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溪:“无碍,我们赶紧将田螺炒出来,不让她们瞧见便成。”
范溪将田螺分成一锅一锅,一连炒了五锅,炒好的田螺都倒在洗干净的木桶里,里面还有汤汁在浸泡着。
天还未亮,兄妹三人就挑着田螺出门。
范远瞻一头挑黄泥炉子与煤饼,一头挑装了田螺的锅具。
范积蕴则挑田螺与书。
范溪还小,两位兄长不让她挑重物,她便背了个背筐,里头放着小碗、干荷叶、鲜荷叶等物。
路上,范积蕴瞥见她一脸担忧的神情,不由好笑道:“溪儿,你还未有担子那样高,瞎担忧甚?”
水桶的高度加上绳子的长度,挑起来后确实比范溪还略高些,范溪有些郁猝。
不怪她个头矮,她两个兄长个头都比一般人高,她家担子也比一般人家高一些。
范远瞻看着这情景,也觉得有些好笑,“溪儿好好吃饭,再长长,过两年便能比担子还高了。”
范溪眼睛一瞪,“我跟担子比甚?”
她这话一出,逗得两位兄长哈哈大笑。
天色还早,路上就他们几个人,县城也无城门,走到镇上的时候,天才刚刚开始亮。
范远瞻带他们到杂货铺门前,将担子放下,准备就在这头开张。
范积蕴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后,背着书筐转身赶去学堂。
学堂开门早,他去得早还能温会书。
兄妹二人将炉子生起来,范溪把香料放到底下,而后加汤加田螺,炉火慢慢滚着汤,咕嘟咕嘟的,香味一下便传出老远了。
杂货铺还远不到开门之时,范远瞻与范溪守着炉子,慢慢等客人来。
第8章 挣钱
两人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上街来买菜,闻到他们锅里炒田螺散发出一阵阵香味,一些人走不动腿。
一青衣老人背着手踱步到他们这头,一脸好奇地问:“女娃娃,你这弄的是什么吃食?”
“炒田螺。老爷子,您尝一个?”
老人脸上笑容加深,“那便来一个。”
范溪麻利地从锅中舀出一个大田螺,先放到碗中略一晾凉,放递给老人。
“老爷子,您先吸一下田螺尾巴,再吸田螺嘴,便容易把肉给弄出来。”
“知晓知晓。”老人笑呵呵地接过田螺,吸下螺尾,再吸螺嘴,没想到螺尾的汤汁一入嘴,他立即尝到田螺那股鲜味,眼里不由露出惊艳之色,“你这女娃娃手艺可真好,田螺弄得这般好吃。几个钱一碗?”
范溪笑,“好吃您就买点嘛。这田螺多好,干完活回家,端碗田螺再要一碗酒,边吃田螺边喝小酒,快快活活地消磨一个时辰,日子过得多舒坦。”
老人没想到面前这女娃娃这般会说,脸上的笑容越加深了,“来一碗罢,给我多拿点,可莫坑我。”
范远瞻麻利地给人盛了一满碗,直至冒尖,而后将一大碗田螺倒至铺开的干荷叶上,又用湿荷叶裹上,附上一根昨晚削好的竹签,少年清润的嗓音不疾不徐,“给您,小心烫。竹签子可用来捅肉吃。承惠四个铜板。”
老爷子笑呵呵地摸出铜板来,放到范远瞻手上。
旁边人忍不住惊呼,“嗬!四个铜板一碗,一碗能有多少田螺肉?”
范溪并不恼,依旧笑脸相迎,“叔,我这里用的乃大海碗,一碗已不少。再者,我做这田螺费用费香料,得不少功夫方能弄出这等美味,要不您拿一个尝尝?”
那人见有螺吃,不说话了,从碗里拈起大田螺,先烫得缩了下手,而后忍不住放到嘴里吸田螺尾。
这田螺,鲜中带香!
田螺汁水中含着少许辣味,辣中又有回甘,香得人都精神了。
那人忍不住咂咂嘴,而后反复回味了一下,放把田螺倒过来,放到嘴里吸了下,将那螺肉吸出来,然后把那小小的一团肉叼到嘴里,嚼了嚼。
这螺肉十分鲜美,鲜美中带着嚼劲,唯不见一丝腥味。
他先前听人说过瑶柱,现下想来,瑶柱大致就是这味儿罢,又鲜又香,令人欲罢不能。
范溪期待地望着他。
他略有些不自在,仍道:“味儿不错,给我来一满碗。”
“哎!”范溪应下,灵动的眼睛往旁边一望,范远瞻嘴角含笑,拿起大海碗开始动起来。
范远瞻利索地舀了满满一碗,把碗舀到冒尖为止,然后拿干净的干荷叶包好,团团攥住上边的部分,温声道:“您收好,若吃着觉得好吃,欢迎下次再来。”
那人笑道:“成,若是好的话,我下次还来买你家的田螺。”
旁边围着的人见那人刚开始还觉得田螺贵,尝一颗后却立即买下来,纷纷出言要求尝一尝。
“给我一颗。”
“我也尝尝。”
“娘亲,我也要。”
范溪与范远瞻将田螺捞出来放湿荷叶上,托着转向围着的人,让他们自个拿。
有的人尝了便买,有的人尝了亦不买,范溪和范远瞻皆不在意。
他们利索给客人装田螺,收钱,锅里的田螺卖得差不多后,又用水瓢从木桶中舀出炒好的田螺继续焖煮。
兄妹俩给所有买的人舀上一大碗,又给个竹签,用干荷叶干干净净地包好,瞧着便十分喜人。
许多人自个不吃这些零碎的小玩意,也会买上一包带回去给儿女吃,这小县城没甚新鲜吃食,一道田螺已算十分吸引人的美味。
待太阳升起来时,他们的田螺已卖完一半,还有客人陆陆续续地来。
眼见范远瞻他们东家已经过来,打开杂货铺的门准备做生意。范溪忙舀了一大碗田螺,用干荷叶包好,湿荷叶再裹上一层,又在上面附上三个竹签子,让范远瞻带过去。
东家见他们在门外摆摊,笑了笑,扬声问:“你那日买调料便是为了炒田螺?”
“嗯。”范溪脆生生地应下,“您尝尝我这田螺好不好吃。”
东家笑:“你这都客似云来了,能不好吃?”
县城里从未见人卖田螺,现有人卖,一大碗才四个铜板,日子稍微宽裕一点的人都舍得尝鲜。
范溪没到中午就把田螺全卖完了,只剩口大锅在那。
范溪把大锅搬到屋檐底下,炉子里边还有未熄灭的火炭。
东家见了,忙与范远瞻道:“你去帮你妹子一把。”
范远瞻笑着过来忙活,范溪擦把汗,脆声问:“东家,我将炉子与锅放这,待我兄长晚上回去之时再搬回去,成么?”
东家笑,“行啊,你放罢。”
范溪投桃报李,又在他这里买了几味香料,花出去十五铜板。
杂货店的人开始吃饭,东家招呼范溪跟他们一道吃,范溪十分不好意思地婉拒。
兄妹两坐在店中一角小声说话。
他们这一次卖田螺挣了二百四十三个铜板,买完香料用去十五铜板,还剩二百二十八个。
范溪拿了十个铜板自个收着,剩下的铜板全都给范远瞻,“大兄,你拿着罢。这铜板要放我这里怕生事,你晚上回来的时候,记得去松仁堂买药。”
“嗯,我记下了。你回去之时小心些,看着路,莫贪玩。”
“哎!大兄,我回去啦。我见着了藤娘她们,等会跟她们一道回去,你莫担心。”
“藤娘在哪?”
“那。”范溪伸手一指,赶忙背起背筐追过去,“藤娘,等等我。”
杂货店前头正赶路的几人听到动静停了下来,见是范溪,便在原地等。
范溪几息功夫便赶上了她们,回头用力朝范远瞻挥挥手,而后与藤娘她们一道汇入人群中。
胡娘子嗔怪,“何必这样急?”
“藤娘,胡婶子。”范溪轻轻喘着气,朝她们笑笑,“你们来买东西?”
“家里土布不多了,来买两块布。”胡娘子拉着女儿,好奇地问:“溪娘,你今天弄了什么东西来县城卖?”
“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点田螺。”
藤娘诧异,“田螺还能卖钱?”
“卖不了多少钱,也就卖个新鲜。”
藤娘母女顿时有些心动。
范溪见她们这模样,便笑,“莫看我田螺卖得不少,本钱下得可大。刚光买香料就花了十五铜板。”
“香料要这么多?”
“嗯,若不放够香料,田螺不香,客人肯定不会买。”
胡娘子仍心动,“不过费些香料,若能卖上百文以上,花十来文买香料仍有赚。”
范溪摇摇头,“您看我卖田螺,首先得去河沟里捞田螺。捞田螺不好捞,一两个时辰都捞不到十来斤。捞回田螺之后,还得剪去田螺尾,再让它吐沙。炒田螺也不容易,炒好后又带炉子又带锅,累死累活才挣着那几十文钱。若田螺炒不好卖不出去,这人工费材料费还得全赔在这里面。”
胡娘子略一思量,便知她这话水分不多。
看看女儿,再瞧瞧范溪,胡娘子酸溜溜地开口,“你今日不卖得挺好?我看这十里八村的小娘子,就你最能干。”
范溪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娘,我与我两位兄长也用不着这么能干。”
她这话一说,胡娘子那点子攀比嫉妒的小心思全没了。
大伙都知晓他们兄妹三人不容易,家里娘亲病重,没良心的爹在外头不闻不问,还有个祖母时不时上门找事。
但凡这兄妹三个软一些,他们家也支撑不到今日。
胡娘子怜惜地拍了拍范溪的肩,换了个话题,没再继续说这个。
到家的时候,外祖母在院子里听到动静,忙蹒跚着脚步迎出来,接过范溪肩上的箩筐,问:“溪儿,今日生意如何?田螺都卖完了么?”
“卖完了。”范溪朝外祖母笑笑,压低声音道:“今日卖到两百多铜板。”
“这样多?”老人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急问:“这般说来,五六天便能挣上一两银子?”
“若情形好,说不得真能挣到那样多。”范溪笑笑,“我们先卖着试试。”
田螺卖得好,简单吃完午饭,范溪便去摸田螺,附近河沟里的田螺被他们昨天摸了个干净。
范溪沿着河沟到半山腰的河沟去,这边鲜少人涉足。
范溪除摸田螺外,还采到了小半筐菌子。
其中遇到些毒菌子,范溪眸光一闪,亦采了回去。
她下午回得早,挑着二三十斤田螺回去时太阳还未下山。
范溪将肩上的箩筐放下,问“婆婆,我娘她怎样了?”
“喝药睡下了,我瞧着比昨天气色要好一点。”老人家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发,范溪头发陷入她手上干枯的死皮里,差点把范溪扯痛。
范溪去屋里看了眼,她娘果然在安睡。
老人家忙不好意思地笑笑,“瞧我这老梆子手。”
“无碍,不疼。”范溪伸手握着外祖母的手,仰头朝她笑笑,“婆婆,我们今晚炒腊肉吃罢。”
第9章 送菜
老人过来的时候带了两刀腊肉,这腊肉腊了许久,时常晒着,脂肪呈诱人的米色,瘦肉干红发褐,瞧着就让人咽口水。
今日挣的银钱多,老人也不心疼肉了。
她去檐下割肉,一刀割下半块。
老腊肉十分干韧,范溪切不动,得老人自个动手。
她将肉放到水里仔细洗去灰尘,而后拿上来,一刀一刀把肉切成薄片。
范溪则在一旁择蒜、洗辣椒,仔细处理配菜。
家里的锅还在县城里,得范远瞻回来时一道带回来。
范溪便先烹饪她娘的饭食。
米粗略淘一淘,放到瓦煲里大火煮开,而后转小火慢炖,炖的差不离再放入泥鳅碎与腊肉碎。
香味慢慢翻涌上来,从厨房内飘出去。
日入十分,范远瞻从县城里挑着担子回来,一入院子便问外婆与妹妹,“今日做了什么,那样香?”
范溪迎出来,“饭食还未做好,先给娘煮了些粥,待大兄你将铁锅挑回来,我们再炒腊肉吃。”
范远瞻笑道:“有溪儿在,我们好口福。”
他说着,将铁锅一头的箩筐里拿出来,又把担子另一头吊着的桶放下,“桶里还有些汤汁,我特地没倒。”
范溪原本就想要这老汤,一时忘记跟他说,不想他居然挑了回来,当即大喜,“大兄英明,我给你炒腊肉吃。”
范远瞻挑眉笑,“这便英明了?”
“以小见大。”范溪笑道:“从此处便能瞧出大兄的机灵。”
“人小鬼大。”范远瞻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而后双臂一伸,将铁锅搬回厨房。
范溪跟在他后头,外祖母也跟着进了厨房。
外祖母笑着往一旁让:“溪儿,你做饭好吃,你来罢。”
“哎。”范溪脆声点头应下,眼睛弯起,她利落地用竹刷子把锅刷干净,准备炒肉。
老人家坐在灶下,用燧石与火镰打着火后,轻轻在灶膛里塞了把稻草。
范远瞻去内室中瞧过他娘,见人还在睡着,也不打扰,拿了个生红薯在厨房外头搬张矮凳看他妹妹做饭,一边啃起红薯来。
范溪回首脆声,“大兄,你少用些,待会吃肉。”
“知了。”范远瞻含笑应一声,依旧啃着红薯填辘辘饥肠。
干腊肉下到锅里头,随着与高温的充分接触,慢慢渗出油脂来,滋滋作响。
范溪见时机差不多,将蒜子红辣椒一把倒下去,迅速翻炒几下,又辣又香的气息便升腾起来,随着袅袅炊烟,香味一下飘出老远。
待红椒蒜苗腊肉炒好,范溪借着那点底油,继续猛火炝炒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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