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身心俱颤,注意力全到了手上,十指交缠,掌心相握,委实太过亲密了。
下一刻,温热柔软之物轻轻覆上了她。
朝朝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如堕梦中。
这一次时间格外漫长。朝朝的身子一开始还僵硬得厉害,到最后气都透不过来,浑身发软,几乎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他的胳膊上。
良久,他意犹未尽地放过她,呼吸不稳:“朝朝允我的‘章’先欠着,下次再讨。”
朝朝从迷糊中回过神,霍地抬头看向他,她怎么还欠他?
仿佛看出她所想,赵韧看着她意味深长:“当初我们说好的,‘主动’。”
朝朝气绝。自己的确是故意忽视“主动”的要求的。可他也太阴险了吧,刚刚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绝口不提,直到占尽便宜才说!
赵韧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朕非草木,未过门的娘子主动邀约,岂有拒绝之理?”
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朝朝:“……”
赵韧见她水汪汪的眸子睁得圆圆的,一副恨不得捶他一顿的模样,眼神柔软起来:“你要觉得亏,朕允你报复回来。”
朝朝牙痒:她还能怎么报复,总不成亲回去吧,那不还是她吃亏?
赵韧无奈:“这怎么办,要不,朕给你咬一口?”
呸,皮糙肉厚,谁下得了嘴?朝朝气不动了,板着脸道:“我才不要咬呢,不过,陛下要答应我,下次不许这样了。”
赵韧为难:“只怕有点难。朝朝下次若再邀请朕,朕多半还是拒绝不了。”
朝朝:“……”谁邀请他了?什么叫倒打一把,眼前就是活生生的案例!朝朝再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从前怎么会觉得他是君子的?这分明就是没脸没皮的王八蛋!
赵韧见她一副快要炸了的模样,识相地转了话题:“饿不饿,朕带你去用膳?”
气都气饱了,还用什么膳!
赵韧叹气,拥住她,轻声哄道:“别气了,朕逗你呢。朕允你,以后不管何种境况,总不叫你难堪可好?”
这还差不多。
她到底还是陪着他用了膳。
赵韧走后,朝朝回到漱玉馆去看窦瑾。宗擎敷好药之后,已先行离开,去长公主府上说明失约的原因,继续完成契约。
问雪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将东暖阁收拾出来。窦瑾打架受了伤,怕被她父亲收拾不敢回家,给家中送了信,会在花家盘桓几天。
赵韧亲口确认,朝朝即将成为皇后的消息已经如长了翅膀的鸟儿般飞遍花家。窦瑾震惊莫名,见朝朝回来,不顾身上的伤痛,爬起来就问朝朝怎么回事。
朝朝想到赵韧就心情复杂,轻描淡写地说了赵韧要用花家势力,娶她加强双方结盟之事。
窦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大笑三声:“太好了。看范翠如,钟宜那伙人还敢不敢再取笑你。还有,你那个族妹,也可以少整些幺蛾子了。”
朝朝心情越发复杂:“阿瑾,你觉得这是好事?”
窦瑾道:“当然是好事。不管陛下是为了什么娶你,都算顶着压力,拿出了足够的诚意。皇后之位总是实实在在的,看以后谁还再敢轻视你,轻视花家?”
朝朝若有所思:“若有一天他不再需要花家……”
窦瑾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男人原本就靠不住,便是赵旦登基,你能保证他对你始终如一,不生二心吗?你呀,最要紧的,嫁了他后趁恩宠在,赶快生一个皇子,这才是最大的依靠。”
朝朝失笑:在这方面,窦瑾似乎比她更想得开。
窦瑾坏笑着冲她挤了挤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听说陛下还陪着你在花园中走了一圈,以示恩宠?也算是用心了。”
何止是走了一圈,他还……朝朝想想又恼了:他比上一次放肆得多,可比起梦中的少年,似乎又克制了许多。
窦瑾打量着她,忽然诧道:“你头上插的是什么?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朝朝一愣,想起赵韧插在她鬓间,叫她回来再看的生辰礼物。她差点忘了。
她伸手将那物摘了下来。
是一支青玉簪,簪头雕成了一支展翅欲飞的苍鹰。玉质粗陋、雕工朴拙,与赵韧指上的玉扳指如出一辙。
窦瑾诧道:“你哪里弄来这么……呃,返璞归真的玉簪子?”
朝朝嘴角抽了抽:“陛下送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生辰礼物。”
窦瑾目瞪口呆,好奇心起,问朝朝要过青玉簪,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不可思议地道:“所以,你生辰,他就过来陪你在花园中走一走,然后送你这个作为生辰礼物?”
朝朝懒洋洋地窝在藤椅上,伸着手,让吹墨帮她涂赵韧叫人送来的软玉膏,闻言“嗯”了声。
窦瑾啧了声:“想不到这位陛下还是个简朴的。从前你生日,赵旦哪一回不是大手笔?轮到这位,居然就送你这么粗陋的一支玉簪?这玉质,这雕工,拿出去赏人都嫌砢碜。他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心上?”
朝朝刚刚看到玉簪时也惊了:他巴巴地来一趟,送这个给她?这会儿平静下来,倒有闲心为赵韧辩解几句:“可能他就这个品味?他天天戴着的一枚玉扳指和这支玉簪似乎是一个作坊做出来的。”
窦瑾无语了:和他天天戴着的东西是一套的,好像也不能说这位陛下对朝朝不重视?可若新帝真这个品味,这品味也太一言难尽了吧。莫非,“许是有什么特别珍贵之处,我们没看出来?”说着,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忽地,她“咦”了声:“翅膀背面好像有字。这字我怎么认不得?”
朝朝凑过去看,也不认得:“好像是北卢人的文字。”
窦瑾顿时生起不好的猜想:“这个玉簪该不会是他攻打北卢时的战利品吧?得了一套,他一件,你一件。”
朝朝被她这个猜想惊了,呆滞:不会吧?
窦瑾神情严肃起来,握住朝朝的肩膀道:“不行,我们得调查清楚。我听说北卢那边的法师有些古古怪怪的咒术,万一这青玉簪上的字有不好的含义呢?我待会儿去把字拓下来,回头让我爹帮着找几个认得北卢文字的人,好好问问。”
*
第二天,立后的旨意正式颁下。不出朝朝所料,果然朝野哗然。
无奈赵韧不为所动。他本是马上得的天下,心性坚毅,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地将几个跳得格外高的问了罪,又有一班魏王府的旧臣鼎力支持,便是朝中有些许杂声,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婚期定在三月廿五。诏令枢密使范伯远为正使,参知政事钟晏、宗正寺卿陈王、三司使方成恩为副使,礼部尚书秦臻协办,主持大婚事宜。
时间赶得急,旨意下来,整个朝廷顿时忙得人仰马翻。
纳采、问名、告庙、纳吉、纳征、请期诸礼皆要依足古礼,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隆重筹办完毕。便是皇后大婚的礼服,也要日夜赶工。
聘礼定下宝马十二匹,黄金二万斤。到纳征那日,由陈王代表皇室,钟晏代表朝廷,宗室命妇及子弟护送,浩浩荡荡送至花府。一时轰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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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春日渐暖, 三春堂中, 杏花压枝, 燕子衔泥, 红漆回廊下, 穿着青绿比甲的小丫鬟敛气垂手而立。
屋中,俞太夫人戴了一副西洋舶来的玳瑁眼镜,正在看罗氏呈上来的嫁妆单子。
朝朝的嫁妆是早就备好的, 但原本准备的是嫁太子,如今却换了皇帝, 许多按规制准备的物件又要重新准备。
罗氏看着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嫁妆单子舔了舔唇,忍不住道:“祖母,这些会不会太多了?这怕不是半个府的产业都给了妹妹了吧。”
俞太夫人扶了扶眼镜, 没好气地道:“你妹妹是为了这个家才嫁入宫中的,以后吃穿用度,来往赏赐,孝敬太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们帮不了她什么,多准备点嫁妆总没错。”
不同于罗氏的欢天喜地, 俞太夫人对朝朝嫁入皇家始终忧心忡忡。因为效忠赵旦, 花家狠狠得罪了君王,如今不过是花家还有用处,孙女儿等于是作为人质嫁入宫中。
新帝继位后,宫中原有势力被清肃一净, 花家原来安排在宫中的内线也差不多都废了。他们帮不了孙女儿什么,只能多给些银子让她傍身。
罗氏手中的帕子几乎绞成一团:“妹妹原本就有她母亲留下的嫁妆,有钱得很……”
“好男不吃分家饭。妹妹是女儿家,休说只是将一半家产给她,便是全给了她,也是应该。”清朗的男声忽然响起,打断了罗氏的话语。
俞太夫人一愣:“是知辰回来了?”
门帘掀起,一着梧山书院统一所发青衣黑带儒服,浓眉大眼,笑容爽朗的青年踏入。
罗氏一下子站了起来:“相公!”
花知辰向她点点头,向俞太夫人拜倒:“祖母,孙儿不孝,回来迟了。家里出事时,孙儿正和几个同窗陪老师在洞庭湖一带访友,赶回不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俞太夫人露出笑容,感叹道,“前儿还在念着你,一直没有音讯,可算是回来了。”吩咐方妈妈将人扶起,问他道,“见过你祖父没有?”
花知辰道:“孙儿刚从祖父那里过来。”
俞太夫人点头,仔细看了看他道:“瘦了,也黑了,精神倒看着健旺。”
花知辰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妹妹好事将近,我做哥哥的,自然为她开心。”又问道,“妹妹呢,怎么没看见她?”
俞太夫人看向方妈妈。
方妈妈禀告道:“大姑娘在前厅见书院的宗家小郎呢。”
俞太夫人脸色微沉:“又是为了买地的事?”俞太夫人向来不待见书院。朝朝的父亲为了书院呕心沥血,英年早逝,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因此,她从来不赞成朝朝再步她父亲的后尘。
方妈妈道:“听说已经敲定了,宗郎君这次来,应该是为了和姑娘商量怎么扩建书院。”
花知辰道:“孙儿去看看他们。”
俞太夫人脸色依旧不好看,却没再说什么,只道:“去吧。你们兄妹许久未见,正该好好叙旧。”
朝朝和花知辰虽非亲生,兄妹感情却甚好。
当初俞太夫人最属意的嗣孙并不是花知辰。决定过继时,花知辰已将及冠,连亲都定了,怎么都无法养熟。后来还是朝朝的一句话:她很快就要出嫁,让他们老两口再养个孩子并不现实,还不如给她找个人品学问好,能孝敬二老,能疼她的哥哥。
花知辰就这么进入他们的眼中。三房的儿子多,花知辰在兄弟中排行第二,向来不受重视,为人却是温文尔雅、端方有礼,又一向和朝朝亲近。
也因此,兄妹俩虽非嫡亲,感情一直不错。
罗氏露出失望之色。许久不见的丈夫远行归来,除了驳了她争嫁妆的话,对她点了点头,其它的,和她竟是一句话都未说。
俞太夫人见她失落,心里摇头,难得和煦起来:“你和知辰一起去吧。”
罗氏先是一喜,随即露出沮丧之色:“婚期紧迫,孙媳还是在这里陪祖母理嫁妆吧。”她便是去了,他们兄妹说话她也听不懂,根本插不进话。
因为花知辰的归来,罗氏在嫁妆上的一点异议很快便压下去了。朝朝的嫁妆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月廿二备齐。在大婚前一日,红妆十里,浩浩荡荡地送进了显阳殿。
到大婚那一日,花府焚香洒扫,张灯结彩,正门大开。正使枢密使范伯远,副使参知政事钟晏,宗正寺卿陈王,三司使方成恩一干人等率三百殿前卫,皆批红挂彩,吹锣打鼓,带着全套的皇后仪仗,前往花府迎接朝朝。
花家宗祠中,朝朝换上了成婚的全套礼服,头戴九龙四凤花钗冠,上缀大小花二十四株,插大小金钗;身穿青色五彩翟纹祎衣,领、袖、裾镶有精致繁复的红色云龙纹样斓边;革带霞帔,裙裾曳地,华贵异常。
拜祭过列祖列宗,朝朝在祖父祖母面前跪了下来,眼泪潸然而下。
花羡别过脸,掩饰住眼中的泪意,俞太夫人却是一把搂住她,泪如雨下。她娇养了十八年的娇娇孙女,就要嫁人了。从此后,深宫阻隔,相见艰难。
罗氏在一旁劝道:“祖母,妹妹,快别伤心了,妹妹的妆都花了。”
笼烟和浣纱一左一右将朝朝扶起,问雪和吹墨为朝朝整理好裙裾,一行人去了花府正堂。喜娘已经在等着,忙上前为朝朝补妆。
外面锣鼓震天,热闹非凡,几个翰林唱起了催妆诗。不一会儿,女官走进来道:“吉时到了。”
朝朝含泪,拜别祖父祖母,将九龙四凤花钗冠上红色面纱放下。花知辰过来背起她,一直送上了镶金饰宝,红帷宝盖的皇后凤辇。鞭炮炸响,一路锣鼓喧天,正副使在前引道,殿前卫前呼后拥,簇拥着凤辇向皇宫正门宣德门驶去。
宣德门新刷了朱漆,巨大的红色宫门上,一枚枚金钉闪闪发光,宫门后,香花纷坠,锦毡铺地,长长的宫道向前延伸。
凤辇一直驶到太极殿高台下。
天高云朗,丽日普照,赵韧戴通天冠,着绛纱袍,配白玉玄组绶,剑眉英目,雄姿卓态,立于太极殿高台上。百官着大朝服,侍立台下。见凤辇驶到,他拾阶而下,行至凤辇前,向朝朝伸出手来。
女官小声提示:“陛下,这于礼不合。”
赵韧轻嗤:“天下之礼,朕说合适便是合适。”
女官噤声,不敢再多言。
这个家伙,还是这样,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行乱来之实!朝朝心中不知该笑该恼,原本忐忑的心却莫名安定下来。
他愿以民间之礼迎她,也是向所有反对他们的臣子表明他的态度。
她起身,柔顺地伸手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他立刻握紧,指腹摩挲过她掌心,随即发力,众目睽睽下,将她抱下了凤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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