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荣宠令人侧目,敢怒不敢言,四公主在自己母妃主持的宴会上闹事,天家公主,如此教养,真是笑柄。
“四公主六公主和幼宁郡主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吵起来了。”
“我瞧着也是,要不要同贵妃娘娘说一声?”
一同议论的命妇但笑不语,很明显,这种浑水不是她们能掺和的,看看热闹就好。
李成眼看着几个小祖宗要打起来的架势,加快脚步到跟前躬身道:“四公主,六公主,郡主,陛下让奴才过来瞧瞧,你们可是对谜题的谜底有不同的意思。”
李成是宣德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处事圆滑,一句话让他说的滴水不漏,瞬间就把几位小主子除夕宴上失仪说成了为谜题争论。
除夕宴上拌嘴说出去是不通礼数,齐婉齐娴两位公主在内,丢的是皇家颜面,为了谜题争论,那就是几位小主子好学了。
李成的意思就是宣德帝的意思,皇帝都出面给台阶了,幼宁也不好不顺势而下,她从齐婉的肩上露出一个脑袋,声音清脆,“是呀,就是葫芦香囊做彩头的那一题,三十六时辰,我和阿娴猜答案是晶,但四公主非说是昌,我入章华殿日子不久,算数总会算的,一日十二时辰,三十六时辰便是三日,那么谜底,应当是晶字,错不了,四公主却说是昌,两个日,我怎么算,三十六时辰都该是三日,但四公主聪慧,这么简单的算数不该算错,大概是这个谜题还有其他深奥之处我没参透,公公来的正好,不如帮我取了谜底,瞧瞧答案,四公主,你说好不好?”
她一口伶牙,说话极快,齐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懵懵懂懂的以为幼宁是害怕父皇知道她对自己母妃不敬,才顺着李成的话找了个借口,茫然的应了一声,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
李成听了幼宁的话也是一愣,望着幼宁,眼神微动,差点被气笑出来,这个小郡主,还真是惹不得的小祖宗呀,刚刚四公主和六公主幼宁郡主气焰不对,宗亲女眷都瞧着,他也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替这几位主子遮掩,不让旁人觉得天家没有礼数。
原本还怕这几个闹事的小主子不给他面子,领会不到他的意思,没想到幼宁郡主如此配合,不过她倒是配合了,却是个蔫坏的小主子,说假话做戏都不忘踩四公主一脚,那谜题如此简单,三十六个时辰是三日,谜底是晶,哪里会有什么别的深奥之处,她编瞎话说自己和四公主闹这么大阵仗,都是因为四公主坚持答案是昌,不就是奚落四公主算数不好吗?
幼宁郡主小小年纪,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做戏讽刺人的本领倒是张口就来,炉火纯青,四公主瞧着咄咄逼人,被幼宁郡主当面抹黑都不知道。
李成明知幼宁是在胡说八道,也没有拆穿她,笑着命人取了那一题的谜底卷纸,展开了,说:“谜底确实是晶,幼宁郡主答对了。”
幼宁弯着眼角,笑眯眯的说:“我就说嘛?三十六个时辰是三日,这么简单的算术我肯定不会算错,四公主偏说不是,是故意逗我玩的吧。”
周围女眷闻言都忍着笑,这小郡主着实有趣,明眼人都听的出来她在嘲笑四公主这么简单的算术都算错了,还闹这么大阵仗争论,偏偏她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来,更气人了。
四公主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瞪着幼宁说:“你再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这题谜底是昌了,这么简单的算术,我怎么会算不出来。”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是心虚跳脚的样子。
幼宁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脸我好心替你遮掩,你却不识好人心的样子。
旁边的宝和公主皱着眉道:“猜错谜语就罢了,这样大声嚷嚷,不嫌丢人,还不快回你自己位子上坐着。”
齐婉急红了脸,“我没有,我们刚刚根本说的不是这个事,姜幼宁在编瞎。”
“我有眼睛有耳朵,会看会听,刚刚阿宁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辩驳,这会谜底都揭开了,你又说阿宁在编瞎话,你入章华殿这么久,这么简单的算术不会也就罢了,觉得丢人了就说别人瞎编,敢做不敢当,贵妃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不是这样的,皇姐——”
齐婉还要再说,齐瑛从皇子的席位上缓步走过来,极有威严的扫了她一眼。
齐婉想到上回幼宁撕书陷害自己吃的苦头,犹豫片刻,咽下了这个哑巴亏,不再辩驳。
幼宁笑容满面地对着李成说:“李公公,这个谜题我猜对了,那个葫芦香囊,是不是归我了。”
李成点头,“是郡主赢了这个彩头。”
他命人去把葫芦香囊取过来给幼宁,幼宁接过去,冲着齐婉说:“谢啦。”
齐婉快气死了,这要不是母妃主持的宴会,又有皇兄在盯着她不许闹事,她早就冲过去撕幼宁的嘴了。
担心这几个再闹事,李成就守在这边,没回宣德帝那里去。
幼宁把葫芦香囊拍在齐娴跟前,小声问她,“解气吗?”
能看齐婉吃瘪,齐娴当然解气,这可比她用拳头解决事情爽多了。
齐婉气的坐不住了,起身跑到贵妃那里去告状。
“母妃,她们太欺负人了。”
贵妃搂着她的背,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垂头哄她,“你听话些,别闹,回头你要什么母妃都给你。”
齐婉撅着嘴,气闷的坐在那里。
这么重要的场合,贵妃也顾不上她了,瞧着众人猜灯谜拿彩头都很尽兴的样子,端着酒杯起身走到中央对首座上的太后皇帝皇后行了一礼,准备邀功。
“太后,陛下,今日除夕,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臣妾承蒙陛下娘娘厚爱,操持家宴,万分荣幸,臣妾敬陛下娘娘一杯。”
宣德帝笑着说:“贵妃有心了,今日宴会,你做的很好。”
贵妃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刚露出笑容,便听一声冷嗤,“人都没到齐,算哪门子团圆。”
幼宁正和齐娴说着悄悄话,乍然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不由抬起头。
这会众人都是酒意正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就有点扫兴了。
能在皇家宴会上当着太后皇帝面扫兴的不是旁人,正是宝和公主。
宝和公主一语惊人,众人都知道她和贵妃不合,这是见不得贵妃春风得意,要找茬了。
宣德帝蹙着眉道:“你这是又和驸马闹别扭了?”
无辜躺枪的驸马吓白了脸,扑通一声从座位上爬起来跪下。
“驸马是父皇亲自为儿臣挑选的夫婿,平日里温柔体贴,对儿臣千依百顺,儿臣怎么会和他闹别扭。”
这话说的让那位还跪在地上的驸马爷红了脸,宗亲都向他投去打趣的目光。
宣德帝神色微敛,笑着说:“好……你夫妻和乐,朕就放心了。”
他怕宝和公主闹事,想着转移话题,宝和公主气都撒出来了,又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刚刚听贵妃娘娘说,今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想必在民间,家家户户的百姓也是做了一桌子菜,围坐在一起热闹吧,可惜这样团圆的日子,五皇弟却在外面赈灾,北地贫瘠,又接连遭受灾祸,五皇弟此刻也不知有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咱们宫里头的锦衣玉食,贵妃娘娘随手一个灯谜彩头都是价值连城,这外头的百姓,还在饱受饥寒之苦呢。”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兴高采烈相互敬酒吃菜的宗亲都不好意思动筷了。
捏着酒杯站在中央的贵妃脸色越发难看。
席上一位老亲王妃早就对今日殿内的铺张奢靡不满了,拄着拐杖起身道:“百姓尚在苦痛之中,臣妇思之痛之,身体不适,请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容臣妇先行告退。”
太后淡淡道:“既然皇嫂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多谢太后娘娘体谅。”
老王妃一走,太后便扶着林嬷嬷的手起身,“哀家也有些不适,就不打扰陛下和贵妃雅兴了,宝和过来,扶哀家回去。”
第32章 爬山
太后一走,宣德帝的脸子就挂不住了,有几个想跟老亲王妃学着先行离开的宗亲一看陛下沉着脸,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不敢说话。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大殿鸦雀无声,幼宁暗叹宝和公主好本事。
贵妃私库拿了那么多珍宝出来笼络宗亲,眼瞧着宗亲们都很买账,贵妃目的就要达到了,结果宝和公主两句话就给搅合了。
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贵妃却大肆铺张,这个名头说出来,真是狠狠的甩了贵妃一个耳光,还顺带拉着外出赈灾的齐琮在宗亲跟前卖了波惨。
齐琮身为嫡子,身份尊贵,百姓遭受灾难,亲自前去赈灾,如此杰出的皇子,本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陛下却偏宠贵妃,想立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各宗亲心中难免偏向五皇子。
贵妃最忌惮的就是齐琮跟自己儿子争皇位,宝和公主刻意在此时提起齐琮,真是比下她脸面还让她难受。
宝和公主厌恶贵妃,又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偏向齐琮这个弟弟。
宣德帝举着酒杯,冲着众臣道:“众爱卿怎么不喝了,来,都陪朕喝一杯。”
众人忙端着酒杯起身,出了这种事,皇帝心气不顺,罪魁祸首宝和公主又被太后带走,驸马当出气筒当出经验了,不用人提醒,就极有眼色的脚底抹油,跟着去孝敬太后了,皇帝连出气的人都没有。
这场开场盛大的除夕宴后面虽然无人敢提前离席,但都是碍着皇帝在,战战兢兢的吃喝都不痛快。
宣德帝闷了口酒,捏着酒杯转了转,酒杯当啷一声,从御座上滑下去,众人闻声赶紧跪到地上。
宣德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众人,更觉闹心,拂袖离去,也没理会贵妃。
皇帝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向贵妃告退,只一会的功夫,人便走的差不多了,只剩那些唯林家和贵妃马首是瞻的朝臣女眷和嫔妃。
贵妃忿然作色,席上剩下的人也都不敢说话,宫人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眼下距离开宴不过才半个多月时辰,往常除夕宴结束,还要一个多时辰之后呢。
贵妃手里捏着酒杯,正要摔,齐瑛走过来,贵妃红着眼眶,扶住儿子的肩膀,手指轻颤,“阿瑛,你父皇也走了。”旁人贵妃都不在乎,但宣德帝怎么能不管她们娘几个呢。
齐瑛缓缓的扶着她的胳膊坐下,说:“母妃不必理会,今日宴会,是母妃精心准备,那些走了的,是无福消受母妃的美意。”
贵妃不甘心的说:“本宫费了这么多功夫,私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添补,将除夕宴办的这样隆重,本宫哪里做的不对。”
齐瑛说:“不是母妃做的不对,而是无论母妃做什么,在有些人眼里,都是不对的。”他早就劝过母妃不要接手除夕宴的事,可惜母妃一心想着树立威望,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这样了,母妃精心准备的宴会不能白白辜负,后面不是还有歌舞吗?让人上来助兴吧。”
这殿内剩的人连十分之一都没有,齐瑛淡然的从座位上执起酒杯,“多谢众位赏脸,本殿敬各位一杯。”
齐瑛招呼着剩下的人,贵妃撑着额角歪在座位上,戏台上歌舞又演了起来,贵妃也不知自己这儿子随了谁,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更觉心烦意乱。
除夕宴上贵妃失了脸面,也不知是意味过来那日皇后是故意把主持宴会全权交给自己,还是怎么的,行事收敛了不少。
幼宁的日子过的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吃饭睡觉上学,不过章华殿里的小姑娘们一副以她为首的架势,让她很是心累。
章华殿里又新进了两三个小姑娘,快二十个人了,三五成群也分成好几拨玩耍的小姐妹,这一拨出去捉迷藏要叫上幼宁,那一拨出去放风筝也要叫上幼宁,幼宁跟着这群小萝卜头一起玩,心里吐槽小朋友们太幼稚,玩起来的时候,疯的比谁都开心。
就是刚和这一群人玩回来又被另外一群人喊有点累,这群小姑娘,都很会撒娇磨人,因为幼宁会玩,踢毽子放风筝没人比的过她,小姑娘们都想叫上她和她分到一队。
幼宁叉腰站在一个假山下面,假山不高,四周被草木遮掩,只有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道通出去,很是隐秘,这里是章华殿后院一角,幼宁也是偶然发现。
她每回和章华殿里的小姑娘们捉迷藏,都是靠这个地方赢到最后,没人能找到她,顺便躲个清静,要是被找到了,出去肯定又要被拖去玩别的游戏。
幼宁把带过来的绒毡铺在石砖上,从兜里摸出一包板栗。
幼宁想起自己上回在这里吃的板栗壳忘记带走了,今日也没瞧见果壳,看来是被洒扫的宫人收拾了,到底是皇宫,打扫的宫人仔细,这样寻常无人来的角落都心细的打扫。
“幼宁,幼宁——你在这边吗?”
幼宁蹭的一下起身,蹑手蹑脚的拨开一个树枝往外面看,齐娴和陈家的四小姐摸了过来。
这一局捉迷藏,幼宁和齐娴是一队的,要藏起来,陈四小姐是另一队,负责找她们的。
齐娴这是被陈四给找到了。
“咦,那边我们好像还没找过。”
陈四指着幼宁这边。
齐娴停住脚步,“那边都是草,阿宁应该不会进去吧。”
齐娴这孩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其实胆子很小,她也不知在哪听了人嚼舌根头,说宫里阴气重,前朝妃子宫女怨死的多,魂魄都在皇宫里头晃悠,她怕鬼,不敢往隐秘的地方去。
陈四是将军府的小姐,她胆子大,看出齐娴不想过去,说:“我过去瞧瞧吧,公主在这里等我。”
幼宁见陈四往这边来,慌忙把地上的绒毡捡起来,上下左右环顾,挑了个藏身的宝地,假山中间凹下去一块。
幼宁伸手扒着假山上的石头往上爬。
“幼宁,你在这边吗?”
幼宁趴在假山上面,听着底下陈四的喊声,看着她那圆乎乎的小肉脸,心想,小傻瓜,玩捉迷藏,我藏你捉,你喊我,我肯定不搭理你呀。
陈四小姐在底下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就出去了。
幼宁腰间环着绒毡,日头正高,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她面上,她打了个哈欠,突然有点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准备爬下去,嘴里得意的哼唧,“爬墙头,不用愁,就来找我姜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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