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赵漓赶紧呵斥了一句,这宫女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等于将所有的罪都推到她头上。
皇后睨着赵漓:“你既觉得本宫的宫女在胡说八道,那就你来说说,长安无故晕倒,究竟是因为哪个?”
“谁知道她因为哪个,左右不是因为我。”
“你为何拦她?”
赵漓顿了片刻,僵着脖子:“我不过是许久没有看见过谢姑娘,想要同她说说话而已。本来没有多大的事儿了,被这个宫女一搅和,到成了我蛮不讲理,故意难为人了。”
“我堂堂一个公主,何必去为难一个臣女,若被人知道,岂不有损皇家威仪?”赵漓心虚得很,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
赵景宸蹙起了眉头。
皇后冷笑一声,偏头望了锦心一眼。
锦心立马打了一个哆嗦,话已至此,皇后这是不便出头了。她原先还怕自己一个宫女,不能出头太过,现下却不敢再藏了,当即驳道:“二公主这话说的可不实,但凡有眼的,都能看出您与谢姑娘不和。若说您拦着谢姑娘只是为了叙旧,任谁也不会信的。”
赵漓拉下脸:“我同母后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宫女来插嘴?”
“奴婢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奴婢有哪句话说的不对的,二公主尽管发问便是。难道二公主没有拉着谢姑娘去水边?”
“我……”赵漓咬了咬牙。
“还是二公主觉得自个儿没差宫人拦着奴婢,不叫奴婢看着谢姑娘?”
赵漓被众人看得尴尬,想要狡辩却又不知道从哪儿狡辩才好。
锦心笑了一声:“亦或是二公主觉得,谢姑娘会来来由得自个儿晕倒?”
“她本来就是自己晕倒的。”赵漓觉得自个儿冤枉极了,当真是百口莫辩。她确实没有将谢长安怎么着,“自己晕倒的,还能怪到别人身上?再说了,你是她那边的人,自然是向着她,把错都推到我身上,我又何其无辜!”
赵漓呛声道:“母后,今儿在场的有那么多人,您谁也不问,偏偏问一个永乐宫的宫女,问出来的结果,自然是我就成了这十恶不赦的坏人。”
“二公主可真生了一张善辩的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都能将白的说成黑的,真是叫人佩服。”宋氏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知道二公主向来不待见我女儿,当年将人往湖里推也就罢了,长安福大命大,谢家也就没有追究此事。如今长安进宫,好好地去了御花园,偏偏遇上了您,便受惊过度,晕倒不起了。您一再说此事与您无关,合着是将我谢家人当成傻子愚弄!”
赵漓心一慌。
“我谢家虽不及陈家,出了个显赫的贵妃娘娘,可再不济,还有个当朝太傅,有个户部尚书,有个御史中丞。二公主今日欺了我谢家嫡长女,便是陈家料定我谢家无人出头,便是陈贵妃料定了我谢家不得圣眷,可对?”
她步步紧逼,逼得赵漓只剩下摇头,却半点话不敢接。这话若是接了,只怕陈家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正胶着着,外头忽然高喝了一声:“贵妃娘娘到。”
声音一落,陈贵妃便带人已经踏进了大殿。皇后眼睛一眯,未等人走近,便开口道:“贵妃这是将永安宫当成了你的甘露殿了,连叫人通传都嫌麻烦?”
陈贵妃福了一下身子:“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自作主张进来了。失礼之处,妾身回去自当抄写经书十卷,以示自惩。”
言罢,她走向赵漓。
赵漓眼里放着光,泫然欲泣,母妃总算是来了。若是再不来,她今儿就得冤枉死在这永安宫了。
“母妃……”赵漓急急忙忙地走向陈贵妃。
还没走近,陈贵妃陡然扬起手掌,啪得一声,狠狠地扇到赵漓脸上:“孽障,还不给谢夫人跪下!”
“母妃!”赵漓被打懵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个公主,如何能给一个臣妇跪下?
“跪下!”陈贵妃又呵了一声。
宋氏十根手指都掐到手心里,眼中晦暗不明。
皇后亦是一脸厌恶,心里越发地恶心。
“可是……不是我的错啊。”赵漓呢喃了一句。
她是嚣张惯了,可她再怎么嚣张,却极听陈贵妃的话。即便这话听着刺耳,赵漓也只能先认了,径自走向宋氏,深吸了一口气,作势要跪。宋氏不得已偏开了身子,一口恶心闷在心里,憋得她无处可发,除了膈应别无他法。
“当不得公主这一跪。”宋氏算是见识到了陈家人的无赖。陈贵妃是何等的心机,这是笃定宋氏不敢让二公主跪,才故意说了这样的话。
陈贵妃笑道:“方才来时,我也听到了谢夫人的责问。漓儿被我和陛下惯坏了,往日里是胡作非为,都没人能管得住她。这回得罪了谢姑娘,是她的不对,可若上升到谢家与陈家,便有些过了。终究是小姑娘之间的打闹,又能有多少坏心?谢姑娘身子本就不好,被她一个胡来吓出了个好歹也不奇怪,谢夫人若是出不来这口气,受了她这一跪便是了。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她呢?”
一句话,愣是没叫赵漓担什么责,亦没有承认是赵漓害了谢长安。最多,就是打闹一番而已。
赵景宸原站在后面,未曾过问太多,这回却是开了口,声音清冷:“ 皇室儿女,俱是铁骨铮铮,一身风骨。这犯了错便给人跪下,可是从陈家带来的教养?”
陈贵妃偏了偏头:“怎么,三殿下这是觉得此法欠妥,还要亲自给你皇妹量罚不成?”
“贵妃言重了。”赵景宸回得平静,却也毫不迟疑,“量罚倒不至于,最多交给御史台商议罢了。”
陈贵妃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笑意:“三殿下这是存心逼死我们母女二人?”
“非也,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这样的事呢。”
陈贵妃像是忽然回吞了一只苍蝇,不上不下,令人作呕。
赵漓这才察觉到,这次的事儿竟然这样难办。不过是一个大臣之女,倘若没有皇后和三皇子相护,如何会被当作一回事。她可不想因为她,带累了母妃和陈家被御史台弹劾。
赵漓挺直了背:“一人做事一人当,三皇兄你这样为难我母妃做什么?”
皇后挑了挑眉,哟,这是……承认了?
陈贵妃气得几乎稳不住身形,呵斥道:“赵漓,退下!”
赵漓鼓了鼓嘴,很想说话,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明明她是无辜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放过她。就连母妃,也是一副料定是她犯错的模样。
第8章 怪梦(修)
半个时辰后,永乐宫再次归于平静。
陈贵妃铁青着脸,领着赵漓回了甘露殿。身后的赵漓埋着头,颇为不甘地跟在后头,从方才她一直便隐忍着,只是没找到机会发泄罢了。
同她一比,陈贵妃怒火更盛,郁卒在心,差点要呕出血。
她精明了一辈子,便是皇后也没能叫她吃过什么亏,偏偏生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女儿,真是丢尽了脸面。若她惹了旁人也就罢了,非得惹了谢家人,碰上了宋氏这个护犊子的,连带着将陈家也拖下了水。
真是愚不可及!
出了永安宫的宫门,赵漓终于憋不住了,同陈贵妃道:“母妃,这回我真的没有对谢长安做什么,她真的是自己晕倒的。”谁知道她会这么倒霉呢,偏偏晕倒在她面前,叫她背了这口黑锅。
陈贵妃停住脚步,眉梢里头都藏着一丝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
“可见平日教你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赵漓撇着嘴,无声地嘀咕了几句。
“怎么,嫌我说得不对?”若是可以,陈贵妃真想掰开女儿的脑袋,看看里头塞的是不是棉花。同是她生的,怎么女儿同儿子的差别竟然这么大,任她怎么教都是白费功夫,“你若真的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今日之事,不论是不是你所为,皇后和镇国公夫人,连带着那位谢夫人都会借题发挥,牵连到你身上。至于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远没有那么重要。”
赵漓低头不语,俄顷又道:“难道我真的要去跪佛堂?”还有那二十戒尺,真传出去,她这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放?那些伴读,还不一个个地排着队来笑话她?
陈贵妃冷笑一声:“谁叫你得罪了她的好儿媳呢。”
“凭什么?”她一个公主还比不过一个臣女?
赵漓从来就没有服过谢长安,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自她知道长安二字是皇祖父亲自取的,便自此恨上了谢长安。
陈贵妃没有理她,凭什么,自然是凭着谢家的权势声望。若非如此,你看皇后可还会那么稀罕这个儿媳妇。
另一头,锦心也出了大殿,跨过门槛后,她望着快到了头顶的日头,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得罪了二公主和陈贵妃,往后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永安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否则,以陈贵妃和二公主那锱铢必较的影性子,如何会放过她?
不过,无论如何她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这还多亏了二公主,若不是她直接承认了,自己也不会这么轻松地就被摘出去,最起码,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就免不了。锦心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路上差点撞到了一个宫人。
锦心知道这是邹嬷嬷手下的大徒弟,素来听话乖巧,人缘也好。锦心见她手里端着药碗,便问了一句:“这是给哪个的药?”
“方才太医吩咐煎的药,给谢姑娘的。”
“那就赶紧送过去吧。”锦心再没有多问,赶紧让了道叫她先走。
小宫人一路捧着药去了大殿,同皇后娘娘禀告了一声之后,正准备去喂药,忽见谢夫人从座位上起来,朝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臣妇也进去看看吧。”
皇后这才想起来,宋氏已经在这儿瞪等了许久,约莫早就想去看看女儿了。“本宫倒是忘了,你也正惦记着女儿呢,快去吧。”
宋氏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同小宫人往里头走去。
她在这儿坐了这么久,皇后同镇国公夫人说了什么话,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心思全放在里间,里面的一静一动她都听得细致。虽然知道女儿没有醒,可过去看看总是要放心些。
皇后见人没影儿了,抬眼看了看儿子。若是平时,这会儿应该是走了吧,今儿却还待在这儿,可真是难为他了。
宋氏随小宫人走到了床前,刚接过她手上的药盏子,就见儿女动了一下。
“长安?”宋氏赶紧坐过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
许久无声,宋氏正要唤人,忽然又见女儿动了一下手指头,随即慢慢睁开了眼。
谢长安一瞥到宋氏的衣角,立马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宋氏急得发慌:“长安,你到底怎么了,可醒来了没有,赶紧说一声啊。”她都快揪心死了。
谢长安忍着心里的异样,平缓了许久,终于将那股后劲儿给压了下去。再次睁眼,已经瞧不出有什么凶狠劲,还是同往常一样。
宋氏差点没有给她急哭了:“你这孩子,可吓死娘亲了。”
谢长安心中愧疚,可这种事太过怪异,叫人不好开口,忙道:“我才醒来,刚见到光有点儿不适应。”
宋氏将信将疑,主要是这两次真的将她给吓坏了。一次在家里,好歹身边都还有人说话,叫做什么就赶紧做什么,叫请大师便赶紧请大师。可这回是在宫里,她便是再关心女儿,也不能说得太多,叫皇后娘娘心里不舒服。
是以,宋氏不论怎么担心女儿,仍旧老实地坐在外头,同皇后一道等着。太医没瞧出什么,宋氏也不敢提什么大师,生怕旁人以为女儿怎么了。
“我又晕倒了?”谢长安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又看到宋氏手里还拿着药盏,半是怀疑地问道。
“是晕倒了,难不成你都不记得了?”
谢长安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大记得了。只依稀想到,自己在御花园里头遇上了二公主,行了礼之后,身子便不舒服了,好像还被二公主拉去了什么地方。
“我记得二公主……”
话未说完,宋氏便打断了她的话:“别提她了。”
说着,又叫左右的宫人先出去候着。
谢长安望着她娘,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
宋氏对二公主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这回又故意害她女儿,不管长安晕倒究竟是不是因为她,故意为难长安却不假的,心思狠毒也是不假的。宋氏焉能有什么好脸色,只同女儿道:“这回的事,都是二公主挑起来的。既然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咱们,咱们何必再给她陈家人留面子。”
宋氏扶了扶女儿的脸蛋,瞧她醒了却还有些憔悴,疼惜地不行:“你放心,爹娘和祖父都会给你出了这口气的。”
谢长安软软地问了一句:“二公主不曾受到什么责罚么?”
宋氏呵了一声:“有陈贵妃护着,又能受什么责罚?”
于宋氏来说,赵漓罚得再狠都难以平息她心里头的怒火,更何况她先头还被陈贵妃恶心了一下。若没有赵漓,她女儿如何会出事?
离上次晕倒,就只隔了五天而已啊。
想到这儿,宋氏方才的担心又化成了忧虑,只是这会儿谢源不在,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只好先将这忧虑压下来,靠近了些问道:“那现在觉得如何了?”
谢长安轻轻地靠在娘亲怀里,脑子尚有点迷糊,分不清自己到底好没好。可即便分不清,她也觉得自己定是摊上大事儿了。
宋氏如何看不出女儿的神色,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皇后和镇国公夫人的说话声。
宋氏立马闭上了嘴,愣是没再多说一个字。
皇后同镇国公夫人也是听了宫人的禀报,这才知道人醒了。皇后想也没想就撇下自己儿子,同镇国公夫人一同进来探望。
皇后是想将她们母女俩多留一会儿,多少用个晚膳再走也不迟。
可宋氏心里存着事,不得不再三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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