秦真不注意,他从下面来了一脚,直接把人踹出去离他一米开外。
秦真趔趄两下,睁大眼睛:“你,你,姜琬,不是,你竟真和柳桐学了几招。”
他从前听说姜琬在柳桐那里习武,以为就是消磨时间,没想到人家一出手,还挺让他刮目相看的。
“废话,你当我天天去坐着啊。”姜琬冷声道。
这厮,拍的他肩膀疼死了。
秦真见他蹙着眉,知道下手重了,嘿嘿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啊,刚才一时急了。”
唉,长的这么文弱,怕是投错胎了吧。
姜琬对上他的眼神:“你还考不考?”
“怎么不考?”秦真气道:“你明年考中会试,怕更瞧不起我了。”
从前他们天天打照面的,现在姜琬只跟顾玠谈笑,理都不理他了,如果他再不上进,恐怕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姜琬冲他友好地笑了笑:“秦真,你一定能考中,到时候,我也在同年中吹吹牛,说我认识一位领兵打仗的大将军……”
秦真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从怀里掏出一本入门级别的兵书:“你给我念一遍,看我能不能听的进去。”
姜琬抬手接过来翻了翻:“你不认识字还是?”
敢情这么多年的学堂白进了。
“你真啰嗦。我就是看不进去,兴许你念给我听,我能听出些门道来。”秦真道。
姜琬:“束脩拿来。”
他可不白念。
秦真无奈地掏了掏口袋:“记账,没带钱。”
姜琬白了他一眼,翻开书本:“这不是《六韬》吗?”
怎么被他换了个美人图的封面。
“很难吧?”秦真苦笑。
姜琬:“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遣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念完这句,他停下来:“是挺难的,我都没看懂。”
他原先一直以为武举只考武艺呢,看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道路,在古代考个武举行不通啊。
秦真脸上略有喜色:“这个我知道。不就是说:周文王将出猎,史编奉命占卜,得吉兆,对文王说:“你这次打猎,再渭河北岸的地方,将有很大收获。所得不是龙,螭,虎,罴,而是有公侯才干的人,上天派他来做你的老师,辅佐你事业成功,还要加惠于你的子孙后代。不就是说他要找到姜子牙吗?你竟然看不懂?”
看来姜琬也不比他高明到哪里去嘛。
“秦真,你不是戏弄我吧?”姜琬搁下书本,恼了。
“没有,我这不是一个人学的没劲儿嘛。”秦真一脸无辜。
姜琬:“……”
很好,哥们儿,你还可以抢救一波。
*
他们在家里学习的空儿,顾玠和郑景已经上路了,他们走的很快,不到半日,就出了苏州城。
到了晚间,镖局的人继续往前走,连夜赶路,他和郑景则在客栈住了下来。
是夜,风月双清,银河夜朗,已在八月下旬。
顾玠睡不着觉,跟郑景道:“我父亲虽说辞官,难保日后不再复出,若我这次生硬推了东阳郡主的婚事,累他老人家的前程可怎么好?”
郑景诡笑:“你急着推掉作甚?若东阳郡主貌美贤淑,你失此佳人,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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