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子呢?”姜琬心里得有个数,毕竟太子曾发话要和他同日娶亲,不管那祖宗当不当真的,他都得告知太子一声。
“你爹找人算着呢,不要急,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姜母忽然想起什么来着:“琬哥儿,采苹那孩子……”
到底有没有那个,真是急死人了。
有了事的话,宗小茹一过门,就得给她开脸收房了。
不能还把采苹当使唤丫头了。
姜琬欲哭无泪:“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纳妾的,房中的丫头,一个都不要。祖母若有合适的而人家,把她嫁出去吧,嫁妆我出了。”
这件事,他是有愧的,当初还核算着给采苹找个出路的,后面因为这事那事的没顾得上,一直耽搁至今,拖的她似乎过了最好的婚嫁年纪。
“用不着费劲儿。”姜母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喜欢采苹:“不入你眼的,打发出去就行了。”
往后物色到好的,年纪小又伶俐的,再买就是了。
“祖母,使不得。”姜琬更加头疼了:“算了,祖母别替我操心了。”
姜母一时拿捏不准孙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也罢,等你媳妇儿进了门,到时候由她来做主更好,我就不替你们操那个心了。”
姜琬又坐了会儿,该问的都问到了,心里有了谱,便回自己院子,半躺在书房的藤椅上,发呆,放空自己。
到底是谁仿了他的字迹送信给郑景的?
不知道。
姜琬在脑海中盘点一圈,能仿他的字迹,而且仿的别人看不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宗东方。
但他,绝不可能。
宗家没有这种动机啊,把郑景弄到京城来做什么?让太子找到郑景又做什么?
荒谬至极。
“公子,胡公子来了。”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青升在外面小声打了个招呼。
姜琬摁摁眉心:“请他进来。”
音落的功夫,胡安玉笑着就进来了,“猜猜,好事还是坏事?”
他今日穿了一件花色风骚的袍子,头上簪着青玉簪,越发显得面白唇红,十足风流。
“什么好事坏事?”姜琬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路姑娘同意了。”胡安玉笑的如春风拂面。
姜琬:“同意什么?”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他直接就晕乎了。
“同意嫁给佟意那小子了。”胡安玉见他有点抽风,耐着性子道。
姜琬使劲儿想了想,这才回忆出些眉目:“噢,那,那算是好事。”
“我真想知道你在信里对路姑娘说了些什么?”胡安玉一脸佩服地看着他:“教教我,赶明儿有姑娘不愿意找婆家,我也学着你说服她,好撮合一对。”
姜琬苦笑:“说了你也学不来。”
他真没花言巧语,只是说自己绝不会纳妾,请路青荷不要耽误大好青春,也好让他放心。
他以为是不会纳妾那个事促使路青荷答应佟家的婚事了,其实他不知道,是他那句无心说的“使他放心”这句,最终让她做了决定。
路青荷看到这里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她终于醒悟,原来,在姜琬心里,只有她嫁人了,他才会放心……看他字里行间的语气,似乎把她的等待当作负担而非享受,她的憧憬彻底破灭了。
本来想寻死的,可想了想,又怕她死了之后,别有用心的人挖出这段旧事来折腾、诋毁姜琬,心如死灰之下,她选择了顺着他的意愿——嫁给佟意。
这男子她在胡家见过一面,长相清秀温和,将来,会是个不错的夫君。
还有件事,她最近接着胡安玉府上的关系和她被发配边疆的父亲通了个信,她父亲路贞在信中问她能不能找找路鸣,死了就算了,万一还活着,务必叫姐弟俩相认。
路青荷想起那个苦命的弟弟,自然又有生活的希望了。
于是,婚事就这么订下了。
胡安玉大笑:“姜公子越发的有本事了。佩服佩服。”
“别在这里吹捧我了。”姜琬一句带过:“婚期订下来了吗?”
“才订下来,明年二月份。”胡安玉揶揄他道:“怎么,你还要亲自送她过去?”
啧,他还真想看看文人有多痴情,怎么个玩法。
“我就问问。”姜琬没心思回应他的调侃,给青升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你说,我该不该把路青荷的事告诉青升?”
“你想好了,告诉他,说不定他会恨你。”胡安玉道:“你知道这么久才对他说,他会怀疑你的用意的,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胡安玉一直致力于总结御下之术,此刻总算可以展示一二了。
“他知道的越晚会越怨我。”姜琬道:“索性,你跟他说了吧,顺便带他去见见他姐姐。”
“我不去。”胡安玉不干:“我开不了口,没有你姜公子舌灿莲花的本事。”
他可不是靠着一张嘴巴吃饭的,和姜琬这些朝中的文官不同。
“我来说吧。”姜琬疲累地微阖双目:“多谢胡公子。”
人家整日为他的事忙活来忙活去的,太过意不去。
胡安玉伸手拍了他的左肩一下,“你上次要我办的事儿,办好了。”
姜琬:“……”
还有什么事,他完全想不起来。
“商人身份的官凭路引。”胡安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文书:“弄了三张,都是旁人用过的,他们年初跟着商船去了南洋,在那边安了家,估摸着不会在回来了。”
姜琬从他手里接过来看了看:“他们没带着这个,是怎么出的海?”
“唉,这还不是同行的人带回来的嘛。”胡安玉解释道:“这三人也不知为何,叫人带着官凭路引回来,明摆着是断了自己的归路嘛。”
莫非是那边有什么大事要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算。
这个理由勉强能成立,姜琬伸手打开来,过目一遍,又包好收在手里:“多谢了胡兄,在下来日必报……”
你的大恩大德。
帮了他大忙了。
“好,我等着。”胡安玉又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走了,你有事打发人找我。”
姜琬扯住他:“路姑娘的事,拜托你了。”
胡安玉嫌他婆妈:“我给你记着账。”
姜琬送他出去,心中暂且松散些,去院子里找了青升过来,关在书房,把路贞的事同他一一说了个清楚。
青升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还有父亲、姐姐在人世,悲的是,姜琬这里,他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一旦被人抖搂出来,可是害了姜家的。
“公子,我不想你卖我出去。”他不想再过那种被人辗转买卖的日子了:“胡公子说,你想找人去经商,我,我可以学的。”
他知道姜琬要干什么,他愿意去当探子。
姜琬从未打过他的主意:“你如今知道你姐姐在何处了,这种事情,你和她商量着吧。”
“公子,求你为我保密,我暂且不能和她相认。”青升跪下来道。
姜琬:“什么?”
这个反转有点大。
“一旦相认,我们路家被抖出旧事的可能性更大。”青升单薄的身躯此刻看着不算那么弱懦了:“我和姐姐现在如浮萍一般,一旦被翻出旧事,不知多少人想利用我们兴风作浪,那我们姐弟岂不是更危险?”
他想的也对。
姜琬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你打算怎么办?”
“公子,你送我去做探子吧。”
第112章 极致意外
身为男儿, 他总不能因为父亲那一代的横祸就缩头窝着,任由别人庇护或买卖自己,他要学着做事, 做对人对己都有用的事儿。
姜琬想着他的模样终是不忍:“探子是个见不得人的行当,你不知道会受什么折磨, 也不知道哪天没命……青升, 你可想好了?”
若不是十几年前的那场科考案, 他现在应该也是个翩翩少年佳公子吧。
“公子, 我早想好了。”青升道。
那天姜琬和胡安玉说的话, 他在外面全听到了, 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 这才等到今日。
“你先下去吧, 我再想想。”姜琬闭目扶额道。
有一点不忍, 有一点担忧,说实话,他真不知道青升这孩子能不能胜任。
“公子, 你是不是担心我遇到事会把你供出来?”青升怕他不同意,憋的脸色通红:“我弄了傀控的药来……”
傀控?
姜琬听到这个词毛骨悚然:“你说什么?”
还真有那样的东西。
他以为只是书中夸张的记载。
青升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白色小瓶,一看就是装丸药的:“公子,这个……”
姜琬愈发心惊:“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弄到这种东西?
吃了会怎样。
“我,我找街上的苗神医买的。”
姜琬舒了口气:“扔了吧, 这玩意儿骗人的, 没用。”
京城大街东头那个苗尧汍, 他早听闻大名, 天上无的药他都能给你卖出来......朝廷时不时该出手打假了。
青升心口一抽抽:“公子……”
这可是他花了八两银子买的。
姜琬叹口气:“你先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缓一缓再做这个决定。
“公子……”青升站了会儿,很不甘心地走了。
姜琬望着外面,有点头疼。
若真要送青升去,头两三年,应该让他像个真正的商人一样,专心学做生意吧……
等他的生意做的熟了,再暗地里留意着这里那里的动静……这样,应该比较好。
姜琬没有经验,不知道怎样培养情报人员,又无人商量,全凭摸着石头过河,结果全然不可预测。
“呵……”一声忽然响起的轻笑,几乎把姜琬惊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谁?”
眼前晃过蓝色衣袍,那人落地后俯身瞧着他:“是我。”
从梁上下来的。
姜琬:“郑公子,你……唉,你怎么偷听我和下人说话?”
“姜公子你忘了,梁上君子从来也不是君子,什么叫偷听,你要是不说话,我听什么?”郑景似笑非笑地道。
姜琬被噎的无话,皱眉:“你怎么来了?”
他想问的是你来干什么。
又怕激怒这人,一不顺心给自己杀了,所以说话很是谨慎。
郑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这就是假你之名写给我的那封信。”
他回到住处后仔细翻了翻,还没丢,就送过来了。
他也想知道是谁有通天的本事知道他躲在交趾的河内府。
姜琬把那封信接过去,扫了一遍,惊的如雷轰过:“这,这确实是我的字。”
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来。
一旁的郑景没注意到他脸色的神色,只听他认了这封信,忽然勃然变色,大手一伸,攫住姜琬的脖子:“你是怎么知道我藏身在交趾的?既然知道,上次又何必演戏?”
当初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就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北上进京的时候先派了几个探子来监视姜琬,发觉这人根本就把他给忘了,他才知是上当,这封信根本不是姜琬写过去的。
上次见面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料,姜琬说根本不知这么回事,神情、语气丝毫没有破绽。
可今天听到姜琬和青升只见的对话,原来姜琬竟是精于培养细作的高手……说不定,他身边一直有这人的探子。
郑景最恨被人算计,尤其是他一直把这人当挚友的,是可忍孰不可。
他手上的力度加大,姜琬呼吸有些困难,沉声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河内府的长史,不是太子的人吗?”
景东明,曾任太子太保。
七年前因为怂恿太子打人而被贬为河内府的长史,他自然对河内府的动静一清二楚。
要是有人给太子传消息,必是这个人无疑了。
但,信是谁写的,这恐怕更要伤脑筋。
郑景额上青筋暴起:“可他娘的这信不是你写的吗?”
姜琬:“……”
字迹的确是他的字迹。
“不是。”他反手一发力,把郑景推出去一尺来远:“你等着,我去找盆水来。”
“你干什么?”郑景极不耐烦,杀人的心起都起了,要压下去,谈何容易。
姜琬出去打了盆水进来,把信往浸进去一半:“说不定有人抠了我的字贴上去又找高手装裱过,才成了这封信。”
他自己就干过这样的抠字贴信的事。
“我用刀刮过,不是。”郑景一句话犹如冷水般泼了过来。
姜琬脸色苍白,他始终不敢相信,竟有人模仿他的字迹模仿的他都分辨不出真伪来。
把那信纸提出来,姜琬更加头疼了:“我会查。”
郑景冷冷道:“十日内给我个交待。”
姜琬正要和他讨价还价,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声音随后就到了:“哥,哥,你快去街上看看,娶亲了,娶亲了,路青荷这就嫁人了。”
是姜如月的大嗓门。
郑景在屋内不屑地笑道:“姜公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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