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两个姑娘听了,顾不得抹眼泪儿,赶紧照着董母的话去办。
董五娘算是比较冷静的,对自己刚跑回报信儿的儿子大伟道:“人都抓起来了?”
大伟便说着当时的情形,说是本来看着老两趁石场炸了,是往山上跑的,所以,人大多都去了山上,其余的到了各个出去的路口守着……
董母拉着江珮回到老屋,嘴里念叨着,“这边是你的家,一会儿帮你叫叫,她就躺着,等香烧完了再动。”
经历了这许多,现在江珮稍稍好了些,“娘,我没事儿的。”
“听我的!”董母固执的让江珮上了炕,自己找了洗脸盆,舀了一些清水进去。随后,对着两个闺女道:“去做点儿饭,一天没吃饭了,人受不了!”
老屋的灯全开了,董淑莲在正间给江珮下面条;董淑月忙着点炉子。熬了近一晚上,也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董母找了搪瓷茶缸,扣过来放进脸盆里,缸底放上三张黄表纸,压上三支香。手里的火柴一滑,火苗燃起,她在黄表纸的四个角点上。
一边点火,董母的嘴里念叨有声,“江珮啊,回家吧……”如此,念叨了许多遍。
终于,纸快要烧尽的时候,茶缸下的水,咕嘟嘟的冒着水泡。董母松了口气,“回来了,可不就是西南方向!”
三支香被点燃,插到香炉里,摆在正间的灶前,三缕细烟袅袅上升,最后散在空气里,留下了浅浅的味道。
董志兆从前屋回来,石场那边的事儿,他已经交代给姜政方和大伟了。至于他,现在只想陪着自己的媳妇儿。别人都看不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一直都在发抖。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现在董志兆彻底体会了。江珮找不到的时候,他心急如焚,害怕……
老屋这边,做完了面条,董母带着两个女儿回去了。
炕上暖了,江珮冻了一天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小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一个荷包蛋,董淑莲做事情向来简单直接。
屋外风雨不歇,老屋安静。当正间屋门关上时,江珮才恍然觉得,短短不到一日,却像是过了很久。
董志兆掀开门帘进来,直接坐到炕上,一把抱住江珮。
“咳咳!”江珮被勒的厉害,却又眷恋这份温暖,手里的筷子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你饿吗?”江珮问。或许董志兆也没有吃饭,他似乎更累,他找她跑了不少路……
“我找遍了整座山。”董志兆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失而复得,那种喜悦无以言表,“你知道,我怕死了!哪里都找不到你。我甚至以为,你是不是回到你的世界了?”
“我在啊!”江珮嘴角轻轻一扯,她的男人最在乎的就是她。
“嗯。”董志兆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们有没有伤你?”他将她扶正,眼光上下搜索着,当看见白嫩脖颈上那圈刺目的掐痕时,他眼中再现冷意。
“我没事儿。”江珮笑笑,她不想董志兆为自己担心。一切可怕已经过去,以后会好好地。
“我就应该再让苏巧多插老两几刀!让他慢慢断气儿!”董志兆伸手摸着江珮的脖颈,眼中深深的心疼。
江珮一听这话却是浑身一冷,她本来想忘掉那股恶心的血腥,吃一点儿面条,好让自己暖和过来。现在董志兆地话,让她彻底不想吃了。
“你是说……”江珮犹豫的问着,“你知道苏巧会对付老两?”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董志兆叹息一声,干脆直接将江珮圈腰抱住,“有什么难的。大海一出现,这两个人就会彻底反目。”
“大海?他是怎么找到苏巧的?”这时候的江珮,脑子里才想起了在鸽子沟石场的事儿。很多她都不明白,想弄清楚。她一直都被绑在那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先吃饭,你吃完了,我才告诉你。”董志兆把筷子重新送回江珮的手中。
江珮看了董志兆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全部都说出来!”对着他,她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而他,总是无限度的任由她。
“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董志兆端着小桌上的茶碗,把温热的水送去江珮的唇边,“啊,张嘴!”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他来喂水?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可江珮还是低头,嘴唇碰到杯沿,轻轻吮着温水,暖意直达心底。
“你怕吗?”董志兆问,到底媳妇儿娇弱,当场看到那副血腥场面,会不会有不适。
“以前,在家里时常会有这种事的。”江珮放下筷子,面条已经吃光,碗底残留着一点儿汤汁。“就是家仆犯错,会打板子,会发买。那边比这边世界,更加残酷。”
董志兆松了一口气,没有吓到她就好。“我本来不知道你丢了,只当你一直留在家里。石场的事儿太多,我没办法回家吃饭,就叫志闻回家来告诉你。”
自然,那个时候江珮已经落到了苏巧手里,家中肯定无人。董志闻找遍村里没找到,这才跑回石场跟董志兆说。
“石场炸了,你怎么样?”江珮问,她抱住董志兆的胳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当时苏巧特意让我看的,我就看见石场崩塌,一片烟尘……”
“我那时候正好不在,跟着志闻在找你。”董志兆道。“但是,石场其实并不严重。苏巧不会埋炸*药,应该只是粗粗放的;加上阴雨,所以威力并不大,只是把一层地皮给炸了。”
炉子上的水壶冒出了蒸汽,两人依旧依偎在一起,不舍分开,任由开水咕噜着。
“就是那个时候,老两趁机跑了?”江珮声音懒懒的,闻到的全是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对,他趁着慌乱逃了,往山上跑了。”董志兆拉了被子给江珮搭在腿上,“可能他想办法弄掉了铐子,然后又跑回了鸽子沟的石场。”
“你还没说,大海的事,你们怎么盯上这个孩子的?”江珮又问。
“这不是找不到你,然后只能村里每家都去看看。后来五娘到了闫家,在闫家的正间看见了咱家的雨伞。”董志兆继续道,“当时五娘也没有多说,就说自家的鸡跑了,到处看看。”
自家的雨伞到了闫家?这是怎么回事?
第95章 狼狼藉
“雨伞?”江珮坐直身子, 她清楚地记得, 当时苏巧一脚将她的雨伞踢到了沟里, “是大海捡回去的?”
董志兆点头, “应该是这孩子。他去过石场,有人看见了,后面雨急了,他就自己往回走了。想来就是那时候, 他看见了苏巧。”
江珮哦了声,这个孩子应该是想保护苏巧, 所以才把雨伞给拿走了。“你们就是跟着大海找到我的?”
“五娘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说了在闫家看到的情况。”董志兆说着,“然后大伟又说,听见大海问别人, 这些警察会不会抓苏巧?”
“看来他是害怕。”无关闫麻子和苏巧, 他们俩的这个孩子, 倒是个可怜的。“所以他才等到所有人睡了,才去找苏巧。”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这件事我也没说,就带着留在村里警察小宋,还有国运守在闫家外面。”董志兆的手指熟练地缠上江珮的头发,卷卷绕绕。
“国运?就是跟着你的那个人?”江珮想起了那个方脸男人,“他不是老两身边的人吗?怎么又跟你扯上了?”
“对付老两,自然不能干等着他自己上门儿来, 我为什么不安一个人在他身边?”董志兆道,“这样,老两做什么,我都会知道。所以,买卖什么的,很容易就抢过来了。”
“心机颇深!”江珮重新靠回董志兆身上。
“所以国运那次告诉我,说是老两买了农药。”董志兆一笑,捏捏江珮的鼻尖,“大正月的买农药,还能做什么?我就让国运好好监视着老两的一举一动。”
“那天晚上,老两去水洼下毒,其实你是知道的?”江珮觉得老两栽在董志兆手里,一点儿都不冤枉,“还故意让石匠们一直喝酒到很晚,就是等鱼上钩?”
“要不是他心怀不轨,想害咱们,会掉进陷阱里去?”董志兆道,“他想死,谁会拦着?就是没想到苏巧会重新杀回来,这女人的心真是可怕。”
看着董志兆一副唏嘘的样子,江珮拍了他一下,“论心黑,谁比得过你?”
“你不知道,当跟着大海到了鸽子沟石场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想起那心有余悸的场景,董志兆就觉得后怕,“当时我就想冲进去,是人家小宋死命拉着,说不清楚屋里的情况,不能贸然行事。”
鸽子沟石场的事,江珮不愿意回想,她本来以为会守不住自己的清白,会再也看不见董志兆……
“幸亏听了人家的话。”董志兆抓紧了江珮的手,“后来大海从窗户爬了进去,我便想偷偷摸过去看看。谁知屋里有了大海的哭叫,让我更加无法镇静!”
那个时候,应该是老两想掐死自己的时候,江珮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当时差点儿窒息晕过去。
“我刚想动手,便看见屋里又爬出一个人,是苏巧。”董志兆眼中闪烁着光芒,“这种机会怎可放过?我可不再吃小宋那套,等着大家伙儿来的理论,直接跟上苏巧,把她给逮到了!”
“那时候,是老两挟持了大海,逼着苏巧把什么藏钱的钥匙给他。”江珮回忆着,说到底老两和苏巧根本没什么情意,不过是各取所需。
“对,苏巧自己也知道,凭她自己,从老两手里救回大海不容易,搞不好两人全部搭进去。”董志兆道,“所以,答应帮着制服老两。”
“苏巧的最后一点儿良知就是大海了。”江珮叹气。
“因此啊,老两伤害大海,苏巧必定反目。两人又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董志兆摇头,“我知道苏巧身上肯定有刀子。”
“你怎么知道?”江珮问,苏巧的刀子藏在肥大的棉袄下面,老两那么久都没有看出来,董志兆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么聪明,能落到苏巧手里,肯定是她手里有东西啊!”现在再想想,苏巧用那把尖刀捅老两的时候,董志兆不敢想象那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媳妇儿身上。
现在江珮已经不再管董志兆是不是故意放任苏巧去行凶,而不制止,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和她都安好。
“雨好像停了。”董志兆蹭着江珮的额头,“先自己待一会儿。”
江珮拉着董志兆的手不撒,“别走,陪着我。”
董志兆哭笑不得,他在江珮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可是水开了好久了,再不倒,水可就烧没了。”
江珮松开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她已完全依赖他,转移话题似得看向窗外,“快天亮了吧?”
“嗯,快了!”董志兆提下水壶,勾上炉盖,去给暖瓶倒水。
一夜风雨平息,院中大枣树的枝条泛出隐隐的绿色,水珠挂在上面,一只鸟儿落下鸣唱着,滴滴掉落。生机勃勃的春天很快就将来临。
温暖的炕头,疲惫的江珮窝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抱住身旁人的胳膊。昨日的无助恐惧退去,现在只剩下安稳宁静。
董志兆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他必须起来,石场那边的事儿还没有过去。警局那边会让他过去,事情是从石场起来的,昨天石场又被炸,一大锅乱七八糟的等着他。
当江珮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老高,董淑莲坐在正间洗衣裳。昨天每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泥水,她泡了满满的一大铁盆。
“淑莲,那些衣服……我来洗吧!”江珮走到正间,她本来想说那些衣服扔掉吧。毕竟昨天全是不好的回忆,看着衣服,不免以后再想起来。
可是一想到,还没有出正月,再就是让董母知道了,又得唠叨不过日子,糟蹋东西。江珮便想着,找个时候再扔掉。
董淑莲已经泡上了洗衣膏,正在揉着衣裳。“嫂子,我哥去石场了,让我过来帮着你。”
江珮现在浑身都疼,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一歇,全身的疼痛就反了出来。由于一双手臂昨天被捆绑的太久,现在肌肉酸疼。
找了小板凳坐下,江珮看着外面院子。风雨过后,一片阳光明媚,前屋的房顶上,两只麻雀互啄着,谁也不相让,最后双双滚下了房顶。
灶前的小香炉还在,留在三支香燃尽的一撮香灰。灶上的锅盖严实,里面应该热着早饭。这般宁静简单。
“石场怎么样了?”江珮问。
“志闻一直留在那边,早上回来说,老两被送去了医院,苏巧也被警察带走了。”董淑莲继续洗着衣裳,“这种坏人,就该关着一辈子。”
应该罪名会很重,下毒成了,那可是十几条的人命。“石场恐怕要停一段日子了吧?”江珮有些担心。
当初,老两鸽子沟的石场就是,出了事后,就一直做不起来,生意越来越差,希望董志兆这边不会有事,顺顺利利的。
“昨天又下了雨,应该会收拾一阵子吧。”董淑莲道,“嫂子,你先吃饭。”
江珮并不饿,起身走出屋外。阳光很好,她抬手遮住,整个人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
“我去一趟石场看看。”江珮回身对屋里的董淑莲道。
“你别去了!”董淑莲道,“在家歇着吧。”
“我想动动。”江珮往外面走去。
雨后的空气清新,相比昨日,今天的田野似乎更加有生机。沿着昨天的小路,江珮往石场走着。
经过那片地角的时候,当时苏巧坐着的那块石头还在那里。江珮站了一会儿,她就是在这里被苏巧带走的。
两步绕过地角,就看见不远处的石场。江珮是惊讶的,因为石场的小屋居然没有炸倒,依旧立在那里,只是周围狼藉了一些,落满了碎石和树枝。
71/74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