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蛮夷朝中得知李献淮失踪之后,倒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这人本就非我族类,心思必然有异,若不是看在他有利用价值的份上,也不会给他等同于王子的待遇,且这人心思诡谲,和他合作总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早崩也好。
遗憾的是,在这场战争之中,没有了一个合适的替罪羊,李献淮这么一个可以推出来做靶子的人,就这么跑了。不过这种遗憾在听到属下汇报说李献淮进了南岐之后,一扫而空。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立马有人递枕头。
凭李献淮那个搅事精的本事,和他那个自小不对付的兄长之间,有得一翻较量,趁这个内讧时间,蛮夷的准备充足与否,将决定了能不能扭转现在被南岐压着打的局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太子也收到李献淮潜入幽州的消息,新棠也才明白,此前太子那句简短的“等”是什么意思。
王衍几乎派出了幽州武功最高的几名侍卫去寻找李献淮的下落,幽州城里大到城池营垒、小到河岸沟渠,统统都没放过。这个行动甚至惊动了耿自忠,他转头得知李献淮入幽州之后,二话不说就安排人加入了找人大军中。要说与李献淮之间的恩恩怨怨,除了太子,大概就属耿自忠最为意难平。
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在城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没能把把李献淮的影子看到。耿自忠得知此事之后,在军营里不眠不休的练了三天的武,待到第四天还没动静的时候,便取出了他上战场惯用的那把□□,翻身上马,亲自找人去了。
太子的案上摆放着李献淮事件的最新进展,一一打开之后,都是一些没有进展、无关痛痒的上奏。人派出去找了这么多天了,除了最开始在幽州城里露过一次脸之外,其余竟是一点痕迹也没查到,这太不合乎常理了。
新棠暗叹这李献淮也算是一代枭雄了,凭一已之力便能搅得两国不得安宁,这样的本事不是谁都有,若不是长歪了,选错了立场,对于这南岐来说,他未尝不会成为一个拥有贤名的亲王。
既生瑜,何生亮。
新棠拿过一本折子随便翻了翻,这本是王衍递上来的,上面说本来追着几个潜入城里的蛮夷人后面去查,却一无所获,怀疑是李献淮的声东击西。
她奇道,“现在幽州城里竟还有蛮夷人?”
两军开战,除了来使,是容不下其他异族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自阴阳山那一战之后,幽州城里的蛮夷人被杀的杀、逃的逃,几乎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这折子上的蛮夷人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太子蹙了蹙眉,似是对现下的情况很不满意。新棠见状,放下折子轻揉的在他额头缓缓的揉了起来。
细腻的手指和轻缓的力道,再加上新棠身上淡淡的清香,很有让人舒缓的功效。太子的眉头渐渐的舒展,手上动作没停,往后握住了新棠的手,头也放松的靠在她怀里,静静的合上了眼。
新棠呼吸都变轻了,但她知道太子没睡着。果然,下一步便听他道,“城门口侍卫发现的那几个蛮夷人,是一直跟在李献淮身边的,几乎是寸步不离,也有人亲眼在城里看到过他们一同出现在了客栈,所以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找人,谁曾想,找着找着,竟让人越藏越紧。”
太子顿了顿,睁开了眼睛,捏了捏新棠的手,把人拽到了腿上,从后往前抱着,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视线却落在了摊开的折子上,一字一句道,“你说,我这三弟会藏在哪呢?”
新棠想到了她所在的那个互联网的数字化时代,每个人存在的轨迹都不可被磨灭,都有踪迹可循。换句话来讲,只要李献淮还在城里,那么他的存在,必定会在哪一方面露出破绽。
想到此,新棠提醒道,“殿下,王将军他们会不会找错了方向?”
太子偏头望她,呼吸间的热气一扫到了她的脸颊。新棠耳朵有些热,往远侧了侧,接着道,“不论是您,还是王将军,抑或是耿将军,对李献淮的关注度都远远的高过他身边的蛮夷人,以李献淮的心思,他定是抓住你们这种想法,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找到的,他身边的人自然也得了他的命令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是明面上大家都想得到的,所以也走进了一个死局。
太子知道新棠要说的话还在后面。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新棠翻了翻眼前的折子,继续说道,“一是,这几个蛮夷人确实对李献淮忠心耿耿,所以在他不便露面的这段时间,一直负责他与外届的联络,包括在幽州的一切花销。李献淮自小也是在宫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定然会有人替他打点行装。如此一来,不妨紧紧盯着那几个蛮夷的最近常去的较为生活化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新棠说完,见身后的人没动静,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最后的那个建议有些僭越,身体略微僵硬了一瞬,又自然而然的补了一句,“殿下也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做不得准。”
太子替她把面前的折子又翻了一页,语气有些严肃,追问道,“第二种可能呢?”
新棠默默松了口气。索性转了个身子正对着他,“这第二种可能......或许那几个蛮夷人不是李献淮的心腹呢?”
太子眉头一挑,灼灼的与她对视,眼里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惊喜,上下唇略微一碰,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如果他们不是心腹,那便是蛮夷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幽州,李献淮对他们来讲,好好的活着跟让他死比起来,显然前者对他们更有利。”
新棠立马接过话头,“因为他一日不被我们找到,这件事情就不算完,南岐内部的事情没有处理完,也就没空去收拾蛮夷人,时间一拖再拖,说不定下一次反败为胜的就是他们了。”
她这句“收拾”说得狠气又可爱,太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两人额头相抵,他低叹道,“我何其有幸,能得你陪在身旁。”
这沉沉的一叹,像是从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发出来的,深情又温柔。不知怎么,新棠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毕竟是得了前世的先机罢了,受之有愧。
太子没耽搁太久,很快召来了王衍,快速吩咐道,“把城里的人都撤回来,安排几个功夫好的,死了城里的蛮夷人,无论是新面孔还是旧面孔,一个都不能漏。”
王衍领命,正要退下去布置,太子却又叫住了他,“传我命令,让耿自忠立即整好军队,回营待命,不可再插手李献淮的事。”
耿自忠那驴脾气也不是那么好劝,这几日高调的在城里找人,把他派出去的人行动全给打乱了,王衍听太子下了命令,终于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觉得新棠很聪明
第107章
近日的将军府静得不同寻常, 长叶在院子里随随便便一声大喊, 都能听得见回音, 吓得她立马噤声。
新棠从太子处理公务的临时书房里拿了本风物志打发时间, 冷不丁听她这么一嗓子, 生生的打了个激灵。长叶从厨房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觉着府里这几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空荡荡的,怪不习惯的。”
可不是静么, 新棠抬手挡了挡突然闯入的光线,隐隐约约的感觉,太子打算收网了。
第二日, 长叶跟着将军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出门买新棠爱吃的糕点,带回来个大消息:幽州城里的潜伏的几个蛮夷人昨夜里全部被擒获,统统被斩首示众,今早上城门一开,便见那几人的尸首高高的挂在城墙上头, 上面还插着蛮夷的旗帜。
新棠听了半晌,而后问道, “李献淮呢?”
长叶一愣, “不知道啊。”
新棠让长叶再出去听听动静,过了中午,长叶才急匆匆的回来,告诉新棠道, “李献淮跑了。”
新棠眉头一皱,有些不可置信,“跑了?”
长叶狠狠的点头,“是的,跑了,现在大街上百姓都传遍了,人人都在声讨,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找出来。”
新棠心下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百姓都知道了?”
长叶和她描述今日城里的动荡民愤,冷不丁被她这么一问打断,呆呆的应道,“是啊,百姓都知道,不信你随便在大街上拉个人问问。“
新棠听得如此,原本急急坐起来的身子又躺了回去,不紧不慢透露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哦,知道了。”
长叶被她一反常态的语气搞得一头雾水,却又不知道她卖得什么关子。新棠在此时又加了句,“长叶,拿着银子给厨房,吩咐最近的吃食多采买些,顺便召集这府里的下人,无事不得出府,否则出了事情可别闹到这里来哭。”
新棠的身份已是众所周知的了,在这北境乃是身份最高的女子,王衍的妻子不在府里,这上上下下的事务最近都是由她一手处理,人也是。
长叶不禁想到上次新棠拿银子采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的担忧。
新棠知道她在想什么,直直的望着她,冷静道,“你猜得没错,这几日会打仗,所以府里不能乱,吃的用的都提前先准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长叶急急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新棠料想的不错,战争的号角是在三日后的凌晨吹响的。当时新棠还在睡梦中,因为梦到太子上了战场,所以睡得不□□稳,号角声一响,她几乎立时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院子里突然出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夹杂着盔甲的清脆撞击声,一步一步向内院走来,听着方向,是冲着她的院子来的。
新棠立马翻身下床,快速穿好衣服,拿过之前见过血的骨簪紧紧的揣在手里,贴身靠在墙后,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脚步声果真到了她的门外停了下来,新棠心里浮起了许多个不好的猜测。下一秒却听见应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带恭敬,“新棠姑娘,今夜风大有些吵,殿下怕姑娘睡不好,特地吩咐奴才带人守着您,您只管安心睡着。”
新棠猛得松了口气,拉开了门。外面整整齐齐的并排站着几百个穿戴盔甲的将士,几乎把这个狭小的内院占得水泄不通,应缓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神情肃穆的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拿着一把太子的弯刀。他见新棠出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这个操作有些出乎新棠的意料,应缓一直是和太子寸步不离的,没想到这次太子竟把他留了下来。
远处的号角声早已停了,给这黎明的夜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静态的夜衬托出极致的心慌,新棠知道,远处的战场上必定是手起刀落的你死我活,只是听不到、看不见罢了。
新棠不由得想到了李献淮,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李献淮现在被关在哪儿?”
此话一出,应缓身后负主要保护职责的将领不由得微微侧目。抓捕李献淮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放出“李献淮逃跑”这种消息只是个□□,目的就是让蛮夷人继续沉浸在春秋大梦中,他们想要喘息的机会,那太子就索性让他们一直这么沉睡下去。
不曾想竟没瞒过这女子,要知道事情发生只在短短几天之内,太子可是没有回过府的。
应缓倒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有些难以开口,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说。
“李献淮确实没能跑成。只是,现在也不在我们手上。”他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他人被二皇子带走了。”
新棠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二皇子,李北安。”
新棠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路数不明,许久不曾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不说,他突然间出现这件事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一直在北境?”若是一直在北境,那这人隐藏的就太可怕了。
应缓摇了摇头,“二皇子也就是前阵子才来的北境,至于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奴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二皇子劫人这件事,太子殿下是默许的。”
在这个关头,太子敢把李献淮交给李北安,看来太子对这个二皇弟还是有信任的。新棠头有些疼,这些皇家人的关系太过复杂,深一出、浅一出,乱的她根本看不懂了。
末了,新棠只得说服自己太子自有打算,索性捂着袖子进房等消息去了。
原本以为大捷的消息很快可以传来,可谁知等到烛火燃尽、天光大亮,也没有一丁点风声。这种等待消息的心情实在煎熬,新棠打算去能看到战况的地方。
一出门却被应缓拦了下来,态度恭敬可手上的动作很坚决,“姑娘,殿下早料到你会有此行动,才会让奴才与严将被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你伤着哪儿,殿下也不会安心的。”
话音刚落,前院传来一阵骚动。新棠面色一喜,拉着应缓道,“应该是殿下回来了。”她从人缝中钻了出去,一溜烟的往外跑,应缓没拦住。
外面的人确实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数大约有几十个,步履匆匆的往后院来。新棠正要问战况如何,一低头却发现正在下台阶的他们,身后担着一幅担架,担架上面无知无觉的躺着一个人,胸口正中间一条长长的刀痕,流出的血染红了旁边人的手。
新棠看着那张脸色惨白、带着血污的脸,整个人都傻掉了。
那伙人急急忙忙把太子往里抬,边往里走边高声叫着传军医,慌乱之中没顾上站在边上的新棠,不小心一撞,直直的把人怼在了柱了上,新棠的眼泪一瞬间像开了闸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掉。长叶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了出来一把扶住她,担忧的把人扶到了旁边。
新棠把她推了开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道,“快去请大夫!快去!”
长叶不敢耽搁,放下新棠便往外跑,她们之前几乎逛便了幽州城,哪些大夫的医术有口皆碑,心里早已经记了档的,人群之中和应缓碰了个正着,长叶难得聪明了一回,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知道殿下有危险,所以才拦着新棠不让她出去的!”
应缓沉默的站在一旁给匆匆而来的军医腾开位置,语气有几分哽咽,“我宁愿替殿下挨了这一刀。”
这就是默认了。
新棠低头一笑,眼泪都冻成了冰针扎似的在脸上如果所在了心里。什么让她好睡,怕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受伤了,所以才临时派应缓回来看着她的。
“殿下担心新棠姑娘一时冲动把自己置于了险境,所以......”
新棠想,他可太不了解她了,她那么惜命,怎么会为了谁去那种刀剑无眼的地方呢。
62/66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