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势力主要在北方,赵贵妃的父亲在女儿升为贵妃的时候,已告老还乡,现在赵家的掌门人是赵贵妃的哥哥,赵无愈。
赵无愈从文,乃北方有名的文人泰斗。赵贵妃上次把二皇子派到北境去,赵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从那以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把后辈子侄往军营里安插。
赵无愈的儿子赵礼,也就是二皇子李北安的表哥,是后辈里从军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已坐到了副将的位置,好巧不巧的,他撞到了三皇子的手里,赵贵妃远水解不了尽渴,收到赵无愈消息的时候已是半月后了。
承安宫里,应急借着月色悄悄的翻上屋顶,身形如猫一样轻巧的一勾,顺势滑进了行安殿。
太子跟前燃着一盏灯烛,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件月白色寝衣,承安宫已没有了冰的份例,一应用度皆比着冷宫里来,边上的长秋正站在身侧给太子打着扇。
应急的脚步踏上房顶的那刻,太子的眉头不着痕迹的动了动,他合上手里的书,淡淡道,“下去吧。”
殿内只有长秋一人,太子这话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长秋打扇的手顿了顿,“殿下,这屋子里闷热,奴婢担心您中了暑气。”
太子手上的书翻了一页,“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长秋咬了咬唇,不甘心的放下扇子出去了。
行安殿外坐着长叶,她见长秋出来,忙拉着她去湖边,晚上的湖边有风,比殿里凉快,随便坐坐也比回房间里睡不着强。
长秋没应,“你自己去吧,我去小厨房给殿下做碗消署汤。”
长叶拉着她不放,随口道,“别做了,殿下不会喝的,你做了也是白做。”
“你怎知殿下不会喝?”
“要是殿下喝的话,新棠之前就做啦,她没做的话,那就是殿下不会喝的,所以你也别费心了,我们去吹吹风吧。”
长叶原本以为长秋听了她的话就不会多此一举,谁知长秋甩开她的手,冷冷一笑,“为什么她不做,殿下就不会喝,那是因为殿下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知道她做了殿下也不会喝。一个弃殿下而去的女人,有何资格得殿下的垂怜,当初也是我看错了她,早知如此,当时我定求了殿下来身边伺候,好过那个薄情寡义的人。”
“长秋,新棠不是那样的,她走肯定是苦衷的。”
“苦衷?”长秋笑,她本长相清秀,这般冷笑衬得她气质有几分凌厉,“若是她有苦衷,殿下怎么会不再让你们找她?若是她有苦衷,现在这个时候也应该现身了吧,再不济,有封信来问候一下也是好的。那就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长叶张了张嘴,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嘴是如此的笨,竟然被长秋的咄咄逼人堵得哑口无言。
第65章
应急取掉脸上蒙着的的黑巾, 把在宜春宫偷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殿下, 赵贵妃那边和三皇子之间起了龃龉, 赵贵妃一直以为是三皇子的人把雪烛藏了起来留作把柄以防后患, 巧的是三皇子把赵贵妃的外甥从北境军中削了军籍,两方现在谁都不让谁。”
让?
狗咬狗没有你死我活都是看在建安帝还在位、身子尚算康健的份上,已经十分斯文客气的了。
太子觉得无论是赵贵妃还是李献淮, 抑或是他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是饥饿到极致的难民, 这个节骨眼上,有一块肥肉吊在眼前,并且大家都明白吃到嘴的那个人就能把天下收归囊中, 把所有与他抢珍馐的人踩在脚下,这种你死我活的较量,谈何相让。
不过三皇子这番急于除去异已的动作,有些急躁了,吃相这般难看, 早晚会噎着。
应急见太子不说话,琢磨着又把贵妃的一句转述了过来, “想必明日里早朝, 定会有朝臣上折子在陛下面前参三皇子一本。”
太子摇摇头,目光中的深色难辩,“你们总是习惯小看他,既然他能收买朝臣举荐他做太子, 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利益已经捆绑作一体了,同一条船上的人又怎会自断桅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嫌命太短吗?”
太子现在和外面联系不便,可应急却觉得外面的形势却如太子最爱的那盘棋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变幻,合合整整又是一盘绝处逢生的新棋,只要下棋的人还在掌控棋局,里面的棋子永远都只能是棋子。
如果说三殿下是一头豹,迅猛狡诈,那太子就是一头白虎,睡便睡着,可一睁眼便是万物皆在掌控之中的王。
耿自忠现在已经少了几分急躁,这段时间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想必和耿老将军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谋深算有关,倒也正合了太子的意。临安王现下应该是在想方设法递消息进来,只不过和太子取得联系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好在这种暂时的空白期正是太子需要的。
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筹谋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这般打算的后果导致身边只有应急就缓是得用的,若是新棠在,太子办事或许是事半功倍,可她是惊喜的同时也是软肋。有她在,太子在宫里做起事来难免有点束手束脚,总会不同自由主的担心她会遭遇不测。
现下她不在这个局中,反倒让太子能安心的施展起他的计划来。
太子合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有规律的点在书案上,他在算从扶临到南境的距离。
南境相比于北境,地势环境更加复杂,部落小国相互间连成一块,比北境多的多,但成气候的却少,先祖基于安危考虑,都城扶临的位置更靠近北一点,太子把两城往返的时间算上,来回再快也得一个月。
应急站在下首正专心听那规律的敲击声,冷不丁那音突然间停了,他几乎立时站直了身子等着太子的吩咐。
太子从袖中拿出一封漆好的信,信封上一片空白,“你代我去一趟南境找到左虞,把这封信交给他。”
应急接了过来,正欲退下,却又听太子说道,“此去最短也要一个月,路上的阻碍和变故不在少数,万一遇到了不测,弃信保人,不必缠斗,能脱身的话就呆在南境先不要回来。”
太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面容严肃的嘱咐着他,这般交待更像是在为他寻一条安全的退路。
应急作为太子身边的近侍,比谁都知道左世子在南境的兵权对于太子的重要性,可当太子说出“弃信保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个奴才,何德何能今生能跟着这样一位主子,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一定会把这封信带到南府。
应急深深的伏在地上,坚定道,“奴才定不负殿下所托。”
办法总是比阻碍多,天擦黑的时候,长叶旧戏重演,应急趁机躲过禁军的眼线快速进了湖边那条隐秘的小道,从尽头下水,一路深潜着出了城,快马加鞭往南境而去。
应急走了,为了躲过禁军统领每日警惕的眼神,应缓隔三差五便会装作应急的样子在廊下走一圈。他一走,太子身边又少了一个得用的人。
应缓眼见着太子每日在书案前坐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分外懊恼自己身上没有功夫,关键时间不能为太子分忧。
这日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气到了下午开始转阴,不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头顶隐隐约约有雷声响动,天空中闪过几条细细的银光,眨眼间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来。
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太子书房里的窗户没关,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时不时被风带到了靠墙的书架上,排在外的一排书面的颜色顿时深了几许。
长秋推门而入,见此情景急忙上去关了窗户,又换了干了帕子去擦书架上的水渍,书页是湿的,一本黏着一本,她拿出一本来,连带着旁边的几本也呼啦啦的掉了下来。
这响声终于让太子分神递了个眼神过来,薄薄一层水渍的地上正散乱着铺开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大剌剌的随意的倒在那里,是新棠曾经偷偷藏起来的《还魂录》。
藏了这许久,也还是没带走。
新棠走后,长叶搬去和长秋住,偏殿就此落了锁。太子有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坐一会儿,顺手找到了被新棠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的书。
这本书较之前已是大变样,上面多了新棠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心事,还有她一直以来不为人知的秘密。
长秋蹲下来去捡,手刚要碰上,太子凭空一声“别动”让她无措的收回了手指,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子已然走到了她跟前,亲自蹲下身来,把那本书拾起,不顾水渍轻轻放在了怀里。
长秋喃喃道,“殿下......”
太子慢慢折回到书案前,清冷的声音在这雷声滚滚的天气也分外清晰,“你以后就在外间伺候,书房内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入内,更不得碰这里的东西。”
等了那么久,新棠终于走了,可殿下却比以前更加的清冷疏离,对她的付出全都视而不见,长秋心里是委屈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壮起胆子为自己说说话,可太子那挺直的背影却像一堵墙,冷漠又无情的拒绝他人的造访。
长叶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哽着声音应了声“是”。
门外的应缓似是早已预料到这般结果,见她哭着出来,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撒盐,“殿下对女子向来是这般模样,你我跟着殿下这么些年,怎的还有那些不该起的杂念。”
长秋是最稳重不过的,之前被派去管殿下的吃食也不见她有这般心思,应缓怀疑她是着相了。
长秋惨淡一笑,“可不是许多年了么,旧貌换新颜,该变的不该变的,都变了。”
应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雨越下越大,廊下已挤不下那么多人,那禁军统领吩咐了手下几句,紧接着一部分人又跑去了宫门口,那里有牌匾和屋檐,空地大,雨再密也打不到脸。
这么个来回,再一看,禁军统领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应缓见状,不着痕迹瞥了一下四周,转身进殿内去了。
“殿下,门口没人了。”这个人指的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禁军统领。
他抬头看,太子已然换了一身劲装,全黑的束腰夜行衣锋利肃杀,衬得他像一道即将要划破天际的闪电,还没到晚上,但这身衣服在这么个天气底下是再合适不过了。
“殿下,奴才已经算过了,以您的功夫,要躲开这些禁军最多只要半刻钟便能到达冷宫。只是,冷宫人迹罕至,荒凉无比,梨妃呆了这么久,指不定现下成了什么样子,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殿下您果真要去吗?”
太子从昨夜里开始就让他盯着禁军统领,一旦在他的当值时间离开了承安宫就立马来报。应急理所当然的认为太子要有什么行动,只是没想到他的目标是冷宫。
那梨妃得宠没多久,就被打入了冷宫,还是没斗过荣宠不衰的赵贵妃,不知殿下为何想起了她。
“这般好的机会,浪费了岂不是可惜。”太子从容的欣赏着外面黑云翻滚的天,墨色深深的眼中是胸有成从的淡定。
这么一听,倒像是算好了今日这反常的天气似的。
太子从身后抛了一把剑给他,“我去去就回,这书房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若是有人硬闯,只管杀。”
应急抖着手颤巍巍的接住了剑,唯恐刀剑无眼误伤了人,忙把它放在了殿门后,再一转身,太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冷宫。
这是梨妃被打入冷宫的第三十五天,自古帝王多薄幸,冷宫的女人大多是犯了错得了帝王厌弃被关进来的,除了建安帝的妃嫔,甚至还有前朝的太妃。
这暗无天日和冰冷孤寂的岁月早已让昔日的朱颜埋藏,留下的只是疯疯癫癫的囚禁与不知所云的心事。
梨妃还穿着进冷宫时那一身素粉色的衣裳,虽已不见了之前的鲜亮,但在这处处尽显颓败之色的冷宫之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好颜色了。
外面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她却和往常一样独坐在冷宫的门前,闲淡的看着外面的雨丝,没多久,眼前划过一抹黑色,身后五步远的地方落下一个人来。
她把被水打湿的裙角往后掖了掖,轻声道,“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是努力勤奋的作者......
ps.我很想让他们早日结束异地恋
第66章
梨妃本是小家碧玉、清丽出尘的相貌, 这般看来竟生出了些许高高在上的疏离冷艳来。实际上, 能在建安帝身边活得滋润坦荡的人, 哪会有什么天真无邪之辈。
更何况梨妃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霸占过建安帝的宠爱。
她这一似是而非的问话说得很耐人寻味, 太子也没急着开口, 南岐的前宠妃和前太子在这寂静无人的冷宫中割据一般的对峙着,任谁也想不到看似毫无联系的两人竟会在这种场合下有所交集。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梨妃终是忍不住, 起了身。她眼睛直直的盯着不露脸的人,轻抬脚步绕着他走了三圈, 地上的泥水染脏了她唯一的一件裙子,她略微皱了皱眉停了下来。
“殿下何时回来的?听闻殿下抛下一切去了军中,不知可有达到心中所愿?无论如何, 臣妾以为你我二人并没有再见的必要,还是请回吧。”
梨妃之所以进宫去了建安帝身边,全是因为三皇子的缘故。那次巡盐,家里陡然生了些许麻烦,多亏三皇子行了方便, 否则她们一家在或不在这个世上就是未知了。
他想要她发挥的作用,她已使进浑身解数, 如今落得个长伴冷月的下场也算是还了这一场恩, 至此以后两方各不相欠才是正途。
这般熟络的话语,梨妃和李献淮之间必定是有猫腻无疑,太子一直以来的猜测变成了事实,但心底却没有了原来的那种惊怒, 只余事不关己的凉薄。
“三弟现下还在北边未归,让梨妃失望了。”
太子清冷的声音低沉,和三皇子的阴柔大相径庭,梨妃的脸色在听到太子开口的时候立时变了几变。
“太子?”
太子拿下了面纱,双眼波澜不惊的和梨妃打了个照面。
“我以为梨妃娘娘蕙质兰心,对于本殿下的造访心里应当有所准备才是。”
梨妃仓惶一笑,“也是,三殿下既已得到了心中所想,又如何会再回来管我的死活。被贵妃算计,同时成为天涯沦落人的我们,倒真的是巧在一处去了。”
太子面色淡淡,一身黑衣冷漠又无情,“想必你误会了,我来找你并不是巧合,而是来和你做一笔生意。”
梨妃虽在冷宫,可每日依然有送饭丫头来来往,丫头们年纪小嘴又碎,来来回回几句话便让她把宫里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也自然是知道太子被废这件事。太子是建安帝亲骨肉尚且如此残忍,,与之相比,她的冷宫之行还算是建安帝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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