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事先不知道赵景宸与自己有婚约,便是他生得再好,只怕自己也不会去多看一眼的。正是因为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未见之前,心里便藏了许多期待,许多忧虑,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第一眼看到他时,又处处同自己想的无二,这才那样的动心。
一切的开始,都源于他们俩人的婚约。只是这话,同谢珍说了她也不会信的。
快到园子那儿时,几人才又分开。
谢长安驻足望着那姐弟两人的身影,眼里浮起些许羡慕。
谢延非是二伯娘所生,若是换了别人,譬如她和谢慧,再是姐妹也不会交心。可谢珍和谢延却不同,小打小闹是有,更多的时候都是亲得和一个人似的。
谢长安也有两个亲兄长,只是……她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到他们俩了。
“姑娘,回去吧。”彤管见前面的姐弟俩已经走远了,这才提醒了一声。
谢长安瞬间回神,问道:“二哥快有半个多月没有来信了吧?”
大哥倒是前几天就来了信,还道嫂子又怀了孕,已经三个月了。
彤管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约莫是书院里头课业太多了吧。”
谢长安抿了抿唇,他不来信,自己可以写给他呀。
心里有事,谢长安便被在外头久留,直接回了院子。
在书房里写写信,逗逗鹦鹉,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夜里躺下准备睡觉时,谢长安本以为自己自己会做噩梦,没想到,这一夜都十分好眠。
翌日一早,谢长安是被外头的脚步声吵醒的。睡久了,头有些昏昏沉沉,谢长安揉了揉脑袋,刚想唤人,忽然看到床边站着一只白毛鹦鹉。
它就那么现在床边,脚趾扣着床沿,站得稳稳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谢长安,那眼神里仿佛还带着一点若有所思。
谢长安不知道,它到底在那儿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阿小?”
“作什么?”它答了一声,脑袋点了一下,略显深沉:“长安长安!”
谢长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它。它竟然这么快就说出她的名字了。
阿小梳理了一下羽毛,昂着头嫌弃道:“你的新名字真是难听,难听极了!”
言毕,忽然往后跳了好几步,生怕谢长安会打过来。
谢长安半点不气,这鸟说话向来没头没脑,神经兮兮的,真信了它的话才傻呢。再者,谢长安觉得它挺神奇。
昨晚,她明明将笼子放在书房里的。
第11章 弹劾
外头的声儿越来越大,窸窸窣窣,由远及近。谢长安再没了睡意,唤了芳苓一声。不多时,门便从外头打开了,芳苓领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谢长安望了望外头:“出了什么事?”
芳苓手里拿着一条干帕子,等丫鬟将热水送来的时候,又将帕子浸到里头去,一面往里头走:“姑娘您不知道,今儿早上静儿那丫头去喂鹦鹉,谁想见到那笼子竟然是空着的,那鹦鹉要不知跑到哪里去——”芳苓还没说完,便和床上白毛鹦鹉对上了眼,当下有点犯傻。
“这鹦鹉……没丢啊。”
阿小冷漠地转过头,扑腾着翅膀,飞到屋子的最高处,一动不动。
有一瞬间,芳苓觉得自己被一只鸟给鄙视了。她挠了挠手背,觉得有些痒。
这鹦鹉好歹是老太爷给姑娘的,她们怕东西丢了回头不好和老太爷、姑娘交代,大清早地就翻遍了院子找。结果,这傻鸟竟然跑到姑娘屋子里了。
芳苓见它不吵也不闹,完全没有昨儿的疯样,心里稀奇:“姑娘您瞧,这鹦鹉是不是一天一个样?”昨儿是疯子,今儿却平静了下来。
谢长安想到它昨儿晚上不知道在屋子里站了多久,笑道:“它约莫是一只有想法的鹦鹉吧。”
阿小闻言眼珠子动了动,余光里瞥了谢长安一眼,毛茸茸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
还有想法呢,芳苓不以为然。只她看出来了,姑娘貌似挺喜欢这鹦鹉的。
芳苓让人将书房里头的笼子拿了过来,又同谢长安道:“姑娘,我瞧着这鹦鹉也是个有本事的,若它真不想待在里头,估计也关不住它。跑到屋子里也就罢了,要是飞道别处,咱们找也找不回来。”
“你有什么法子?”谢长安好笑地望着彤管。
“这还不简单,在笼子里上个锁不就行了?”
芳苓的话也撂下,阿小忽然吼了一声:“蠢货蠢货!”它扇着翅膀,瞬间狂躁起来,”吾家蠢婢,气煞吾也!”
芳苓有点来气:“方才当我眼瞎好了,你这种鸟,天生就是用来气人的。”
阿小站在高处,仗着芳苓上不来,满口胡咧咧:“蠢而不自知,不如自挂东南枝。”
“阿小!”谢长安呵了一句,觉得它有些太不礼貌了。
阿小看了看谢长安,出于内心深处的畏惧,真的没有再骂了。
活该,芳苓心里畅快了许多。她们院子里,总算还有姑娘能止住它,如若不然,只怕这蠢鸟的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谢长安起了身,走到阿小下面,忽然伸出了手。
阿小赶紧用翅膀抱住了头。
半晌没有动静,它晃了晃头上的几根黄毛,这才悄悄从翅膀里头探出了脑袋,呆呆地望着谢长安。
“下来吧。”谢长安声音轻轻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鹦鹉有些怕她,可那怕又不是真正的惧怕,纯粹只是怕她打它。
可她明明从不打人的。
阿小权衡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从上面飞下来,在谢长安的手上又绕了两圈,先试探地停下了一只脚。
谢长安抿嘴笑了笑。
阿小歪头想了一会儿,又慢慢地将另一只脚放在她手上。见谢长安没没怎么着它,这才放下了心,还在手上跳了两下。
谢长安接过笼子,将它放进里面去,也没有关上门,直接交给了芳苓:“以后就让它养在廊上吧。”
芳苓没有坚持己见,道:“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旋即,她又转向鹦鹉,“这回可是姑娘开恩,你才能留在这儿的。学着点感恩,别整天没心没肺地嚎。”
阿小不理芳苓。
芳苓也不想那热脸贴一只鸟的冷屁股,它没反应,她便过去服侍姑娘起身了。
屋子里的丫鬟来来往往,一刻不停歇。阿小被挂在走廊处,见旁人终于没有再注意它了,又扑腾了两下翅膀,陷入沉思。
它可一直都是一只善于思考,聪慧异常的鸟,阿小骄傲地想着。
屋里头,芳苓一面给谢长安挽发,一面兴冲冲地说起了今儿早上听到的事:“姑娘您猜猜,今儿大朝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长安挑着耳坠,闻言忽然动作一顿:“可是陈家出了事?”
芳苓惊讶道:“奴婢还没说,姑娘竟然都猜出来了。”总这样的话,那她说这些还有什么趣味儿。
谢长安笑道:“也不难猜。”
芳苓有些失望,不过仍旧往下说了下去:“确实是陈家出了事,且还是不小的事。今儿上朝,二老爷领着御史台诸御史,参了陈家大爷八宗罪。奴婢道听途说,只知道其中有一条是纵容门下卖官鬻爵,一条是淫——”
芳苓募得顿住,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紧改口:“一条是贪赃枉法,余下的还有许多,奴婢当时记得好好的,转眼又都忘的差不多了。”
谢长安也不好奇,陈家人行事向来无所顾忌,真早论罪,定时一查一个准。
“对了,皇上的反应如何?”谢长安忽然问道。
“这个……奴婢却是没听说。”
早朝的事情能传得人尽皆知,主要还是因为这事儿与陈家有关。看热闹的人一多,便瞒不住了。
再者,这次可不光是二老爷站了出来,御史台的那么多御史,并大老爷领着的诸人,另有镇国公等人相附,这可是明晃晃地同陈贵妃一派宣战了。
陈贵妃有多受宠,陈家便由多显赫。如今谢家对上陈家,这对于曾与陈家交恶的人来说,还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
谢长安与芳苓在猜测皇上的反应。甘露殿里,陈贵妃也在忧心。
除了忧心,大概也只剩下愤懑了。
今日大朝结束,陈贵妃便得了消息,她自是知道娘家行事有些欠妥,可便是再不好,也是自家的事,京城里为非作歹的人家多了去了,她就不信,那谢家当真就是清清白白的了?
怒火中烧之际,外头忽然一声动静。
陈贵妃当即回过头,便看到皇上连朝服也未脱,脸色沉沉地过来了。
第12章 宠妃
陈贵妃没有多想,下意识便迎了上去。
皇上这模样,不用多说陈贵妃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她知道皇上多半是会生气的人只是没想到,竟会气得这么厉害。
陈贵妃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替陈家求情,思来想去也未想到什么万全的法子。再看皇上,已经坐下饮了一盏浓茶了。陈贵妃心中一紧,猛地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方才愣过好一段时间,赶紧弥补道:“皇上可要换一件衣裳?”
这大朝上穿得朝服,威仪是有了,可委实不大方便。
皇上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连衣裳都没换,柔声道:“朕当真是被气糊涂了,还是贵妃心细些。”
“妾身若是连这都看不到,那可不是比皇上还糊涂了么?”
皇上被她说得一乐,心里的火气稍稍小些,同陈贵妃道:“那便由贵妃替朕更衣。”
陈贵妃笑了笑,心里有了底,随即便吩咐了宫女去取衣裳。皇上一月里多半都是宿在甘露殿的,朝服便服都在这儿。
这后宫佳丽三千,千娇百媚,环肥燕瘦,只陈贵妃一人盛宠多年,从未被冷落过丝毫。
陈贵妃熟稔地给皇上换了衣裳,一时无话,只是气氛颇为祥和。陈贵妃心中喟叹了一声,若能一直这样,宫中再无旁人,倒也挺好。
可惜了,这些注定只能是虚妄。
陈贵妃摇了摇头,终于记起了正经事,仿佛不经意间问了一声:“今儿到底是哪个没眼色的惹了皇上了,竟叫皇上气成这样?”
皇上转过头:“那依贵妃所见,朕应该如何处置这些没眼色之人?”
陈贵妃心头一跳,又立马按了下来,稀松平常地答了一句:“惹恼了皇上,自然是要打板子的,二十板不够便四十板,四十板不够便八十板,长够记性为止。”
皇上眯着眼睛:“贵妃这法子倒是干脆。”
陈贵妃笑道:“可不是,既简单又见效。如此打了,皇上这气大概便没了。”
皇上手指叩了叩桌面:“倘若,那不长眼之人是贵妃的兄长又该如何?”
“这……如何能够……”陈贵妃面色煞白,似是不能相信。
皇上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她。
陈贵妃长呼了一口气,许久才又低下头道:“能大义灭亲的是圣人,妾身非圣人,只是一女子罢了。自古又有法外容情,亲亲相隐,若叫妾身来论兄长之罪,妾身实在……”陈贵妃咬了咬牙,并未往下说下去。
“那贵妃是要维护陈家了?”
陈贵妃苍白地笑了一声:“皇上说笑了,这是前朝的事,该如何便如何,妾身只是一妇道人家,同皇上谈心两句已是不得了了,如何插手外事?妾身方才所言皆是出于私心,可若兄长和陈家人当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便是处罚得再厉害,妾身也是没有一句怨言的。”
皇上颔首,欣慰于她的坦诚相待。
若陈贵妃当真狠心绝情,那便不是他认得的贵妃了。皇上当然不会将火气发到自个儿宠妃身上,可对于今儿这窝囊事,皇上是真气得快要背过去。
一则气陈家不知好歹,辜负圣恩,为非作乱;二则恼谢家太过板正,看不清脸色,一参再参。
“陈家这回,已是捅了大篓子,被御史参了个横征自敛,自丰私室的罪名。另有那些不入耳的事,朕也不欲多说。一经查实,恐怕朕也不能太过护短。”皇上说完,见陈贵妃脸色不大好,又添了两句,“不过,给点教训也是好的。免得日后成了拖累,念在亲戚的份儿上又不忍指摘。”
陈贵妃当即同皇上想到了一处,心里倒好受些:“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不必这般与妾身细说。”
“不过是怕你多心。”
陈贵妃心中慰贴。
皇上说了这么久,方才过来时心里的那阵不虞已经散去。对陈家,是一定要罚的,他非是一无所知,毫不管事的皇帝,陈家所作所为,早已为他不喜。若不是看在陈贵妃和一双儿女的份上,陈家是早就容不下了。
这回谢家与镇国公参了陈家一本,皇上恼归恼,却并未真正生气。
皇上站了这么久,忽然觉得今儿安静得离奇,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今儿少了一个人,遂问道:“漓儿怎么不在?”
陈贵妃敛下眸子:“往永安宫的佛堂里去了,约莫得到晚间才能回来。”
皇上这才记起来,漓儿之前得罪了谢家大姑娘,才被皇后给罚了,怪不得今儿不在。
陈贵妃见皇上没有表示,埋怨了一句:“漓儿也是,都被皇上给宠坏了。如若不然,怎么会没头没脑地去得了谢家姑娘?”
最叫人气不过的是,这人也罚了,谢家却仍是不依不饶的,护短护到这个份儿上,还真是世间少有。
皇上眉头一竖:“单是朕一人宠的?”
“好了好了,也是妾身作孽,宠出来她这么个宫中一霸。”
皇上头一次没有反驳,也没有护着赵漓。他这女儿,是该要杀杀性子了。
陈贵妃不免失望,可心里也知道,谢家有位太傅大人在,皇上多多少少会偏颇些。
这一次,算她认栽了。不过这仇,她也记上了,且看着吧。
后宫之中,唯有皇后和陈贵妃对此次大朝会上的事尤为上心。
不同于陈贵妃的气愤,皇后一直冷淡看戏。外头传来的消息是陈家大祸临头,自身难保,可皇后也知道,这话里头水分实在太多,经不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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