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为了子嗣,那是相当疯狂的。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点点头:“殿下说了,如果再有宫里的人来,让奴一头撞死她们。”
“撞死……她们?”
敢问这位小壮士,你是练铁头功的吗。
太子尚武精神如此可嘉。
“撞……撞死在这儿。”小太监摸着自己的脑袋指了指门口蹲着的石狮子。
姜琬:“……”
太子疯了这是。
“姜大夫,您等等再进去吧,别撞在太子的气头上,回头也让您和奴站在这儿等着一头撞死。”小太监很好心地提醒姜琬。
姜琬没心情跟着他们一起发疯,一脚踏进门槛:“多谢提醒。”
小太监:“哎,你这人……”
殿下啊,姜大夫比奴更适合撞南墙啊。
姜琬一路疾步,由另一个太监领着去了府后的花园。
秋深露白,草木萧萧,太子坐在突兀的凉亭边的阑干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对面的湖里扔小石子。
“殿下。”姜琬极无奈:“皇后的人还在府中,还请殿下亲自招待他们。”
太子朝他睨去一眼:“本太子身体不适。就请姜大夫代劳,好好‘招待’他们吧。”
厌倦了帝后事无巨细地盯着他,早就不想那么乖了。
“殿下。”姜琬想骂人,这祖宗的修身、治世之道都学哪儿去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臣还是那句话,凡事,要量力而行。”
潜台词:等你自己能做主了再作行不行。
太子置若罔闻,凤眸淡敛:“姜大夫,你能从何稳的手里毫发无损地出来,还能倒打一耙,这是多大的本事,为本太子摆平这点小事,为难?”
“殿下。”姜琬气血冲头:“殿下,您这是在和太子之位过不去。”
他真不明白这祖宗受了什么刺激,为何要频频作死。
太子忽然冷笑一声,起身朝姜琬跟前走了两步:“姜大夫,倒不如说,你怕跟的我这个主子倒了,自己的锦绣前程断了。”
姜琬:“殿下,臣不敢这么想。”
他没觉得太子快要玩完了,至少目前还能抢救回来。
太子又冷哼道:“姜大夫,本太子在这件事中,可有过错?”
姜琬哪里知道详细,顿时冷汗涔涔:“臣不在场,太子有无过错,不知。”
耿直的惊天动地。
太子似乎不想就这件事多说,瞧了他两眼,转身拂袖走了。
姜琬只好死皮赖脸地跟上去:“殿下,臣这就去,还请太子指点臣一二,臣不善周旋。”
“有什么说什么。”太子狠狠地道:“我府上你进出数日,可有见不得人的?”
姜琬:“……”
那倒没有。
太子也是可怜,帝后爱子心切,府中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线,他一晚起来小解几次恐怕宫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起居舍人乔尽执着茶碗端坐在偏殿内,见了姜琬,不屑道:“姜大夫如斯美仪,此时不避嫌?”
在他眼里,太子府的左善赞大夫,不过是个闲职,虽然天天围在太子身边,可并不干什么事,又见姜琬年少佳姿,不免把人看低了去。
姜琬:“乔大人在宫中阅美无数,还能谬赞姜琬,愧不敢当。”
特么是嫉妒本公子玉树临风还是想无事生非啊。
乔尽假笑:“太子打发姜大夫来的?”
他手上拿着一卷草稿:“姜大夫先行过目?”
所有在太子府中问到的话,他都写在这里了。
姜琬看也没看:“下官一直不明白,紫城公主殿下为何忽然送一舞姬到太子府上来?”
太子府上又不缺舞姬。
“哼。”乔尽拿捏着强调:“公主殿下与太子手足情深,送个贴心的人儿来,也算是做姐姐的对太子弟弟的照拂吧。”
“既是舞姬,什么没见过。”姜琬质问道:“为何像未出过闺门的女子一般,稍有不如意便触柱寻死,乔大人难道不好奇?”
贞烈的女子哪里做得成舞姬,要寻思,早死百来遍了。
“你……”乔尽面色一变:“姜大夫,咱们眼下说的是太子殿下的事。”
你别给我扯到舞姬身上。
她是什么人皇后不在意,话说他这次来,已得皇后交待,那舞姬不必留着了。
他们在意的,是这该死的舞姬引发的外头对太子的传闻。
第108章 五色锦线
姜琬:“在下以为, 太子这次是无辜的。”
乔尽提着茶盖不紧不慢地抹了抹茶沫:“姜大夫,皇后的意思,只是问问太子房里到底有没有个女人。”
至于太子德行是否有亏, 皇后暂时不考虑, 也无需多虑, 自个儿子是什么人,自己清楚。
“太子府中,有专司起居之女官,乔大人只需把她带回回禀皇后即可。”姜琬道。
犯得着兴师动众的, 弄得太子好像真要绝嗣似的,多让人心惊。
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
“姜大夫。”乔尽斜瞟他一眼:“听说殿下对令姐十分有意,本官是不是该派人去传姜姑娘来问问啊?”
姜琬心里一万头羊驼砸过去,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家姐蒲柳之姿,太子怎么瞧得上。传闻不可信。”
乔尽冷哼一声,没说话。
“殿下前几日与在下闲谈,说起娶亲之事, 已有选定日子之意。”姜琬道。
太子上次发疯后非说要和他同一日办喜事,也不知道那祖宗还认不认账。
“姜大夫不必说这些, 本官只管记着皇后交待的, 不敢稍有怠慢。”太子不知就这事儿忽悠帝后多少次了,他才不信。
姜琬:“……”
油盐不进, 果然难缠。
乔尽喝完茶, 又瞟了姜琬一眼:“姜大夫?”
姜琬:“乔大人。”
乔尽阴测测冷笑道:“无故撞到本官跟前来, 本官回宫回复皇后之时, 不知是否该把姜大夫算成东宫左善赞大夫还是殿下的什么人?”
话说的相当难听,合着是姜琬碍他的眼了。
姜琬瞬间也一懵,转念一想,的确,人家在这里办差,他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过来算什么。
可太子让他过来,说是“招待”这位爷……
打了一阵子口水仗,姜琬觉得累,似乎不大有胜算的可能,于是便道:“乔大人想说什么,自然不必过问下官之意。”
随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如果皇后信了,他就……直接穿回去吧。
当然,这是赌气的话。
皇后不会信,就算真信了,他也穿不回去。
乔尽一拍桌子:“你……”
他就知道,太子不来见他,支使个姜琬过来,就是专门来打哈哈的。
非但什么都问不出来,还能给你气到肺疼。
姜琬一本正经地道:“乔大人,我不妨碍您办事,只想在那舞姬被赐死之前问她几句话。”
这才是他的目的,或者是太子让他过来的目的。
乔尽一来就带走了那舞姬,太子定是什么没来得及问呢,所以命他过来,实则是办这件事的。
他刚刚才想明白。
“嗯?”乔尽翻眼瞧着姜琬,笑的瘆人,不知是答应还是没有。
姜琬忍着他的嘴脸:“大人,帮太子一把,您划算。”
将来他登基了你还活着的话,起码不会找你算旧账。
乔尽歪了歪嘴角,又去喝茶。
这个道理,他懂。
他心里早掂量着呢,可为皇后办好事,一样划算啊,将来太子登基,皇后做了太后,照样说话算数,谁都得听着,皇帝也不例外。
一炷香的功夫,他手下的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乔尽道:“姜大夫,走一趟?”
他的人打探到太子的意思,和姜琬所说的几乎一致。他的人又着宫里的人打听一番,皇后已经冷静下来了,宣了紫城公主进宫,似乎要问个清楚。
他不得不顺着姜琬的意思,让他见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舞姬。
姜琬拱拱手,和他一前一后从太子府的后门出去。
七拐八绕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在后院,姜琬瞧见了那个惹事的舞姬,长的很美,可惜已经破相了,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姜琬浑身一凛,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看见这样残忍的事,声音有些颤抖:“姑娘,你能说话吗?”
舞姬半晌才指了指喉咙,又点点头。
“紫城公主为何要将你送到太子府?”姜琬单刀直入:“你又为何要自尽?”
舞姬抬手拨开蓬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凄艳的脸来:“下贱如我这般,被主子送去巴结、讨好人,需要什么理由?”
她冷笑一声:“活的不舒坦了,求死而已。”
显然不是实话。
姜琬把她的表情和语气琢磨了一遍,不相信:“一死了之?姑娘难道就没有牵挂?”
“没有。”
她答的太快,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姜琬冷冷盯着她,没说话,转头对乔尽道:“她不能死。”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其中有蹊跷。
乔尽面色极难看,摆手叫来几个随从:“刚才姜大夫的话你们听到了吧?人不能死。去,暂且带下去,找个郎中来,吊着她的命。”
“乔大人可知这位姑娘是什么时候到的紫城公主的府上?”姜琬问。
乔尽:“十一岁上。”
这个女子的来历他还是查了的。
“哪里人氏?”姜琬又问。
“润州一带出身,十岁上来的京城。”乔尽眯着眼道。
姜琬沉思片刻道:“乔大人查出来的身份是伪造的。”
乔尽哼了声:“姜大夫信口开河这个毛病可不好啊,当心祸从口出。”
她的身份文书都在他手上,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出错。
姜琬看也没看他从袖中掏出的身份文书:“她一口京腔,绝不像润州人。”
乔尽:“本官也不是京城人氏,姜大夫听听本官是否一口纯正京腔?”
若不是刻意留着地方话的,来京城几年,早改了口音。
姜琬:“乔大人是否留意到她脚踝上的五色锦线了?”
“那又如何?”乔尽不以为然。
姜琬耐着性子道:“五彩长命缕,京中风俗,女子带于脚踝处,而润州风俗,女子系于手腕处。”
这种风俗从端午节的五色线衍生出来,不同的是,五月初五那日系的是要取下的,而这个,则一般是去寺院开了光,常年带在身上的。
方才舞姬挣扎的时候,不慎裙摆一闪,露出了脚踝,恰被姜琬瞥见。
巧的是,他曾在胡安玉的店铺里看到过,问过各地习俗,他记性好,方才一勾连立马就想起来了。
第109章 分头行动
基本上可以说, 紫城公主送到太子府的舞姬陈氏, 隐瞒了出身来历。
这可有的要查。
乔尽睨他一眼,冷不丁说了句什么, 转身走了。
经姜琬这么一说, 舞姬陈氏的身世还真是疑点重重。
他得先回宫禀告皇后,不敢擅作主张。
姜琬没听清楚,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他跟着出去,拦住个人问了路,匆匆赶回太子府。
太子正坐在书房, 见了他,漫不经心地问:“人都打发走了?”
姜琬:“殿下, 乔大人此刻应该已经回宫复命了。”
算是虚惊一场吧。
被他这么一搅合, 拖了点时间,加上乔尽还想给自己留点后路, 就没弄出再大的动静来。
见太子没说话,他又道:“陈氏的身份来历不明, 臣已告知乔大人。”
太子只用眼神回了他一下,似乎没兴趣,接着就问:“你猜, 他会怎么回复皇后呢?”
姜琬:“太子还是亲自去宫里走一趟吧。”
顿了下, 他又道:“若太子在宫中有得力的耳目……”
早早传出消息来, 也不至于总是被动。
再说, 被人盯着的滋味也不好。
“姜琬, 你的心不小。”太子知道姜琬这是提醒他养耳目的。
姜琬面不改色:“未雨绸缪,殿下三思。”
太子这些年乖的不要不要的,除了皇帝指派给过来的人,他一个自己的人都没养。
“先不说这事儿。”太子烦躁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放在他手上:“本太子这就进宫一趟,你看看这个,之后去见见他。”
谁。
姜琬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可还是忍住了,郑重地结果来,看到上面字迹的一刻,他懵了:“殿下,这……”
是郑景的笔迹。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消失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出现的时候无处不在,真能耐。
“去吧。”太子挥挥手。
姜琬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那封信,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
他知道自己为何能从何稳的手里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不得不见。
水比他想象的要深,深到不可见底。
***
先说太子。
他一进皇后宫里,就见紫城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皇后面前哭诉,说不知舞姬陈氏会在太子府中惹事,更无心栽赃太子,请求皇帝怜悯、宽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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