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害怕一般,赵恒将她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急急地说道:“不是我的主意,我并不知道,当时云相只是跟我说分开逃走把握更大,我不知道他竟然把长乐扮成了我……”
他从未有过的恐慌。即便他当时不知道,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他利用了嫡亲妹妹,来换自己一命。她是那样光风霁月,他一直瞒着她,其实想起来,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她知道真相,害怕她知道自己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不怪你,”沐桑桑摸索着搂住了他的脖颈,跟着找到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知道的,不怪你。”
五六岁的孩童突然遭逢巨变,即便是他,必定也是慌张的。云增知道朝廷的主要目标是他,所以用赵长乐做了疑兵之计。很残忍,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很有效。
心上那个重压猛然消失了,赵恒在狂喜中紧紧地拥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桑桑,桑桑……”
沐桑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拥抱着他,在这个时候,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她是如何地爱着眼前的男人,无论他是怎么样,她都绝不会放下他。
许久,赵恒低低地说道道:“她被追兵追杀,受了重伤,落下了悬崖,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大约半年之后才追查到她坠崖的地方,没有发现她的尸骨……又过了几个月才在附近的村落找到她,她被猎户救了,但村里没有大夫医治,找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沐桑桑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心中慢慢涌起一阵夹杂着爱怜与心态的复杂情绪,想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背着那么沉重的担子,又受着内心的谴责,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好几年的时间她一直都躺在病榻上,她恨我,也恨云相,她要我杀了云相,可我不能。”赵恒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当时带着她逃的,是云相的长子,在最后的关头,是他替她挡了刀,又护着她一起坠崖,若不是他,长乐就真的没命了。
“云相的次子,甚至云家大部分的亲眷,也都在那一次尽数折损。包括云昭远,那时也被扮成了我的模样去引开追兵,那可是云家最后的血脉了……云相并没有针对长乐,他只是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我不能因此责怪他。”
“我知道,不怪你。”沐桑桑的心软到了极点,也疼到了极点,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肩头,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任何时候都需要他做出正确的抉择,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夫君,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享受着他的爱和照顾,却不知道他心里的重负。她太疏忽了。
她捧住他的脸,吻着他的冰冷的唇,轻声说道:“别怕,以后有我。”
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赵恒的心头,她竟然要他别怕。从那年的变故之后,他提前长成了大人,他是所有人的期望与支撑,他必须习惯重负,习惯坚持,然而此时,他最想护着的人却告诉她,别怕。
眼角有些湿,赵恒低声道:“桑桑……”
她温暖的气息绵绵地在他唇舌间,于是他放下所有的重担和顾虑,在这一刻,只想吻着她拥着她,让所有的真实的世界都消失,远远消失,只剩下他与她。
106.2
沐桑桑在天未明时便已经醒来。
她有些择床的毛病,乍然换到陌生的地方,总要适应一阵子才能睡好。
赵恒还在睡着,天色很暗,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她记得,这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她醒了他还没醒。
他总是很警觉,像一张拉满了的弓箭,随时都准备出发,但此时,他睡得这样沉,这样放松,是她从未见过的安详。
她在欢喜中小心翼翼地披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越过他,想要起身给他准备早膳,他却很快醒来,眼睛还没睁开之前,胳膊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带着惺忪的睡意问道:“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呢。”沐桑桑顿住身形,轻轻抚摸着他浓密的头发,低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吩咐她们备膳。”
赵恒手上一使劲,沐桑桑跌回在她怀里,身子被他搂紧了,他带着些睡意,低低说道:“你陪我一起。”
沐桑桑没有舍得拒绝,天色一点点亮起来了,屋里透进来微弱的晨光,借着那点光,她看着他峻拔的轮廓,看着他终于舒展的眉头,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
早膳摆在了大正殿,赵长乐不肯起身,沐桑桑也没有理会,只吩咐在外间摆好了桌椅,与赵恒对坐下开始用膳。
他们絮絮地说着家常的话,吃到一半时,赵长乐忍不住走出来,扶着门框看他们,道:“你们吃得倒很安心!”
“公主安然无恙,我们自然是安心的。”沐桑桑淡淡说道,“云尚宫为了救你受伤了,改日有空的话,公主还是给她道声谢吧。”
赵长乐怔了一下,她还不知道云素馨受伤的事,心里虽有些歉意,却又带了几分与沐桑桑做对的心思冷冷说道:“救我是她分内的事,我做什么要谢她?”
“那也随你。”沐桑桑道,“我已经跟云昭远说过,你们的婚事暂且放一放,若是公主不愿意嫁的话,想必他也不会勉强。”
赵长乐彻底没有了话说,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话,许久,像是赌气一般,她在赵恒身边坐下,一言不发也开始吃饭。
沐桑桑不动声色,心里暗自有些好笑。从前赵恒给赵长乐的回应太多,兄妹两个较劲成了习惯,如今她这样一切都随她的便,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赵长乐反而不知所措了。
赵长乐犹豫了一个上午,到后面终于忍耐不住,向宫人询问起了云素馨的情况,听说云素馨昨日已经回云家养伤后,赵长乐犹豫了一下,最后吩咐道:“去给她传个信,让她进宫来见我。”
赵恒得知后忍不住又想说话,沐桑桑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随她去吧,这阵子就让她由着性子来,她脸上有些过不去,总要想法子折腾折腾。”
昨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最后却又认了怂,对于一向横冲直撞的赵长乐来说,若是不折腾,反而不像她了。
赵恒摇着头,道:“她害人受了伤,反而人来见她,真是。”
“没法子,她哥哥是你,谁人敢不给她面子呢?”沐桑桑横了他一眼。
赵恒心里一动,握了她的手刚要说话时,就见她美目流盼,冷不防问了一句:“现在说说吧,当初你要纳云素馨是怎么回事?”
赵恒无端有些紧张,却又夹杂着一丝欢喜,他带着几分笑意想要蒙混过去,只道:“昨日不是跟你交代过了吗?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不是当时别人提过一句。”
“若不是公主闹了一次,你就会纳她为妃,”沐桑桑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让他混过去,淡淡地说道,“昨天公主是这么说的对吧?跟你说的可不怎么能对得上。”
赵恒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那时候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政务军事,的确是从来没在意过成家的事,后面我的年纪一天天大起来,舅父和云相开始张罗给我定亲……”
他停顿了片刻,沐桑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抓住了他的衣襟,道:“后面定了吗?”
“没有。”赵恒摇摇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云素馨年岁相当,身世也合适,所以他们曾经考虑过她。”
“你呢?”沐桑桑急急地问道,“你怎么想?”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在意。从那个梦开始,那些或直接或隐晦的说法,无论梁音还是赵长乐,她们都想让她相信云素馨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甚至云素馨自己,偶尔也会在不经意时流露出蛛丝马迹。
更何况,他曾经想过要纳她为妃,以他的性子能这么考虑,那么待她肯定是不同的。
赵恒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这幅模样取悦了他,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吃醋了?”
沐桑桑一只手撑住他,拉开了距离:“我在问你话呢。”
赵恒笑得越来越开,声音越来越响,一把将她圈进怀里,火热的呼吸萦绕着她,低声道:“你放心,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将哪个女人放在心上过,桑桑,遇见你,才是我命中注定。”
沐桑桑安心地偎依在他怀里,像沐浴在温水中一样,长久悬着的一颗心突然放下来,只觉得暖洋洋的,懒洋洋的。
许久,赵恒才重新开了口:“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当时的我虽然觉得娶亲很是麻烦,但也觉得无可无不可,总归都是要做的事,只是长乐知道后,突然就发作了……”
沐桑桑,却听他叹口气,道:“说起来,在这件事上我其实对不住云素馨。那时候也只是提起她比较合适,根本还没有认真说过,长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突然借着酒醉闯进云家大闹了一场,当众给云素馨没脸,还打了她一个耳光。我虽然极力掩盖,但云素馨到底名声受损,她也是骄傲的人,为了避嫌,立刻就定下了亲,也是太仓促了,对方各样都不如她,后面嫁过去后夫妻两个并不算和睦,所以她寡居之后,也就不肯留在那边,到底回了娘家。”
沐桑桑低低地说道:“公主在怨恨之外,却也离不开你。”
赵恒沉沉地叹了口气,道:“那次之后,我也看明白了这点,她恨我,却又依赖我,害怕我再次丢下她不管,长乐她,心里……有些病根。”
沐桑桑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应付,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等赵长乐嫁了人,有了孩子,有了别的寄托就会好很多,可她现在什么都是拒绝,她只肯停在原地,那么这事情就没法解决。
赵恒见她不语,以为她还在想着云素馨的事,忙道:“其实当年的事我虽然愧疚,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我对于云素馨,更多是感谢她幼年时照顾我的情分,若说男女之情,实在没有一分一毫。”
沐桑桑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犹疑惶恐。
赵恒的唇翘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道:“再后来,但凡听到一丁点我要议亲的事,长乐就开始闹,我本来对此也没什么,又怕麻烦,索性就用这个借口,一直拖着亲事,直到遇见了你。桑桑,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轻轻吻了她的头发,心中一片喜悦。所谓缘分,所谓天注定,大约就是如此吧,如果不是那些变故,他也许早就娶亲,也就再也没法拥有她了。
沐桑桑从未听他说过诸如天命之类的话,此时听在耳朵里,一边是新奇,一边也是安心,低声应道:“是呀,也许,真的有所谓的命数。”
否则,她为何会做那些梦,又怎么会遇见他,鬼使神差地找上他?
过午之后,云昭远陪着云素馨入宫请见,赵长乐屏退下人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末后,云昭远向赵恒请令,愿意与赵长乐解除婚约。
准备了许多时日的长公主下降最终成了泡影。赵恒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答允了云昭远的请求。
沐桑桑敏锐地发现了赵长乐眸中那点纠结,立刻叫住了云昭远:“云府尹,云相年事已高,你须得尽快议亲,以免中馈乏人,无法侍奉亲长。若是你看上了什么人家,不妨来告诉陛下,陛下肯定是愿意给你做主的。”
云昭远心事重重地谢了恩,抬头看时,赵长乐板着脸,早已经拂袖而去。
沐桑桑微微一笑,赵长乐大约连自己的心思都摸不清楚吧,她倒要赌一赌,若是云昭远定了亲的话,赵长乐又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新开了一个预收,快收吧快收吧,保准好看啊~
古言《首辅穿成我家猫》:
陆景瑶从穷丫头变成官小姐还不到半年,父亲的乌纱帽就被新任首辅林枫一撸到底。
家里穷得叮当响,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而努力。
更要命的是,新近还添了一张要吃饭的嘴,一只奶凶奶凶的小奶猫。
小奶猫挑吃挑喝,生在穷人家,却一身富贵病,陆景瑶每天都为怎么喂饱它而发愁。
然后她发现,这小奶猫似乎有来头,跟着它混,不但吃饱了饭,一不小心还发了财。
再然后她发现,这猫怎么越看越像林枫那个混蛋。
林枫一生辣手无情,出任首辅的第一把火,就把江夏官场烧了个灰飞烟灭。
在撸了一堆贪官的第二天,他变成了其中一个贪官家里的猫。
贪官穷得叮当响,身为他家的猫,每天只能啃红薯皮。
林枫:……
贪官似乎并不贪,而且他家的小姐,还真是好看。
排雷:1.男主后面会变回去
2.温馨欢快种田文,家长里短比较多
3.口嫌体直大首辅vs奶凶护短穷丫头
第107章
二月十一日,栖梧宫诸事收拾妥当,沐桑桑正式从大正殿移居栖梧宫。
自从她搬过去之后,赵恒便也将常用的物品收拾了,跟着她一起去了栖梧宫,原本是君主寝殿的大正殿反倒整天空置着,如此一来,上上下下无不知道帝后恩爱,就连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的。
等沐旬鹤为着迎春的事情来请见时,赵恒便在栖梧宫的前殿一间被用作书房的明间里接见了他,他穿着常服,一边看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沐旬鹤依礼拜见后直起身来,悄悄打量着四周的窗明几净,发现到处都是按着妹妹的喜好收拾的,心里自然就带出了几分欢喜,道:“陛下,今年的迎春礼,梁夙想了些新的主意。”
“梁夙?”赵恒放下批好的折子,又换了一本打开,问道,“什么主意?”
“国库紧张,长平城中却有不少腰缠万贯的富户,这些人每年在迎春礼时都派出许多人去去抢春牛,想要沾沾皇家的喜气。”沐旬鹤朗声道,“梁夙提议说,不如今年索性设一个纳捐的名目,按照捐银数目的多少,由禁中赏赐春牛,如此一来,富户们能求个吉祥,国库能小小的收上一笔,军费开支上也能暂时缓一口气。”
抢春牛是每年迎春礼的重头戏。长平的惯例在每年迎春时由府尹带着僚属去福报寺迎春,之后将泥塑的春牛披红挂绿从福报寺迎回来,一路从城中大街小巷走过后进献给皇帝,由皇帝在先农殿外亲自扶犁耕种,跟着用鞭子鞭打春牛,直到将春牛打的碎裂,那时内官会将所有碎片收集起来,眼睛照例是要送到太医局的,寓意一年之中眼明心亮,药到病除,其他的碎片则会分给朝中重臣,据说得到一块碎片,就能护佑一年之内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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