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盈最信任的人还是父亲,于是她特意派人把父亲从家里叫了过来,当面把这件事和他说了一遍。
齐昇听后,觉得此事可行。他派了人去查哈奇斯的底细,如果确实没有可疑之处的话,与贺璋一起入股西域商队并无不可。
夜深人静之时,齐月盈把那个月轮又拿了出来,而她的床/上,还放着另外一个方形的,与月轮有着同样计时作用的千秋转。这千秋转是程昊做出来的,同样也是送给她的生辰礼,齐月盈细细对比过,月轮与千秋转其实原理上是一样的,都是有一个小机关用来储存力量,上好弦之后,它们就会自动运转。
程昊的千秋转做的也很精巧,此物分为内外两层,外层可以向左侧打开,转盘的表面没有像月轮那样的珍珠,也没有十二生肖。程昊选用的是十二幅美人贺寿图。
每过一个时辰,就会自动更换一副美人图,美人图上写着子丑寅卯等时辰标记,所以只看这个就能判定时间。
齐月盈当时收到程昊这份礼物的时候很惊喜,她以前就一直想要一个这种能够随身携带的计时工具,当初就是因为看到了程昊画的五轮漏刻改良图才起了救他的心思。
原本这几天她一直都对千秋转爱不释手,走到哪里都带着,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赏玩一番。
但是没想到,今天偶然得到了西域商人送上来的月轮,她竟莫名有种,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的感觉。
如果没有比较,千秋转就是她的心头好,现在有了比较,她才明白,月轮才像是完美的按照她的喜好和期待打造出来的东西。
她打开月轮,看着那上面绘着的彩云追月图,以及月亮下的神女山,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仿佛透过了这幅画直击她的心底。
这样细腻流畅的工笔画,每一处都惟妙惟肖,那熟悉的笔触令她不由得产生了许多联想。
元冽曾经答应过她,有一天,要给她做出能够随身携带的计时工具。
后来他离开了,这件事被她埋在记忆深处,落满了灰尘,直到程昊的出现,程昊在工艺奇巧上的卓越,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元冽。
这个月轮,真的很像是元冽的手笔。
哈奇斯来自西域,还有她曾在西域商贩那里买到的胭脂釉,也是来自西域,近年来她唯一得到的两条可能与元冽相关的信息都指向西域,所以说,元冽在那里吗?
哈奇斯背后的人,会是他吗?
他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如果这是他专程给她送来的寿礼,那么他想告诉她什么?
时过境迁,如果元冽改头换面回来大周,也未尝不可,但是他至今音信全无,想来是回不来,或者不想回来。
她紧紧的把月轮捏在自己的掌心,然后躺下,闭上了眼睛。
罢了,多想无益,明日着人把哈奇斯宣召过来,她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好了。
哈奇斯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被齐月盈再次召见,他兴/奋又激/动,但等真的见了齐月盈,他表现的却很沉稳。
行过礼之后,齐月盈给他赐座。
“其实今日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西域对我来说,是个陌生又神秘的地方,我自小就极少出门,所以很想听你讲讲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
哈奇斯立马道,“那娘娘您可找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西域的每一寸土地和风光了。”于是哈奇斯开始给齐月盈讲关于西域的事。
从西域十六国的分布讲起,然后又说哪里的葡萄最甜,哪里的香瓜最香,最后还说到了他们的囊坑有多么神奇,烤馕多么的美味,骆驼多么的忠诚温顺就像家人一样.....
讲完了骆驼的可爱,他又讲起了烤全驼这道西域名菜,齐月盈听的面露不忍之色,“你刚刚不是还说骆驼忠诚又温顺,还很聪明,常常能带着你们在沙漠中找到水源和绿洲?既然骆驼对你们而言,就像家人一样亲近,为什么还要吃它?”
哈奇斯:“......这大概,就像大周人很敬重牛和狗,但有些人还是会吃牛肉和狗/肉一样吧,哈哈哈。”最后的笑声有点尴尬。
讲完了这些吃喝玩乐的事,哈奇斯话锋一转,说到西域的近况,“西域十六国现在很乱,最近几年都是战争,战/乱之地的百姓们生活的很辛苦,一打仗就好死好多人。要是战争能早点结束就好了。”
齐月盈问,“为什么会打起来?战争也总要有个原因啊。是谁挑起的战争呢?”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哈奇斯面露向往之色。
据他说,几年前,西域十六国中,国力最弱的一个名叫哈迷的小国中,降临了一位神秘人,他的名字叫凡尔,这是个很了不得的名字,在西域语言中,凡尔就是天神化身的意思,寻常凡人哪里敢叫这个名字?
凡尔带着他的亲卫们,如天神使者般的出现在了西域的荒漠中,救下了当时正在被狼群围攻的哈迷国的三王子。
三王子为了感激凡尔,就把他和他的亲卫们全都带到了哈迷。
三王子自幼体弱多病,凡尔来到他身边之后,施展神术,治好了三王子。国王大喜,而后凡尔又施展了诸多神通,诸如施云布雨之类的,成功的俘获了国王的心,于是国王封了凡尔做国师。
有了凡尔的支持,原本母族衰弱性情懦弱的三王子居然也有了一争王位的打算。大王子和二王子以及其他四五六七八王子当然都不乐意,但谁也没想到,一场皇家狩猎的活动会让王国的二王子、四王子、七王子和八王子全都死了,刺客的手法干净利落,但国王还是在其中查到了大王子的手笔。
大王子抵死不认,并且直言,这是三王子和凡尔的阴谋。国王也对凡尔和三王子产生了怀疑。
结果当晚,大王子带着兵冲进了国王的寝殿,直接乱刀将国王砍死。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忽然发疯。
这时候,凡尔扶持着三王子,率领着国王和其他王子支持者的军队,一起冲入皇宫,击杀了弑君弑父的大王子。
然后顺理成章的,三王子就继承了整个王国。
凡尔仍旧是任国师,但新国王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他甚至把整个王国的兵权全都交到了凡尔的手中。
就在凡尔掌握了军政大权不久后,六王子行刺国王失败,被终身圈禁了起来。
新国王因为受到了惊吓,一病不起,临死前,将自己两岁的长子托付给了凡尔,命凡尔为摄政王,统领决策哈迷国的一切。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短短半年之内发生的事情。
齐月盈:“......哈迷这个国家很小吧?”所以他们的国王和王子才会如此的单蠢,轻而易举的就被一个外人玩弄在掌中?这个凡尔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将一个王国窃取到手中,很明显,王室所有的惨剧都是有他在背后推动的。
“确实不大,大概只有大周半个省的大小,二十来座城,几十万的人口。”
“那么发生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人质疑这个凡尔吗?他一个外来人,在到达哈迷之后,那里的王室就开始互相倾轧,彼此仇视,你死我活。这很明显是凡尔在推动啊。”
齐月盈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哈奇斯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也很诚实地道,“怎么会没有呢?当初大王子不是就怀疑了他吗?结果怎么样呢?当晚他就发疯的冲进王宫去杀国王了,然后他自己也死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天生会倾慕强者,也会欺凌弱者。当哈迷的王室和贵族们发现,得罪凡尔的人都活不过当夜之后,自然就再没有人会说出对他不利的话了。大家反而会想尽办法讨好他,争取他的认可。就像六王子,他最终选择刺杀新国王,而不是凡尔,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不敢。”
“这国王一家都很昏聩,没有一个真正的聪明人,难怪那个凡尔一来,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难道西域那些小国这么容易对付?她莫名有些意动。
哈奇斯自然看出了齐月盈心里的意思,他道,“哈迷国王一家子都是蠢货是真的,我想这也是凡尔会选择哈迷的原因。但是,娘娘以为是个人就能如凡尔那般强悍吗?
他在哈迷之初,也是经历了很多次阴险刺杀的,但他武艺超凡,人也特别聪明,常常兵行险招,出其不意,还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他是个有仇不隔夜的狠人,得罪他的人都死的特别干脆利落。兵贵神速,这点说说容易,但是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
“听起来,哈奇斯你好像很倾慕这位凡尔啊?”
齐月盈笑问。
“那是当然。”哈奇斯半点不掩饰,“我倾慕世间所有最强的强者,凡尔只用了半年就成了哈迷的摄政王,而如今,他已经是吞并了五个国家的凡尔汗王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也是我最倾慕的人!
哈迷那个孱弱的国度到了他的手中,就变成了出鞘利刃般的存在。别人打仗还要顾及人心、兵马、粮草、军饷,以及国中不同势力的意见,拖泥带水的,什么大事都办不成。
而凡尔汗王不一样,他打仗就是一个字‘快’!真的就像汉人的那个成语一样,雷厉风行!
他用的是以战养战的方法,从来不为粮草和钱财发愁,打到哪里,哪里的财富和粮草就都是他的,跟着他打仗的人全都发了大财。
他像是最精明强大的狼王一样,指挥着他手下的军/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那些昏聩腐朽的王国在他的铁骑/军/队下,根本不堪一击。
您不知那些贵族城主有多可笑,往往是凡尔可汗的军队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这个城的城主或将军都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城门早已经被凡尔可汗的兵马踏破了。
就是用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般的作战方式,凡尔可汗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了西域五国。但剩下的十一国都对他很畏惧,他们组成了联盟,想要一起剿灭凡尔可汗,只不过这个所谓的联盟并不稳固,他们自己也是各怀鬼胎,一盘散沙的他们怎么可能团结一致的抵抗的过凡尔可汗的大军?”
齐月盈:“那么敢问哈奇斯,你是来自西域哪个国度的呢?是凡尔汗王那边的,还是联盟那边的?”
“回禀皇贵妃娘娘,我的故国就是被凡尔汗王吞并的五国之一。所以,我如今已经是凡尔汗王治下的子民了。”哈奇斯说着,扬起了一个骄傲笑容,再次给她行了个礼,仿佛是在重新介绍他自己一般。
齐月盈:“......”故国被灭你还这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不过听哈奇斯讲了这么多,虽然细节不够详尽,但是她心中也已经对这位凡尔汗王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于是她又道,“听你这么说,这位凡尔汗王在西域造下了无边杀孽,那么西域的百姓不恨他吗?”
“怎么会恨呢?凡尔汗王治下的百姓日子过的可要比从前幸福多了。他可不像是那些脑满肠肥的王室,只知道盘剥欺压百姓,凡是归顺他的百姓,都像得到了天神的祝福一般,过的幸福无比。凡尔汗王只杀反对他的人,以及该杀的人,所以顺/民们是不会恨他的。他们都如同我一样,非常爱戴这位天神的化身。”哈奇斯说的真心实意,一听就知道是真话。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对这位凡尔汗王倒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今年多大?长什么样子?”她状似不经意的问。
哈奇斯的眼睛眨了一下,“汗王是位年轻人,具体几岁不知道。而且我只是个小商人,哪里有机会见到他?不过听说,汗王常年戴着面具,天神化身的真容是不会轻易让凡人窥见的,那是对天神的亵渎啊。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齐月盈笑了,然后又问了几个闲散问题,听过之后就放哈奇斯回去了。
临走前,哈奇斯对她说,“娘娘,我还有一份非常炫目的生辰礼,要等您千秋宴当晚再呈给您,您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抬头仰望夜空啊。”
哈奇斯说完,就恭敬告退了。
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齐月盈心中已然断定,这个哈奇斯至少是和元冽有关联的。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于大局无碍,她便静观其变,反正她只是希望元冽能够活得好好的,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至于其他,都不甚重要。
千秋宴办的是晚宴,地点就在邀月宫。
当日承恩伯府这边请了几位亲近的勋贵亲眷,皇上那边则只带了云嫔和德妃,后宫其他妃嫔都没有带过来。
这种小规模的宴饮,算是家宴了,但是洛修却把该置办的都给她置办上了,歌舞曲乐等事前也都跟她商量过,全都是她点过头的。
虽然是家宴不请外人,但也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洛修,他这快一年了,都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献殷勤,事事都替她想的周全妥当,尤其是齐琮那件事,她更是欠了他人情,连她过千秋宴都是他亲自安排的,她怎能不亲自给他写一张请帖?
第二个是贺璋和贺夫人。说起来贺夫人真的是个八面玲珑又长袖善舞的人,她出身大家,在贺璋投效齐月盈之后,贺夫人便亲自去承恩伯府拜访周氏了。而且贺夫人把家里那厚厚的族谱翻了翻,在京都官宦世家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上抽丝剥茧,最后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和周氏娘家的一丝亲缘关系。
如果说一表三千里的话,那么贺夫人许氏和周氏之间的亲戚关系,大概隔了三万里。
好吧,虽然这亲戚关系很远,但也终究是亲戚啊。贺夫人借着这么个由头,就跟周氏认了亲,即拉进了关系,又增添了信任。而且这样说起来,贺家也算是齐月盈的亲戚了,那么像这样的家宴,自然也应该亲自写张帖子邀请他们。
原本宴席进行的很顺利,就连怀着身孕的德妃和云嫔来到她跟前晃悠,她都没有觉得碍眼。
直到父亲齐昇带着阿乐来给她敬酒,她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尤其云嫔,在见到阿乐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现在看阿乐靠近,她更是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状似害怕的靠到了萧允宸身边。
齐月盈心道,这是要当着她的面就开始上演一番女人之间的宫斗争宠戏码了吗?
第3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月盈和萧允宸地位最高,所以他俩并排坐在主位上,只不过主位分了两席,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原本德妃和云嫔一左一右陪坐在她和萧允宸的两侧。不过云嫔爱撒娇,一有机会,就溜到了萧允宸的席上。
此刻,云嫔这娇娇弱弱的一靠,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齐月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阿乐,又看了一眼坐在末席的秦岳以及他的夫人和两位幼子,他们正担心的望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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