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问题,卫湛想了一下那情形,觉得嫁娶的事情要尽快确定下来。只是娶世子夫人这种事毕竟是国之大事,他也不好自作主张。
而且,天下即将生乱了。看着天边突然翻滚而至的乌云,他把人一下抱进了马车,吩咐先行赶路。渐次往南,春季多阴雨天,这般提前能看见乌云的倒还好,就怕刚刚还艳阳满天,转头就打雷下雨。
徐讷讷趴在车窗边看天,天阴沉沉的,空气也闷得很,躲在密闭的马车内更觉憋闷。
“是不是要打雷了?”看着远处沉沉的乌云,徐讷讷问了一句,话音未落,乌云之中就有细白的闪电划过,她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就被卫湛堵上,人也被卫湛箍在了怀里。
巨大的雷声响起的时候,她耳边却只有卫湛沉稳的心跳。
“不怕打雷啊?”卫湛小声跟她说话,“听前人说,打雷的时候不能说话,不然的话,雷就把你的嘴巴劈歪。”
徐讷讷忙闭紧嘴巴,又听卫湛还要说什么,她赶紧伸手捂住他嘴,说他:“你也不准说话!”
她说过话不久,又一道闷雷落下,外边还在刮风,不久就要落下春雨来。好在这里已经离驿馆不远,方才也是张大人诗兴大发,才耽搁了一会,不过一刻钟就能进屋歇下。
卫湛安静地闭上嘴,一行人飞快赶路,很快就进了驿馆。最后几个侍卫刚走入屋檐,淅淅沥沥的春雨便悉数洒下,也是赶巧。
徐讷讷自然跟着卫湛进了一间房,一进门,卫湛就关了门,把人推门背上,低头道:“快给我看看,嘴巴歪了没有?”
徐讷讷抬头瞪他,樱唇粉嫩嫩的,泛着细微的光泽,引得人想尝一尝。
卫湛自然不客气,低头尝了片刻,而后咂摸着点评:“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吃糖了?”
徐讷讷抿了抿唇,正要说话,窗外闪电划过之后又是一声闷雷,她赶紧闭了嘴。卫湛犹嫌不过瘾,只是看她方才被风刮乱了头发,他理了下,怕将她头皮扯痛,还是放了手让她自己去梳理。
“你先休息下,我去吩咐点事。”
卫湛刚出门,卫甲就凑上前来,小声报告:“事儿成了,手脚干净得很,在陈国境内才动的手,怎么也不会攀扯到我们身上。”
“嗯,那姓陈的女人呢?”
就算亲事议定,陈若雅也得回了陈国备嫁,陈国王都与周国王都相隔并不远,这般来去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事儿是当做意外处理的,陈王姬在意外发生时身边有霍家护卫,霍家护卫护着她没有受伤。”
“便宜她了。”卫湛淡淡地说了一句,又问,“可有梁国那边的消息?”
卫甲神色都带了点兴奋:“那梁二公子也不知有什么本事,哄了霍家姑娘拿到她的贴身之物,这事被霍家知道了。梁二公子前脚出王都,后脚就被人打断了腿。”
卫湛懒得听这种事,他只知道赵柯那边要对梁蔚动手,就想观摩一下他的行事,也好提前准备一下之后的合作,他们如今结盟,但最后总要对上的。
鹿死谁手,可不是一句空话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免想起之前那条周讷在卫都出现过的消息来,当时徐讷讷的反应就不太对,脱口而出之后还岔开了话题。
他当时觉得徐讷讷也许私底下与周讷还有往来,但暗暗观察了几日,觉得这块豆腐真没那么大能耐。
啧,徐讷讷和周讷到底有什么关系?
卫湛琢磨了半晌,下楼提了个食盒又回到房间,徐讷讷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窗子却没关,山风吹进屋里,撩起床帐,隐隐约约露出床上的一只手。
卫湛盯着看了一会,上前去把帐子拉开一点,看床上的人眼下都是青的,已经睡熟了。他低头亲了一下,把手给她放回被子里去。
结果没一会,徐讷讷嫌热又把手伸了出来。
卫湛不厌其烦地又给塞回去,塞了两次之后,床上的人就消停了,乖乖巧巧地窝在被子里。只是窗外响了一声雷,她眉头皱了下,翻了个身,钻到了被窝更深处。
卫湛忍不住唇角翘起,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聊胜于无地隔了点雷声。
徐讷讷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黄昏之时,外边因乌云压得沉,倒像是已经入夜,她刚醒来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睡了一夜,还是只是在午间歇了个晌。
她正要坐起身来,却感觉到腰上搭了一条胳膊,胳膊的主人带着睡意问:“醒了?睡得跟小猪一样,饭也不吃。”
徐讷讷用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再说话:“你可以叫我的。”
卫湛懒懒地笑:“叫你?我舍得吗?再说了,你知不知道你有起床气,每回都要哄半天,哄完清醒了就不认人。”
“你栽赃。”徐讷讷反问,“我什么时候有过起床气?”
卫湛啧了一声,捏她鼻子道:“昨天早上的事就不认了?叫你起床你一掌拍过来,幸亏我躲得快,最后还不是我把你哄起来的?”
说起这事徐讷讷就气:“难道不是因为你那个……太孟浪了吗?”大早上将她亲醒,她怎么能不发脾气?
卫湛轻笑:“那可得劳你多担待,往后还有多少日子呢。”
徐讷讷听着就噤了声,脑子里想了下以后,然后才小心翼翼开口:“我要是瞒了你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你会不会对我生气?”
卫湛心里咯噔一下,先抬手捂着自己心口,才道:“我准备一下,怕我等下气糊涂了,你想好再说。”
他一方面迫不及待地希望徐讷讷能早日坦白,又怕她坦白出来的事实让自己不能承受,比如说她其实不喜欢他,这些日子都是在与他虚与委蛇,其实她背后还是别人的细作等等。
这种事略想一想,就让他心底难以承受,恨不得当场就掐死,但又舍不得,到时候折磨的还是只有他自己。
徐讷讷也被他震慑住了,过了好一会见他没说话,才敢小声开口:“准备好了吗?”
屋里黑浓似深夜,卫湛手臂揽着她的腰,明明跟以前一样的软,但这会手臂却僵硬的很。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叫你想好再说。要是真说了什么惹我生气的话,我明日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徐讷讷心头猛跳,本来已经酝酿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眼眶红了些许,鼻尖酸得要命。
“那、那算了。”
“不行。”卫湛肃容,语气沉沉的,“你赶紧说,你现在不说我就得一直提着心,还得琢磨你什么意思。”末了,语气又变软道:“我要是真生气,明天先把你扔了,后天就得过来捡,你可别趁机跑了啊。”
徐讷讷被他说得更想哭了,一想到明天说不定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陌生的驿馆,她悲从中来,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压着鼻音问:“那要是不回来捡呢?”
卫湛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他到底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笑,不然怀里的小姑娘真破罐子破摔,跟他决裂,那他非得气疯不可。
“那你气完我以后,多说点好听的,比如说,最喜欢我,离不开我,以后再也不骗我之类的。”卫湛慢悠悠地列举,突然觉得这事也不是那么难过去,“把我哄开心点,说不定我就不扔你了。”
徐讷讷沉默半晌,话音超低、语速飞快地咕哝了一句:“我就是周讷!”
卫湛果然没听清,差点要上手去掏耳朵,他回顾了一遍,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忍不住将人从枕头里挖出来,两人面对着面,徐讷讷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却能看到她的。
他心里立时就软了,干脆都想就这么过了算了,但是不行,他心里痒痒,就想听一听她到底瞒了自己什么。就算听了之后心痛,也想听一听。
“再说一遍,说慢点,都死到临头了,也不耽误这点功夫是不是?”
被他直白的话一噎,徐讷讷也没了抵赖的心思,慢吞吞地又说了一遍:“我就是周讷。”
她说完,空气都凝滞住了,满室陷入难捱的安静,安静中有两道急促的呼吸,气氛慢慢紧绷起来。徐讷讷提着一颗心,生怕下一瞬卫湛就掐死自己,默默往床里侧挪了挪。
她等了半刻钟,脖子还好好的,但身上突然一凉,卫湛掀了被子,手在她心口一勾。
半晌后,卫湛红着脸将她的衣襟掩好,坐在床头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你竟然是女的?废话,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竟然就是周讷?废话,不是刚刚说了吗?
你饿了吗?废话,都两顿没吃了能不饿吗?
“你饿了吗?”
未料他第一句话是问这个,埋在被窝里、连脚趾头都红了的徐讷讷许久没说话,然后超小声道:“饿……”
卫湛立马从床上蹦了下去,连外裳都没来及穿,几步走到门边,开了门就和门外守着的卫丙道:“送点饭菜上来。”
然后哐当一下又关上了门,只是再不敢去床边,手甚至还微微颤抖,太软了。他懊恼地闭了下眼睛,脑子里却忍不住地回味。
这么严肃的时候呢,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47章的亲亲修改掉了,没看到的不要觉得遗憾,因为真的很清水:)
谢谢小兔子好可爱啊和赤兔麦城送忠魂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五十章
作为离卫湛与徐讷讷最近的卫丙, 因每日都守在他们房门外, 深切地觉得那两个人最近闹别扭了。
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都生疏客气了不少, 说话间对彼此的称呼都是“您”, 比如此刻——
“您先请。”徐讷讷因为自己刚坦白身份问题,底气比较弱,身段也放得格外低, 话里话外都是敬意。
“不了,您先。”卫湛则是因为没有实感,心里又羞恼,为了掩盖心中各种不知名的情绪,他干脆就不做表情,说话时都像吐冰碴, 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徐讷讷顿了一顿, 率先进了门,桌上是一壶热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 略润了唇舌, 又转头看去。卫湛还站在门边没进来,她还注意到她看过去时,卫湛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装作正在和卫丙说话。
卫丙愣了一瞬,小声提醒:“世子,您不进去吗?”
卫湛干脆半边身子依靠在门框上,用这个略显不羁的姿势和卫丙说起话来:“说起来, 你是不是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
卫丙一板一眼道:“是。”
“可有喜欢的姑娘?你直说,没关系。”
“没有。”卫丙余光瞟了一眼屋内,“属下无心此事。”
卫湛“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另外两个呢?他们有没有说过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卫丙无奈,世子您没话说就别找话了吧?
“属下不知。”
卫湛啧了一声,颇为不满地看他:“跟你说话怎么这么没劲儿?”
卫丙胆大包天答:“世子您还是和徐先生说话去吧,徐先生好说话。”他们几个私底下都没改过称呼,还是觉得徐先生这个称呼最适合。
卫湛被他一噎,回头看了一眼,徐讷讷正背对着他们理东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方才说的话。那背影纤腰一握,他觉得自己手心又痒了起来。
他咳了一声,转头过来小声骂卫丙:“胡说什么呢?滚下去。”
卫丙轻松地应了一声,非常欢快地滚了下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出了门内门外两个空间,门内的空气不足,叫人呼吸都重了些,还略显急促。徐讷讷将自己的衣裳都收拾好,手上便空了。
他们如今已经进了卫国境内,住的地方比先前周国的驿馆要好得多。房间很大,屋内除了床,还有宽大的软榻,昨夜卫湛头一次自己滚上了软榻。要不是徐讷讷给他送了一床被子,他能什么都不盖,就那么囫囵过一晚。
好在徐讷讷怕他冻生病,斟酌许久才鼓足勇气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兜头朝他砸了过去,而他被砸了也没敢吱声,默默地就盖上了。
此刻,卫湛进门视线就落在了那软榻上,那床被子还在。他看了两眼,移开视线,咳了两声道:“您……你在看什么?”
真是要命,一看到这人就想到那一手柔软的触感,再又想到她是周国那位“大公子”,心理刺激差点让他丢盔弃甲以致落荒而逃。
徐讷讷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含糊道:“就……就随便看看。”自昨夜后,两人对身份问题避而不谈,又因为卫湛耍了一次流氓,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到她想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如今隔了一日一夜,那种古怪的气氛不减反增,已经到了同处一室都感觉空气稀薄的程度了。她这个人其实脸皮很薄,方才就在看舆图,提前为自己规划被扔以后的路线。
卫湛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他能接受一个细作,也能接受一个公子的影卫,但是,很难接受一个帝国大公子。
徐讷讷心中早有准备,难受是有的,只是更庆幸自己看清得早,她的身份本就是一个炸|弹,周讷那般都不得自己亲生父母喜欢,她如今自然也不能奢望非亲非故的卫湛接下她这个烫手山芋。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灯花爆了一声,她回过神来,将手上的舆图收好放在枕头下,这才转过身来问:“您要沐浴吗?”
卫湛还靠在门背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眼睫形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深沉。
听见徐讷讷的问话,他抬起头来,眼神里透着迷茫,像是没听明白。
徐讷讷轻皱眉尖,不想再与他这般古怪下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对于我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
卫湛轻哂:“我能有什么想法?您一国公子之尊,竟屈就在我门下当门客,还成了我的姬妾,我能有什么想法?”
徐讷讷一噎,又忍不住委屈,说话声就大了些:“我给你当姬妾还委屈了你吗?!你脾气那么差,就会强迫人,说话不算数,我委屈你了吗?”
卫湛瞪大眼睛:“我怎么脾气差了?我对你还不够好?你瞒了我那么多事,我骂你了吗?我连脾气都没发,换个人早死一万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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