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
她真的没有。
这、这还有让不让的吗?不是早就那个了吗。现在还分什么让不让有必要吗。
傅少廷看着她问:“不是这个意思?”
虞烟抿了下唇,细若蚊声的说了个“不”字。
“那是为何?”
“看账本。”说完后,虞烟又补充了一句,“这些日子忙着忍冬的事,好不容易闲下来,我总得忙不忙玉满堂的事情。”
“这才刚盈利不久,总不能就当甩手掌柜了吧。”
虽说她说得很诚恳,但是傅少廷不想她这时候忙,又一本正经道,“这不是理由。”
虞烟反驳,微微提高音量,“这本就不理由,是事实。”
“不行,这时候该休息了。”
“……。”
虞烟敛眸,这还有一点点,她得看完,真的得看完,明儿个有明儿个的事情,这不明儿个还得去林府,这一去,怕是又得晚膳用了才能回来。
紧接着她抬眸,瞬间仔细说说。就看到傅少廷不一样的脸色。她忽地恍然大悟,他让她去休息,还以为是真休息呀。
不,不是的。
片刻,虞烟眉头微蹙,压低声音说:“君上,我身上不干净。”那事是不可能的。
傅少廷反身性问:“怎地又不干净了?”
“……”这个!
他还看看她,似乎在征求答案似的。虞烟无奈,说:“每个月都要来。”
“……”好一会儿,傅少廷僵着身子“哦”了一声。
还能这样?
每个月都有,还那么多天,刷新了傅少廷的认知,看来这个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想了想,怪不得虞烟这么瘦,怎么都长不胖……
见他纹丝不动,虞烟推了推他,“君上,你先去歇息吧。”
“别看太久了。”傅少廷回过神后,说。
“嗯。”
“……”
次日醒来,虞烟见傅少廷一脸郁色,不敢多言,任由剪秋侍候梳妆。
两刻钟后。
两人用完早膳出府,往林府去。
邬雪芳和林长青早准备着了,将两人迎进府,林景阳一看到虞烟,便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头,眼睛有星星,说:“姑姑,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虞烟抿唇笑着,低头问:“真这么想姑姑?”
李婉玉走过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温声说:“这孩子一贯嘴甜。”
林景阳对虞烟重重点头,表示真的想,紧接着看着她的肚子,“姑姑,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妹妹啊?我不喜欢妹妹,可不可以换成弟弟?这样的话,可以陪我一起玩,妹妹只会哭鼻子,我才不喜欢。”
闻言,虞烟愣了一下,不止她,就连边上的傅少廷也怔了下,下意识去看虞烟的肚子,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
“阳阳,不准胡说。”邬雪芳过来训斥道。
不一会儿,林鸿轩带着傅少廷去了书房。
屋子里便只剩几个女人,邬雪芳,李婉玉,虞烟,还有一个小屁孩林景阳。
邬雪芳嘴角噙着笑,拍了拍虞烟的手背,轻声道:“烟烟,你大嫂如今三四个月了,你也得抓紧。”
李婉玉整个身子丰盈了些,接着邬雪芳的话说:“可不,方才阳阳一句童言,我见君上还我那个烟烟肚子上看了一眼,这可不就是期待当爹了,这男人啊,当了爹始终要不一样些,烟烟,你得上心了。”
只要身子没问题,有孕不过是迟早的事。虞烟不担心,面不改色的说:“这事强求不来,得顺其自然,娘,大嫂不要担心。”
说起这个,邬雪芳怎么能不担心,再怎么样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辈子亏欠虞烟的多了,好不容易相认了,就希望她过得好。可这没有孩子,怎么能行,若是只成亲了三两个月这都没啥。
可是,烟烟和君上都成亲快一年了,这可不,翻了年,三月阳春便一年了,肚子一点没有动静就是不对劲。
不说君上,就是普通男子也得要子嗣传承啊。更不要说烟烟嫁的是君上,没有子嗣可怎么行。
两人如今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可日子一长怎么办?
“烟烟,你大嫂说得没错,这子嗣的事无论如何你都得上心。我知道你在府上有诸多不便,这才让你过来,没想到君上也跟着来了。这样,我让府医过来给你看看身子,若是身子的问题就早早调节,若不是,也能放心。”
虞烟眉头轻皱,道:“娘,我身子没问题,不用担心。”
“看看总归能放心些。不要害羞,娘跟你大嫂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别让男人知道就行了,另生心思就不好了。”邬雪芳大大方方的说,眼里蕴满了担忧。
李婉玉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
好一会儿,在两人灼热的目光下,虞烟才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的说:“真没事,我我有出去找大夫。”
闻言,邬雪芳松了口气,笑着说:“好好好,你能上心娘就放心了。”
“嗯。”
“跟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往后有不懂的可不准瞒着娘了,知道吗?”
虞烟勉强点头。
“……”
之后又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直到下人喊用午膳了,这才起身出去,见着了傅少廷一同过去。
膳食很丰富,应有尽有,香味四溢,下人规矩布菜,林长青与傅少廷你一句,我一句,谈笑风生,好不和谐。
傅少廷为虞烟夹菜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两人在北苑同吃同睡这些时日,虞烟总是小口吃菜小口喝水,身子不见丰盈,反倒消瘦了。用膳时,傅少廷总是给虞烟夹菜,劝着多用点,太瘦了对身子不好,就是用不下也压着再用点,一顿多吃一点,慢慢就把胃口养大了。
可这样的举动落在林长青,邬雪芳等人眼里就不一样了,绷着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打扰到了两人。
每到这个时刻,虞烟最为苦恼,她胃口本就不大,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哪可能改得掉,宫里头以婀娜身姿为美,她作为享有盛宠虞贵妃的大宫女,见贵人是常有的事,肯定不能辱了贵人的眼。
“君上,不要了,我吃不下。”虞烟低声道。若这是在北苑也就算了,可这是在林府啊,真是一点不注意。
“再吃点。”
“我真吃不下了。”
“听话。”
“……”
这顿午膳用得很是微妙,心思各异。不过都高兴着呢,特别是林长青和邬雪芳,女儿和女婿好着呢。
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好啊。
用了午膳,又用了晚膳,天微微黑了,傅少廷和虞烟才启程回府。
马车里。
傅少廷见虞烟一脸愁容,低声问:“在想什么?”
虞烟一直把话藏在心里,这下,终于终于决定说出口了,仰头看着傅少廷,问:“君上,若下次再在外头,不准给我夹菜了。”哪有男人给女人夹菜的,这要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还不知会怎么说她。
“别人看到了不好。”
傅少廷微微挑眉,泰然自若的说,“那不是你爹娘。”言下之意,爹娘怎么会是别人。
虞烟顿时无话可说。
“若是你主动多吃点,我又何至于这样。”
“……”在这件事上,虞烟多次主动与傅少廷交流,他太固执,总有太多歪理,她说不过,当然,这一刻,也不准备做无用功了,乖乖闭嘴。
马车缓缓行驶到了君上府。
两人下了马车,并肩回了北苑。
这一晚,相拥而眠。
这样安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忍冬与傅荣成亲后,同傅老太住在西苑,忍冬依然在虞烟身边当差。
算起来,虞烟至少有一月多没去过玉满堂了。正好,傅少廷这两日一直在忙,深夜才回到北苑,她早睡着了,很多时候早晨起来,傅少廷早不见了,可身旁还残留着他浓重的气息,她才知道他回来过。
她也正好去玉满堂看看,带着忍冬和剪秋。
玉满堂一切如常,很好。
虞烟放心了,还早,不打算回府,想了想,准备去‘醉香楼’看看。如其名,‘醉香楼’是个酒楼,还是个漠北人人皆知的酒楼,味道好,且价钱适宜。这个酒楼如今所属虞烟,是邬雪芳给她的。
进了醉香楼,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虞烟四下打量,客官已满,伙计热情,她满意点点头,没摘下帷帽,没打算表明身份,只是简单吃一顿。
随伙计上了二楼,没想到碰到一个熟悉的人。
沈聪文。
玉满堂的工匠,专门打造首饰的。还多亏了他,玉满堂才有起色,这样的人才,虞烟很感激也很珍惜。
几句来回后,两人去了隔间,当然,还跟着忍冬和剪秋。
菜很快上来。
沈聪文身着藏青色的袍子,不高,微胖,一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看着倒是和善,和蔼可亲。
他道:“主子也经常来醉香楼吃饭?”
虞烟回:“没,这是第一次。”
沈聪文说:“我倒是经常来,这里环境好,味道不错。”
虞烟轻笑,附和着点头。
许久。
沈聪文试探着问:“我记得主子也是京城人?”
虞烟“嗯”了一声。
“我也是京城人,沈家的,若主子是京城人,想必对于京城沈家还是知一二吧,不知主子怎么来的漠北?还把玉满堂经营得如此好。”
虞烟没打算与沈聪文寒暄,不过是刚巧碰上了,不可能又各走各的,各吃各的,怎么着都不太好。当然,也是沈聪文开口一起吃饭,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沈聪文的手艺确实很好。
京城沈家,她当然知道,不止是知道,还清楚得很。
沈家是三朝元老,被封为镇国公,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沈温,五十出头,睿智得很,也很受皇帝的信任,且后辈出众,能文能武,与皇后的娘家赵丞相相互制衡。
沈家大小姐前些年差一点就入了东宫,这也是皇后的计谋,若是沈家女成了太子妃,那么沈家和赵家不再是对家,当然,两家和一家,权倾朝野。就算皇帝再昏庸无能,在沉迷后宫,也知这一点,又怎么可能应允,再说了,皇帝身边还有个清醒又聪慧的虞贵妃,既然诞下了皇子,总归是要为孩子拼一条路光明的路出来。
皇后自然没得逞。
不知道怎么地,沈家更愿意站在虞贵妃背后。这个就不知有几分真心了,毕竟后宫没有沈家女,虞贵妃入宫二十年,圣宠不衰,身后无助力,还顺利诞下皇子,这不止是美就能站稳脚跟的。
沈家也看在眼里,不然不会贸然站队。站队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真的想助六皇子傅少衡登上皇位,再度成为贤臣。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三朝元老,贤臣当够了,皇帝心腹也当够了。
若是走这条路,完全可以把沈家长女送入东宫,沈家和赵家联姻,甚至把皇帝逼下皇位也不是不能。
那么不选这条路,证明更多是把虞贵妃当跳板。
毕竟虞贵妃得恩宠,在皇帝耳边扇扇耳边风是够了,身后无助力,孤儿寡母,虞贵妃与皇后两边俱伤,那么沈家正好捡漏。
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最后,杀虞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虞贵妃又怎么会想不到。
虞烟再看向沈聪文,带着打量,若这时候还认为沈聪文只是玉满堂的工匠师傅,那她就太蠢了。
明明白白点了沈家出来,又姓沈,很明显是带着目的而来,在她身边潜伏那么多,藏得这么好,倒是可惜了。
她转头,看向剪秋和忍冬,沉声道:“你俩先出去。”
忍冬警惕的看了看沈聪文,再将目光落到虞烟身上,一脸的不赞同,‘女君’两字到了嘴边又换成:“主子,不可。”
就算这人是玉满堂的工匠师傅,熟识又如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都不合适,这不是存心坏了女君的名声么。
“无事。”虞烟说完,又重了重音色道:“出去。”
最后是剪秋拉着忍冬出去了。
虞烟直勾勾的看着沈聪文,桌下的手紧攥着,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女君不用紧张,或者是昭阳公主不用紧张。”沈聪文的音色一下就变了,往日还是玉满堂的工匠师傅时,寡言,声音总是有几分嘶哑,给人沉稳的感觉。这时,音色清澈,还带着几分温润,“我都自报身份了,昭阳公主莫不是不信?”
虞烟身处深宫中,又怎知沈聪文是沈家哪一号人物。
沈聪文又道:“我既然来这儿了,就用不着跟昭阳公主兜圈子。”
虞烟抿唇不语。
沈聪文一口一个女君,又一口一个昭阳公主,这一刻,又换了称呼,轻声道:“沈某忽然想起来,以前在宫中倒是与虞烟姑娘有几面之缘,想必虞烟姑娘早不记得了。虞烟姑娘是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这忽地来了漠北,将贵妃娘娘独自丢在宫里,想必虞烟姑娘还是有几分惦记贵妃娘娘吧,毕竟相伴了十几年,这情分可不是一般人能代替得掉的。”
“漠北风沙大,说话也一个粗嗓子,虞烟姑娘可是从金窝窝里出来的,想必还是怀念在宫里的日子吧。”
“如今皇上身体也不怎么好,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十日都卧床,太子已经频繁出入御书房,替皇上分忧,也在暗地削弱贵妃娘娘的助力,六皇子变得无事可做,贵妃娘娘在宫里也寸步难行,若是有虞烟姑娘在那就好了。”
闻这一番话,虞烟面无波澜,唇边的笑还是三分,不疾不徐道:“沈公子说笑了。”
沈聪文嘴角的弧度徐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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