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洗干净被单,回了石场。石匠们也吃完了饭,准备上工,天好可以多干点儿,晚上就能早些回去。
在屋前的空地上,董志兆拉了一根绳子,用来晾被单。
江珮和董淑莲在小屋里简单做了点儿饭吃了。又把被石匠们弄乱的外间收拾好,董淑莲把花生装进了蛇皮袋,放在小间旧桌子上,为了怕人偷吃,特意用麻绳扎的紧紧地。
石场里想起了叮叮当当,午饭前的那一炮,炸下了一块不小的石头,几个石匠正在那里分石。
“这么大?”江珮看着分离出来的那块巨石,旁边还有一些稍小一些的。
“我也没想到,其实没用多大分量,谁知道炸出这么多。”董志兆身体强健,没有穿外衣,只穿了毛衣。“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小福星,在我身边,我就是事事顺利。”
江珮赶紧走开,这里这么多人,他也能说这话?她看着上午董志兆凿的那块石头已经完成了,方方正正的,十二条边,每面的纹路清晰,长短一样,看上去十分舒服整齐。
“一上午才能凿一块,这样多久才能干出人家要的量?”江珮蹲在石头边上,伸手在上面的纹路画着,“真废功夫。”
董志兆也蹲下,“因为是第一次凿,自然是慢些。熟能生巧,以后熟悉了,肯定不会这么慢。”
江珮点头,或许这跟绣花一样,一开始要摸索技巧之类的,手熟了以后闭着眼睛都可以缝。
“今儿上午,我把账收回来了,都在这里。”董志兆拍拍自己的口袋,“你哪天就和娘她们去镇子上买衣裳,不用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江珮的视线落去那鼓囊的裤兜,“等着回去问问娘。对了,爹问煤棚什么时候搭?”
“这个是该动手了,不然煤拉回来还没地方放。”董志兆站起来看看石场,想了想,“下午没什么事,我上山去砍几根竹子回来。”
“山上有竹子?”江珮抬脸问道,她记得山上全是松树,槐树,栗树。
“有啊!”董志兆道,“走,我带你去看看。”说着,他去披了自己的外套,在石场边上找了一根绳子。
董淑莲应该还会留在这里,把被子缝好,所以江珮决定跟着董志兆上山。这样的天气难得,适合到处走走。
董志兆推了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镰刀,锯子这类工具。江珮跟在一旁。
到了以前的旧石场,这里已经没有人打石头了,荒废一片,乱七八糟的石块遗落的到处都是。
再往前走是山间的小路,小推车是不能走的。董志兆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小车放下,自己拉着江珮的手上了山。
冬日的山林清冷,风也厉害,头发很容易就吹乱了。山间鸣唱的鸟儿也已经不见,只会偶尔看着逃窜的野兔。
“再往前走走就到了。”董志兆抬起手,指着前方。
江珮望过去,只看见一片树林,什么竹子根本看不见,只能让前面的人继续拉着自己走。
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在一处朝阳的洼处,终于出现了一片竹林。并不大,而且竹子也并不粗,只要风一刮,便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江珮走过去,这里的竹子细,而且密,连以前她家花园里的那些竹子粗都没有。她摇晃着一根竹子,也就酒盅口那么粗。
那边,董志兆扔掉绳子,拿着镰刀走进竹林,挑选着合适的竹子,“你去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坐着,拿我的衣裳垫着,别就直接坐石头上。”
江珮嗯了声,但是还留在原地,她看着董志兆将一根根的竹子割断。不远处好像是一座残破的地基,已经被荒草吃的差不多了,凌乱破败。
“这里原先住过人?”江珮指着那片残垣断壁。
“这里原先是一座庙,后来动荡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打砸。推到了神像,烧了庙。”董志兆道,“只剩下那两棵大白果树。”
江珮走去那座废墟,地上是杂草,以及碎掉的瓦砾石块,处处颓败。已经找不到昔日的香火鼎盛,神像的基座也已经踪影无觅。
站在正中,江珮双手合十,诚心念叨:“感谢神明赐我新生,愿家中父母安康。”自己当时就这样突然没了,父母也会难过吧?她轻轻一叹。
废墟前的两棵白果树依旧粗壮,江珮走过去,她自己一人根本抱不过来。树皮粗糙,历经千年的岁月,上面留下了种种痕迹。
现在这个时节,树叶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这样的树已经有了灵性,想来千年的陪伴,地下的树根早已盘根错节,彼此不分,融为一体。
“我以前会来打白果的。”董志兆走过来,伸手拍着粗壮的树干,“今年太忙了,没有抽出空来。”
“这山上的东西真不少。”以前在家里,江珮只能看着院子的四角天空,何曾知道外面是这么有趣,生活这么有滋有味?
“你知道,这白果树是一雄一雌吧?”董志兆牵着江珮的手,“它们从一栽下,就注定会永远在一起。”
江珮点头,这个她听说过。
“我们也像这样好不好?”董志兆嘴角带笑,眼神盛着蜜般甜蜜柔情,“永远在一起。”
江珮一愣,不是已经有了那什么结婚证吗?除了离婚,肯定是永远在一起啊?她在想董志兆怎么说这话?
董志兆的手一紧,“就这么说定了。”
“啊?”江珮没想到董志兆自己单方面就定下了,那还来问她?
“啊什么?我过去把竹子绑好,该回去了。”董志兆敲了敲江珮的额头,趁机在她愣怔的时候,啄了她的红唇。
董志兆绑了一捆竹子,发到自己肩上,扛着往山下走。江珮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镰刀和锯子。
身上毕竟是有重量的,两人走到一半,便停下休息。董志兆站在高处的石头看着上下的风景,江珮却发现李另一个乐趣。
一块石头旁,有一株干枯的草,毫不起眼。江珮鬼使神差的就像拿着镰刀把这棵草挖出来,她也的确是动了手。
周围的土有些硬,江珮用镰刀把土刨开,可毕竟不是专门用来刨土的农具,根本没多大作用,还有些吃力,可是她就是想挖出来。
“你在挖什么?”董志兆从石头上跳下来,蹲在江珮身旁,不由一笑,“你都认识草药了?”
“这是草药?”江珮低头看看这株不起眼的已经干枯的草,其实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挖。
第60章 福星
“这是桔梗。”董志兆看着枯萎的枝叶,“看着好像不小了, 这都被你找到了?”
“不挖了, 手疼。”江珮拿着镰刀站起来, 准备放弃。
“小福星,该是你的东西就别放弃。”董志兆接过江珮手里的镰刀, “我来挖出来,说不定还能做一盘菜。”
江珮搓搓手掌,自己到了石头旁,垫着董志兆的衣裳坐着。她刚才都试过了,不容易,难道董志兆就能挖出来?
毕竟从小在这边长大, 关于野外的一切, 董志兆都是有办法的。他先把周围的杂草处理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儿挖土,尽量不用镰刀伤到桔梗。
日头西斜, 山林里染上一片橘色, 风不若刚才冷冽, 轻了很多。
功夫不顾有心人,董志兆在地上挖了不浅的一个坑, 终于将这棵桔梗完整的挖出,每处根须都是完美的。
“有点像人参。”江珮从董志兆手里接过桔梗,像粗蜡烛那般粗细,足足尽半米长,就连顶上的枯枝叶都好好的。
“你找到的这棵有七个芽儿, 估计已经长了七年了。”董志兆拍拍手上的土,“老人们都说,这桔梗长到八个芽儿就会成参。”
“就差一年。”江珮掂了掂后里的分量,“这个能做什么?入药?”
“回家给你炒着吃。”董志兆刮了江珮的鼻子,“炒肉很好吃的。”
手里拿着这棵大大的桔梗,江珮心里很有成就感的。她看看天色,催促道,“赶紧回去吧,淑莲还在石场等着呢!”
董志兆嗯了声,弯腰重新背上竹竿,往山下走,江珮跟在后面。
夕阳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的从草丛里飞起,呼啦啦的飞向远处。
石场的工人们已经开始收工,将自己的工具装进工具袋中,背着往家走;离得远的,有的搭伙骑自行车。
董志兆直接推着小推车回了北山村,江珮则去了石场,想叫上董淑莲一起回家。
小屋里,董淑莲已经将被子缝好,叠的板板正正的,推到炕脚放好。
“嫂子,你这是哪里挖得?”董淑莲看着江珮手里的桔梗,她整天上山挖草药,怎么就没看见有这么大的?
“就山上,离着旧庙不远的路边上。”江珮道。
“我干脆把这棵桔梗洗了吧,明天不是要来人吗?可以炒一盘菜。”董淑莲道,说着,便直接把桔梗外面的那层皮剥了,露出里面的白色根肉。
屋里有些暗了,江珮拉开了点灯,“要不明天再弄,咱俩先回去吧?”
“很快就好的。”董淑莲手下不停,“嫂子,你烧一把火,用热水焯一下。”
江珮闻言立即行动,在锅里添了一舀子水,点火烧开。董淑莲将应撕成条的桔梗扔进锅里,用锅铲搅了搅,便捞了出来。
捞出来的桔梗再放进凉水里浸凉,再多洗两遍,去除苦味儿,然后装进盘里就行。
“满满一大盘啊!”江珮看着盘里的白色桔梗条,没想到一棵而已,就这么出货。
董淑莲擦干净手,“嫂子,回家吧,爹娘应该也回来了。”
将小屋的门上了锁,又看了看石场里有没有拉下的东西,姑嫂两人才踏上了回村的路。此时,天边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被黑暗慢慢吞噬。
从坡上看下去,北山村也亮起了零星的灯火,虽小却温暖,在召唤着忙碌一天的人赶紧回家。
老屋里的灯没有亮,门也是锁着的,但是院子里的竹竿证明董志兆已经回来了。江珮看看前屋,猜着人可能去了那里。
江珮拿钥匙开门,还没有摸到锁,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嫂子,娘说今晚都到前屋吃饭。”董淑月跳到江珮面前,两根麻花辫子在肩膀上一晃。
“好,你先进来等等我,咱俩一块走。”江珮开了锁,走进屋里开了灯。“你去东间小筐里拿糖吃去。”
老屋没有烧火,有些清冷,江珮掀开门帘,进了西间。走到床边,上面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还有两斤蛋糕,过去新屋吃饭,就捎着吧。
“嫂子,你要捎着蛋糕?其实不用。”董淑月不像董淑莲,在老屋这边做什么向来不客气,想吃就吃,她嘴里嚼了一块花生糖,问着。
“我自己也吃不了,你大哥又不喜欢吃甜。”江珮提着蛋糕,“你早上走的早,没工夫吃饭,吃个蛋糕也顶事儿。”
董淑月啧啧一声,“嫂子,村里的人知道你这么说,恐怕都妒忌死了。”
江珮戳戳董淑月的额头,笑出两个梨涡,“什么妒忌不妒忌的,就吃个蛋糕而已?”
“你不知道,村里人有时候就会私底下乱传,说你不像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整天穿的,吃的,都那么好。”董淑月现在知道江珮的脾气了,说话也不掖着,“她们说你迟早把家败光了。”
“有这事儿?”江珮不是太在乎这些嚼舌根的话,可是毕竟听了也有些不舒服,“愿意说就让她们说吧。”
“其实我都知道,她们就是自己的日子赶不上,所以心里气。”董淑月懂眼色的接过江珮手里的蛋糕,“再说,我大哥就是能挣钱,怎么了?有本事她们也挣呀!”
被董淑月古灵精怪的表情给逗笑了,江珮心里的那丝阴郁没了,“所以,这话娘也听到了吧?”
董淑月看看江珮的脸色,思忖片刻,“其实也没什么,当初爹的时候,也是全村人都这样气的。”
“走吧,到前屋做饭。”江珮关了西间的灯。
人或许有时候会这样吧,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了,别人心里不平衡,总会说一些酸溜溜的话。说到底她江珮有一个好男人,上进,而且无比的宠她。这些真不是眼红就能有的。
前屋正间,董母在西间灶前烧火,董淑莲摁着锅台在炒菜,屋里蒸汽腾腾的,弥漫的一股菜香。
前几次,全家人一起吃饭都不算美好,最后总是以争吵告终,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娘,嫂子给你的蛋糕。”董淑月向来会来事,整个董家她是最会做人的那个孩子。
董母抬脸看了眼,手里的火棍挑了挑灶膛,“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家里留着点儿,这么过日子可不行。”
“爹和淑月早上走的早,以后天短不一定来得及吃早饭,可以用蛋糕垫垫肚子。”江珮走到东间的灶台,这边应该是在煮地瓜。
“你把虾酱弄一下,放进锅里蒸。”董母指着大方桌上的一个大瓷碗。
江珮嗯了声,她看着半碗的虾酱,将一旁的葱花洒了进去,然后又倒了一些花生油,打上两个鸡蛋在上面,这些不用拿筷子搅拌,就直接放到锅里蒸就行。
董淑月在院子里用快壶烧水,脚边放着三把空暖瓶。
东间,董卓和董志兆说着话,大约说的是下村新屋的事儿,以及要定的家具之类。而董志闻留在新屋,并没有回来。
经过前几日家里鸡飞狗跳般的生活,现在的董家终于安静些了。董卓似乎也知道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安宁,说话轻了很多。
晚饭收拾到大方桌上,一盆煮地瓜,红瓤的甜黏,白瓤的面香,中间两盘炖白菜,蒸鸡蛋虾酱,两盘炖芋头,简单朴实的农家饭食。
“吃吧。”好似很久没有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了,董卓拾起筷子示意了声。
剩下的人在等着董卓动了筷子之后,才开始吃饭,也都明白吃饭的习惯,少说话。
已经过了一天,董母早上梳的妥帖的头发,现在已经有些毛糙,她身上一件灰色的褂子,伸手指着墙角饭橱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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