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讷讷被他说得心头火气渐旺,直接对呛回去:“说要打断我腿的是不是你?说我蠢货的是不是你?说我笨的是不是你?说我娇气又烦人的是不是你?这还叫没骂我?”
幸好她因为上回翻旧账的时候表现不好,后来特地回想了一遍,将卫湛骂过她的话都记了下来。
“你别把这些混为一谈,我那是骂你?”卫湛气急,“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的事你怎么不说?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徐讷讷顿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些,好找到他话语中的逻辑漏洞,将两个人的对话回顾了一遍,她脑中正要灵光一闪,卫湛却几步走近,沉甸甸的气势扑面而来,将她压在床边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要听着赵太后的话,上了我的床,怀着我的孩子跑路,又回到周国做你的皇帝?”卫湛口不择言,“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的皇位迟早是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这话一出,两个人同时噤声,这才是他们身份矛盾的根本所在。
若徐讷讷仍要大公子的身份,那他们就是不可避免的敌人,将来诸国争霸,只能你死我活。
而卫湛心中更是发沉,他不能想像最初徐讷讷来到他身边是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思,也不敢想像将来与徐讷讷兵戎相见的场景。
徐讷讷嗫嚅着唇,良久才出声:“正吵架呢,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卫湛现在就是一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只要听见徐讷讷的声音就觉得不爽,听她语气竟然还这么平淡,立时气怒交加,指着她鼻尖道:“你是不是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践踏我的真心?姓徐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吵架的气氛非常浓厚,虽然态度不够端正,但也是到了关键时刻,可徐讷讷听着他的语气,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看过的狗血虐文,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先前紧绷的气氛瞬间消弭于无形,室内空气都松快了几分,卫湛也卡了壳,要脱口而出的话就那么哽在了喉咙里。
“你笑什么笑?”卫湛心气不顺,伸手狠狠戳了一下徐讷讷的额头,戳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红印,“你说话,是不是还要带着我的孩子回周国抢皇位?”
徐讷讷冷眼看他:“是又如何?”她决心把吵架的气氛再烘托起来,干脆一次性解决了两个人的矛盾,也省得往后还抓着这问题不放。
卫湛又被她气得炸毛:“你还真想回去?你是不是忘了你都失踪这么久了,周国新帝即位,哪儿还有你的位置?还有周国现在被霍大将军把持朝政,你回去抢得过他吗?”
“可我名正言顺。”
“屁的名正言顺!”卫湛气红了眼睛,终于爆了粗口,“先帝那道遗旨里写了什么还不知道,要真让你殉葬,我怎么办?!”
这姓徐的生来就是来克他的,身份扒了一层还有一层,偏偏又入了心,他难道还能生生将她从心里剜出去?怎么舍得。
徐讷讷白他一眼:“你也知道我如今没有退路,我跟赵太后关系还不好,你说我能去哪儿?”
卫湛伸手就从枕头下翻出她先前勾勾画画的舆图,“哗啦”一声展开,凝神看了看,火气又上来了:“这就是你逃跑的路线?你知不知道这条路上山匪多?还有这里有个和尚村,见了女人就冒绿光。还有这里连片的山脉,你那双腿哪里走得过去?”
徐讷讷头凑过去,其实上面那条路线是她随便画的,光看舆图哪知道那么多情况,她只是设想一下逃跑而已。而卫湛说的和尚村是在陈国境内,她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和尚村?”
卫湛冷笑:“正吵架呢,能不能严肃一点?别以为转移话题,我就放过你了。”
徐讷讷虚心受教,跟他继续掰扯:“那你要如何?我如今身份有问题,你是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卫湛不屑:“你算哪门子的天子?你就是个烫手山芋,搁谁手上谁想丢,除了我谁还要你。”
如果还是男人身份的周讷,那必遭人哄抢,因“他”是先帝的嫡长子。可周讷是个女人,就算她的身份暴露,也只会威胁到赵太后的地位,周国皇室本就势微,掌权的早变成了霍大将军,如此一来,周讷便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徐讷讷听着没法反驳,憋着气道:“你昨天还想扔了我。”
卫湛也想起这回事,皱眉反问:“那我扔了吗?你别不识好歹,我还说扔了还要捡回去的。”
“你好烦。”徐讷讷说不赢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头,嘴巴抿起,嘴角耷拉下去。
卫湛手上动作一顿,先将那张舆图扔得远远的,低头看去,就见她半张脸都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鼻子抽了抽,眼睫微微颤动,这表情他挺熟悉,似乎要哭。
他登时心尖一颤,站在旁边不知所措,难得自我反省起来——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把人骂哭了应该怎么哄?我语气表情是不是太凶恶了?
就在他反省的时候,门被敲响,他下意识就走过去开了门问:“什么事?”
卫甲赔笑:“世子,您的声音太大了,被张大人听到就不好了。”他们做暗卫的最是耳聪目明,方才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堵起来,可还是听到了不少不该听的话,可职责还是要履行的。这些话他们听听不要紧,旁人听见就不好了。
卫湛一顿,小声问:“我刚才声音真那么大?”
卫甲诚恳点头,又道:“您放心,我们在外边守着呢,没让人靠近,只是眼看着张大人要上楼来。”
听了他的话,卫湛阖上门,转身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伸手在徐讷讷眼角处不怎么温柔地揩了下,指尖染了点湿意。
“真哭了?”他还尚有几分不可思议,“我骂的?”
徐讷讷觉得丢人,这点泪花纯粹是因为吵架没发挥好的憋屈,可却被误会成被骂出来的。这让她觉得非常之丢人,连吵回去都没底气。
“不是!”这般反驳都觉得是在欲盖弥彰,太丢人了!
卫湛讪讪收回了手,压低了声音:“你要是不气我,我也不会骂你啊。你要是觉得吵不过我,那你动手,我绝不还手,行了吧?不过话说在前头,不能打脸,传出去不好听。”
徐讷讷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觉得更丢人了,手指胡乱在脸上揩了一把,冷着声音道:“您可是尊贵的王世子,我如今是阶下囚,哪里敢对您动手?”
卫湛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他这辈子就没这般低声下气服过软,眼见徐讷讷还不领情,他皱了眉头,严肃道:“先不说其他的,你故意到我身边来做细作,我都没说什么。”
徐讷讷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周讷,这人早在周讷第一天入卫宫的时候就给她送毒酒,难道就没起过疑心?
她心里又剧烈跳动起来,卫湛能接受男人变成女人,能接受女人又变成周国大公子,那他还能不能接受这人里头其实还换了个芯子?
她试探着问起:“你没说什么?你不是都给我送毒酒了吗?”
卫湛一滞,面露狐疑地看向徐讷讷,后知后觉,对啊,他当时都让人试过呼吸,绝对死得透透的,隔天一早见这人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他其实心里还受了点惊吓。
又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才敢把人放在身边仔细观察,结果,观察着观察着,确定这人就是活的,也不是旁人假扮,他慢慢的就忘了这回事。
这会说起来,冲击力却还是一如既往,还蔓延出许多尴尬来:“你知道?你当时是假死的?”
徐讷讷呵呵一笑:“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孟家的人,是不是他给我送的毒酒?”
卫湛大概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是,我外祖家一个远房亲戚,跟在我身边四五年了,替我做些事。他有问题?”
先前因“徐慎言”没死成,他问过那个人,不过那人毕竟姓孟,由外祖作保,之后就调往别处,按理说就算生了异心,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徐讷讷也不想瞒着他,干脆直言道:“他当时想直接毒死我,然后说明我的身份,做实你鸩杀周国大公子的罪名。”
卫湛怔住,又觉奇怪:“那你怎么没……那个?而且,他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我没死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徐讷讷瞥他一眼,道,“赵太后跟我说,孟家是我的保命符,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她说得这般清楚,卫湛握紧拳头,孟家是他外祖家,他与父亲都对外祖礼遇有加,对孟家有些事情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养了条贪心不足的白眼狼来。
“我知道了,回去就处理。”
两人一时无话,还是卫湛憋不住:“你身体没事吧?有没有落下什么毒素?”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把人供起来。
徐讷讷在身份未暴露出来时并不敢去看大夫,后来在周宫生病之时倒是由太医诊过脉,太医没说什么,她个人也不太敢确定。
见她不说话,卫湛眉头揪得死紧:“明日就找个大夫来看看。”
徐讷讷下意识道:“我先前听张大人说,明日天气好,明日一早就该上路了。”
“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卫湛不满,伸手又戳她额头,“吵了这么久,还哭了,你渴不渴?”
“不渴。”
卫湛啧了一声,软了声音:“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再吵,这里人多眼杂的,叫人听见多不好,到时候张大人又该过来说你胆大犯上。”
徐讷讷沉默以对。
卫湛再接再厉地哄:“你知道的,先前你还是徐慎言时,你就是我座上宾;如今你是徐讷讷,我就成了你的裙下臣。”
“哗啦”一声,徐讷讷心尖就开出一朵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天的FLAG依旧没有倒!
谢谢想不出昵称的昵称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五十一章
在分床睡后的第二夜, 卫湛又滚回了大床, 只是两人各有一床被子, 两被子中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卫湛觉得不得劲, 在床外侧躺了许久,听着身旁那人呼吸清浅绵长,似乎已经睡熟过去, 但间或的停顿又显示她在装睡。他心里越发痒痒,忍不住往里挪。
一个拳头的距离很快被他缩短,被子紧贴着被子,他清了清嗓子,望着头顶的帐子问:“你睡了没?”
徐讷讷呼吸急促了片刻,又轻缓下来, 以不回答显示自己睡了。
卫湛等了一会儿, 没忍住翻了个身,面朝着床里,但床里那人背对着他, 他这般看去只能看见一坨背影, 跟春卷似的。
“这么快就睡着了?”他又问。
徐讷讷皱了皱眉,心道你怎么这么烦,睡着的都要被你吵醒了。
她还是不做声, 一只手抓住被子边沿,谨防他突然动手。
许久之后卫湛都没动作,她渐渐迷糊起来,慢慢沉浸梦乡, 却在这时,窗户那里咯吱一响。即将睡着的时候最不能听见这种声音,她立时惊醒过来,耳边却已经被捂上。
卫湛一只手捂在她露出来的耳朵上,另一只手飞快地伸进她被子里,勾着腰揽进怀里。
“没事,你睡吧。”
这样哪里睡得着?!
徐讷讷气愤地翻过身来瞪他,但月光被床帐尽数遮挡,床上一片漆黑,她的视线对着眼前黑茫茫一片,落不到实处。
然后她就听见卫湛笑出了声。
“小瞎子,瞪错地方了。”卫湛见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瞪得圆滚滚的,在黑夜中越发显得可爱,只是瞪着的却是床帐的位置。
他干脆伸手捧住她脸颊,将她脸掰正,然后低头去与她对上视线,然后道:“现在对了,我就在你面前呢,瞪吧,眼睛瞪大点儿。”
徐讷讷攒的那股气一下子泄去不少,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转身还想钻回被窝,却被卫湛揽住了肩膀。
“殿下?”
诸国之中,只有周帝的子女有资格被称作殿下,只是先前周讷顶着大公子的名头多年也没有被立太子的迹象,因而外人都以大公子称之。
此刻徐讷讷听着这个似是妥协的称呼,略微奇怪,卫湛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卫湛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肩膀,然后低头对着她耳朵说话:“殿下,夜凉似水,不如让臣下为您暖床?”
徐讷讷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啧。”卫湛也没指望她同意,顺势就把她被子掀了,然后自己凑过去,再将被子盖上,满足地喟叹一声,“你怎的如此不近人情?当初你装小太监要睡脚踏的时候,我每夜还把你抱上床睡。现在身份高了,就不和我睡了是不是?”
一开口就是荤话,徐讷讷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想起被他欺压的日日夜夜,怒上心头,踹了一脚过去:“我没有装小太监,都是你自己在那胡猜的!”
卫湛忙点头:“是是是,都是我瞎猜的,你说哪个男人能跟你似的,细皮嫩肉又貌美如花?你说对不对?男人都是糙得没眼看的,你就是扮得不到位。”
徐讷讷一时无话可说,深呼吸了两次,正要开口怼回去,却听窗户边又有声响传来,且不止窗户,门外走廊上还有重重的脚步声。
她心里一跳,想起权谋文中的种种套路,以及去周国路上遭到的刺杀,脸色就有点发白:“驿站里是不是来了刺客?我们要不要赶紧起来?”
卫湛皱着眉头坐起身,嘀咕了一句“卫甲他们做什么吃的”,正要掀被下床,却察觉到上衣后摆被拽住了。
拽着的姑娘还没意识到她正扯着他衣裳,一脸惶惶然,他心里一软,直接扬声朝外边吼道:“卫甲你在过家家?在那里闹什么呢?”
整个驿馆都是一静,然后卫甲惨兮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群虫子太烦人,世子您歇着,千万别过来,属下马上就能处理好。”
门外,卫甲向卫乙、卫丙使了个眼神,暗处又现出十来个阴影,反正都把世子吵着了,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快点快点,你们在过家家玩扮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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