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双眼空空地望着前方,问丁一:“你在和谁说话?”
第11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在唇边竖了下手指,示意丁一不要暴露她。
丁一摸摸后脑勺,便对应许说:“我在和我同学说话啊,哥,你怎么来了?”
应许牵着狗进来,淡淡回了句:“过来游泳。”
这只拉布拉多非常温驯,贴在他腿旁走得不紧不慢,尽职地为主人引路。
原来他也是有导盲犬的。
见他进了更衣间换衣服,孟姝耳问丁一:“我怎么没见过这只导盲犬?”
丁一告诉她:“雷诺是我姨父给他从导盲犬机构申请的,但是我哥嫌它麻烦,就一直让它住在碧云联洋,想出门的时候才会让人把它送来。”
这种什么都嫌弃的作为,可不就是那位祖宗会干出来的事?
但丁一又说:“我最了解我哥,其实他根本不是嫌雷诺麻烦,他只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他虽什么都不说但我都懂,他最疼雷诺了。”
孟姝耳皮笑肉不笑。
你可能想多了吧,那种人是真的嫌弃人家雷诺而已。
丁一教孟姝耳射了会儿箭,她学得很快,英姿飒爽,一击即中。过了会儿丁一事先点好的外卖送到了,两个男同学却打算先走了,丁一抱着外卖跟她说:“姐,咱们去泳池找我哥吧,正好三份,咱们一人一份。”
然后不等孟姝耳拒绝,扭头就去了泳池,孟姝耳只好跟上。
现在天气转冷,来游泳的人很少,偌大的泳池里只泡了应许一人。
雷诺老老实实地趴在池边看着他。
丁一跑到泳池那头去喊应许,两人说了几句话,应许又重新埋进水里,游动过程中,肩膀和背时不时露出水面,身上带着水润的光亮,和脸一样白。
丁一回来时,孟姝耳问他:“你告诉他我也在了吗?”
“没有啊,你不让说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地跟他说。”
“他不吃吗?”
“他说一会儿再吃。”
丁一年纪虽小,但十分注重身材管理,他在微信上找孟姝耳聊天的时候,透露自己课余会去当模特拍拍平面照,还总嚷嚷男人的身材比脸更重要。
他特意点了藜麦沙拉健身后吃,藜麦样子有点像芝麻,口感独特,很适合用来拌沙拉,近期在健身圈很受欢迎,这家点的外卖做得还不错,藜麦分量不少,配了虾仁和芒果丁,孟姝耳还尝出了蜂蜜和柠檬汁的味道。
“挺好吃的。”她对丁一说。
雷诺远远瞧着他们,眼巴巴的。
“要不要给它也吃点?”
“导盲犬在工作期间任何东西都不会吃的。”
“那好吧,好可怜。”
“它才不可怜,我哥给它买的狗粮都是新西兰进口的,还经常有罐头和营养膏,吃的比我都好!”
孟姝耳说:“他对狗倒是挺好的。”
丁一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抖着肩膀笑。
孟姝耳慢悠悠吃着沙拉。
泳池水光波动,哗哗水声被四堵墙围绕封闭,响声有点吵。
应许游了好几个来回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看他总闷在房间里比日本宅男还要宅,没想到身材还挺好的。
肩宽腰窄,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但又完全不显得干瘦。
他一定很喜欢游泳,她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游弋在泳池里,像条又白又长的大鱼……
丁一吃了一大半,放下便当盒起身,“我哥游得也差不多了,我去叫他上来吧。”
他再次过去喊应许,孟姝耳早就想去撸一撸雷诺了,也一起跟了过去。
“哥,哥!”丁一喊。
应许在水里听不太清,丁一叫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应许站在水里,抹了把脸问他:“什么事?”
“快出来吧,你都游大半个小时了,不然要着凉了。”
应许摘了泳镜缓缓走向池边。
雷诺见主人要上来了,马上站起来到下水处迎接。
孟姝耳担心他的牵引绳掉到水里,过去把它往后面拉了拉。
“哥,这边。”
丁一卖力地往下面伸手,想让应许认清方向。
“知道。”应许微不耐烦地跟他说。
他两手扶上扶手正准备上来,丁一又绕过去说:“来,哥,我拉你一把。”
丁一只顾着水下的他表哥,没注意孟姝耳就站在他旁边,她正弯腰摸狗头呢,侧腰被丁一撅来的屁股撞到,一下子就跌到了泳池里。
孟姝耳尖叫了一声,“噗通”落了水。
这边水深才一米五,淹不到她,而且她也会游泳,只是下来得太突然了,她手足无措地在水底扑腾起来,但手边什么东西也抓不住,四肢都不受控地往上飘,一连呛了好几口水。
一只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背后,孟姝耳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顺着这条手臂往上紧抱住。
应许另一手又穿过她的腿窝,把她抱离了水里。
丁一脸色早已变得煞白煞白的了,蹲在池边担心地问:“姐,你没事吧。”
孟姝耳咳嗽了两声,摆摆手:“没事,没事。”
她两只手都紧紧搂在应许脖子上,脸也和他离得很近。
应许头发湿漉漉地往后抹,脸上挂着水珠,眉骨和鼻梁优越地挺立着,眼眸幽深。
孟姝耳呼吸直接就顿了一下,小声跟他说:“谢谢。”
这一来,就让应许更确认了她的声音,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松开了手,孟姝耳大叫一声,又一次沉进水里。
丁一惊讶地张了张嘴,发出一句:“卧槽无情。”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孟姝耳扑腾了几下就摸到了附近的墙壁,很快就牢牢地站稳了。
她吐出嘴里的水,恼怒地冲应许吼:“你谋杀啊!”
应许这边早已转身上岸了。
丁一给他递了条浴巾,然后伸手来捞孟姝耳。
孟姝耳成了落汤鸡,裹着毛巾去了更衣室,用吹风机把衣服和头发吹到半干,手已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罪魁祸首早已扬长而去,还好有丁一这名援军在,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又打车送她到下榻的宾馆。
才刚到十月份,热心的出租车司机就把暖气打开了。
下车的时候,孟姝耳的衣服被烤干了,脸被蒸红了,脾气也越烧越旺了。
她发誓,再也不要见到那张可恶的嘴脸。
太不要脸了,竟然这么对待一个女人,他还有没有良心?
孟姝耳又气又委屈,回到客房就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准备哭诉。
孟母正忙着搓麻将。
“正忙着呢,先挂了,有事晚上再说。”
孟姝耳躺在床上泪流成河。
她已决定,这次不管怎么说都要和那应许一刀两断。
晚上孟母打完麻将,给她回了视频通话问候,但她睡得早没有接到。
孟姝耳洗完澡的时候就感到身上有点发热了,用外卖app买了点退烧药,吃完就早早躺到床上了。
药效起来,叫她脑子里变得浑浑噩噩的。
下午在泳池的情景历历在目,委屈地抿紧嘴唇。
她想起当初,自己跳进水里辛苦地把小腿抽筋的他拖上了岸,为了给他人工呼吸,她还牺牲了初吻。
那时他的从惨白如纸恢复了血色,撑起身子坐起来。
看了她一会儿,他轻轻牵了牵唇角,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话说他至少应该感激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只是后来怎么又和孟安宁搞到了一起,为此变成了一头白眼狼。
五年过去了,他也是一直没提起这回事,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是和她一样,也对当年不得已亲了嘴的事耿耿于怀吧。
不管怎么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救他。
*
应许回了佘山也是一脸的不快。
莫名心烦意乱。
他叫司机照例把雷诺带走了,进了门发现家里有人。
新来的保姆正在准备晚饭,恭恭敬敬地和他过话。
应许没理人,再次把自己关到了房间。
没一会儿,他妈妈的电话又打来了。
应许以为是孟姝耳去跟他妈告状了,但听电话里的语气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让他后天回家里吃顿饭,别的只说了几句天凉加衣的话,没一会儿说话就挂了。
保姆上来敲门叫他吃饭,过了会儿应许摘下AirPods去开了门,习惯性地蹲下来拿餐盘。
手下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孟姝耳昨天就被他赶走了。
应许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平静的表情就像一潭死水。
好一会儿过去了,他重新退回房间内,关门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
第12章 从前从前
孟姝耳早起烧有些退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妈妈昨晚她的决定。
当她拿起手机时,首先看到的是来自应母的邀请,同样也叫她明晚到他们碧云联洋的家里吃饭。
孟姝耳答应了。
迟早要跟双方的家里摊牌,说来她有点害怕她妈妈的暴脾气,让应家的人先知情也好。
去应家前,孟姝耳先到上海老字号的金记买了两瓶蜜炼桂花酱。
她提着礼物来到碧云联洋,应许也在。
天气大好,他卧在阳台的吊椅上晒太阳,耳朵里塞着AirPods,脚下趴着大黑狗雷诺,一人一狗都是懒洋洋的。
他爱自己处着,家人也都不去打扰他,孟姝耳几次想和应父应母开口那件事,都次次被两位长辈热情和蔼的招待劝退。
他父母人真的很好。
这才是真正的上层阶级,没架子,待谁都温和客气,非常有修养。
可这么好的一对爹妈,怎么就生了个这样讨厌的儿子?
开饭的时候应许也来了餐厅。
“来,姝耳你坐这儿。”
应母亲自拉来一把椅子,让孟姝耳坐在应许旁边。
孟姝耳听话地坐下了。
应许知道她就在旁边,只把她当空气人。
饭间他只吃白米饭,应母给他夹了好几次菜他都不怎么吃。
应母问他:“今天怎么了?胃口不好?这都是你平日最喜欢的菜啊。”
应许只说:“不饿。”
孟姝耳也发现了。
以前她给他准备饭菜的时候,他顿顿比狗还能吃,今天的食量就跟只猫儿似的,吃的也是慢慢的,下颌懒懒嚼动,敷衍对待嘴里的东西,仿佛味如嚼蜡。
应母又给他夹了片桂花糯米藕。
应许回了面子般咬了一小口就放回去,顿了顿重新夹起来,还算有食欲地吃完了。
应母又多给他夹了两片,他也很快就吃下去了。
“果然你还是最喜欢姝耳的手艺,只有这道菜是她做的,你舌头可真会挑。”应母欣慰地说。
应许齿间微微一顿,舌尖往后牙槽抵了抵,认命地吃完筷子上最后的半片藕。
孟姝耳埋头吃自己的,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
她今天带来了桂花酱,在厨房看到刚好有新出的莲藕,就自告奋勇下厨做了这么一道菜。
糯米塞进莲藕里,和桂圆、红枣、冰糖、枸杞一起炖了很久,还加了浓稠甜蜜的桂花酱,口感软糯,甜腻而爽口。
瞧祖宗胃口大开的样子,没错,这就是典型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应母干脆把整盘桂花糯米藕都放到他面前了。
应许表情有点尴尬,放下筷子,说:“妈,我吃够了。”
“哦,姝耳,那你吃。”
应母起身又给孟姝耳夹了一块。
应许坐在他们中间,他妈妈的手臂横穿过来,他不耐地往后靠了靠让出位置。
孟姝耳:“谢谢阿姨。”
应母笑笑:“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
应母重新坐回去,孟姝耳找准时机,准备说出酝酿良久的话。
“叔叔阿姨,其实我今天……”
应母冲一旁的丈夫使了个眼色。
应父收到讯息,抬手往后面伸了下,保姆立刻递过来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礼盒。
“姝耳啊。”应父很和蔼地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和应许才认识不久就这么麻烦你,我和你阿姨都很过意不去,你放心,阿许的眼睛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这阵子你和我们一家同甘共苦,不管是现在还是日后,我们应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姜还是老的辣,应父真不愧是个厉害角色,句句拉拢人心,让她几乎就改变立场了。
一番话说得很诚恳,很令人动容。
孟姝耳差点就入套了。
她侧了侧脸,见到一旁应许微垂眼帘,筷子夹了几颗米粒递到嘴边。
还是和那天在泳池那样这么近得看着他,这样帅气的一张脸,让她眼前浮现的,是他当时对她无比恶劣的所作所为。
长得是真的好,但也真的太不是个东西。
一想到这里,孟姝耳马上又坚定了立场,她收回眼,表情郑重地看向应父:“叔叔,其实我……”
应父这时却站了起来。
孟姝耳也忙跟着起身。
“叔叔,您……”
应父递来那只盒子,“姝耳啊,这个是叔叔和阿姨给你的一点心意。”
孟姝耳迟疑地打开盒子,看到一把崭新的保时捷钥匙。
她看着这把车钥匙,这一刻,这些天来所有的不快,开始奇妙地烟消云散起来……
应母离座过来,揽上她的肩往外走。
“车正在院子里停着,来,阿姨陪你去看看。”
一辆崭新亮眼的保时捷panamera,昂贵又高档,车身颜色是枣红色的,低调又不普通,总之,美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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