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徐讷讷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外顶着卫湛的名头行事,况且,她颇为不平,她进卫宫两月有余,就没单独出过宫门,在宫里更是谨小慎微,生怕触了卫湛的霉头,她怎么可能借着他的名头生事!
正是年尾时候,卫湛身为王世子,忙得似个陀螺,好几日都没空找徐讷讷晦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徐讷讷如今放下一桩事,心里正是松快时候,又因卫湛不找她,她便得了空闲,准备出宫给自己置办一点年货。
说起来,她这几月都没来月信,一翻周讷脑子里的记忆,心都差点凉了。赵太后先前为了秘密不暴露,给周讷喂了药,那药让周讷的月信大约半年才来一次,对于身体是极不好的。
周讷这副身体极为怕冷,不过刚入秋,就得穿棉衣,春光烂漫时还得裹着披风,也因此得了一个病弱公子的名声。早先周国就有传言暗戳戳说她活不长,身体一看就不康健。
自周讷被送出周国以后就没用过药,徐讷讷这段日子都悬着心,生怕哪一日突然来了月信。因此趁着空,她赶紧出宫做准备。
只是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置办物件,这事显然不能问任何一个人。她便只装作自己随便逛逛的样子,她能察觉到卫丙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好在他离得有些距离,叫她不至于当着他的面买东西。
她慢慢逛了半条街,直接拐进了一家脂粉铺子,因有宫女托她带东西,她装模作样选了一盒胭脂和一盒水粉,借故就和女掌柜攀谈起来。卫丙毕竟是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进这种店,便隔了条街站在对面屋檐下。
女掌柜见她生的俊秀,脸上止不住笑意:“郎君这是为夫人买的?”
徐讷讷大方点了头:“眼看要过年了,给她买点礼物。只是我对这些不懂,只能问问掌柜,哪种最好?”
女掌柜不由暗暗生羡,这般俊俏的郎君娶了妻就算了,竟还这般体贴,还记得给夫人买礼物。她看徐讷讷顺眼,便顺势给她便宜了一些。
从前徐讷讷就惯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如今换了个时空,她这技能越发用得炉火纯青。奉承了女掌柜几句就适时停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羞赧,衬得那一张俊颜越发赏心悦目。
女掌柜忙不迭追问,她便顺势问起哪里可以采买女子的物件,又故意说起自家夫人肚子疼,女掌柜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就说起自家店里也有,只是头一回见男子来买,实在稀奇。
接过女掌柜包得严严实实的月事带,徐讷讷终于松一口气,大方地又买了两盒上好的胭脂水粉,待走出铺子时,手中便提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卫丙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她径直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大盒子挂到他手上,脸上一派正直道:“劳烦你帮我拿一下,这是我答应给彩玉她们带的。”
彩玉是外廷的宫女,负责幕僚们院内的摆设,卫丙想了一下,想起来这么一个人,便把东西接了过来。
随后,徐讷讷又进了几家铺子,卫丙手上又多了两个礼盒,她自己手里也提着一盒,正要带着卫丙进酒楼,迎面突然撞上来一个人。
她往后踉跄一步,还没看清形势,卫丙就拦在了她前面,挡住了差点摔在她身上的人。但随即卫丙的面色微微变了变,连忙转了身小声道:“是浔阳郡王府的世子,属下不便出现,须赶紧离开。”
浔阳郡王算起来是卫湛的堂叔,为人最是混不吝,连带着教出一个纨绔世子来。浔阳郡王世子卫洵名声极坏,各种荒唐事儿没少做,只是不犯在卫王跟前,每回犯了事也有他爹遮掩。
卫丙就被卫湛告诫过明面上别跟这位郡王世子对上,且由着他自己作死,因此一见到这位,卫丙当机立断赶紧劝人避开。
徐讷讷连忙退到一旁,就见先前撞上来那人已经被踢倒在地,一个身形较胖的年轻郎君一脚踩在他身上,嘴里道:“就你这样,还敢和本世子抢人?谁给你的胆儿?”
徐讷讷已经低了头尽力往旁边走,谁知那卫洵突然抬了一下头,正好瞧见旁边竟有这么一个俊秀郎君,登时把方才要抢的小倌忘在身后,将脚边人一踢,紧走两步就到了徐讷讷跟前,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当真令本世子一见如故,不如由本世子做东,请公子喝茶。”
他这人做惯了这种事,对卫都各家公子小姐都有了解,此时一看是个生面孔,想来没甚后台,就算有,调戏几句也没什么,毕竟他可是郡王世子。
徐讷讷万万没料到当街还能被男子搭讪,板着一张脸就回绝道:“在下还有事,怕是要辜负世子美意。”连卫湛都甚少自称本世子,这个郡王世子倒是嚣张。
卫洵倒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格外令人不适。
等一回到宫,卫湛就气势汹汹过来了:“今日你碰见卫洵了?以后离他远一点,他男女通吃,今日在街上就是为了南风馆的小倌和人争吵。你细皮嫩肉的,少去招惹他。”
徐讷讷应下,但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容易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徐讷讷:我是世子的人。
卫湛(气到脸红):胡说八道,什么时候就变成我的了!我还什么都没干!
第二十章
很快便到了年底除夕夜,徐讷讷原以为大概就是在自己屋里待一晚,第二日一早起来便是新的一年。可卫湛不知为何,说要带着她去宫宴。
除夕宫宴是卫王宫一年里最热闹的一日,宫人们从早忙到晚,就为了在夜间为卫国最显贵的一群人准备一场高规格的宴会。
按理说以徐讷讷的身份是不能参加宫宴的,但因为卫王将主持宫宴的权力交给了卫湛,卫湛想塞几个人那是轻而易举。
“我也不指望你能在宫宴上做什么,只是带你看看世面,待会别只顾着吃。”卫湛一边走一边低声嘱咐,“我让人给你那桌上的是果酒,有人找你敬酒你就喝一点,没人的话你少碰。”
徐讷讷连声应是,觉得卫湛甚是体贴,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到了大殿一看,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中间,不前不后,旁边是两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柱子,隐蔽性极佳,视野也好。
她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卫湛也太过体贴了些。
卫湛让她直接过去坐着,他还要去内宫拜见卫王和王后。王后是不会出席宫宴的,所以女眷那边由浔阳郡王妃代为主持,男客这边卫王会露脸勉励几句就回去陪卫王后,稍后便是卫湛的主场。
此时大殿内已经来了些人,位置都是靠后的,正在大殿两边站在一块说话。徐讷讷一个都不认识,便坐到了位置上一个人发呆。
过了两刻钟之后,朝中重臣及王室显贵便都陆陆续续到了,到的越晚,身份越贵重。徐讷讷瞥了一眼,刚好瞥见浔阳郡王世子跟着一个中年胖大叔进殿,想必那胖大叔就是浔阳郡王。
浔阳郡王进殿不久,就有内侍报“王世子驾到”,随即卫湛走了进来。他应是去内宫之后又换了一身浅黄底绣金锦袍,显得十足的清俊又显贵,衬着他如玉的脸庞,仿若谪仙。
徐讷讷有一瞬间的晃神,心道怎么以前没发现卫湛长这么好看?
不过,她晃神之后立马低头看自己,今日她穿的锦袍是卫湛特意赏的,说是让她在宫宴上别丢他的脸,须得穿得贵气些,少些弱不禁风之气。她先前换完照了一照,贵气是有的,但不及卫湛气势盛。现下一看,她身上的衣袍竟也是绣金线滚金边的,看着与卫湛身上的颇为相像。
她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专心随着众人行礼。卫王最后进殿,只说了几句开席之语,与众臣喝了一杯酒,随后便让卫湛代管,自己走了。
卫王一走,殿内的气氛一松,卫湛的桌前已经有人排着敬酒。徐讷讷视线绕了一圈,发现自己周边的人也散开去了各处。大殿中间的台上有貌美女子正弹奏着箜篌,几个舞女依着乐曲翩翩起舞,一时间觥筹交错、水袖乱飞。
乐声与谈话声交杂在一处,烛火通明,眼前明明是极热闹的场景,徐讷讷却觉得无比孤独。今日是除夕,可她再不能回到家中,周讷也再不能回到故国。
“这位公子,有道是有缘千里识,未想竟在宫宴上遇见。”
徐讷讷一愣,抬头就看见浔阳郡王世子卫洵站在桌前,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因身材偏胖,徐讷讷桌前的光都被他挡了大半。
“见过郡王世子。”她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
卫洵笑眯眯道:“听说你是堂兄座下幕僚,甚得堂兄倚重。”
“不敢,都是王世子给的体面。”
卫洵手里端着一杯酒,顺势提出想和她喝一杯的要求。郡王世子亲自来请她喝酒,徐讷讷自然不能不遵从,端起桌上的果酒,在卫洵的视线下也只喝了一口。
“我那日说的与先生一见如故,这话实乃真心。唉,未曾想到先生已经是堂兄的人,不然的话,我就算倾尽全力也要请先生入我门下。”卫洵似是遗憾,眼睛盯着徐讷讷的脸不动。
徐讷讷对这种目光颇为熟悉,觊觎、欲望、贪念,她以前长得美,自然也被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但都不及卫洵的露骨。
她隐晦地皱了下眉,她得罪不起郡王世子,卫湛也叫她离远一点,似乎是碍于郡王的势力,想必不会替她一个小小幕僚出头。
“承蒙郡王世子厚爱,在下愧不敢当。”
“先生不必如此,不如与我再喝一杯?”卫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灼灼地盯着徐讷讷,料定她不敢拒绝。听闻卫湛对这人极是偏爱,不仅常在一起吃饭,如今还带到了宫宴上。呵呵,没想到看起来光风霁月的王世子,背地里也是个好龙阳的。
他心想,这徐慎言一身肌肤倒是比姑娘家还要白嫩些,也不知摸上去是怎么个滋味。这么一想,他心头就似有火烧,若是在郡王府,他这会就能直接把人压床上去。
前几日听说是卫湛的幕僚,他还有些忌惮,随即便又听说这人也是爬了床才有此等体面。他便放下心来,这等爬床的与小倌没什么两样,能爬卫湛的床,那自然也会爬他的床。
于是,卫洵准备在宫宴上下手。若是叫卫湛知晓,他爱重的门客竟跟他卫洵有了首尾……也不知那常年冷淡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愤怒、不屑还是没有表情?光想想他就心生愉悦。
徐讷讷从他表情变化几番的脸上就看出来他心思不正,想着在宫宴上他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便想先喝完这杯酒就把人打发了。
谁知她刚将杯中酒喝完,卫洵突然凑上前来闻了一下,笑道:“怎么是果酒?果酒喝起来不尽兴。徐先生,我带你去喝点好酒,如何?”
不待徐讷讷反应,他便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暗暗施力要把她往后拉。徐讷讷力气不如他大,生生被他拉出了位置,到了大柱之后。
“徐先生这眼睛生的真好。”
徐讷讷一阵作呕,拧着眉看向眼前这个死胖子。她得罪不起卫洵,但她实在忍无可忍,在卫洵咸猪手摸上她脸的一刻,脚下毫不犹豫地踩在卫洵鞋子上,狠狠碾了一脚。
“啊!”幸好卫洵勉强记得这还是宫宴,惨叫的声音没那么大,还被乐声盖过去了。只是旁边立马围上几人来嘘寒问暖:“洵世子,您怎么了?”
卫洵一指徐讷讷:“这人竟敢冲撞本世子,来人,将他撵出去!”立马有大力太监上前来。
“将谁撵出去?”
众人立马散开些,徐讷讷就见一脸冷淡的卫湛站在卫洵身后,浑身气势逼人,见没人回答,又问了一遍:“要将谁撵出去?”
卫洵强牵嘴角正要说话,徐讷讷抢先一步道:“在下。”表情是和卫湛如出一辙的冷淡。
第二十一章
少年郎身处一众之间,就算面对一个王世子和一个郡王世子,态度也不卑不亢。卫洵暗暗咬牙,扭头看了一眼,越过重重人影,他的父亲浔阳郡王正与丞相推杯。
他心下一定,扯了笑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人醉酒踩了我的鞋子。既是堂兄你的人,我也不欲多苛责,只是让人扶他出去醒醒酒,免得冲撞他人。”
他言语间多有退让,又示意了下自己的靴子,靴面上半个脚印委实明显,就算卫湛也不能装没看见。只是,他心里不悦地想,踩一脚怎么了?姓徐的力气那么小,还能给这胖子踩坏了不成?
这心已经偏到没边儿了,幸好卫洵听不见他心里所想,还端着笑脸想继续上眼药。
“堂兄……”
卫湛淡淡扫了他一眼,低头去看徐讷讷,就见少年郎还是一副镇定模样,只是眼神放空,垂垂盯着地面。都这时候了他还发呆?!
卫湛差点气死,但也知晓此时这情况他不说话才是对的,他不能担上不敬王族的名声。
徐讷讷心底敞亮着,她如今名声不好,身份地位皆不够,是借了卫湛的势才得赴宫宴,她的言行举止有一丝不妥都会让人有机会攻讦卫湛。卫洵未必是不分场合垂涎美色,他极有可能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打击卫湛。
卫王甚为爱重王后,与王后只有卫湛一子,然其他王族子息颇丰,如浔阳郡王便有嫡子庶子各两个。卫湛若不堪王位,便只能从旁支王族选任,最有可能的便是浔阳郡王一支。
就算曾经的徐讷讷对政务一窍不通,旁听了几回议事之后,也懂了许多。
“既是酒醉扶出去便是,为何要撵?我看你也是醉了,省得人前失仪,来人,将洵世子扶去侧殿歇息。”卫湛不容置疑地吩咐下去,叫了人上前就把卫洵扶去了侧殿。卫洵
余下众人一看这情形不对,头一回见冲撞了卫洵的人还好好站着,反倒是卫洵被人扶走了。那边正和丞相喝酒联系感情的浔阳郡王眉头一皱,赶紧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卫湛微微一笑:“堂弟醉酒,我命人扶他下去醒酒,免得殿内失仪。”
浔阳郡王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又把人叫回来,只能暗暗咬牙,看着卫湛安抚住余人,态度如春风拂面,与众人推杯换盏,宫宴气氛一如既往。
徐讷讷也顺势借着酒醉的借口退出了大殿,她若再留下,只怕浔阳郡王会拿她生事,倒不如早些回了自己院子,一个人自有一个人的妙处。
举行宫宴的大殿在外廷,只是与幕僚所住的院子距离较远,几乎是一东一西,中间隔着大半外廷。因今夜举行宫宴,大半守卫都守在大殿周边,其他地方虽有巡卫,但人数少,路上便清净许多。
徐讷讷还是颇为喜欢这种清净的,除夕之夜,月光清凌凌的,给威严肃穆的卫王宫蒙上一层婉约柔光。树影婆娑,别添一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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