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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难得潇洒

时间:2020-01-06 10:47:27  作者:难得潇洒
  赵熙觉得这样被他拉着手,心里又暖又安定。顾夕凑得她挺近,垂着头,仔细看她伤处,带着清水的沁凉,温和的气息,就在她眼前,她忍不住,抬手抚他光洁的脸颊,轻轻叹道,“对不住,我……”漏夜推雪而来,不止是为巡边,还为着护住顾夕。可这样的初衷,在她一摔之后就全变了味。赵熙自责地咬唇,“倒是我先伤了你。”
  顾夕摇头。
  “若是为着礼监司,陛下自不必担心。有司皆是陛下辖下,太后亦是您的娘亲,我再怎样,也不会任性而为。若是为着边境,崔大人治军是得你亲传,雪灾天我们这边不便,燕军也不见得会幸运,所以……陛下当是关心则乱,其实,本不必如此担心。”顾夕认真地阐述了自己的见解。其实他昨夜就想说,只不过她那时的暴怒,实在没机会说。
  “……”赵熙震动。她的纠结和痛楚,顾虑和挣扎,其实都是源于心不安。越担心,越压抑,越会让她懦弱。
  顾夕啊,你怎么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通透?
  “夕儿。”赵熙认真地看面前的男子。
  顾夕也认真地回看着她,眸光清澈,眼里都是星辉。
  赵熙往前凑了一步,揽住他,低声一字一顿,“夕儿,我想好了……”
  赵熙又上前一步,两人贴得更近了。她听着顾夕微乱的心跳,心里也起伏难平。夕儿,当你你再不用什么闯荡江湖的话来试探我时,我就该明白你的心意了。只是我太过动摇,心里诸多杂念,远不如你纯粹坚定。
  她揽住顾夕柔韧的腰,似低声自语,“夕儿,我拿定主意了,我不会放你走了。”
  顾夕垂下眉,温润地弯起唇角,郑重点头,“好,我记得了。”
  男子清新的气息,和暖又安宁,停在赵熙唇边,温柔又恬静。赵熙卸下心中大石,心中波澜起伏。她揽住顾夕的腰,盟誓一般吻他。
  顾夕展臂回搂住她,低下头,回应……
  帐内如春,鸾凤和鸣。
  满天的铅云,被春风拂散,春日的暖阳,将积冰融化。
  情意、缘份、爱慕,两心相悦就是这么顺理成章,又可遇不可求。当他不期然走到身边时,你兴许都不知道,没察觉,可就是觉得心头舒展,身心愉快。轻轻松松的,有了很多力气,勇气也大增。
  赵熙赢回了勇气,看到了自己的本心。
  卸下重压,她倾心于这场纯粹的情事中。
  顾夕也异常投入。
  压力,只在心中,与其个人独自承受,不如彼此相顾。他既然已经认定,就不会瞻前顾后。
  她若犹豫,若是退缩,他给她勇气便好,但前提是,他要坚定,要稳得住。他知道自己年轻太轻,可能跟不紧赵熙的步伐。可她年长些,又如何,不还是有犹疑不决的时候。昨日和之前的好多日子,他都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挣扎。
  可见,年龄,阅历,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因为这些东西,他也可以慢慢拥有。
  只有信心,坚定地认清自己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再揣度先生是怎么想的,正君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他发觉,他们都没有这些东西。
  可是他有。他要陪在赵熙身边,陪在这个被伤了心的女子身边,给她温暖,给她力量,让她感受到爱和光华。
  所以,他不埋怨,也不担心。
 
 
第31章 后宫(一)
  傍晚。
  顾夕醒来。帐内灯烛半明半暗,暖意融融。身上的鞭伤还疼, 但心里很定。
  “醒了?”在外间批公文的赵熙放下笔走进来。
  顾夕伏在床上看着她坐到身边来, 想到下午两人的放纵,脸又红了。
  “正好送进来, 你就醒了。圣手果然是圣手。快喝了吧。”
  顾夕半撑起来,就着赵熙的手把药喝了。
  “夕儿……”赵熙沉吟着开口,“我……”
  “怎么了?”顾夕伏着看不见她神色,就一点一点蹭过来, 探头看她的眼睛。
  赵熙垂目,看他眼里亮晶晶的神采,心中又柔软起来, 她揽住顾夕,让他伏在自己膝上,“好些?”
  “嗯,老爬着气闷。”顾夕侧过脸,看着她。
  赵熙掀开被子, 看他的伤处,一条条鞭痕经过一夜仍然十分触目。
  顾夕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过是疼,又不是忍不下。赵熙追悔的神情, 让他心疼。
  赵熙伸手抚了抚他光洁的面颊。
  真年轻, 刚过十七, 未及弱冠呢。长在师门, 千宠万宠, 少阅了人间多少冷暖?长大些,顺风顺水地就奠定了宗山年轻一辈翘楚的地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单人独骑闯入京城,像虎雏下山,又欢悦,又机灵,天不怕地不怕,以为只要心意坚定便无往不利。
  有时,她挺羡慕这样的顾夕。
  而她,生来便是天家贵女,看尽了利益勾连。在权利倾轧的宫中,她还未开蒙学文,便已经学着挡抵各方的冷箭,身子还没有银枪高时,便能理政事军务。二十几岁便登顶,从此,被牢牢地绑在那张金座上,肩负江山。
  他们俩,从根子上,便是不同的两类人,却意外地投契。
  赵熙理了理思路,郑重地看着顾夕的眼睛,“夕儿,经历了这么多,你我彼此也是知悉心意了。既然做了选择,有些话,就必要先与你说清。”
  顾夕半撑起身子,专注地看着她,“好,你说。”
  眼前人,美目闪着星辉,含着笑意和郑重,如此美好,无畏无虑。赵熙暂时忘了要说的话,温柔垂目吻了吻他微颤的长睫。
  两人缠绵相吻,几乎忘了呼吸。
  赵熙抬起头,用手指蘸了蘸他唇角。顾夕眸光跟了过来,亦帮她理了理鬓。
  平实而不用话语,赵熙感受到了最甜蜜的情意。
  “夕儿,情之缘起,投契投缘。”
  顾夕点点头。
  “现在,你初尝情之滋味,自然甘之如饴。可我毕竟身份所限……日久天长,倘若你发现情爱一事,全不似你想像的那般顺意,你纵使悔之当初,也没了退路。”赵熙微微停顿,“所以,必慎重思虑。”
  顾夕目光中有闪光跳跃,他专注地看着赵熙,从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期盼和忧虑。高高在上的天子,却那么孤寂,行事无不谨慎,连情爱,也要掺在江山社稷里,反复称量才行。她这样反复纠结,无非是不放心。她受过那样的伤,必是杯弓蛇影。他无论怎样,都无法立解去她心中疑虑和不安。
  “昔日,我在山上时,见过许多人前来学艺。”他缓缓道,过往像流水,缓缓划过记忆,“宗山是数百年的大派,内外兼修,除了武艺,还有养气修身。众多门徒中不乏出自名门。更有诸多高门,来向师尊们为掌上明珠们向师兄们提亲。”
  顾夕顿了顿,目光有些飘散。宗山一脉,源远流长,山上的事务,并不比庙堂更清静。他就是整天游玩,不理这些,但也看得到那些来来去去、各怀目的的人群。那些女子有才华横溢,有贵气雍容,有貌美如仙,有娇憨可人,初时觉得好奇,可看她们与师兄们相处日久,觉得也不过徒有外壳的光鲜而已。
  他曾问过先生。先生并没有笑他小小年纪就想女人。那个夏日的午后,两人携着一坛京城闻名的聚仙酿,在湖边谈心。先生向他描绘了那样的女子,坚韧,智慧,雍容大气。
  “先生,您说的那样女子,如此刚强,岂不强极易折?她难道不会有失意落寞的时候,不需要别人的慰藉?”
  他问出这个问题,先生似愣住。眼中的神采暗暗明明,含着莫名的情绪。
  那一下午,两人都醉了。顾夕却记住了先生话中的女人和聚仙酿醇香的滋味。
  顾夕眨了眨,笑中含泪,“在山上时,先生曾说,夕儿的妻子可是不好寻。我还好奇地问原因。先生却说,夕儿看着随和,其实心意坚韧。如果不是从心底里折服,断不会倾心相许。”
  “夕儿……”赵熙震住。突如来的情话,顾夕坦然道来,无遮无掩清澈透明。
  顾夕艰难地撑起来,凑到赵熙唇边,轻轻吻下去。
  赵熙被这绵软和坚持,撼动了心神,她轻轻吁出口气,低头回应。
  “既然选择,顾夕必义往无前。”顾夕微微喘息着,语气坚定。
  赵熙眼睛微湿,揽住他。
  两个人相偎,彼此听着呼吸,谁也不想再说话了。良久,顾夕的眼皮儿微微轻合,安神的药在体内起了作用,他又睡了过去。赵熙没放手,仍揽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身上的伤,仍道道肿着,微微发烫。
  “夕儿,你放心,你既选定我便必不负你。”赵熙喃喃自语,轻轻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你也要记得今日心境,我们彼此都不能辜负。”
  熟睡的顾夕,安心地靠在她臂上。
  梦中,他看到了初至京城的自己,牵着马站在公主府门前。一辆宫徽马车,正缓缓自他眼前经过,当时,车帘被风轻轻掀动,他只看到了云鬓明眸,深遂澄清,车内人扫过来一眼,只一眼,便似望到他心里。他还挺迷惑,明明就没看清什么,可脑子里,总挥不去那双幽深的双眸。他叹了口气的功夫,就来到竹苑里。先生立在竹影下,那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宫装华贵云鬓高挽。先生转身面冲她撩衣跪下,“臣侍代希辰向林贵侍致歉,臣教导无方,请殿下降罪于臣侍吧……”顾夕长长叹息,梦中想起大杖子的疼。
  那个女子,是先生的妻。她生于皇家,长在京城,是只手遮天的辅政公主。
  坚韧,智慧,独当一面。
  她就是嘉禾公主赵熙。
  顾夕在梦中微微挑唇。惊鸿一面,他本就打算远远看一眼,照着样子,满江湖去寻。可风云突变,事情发生得让他措手不及。先生不是那个正君,正君却死遁而去。
  眼见着这个女子,绝望,悲愤,几近癫狂……
  心仪、心疼、心动,不知这三种情绪谁发生在前。但顾夕却意识到,他不必再在江湖上寻到命定的人,她就在他眼前。他要爱她,护她,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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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信使,是在清晨时赶到。
  赵熙接信看了,便皱眉不语。
  那信使深伏下身,“皇上,太后等着要见人呢。”
  赵熙微点点头,吩咐赵忠准备起驾。
  “帐外候着。”
  “是。”信使起身,退出帐外。
  赵熙回到内帐,顾夕刚醒。他试着撑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牵动着后背,有些痛,但比昨日好多了。
  “今日他们要试火炮,咱们看看去?”顾夕见她进来,笑道。
  赵熙微微簇眉。
  “已经不疼了。”顾夕以为她担心。
  赵熙走过来,坐在他床边,“明天便是十五,要开朝复印了。”
  “要回去?”顾夕怔了下。
  在北山大营,时间过得真快,顾夕有些舍不得。
  “立时就走。”赵熙揽住他手臂,有些为难,“太后要召你。”
  “啊?”顾夕愣住。
  “旨意昨天已经到了顾府,你……”赵熙有些后悔,册封的旨意是早拟的,已经在礼监司备了档。太后昨天催着去下了旨,今天顾夕便是后宫的侍君。她有权召他晋见。
  顾夕起身仍很费力。常喜进来,帮他洗漱穿衣。扎腰封的时候,顾夕还在吸着冷气儿。
  赵熙皱着眉,该想办法让他多歇两天。瞧着顾夕这样,恐怕是应付不过来晋见。
  赵忠在一边,看着皇上似有些犹豫,着急进言,“陛下,紧着点吧,太后召见是有时辰的。”误了时辰,第一回 晋见就给太后不好的印象。
  赵熙点点头。
  匆匆用了早膳,两人坐着马车,往回赶。路上积雪已经除尽,两旁山峦飞速向后而去。
  顾夕看着一直皱着眉头的赵熙,“到京后,你就去前朝办事,别陪着我。”
  赵熙微微皱眉。
  “要不你也见不着我。”礼则上规矩条款,他都能背下来了。只有正君才可与她一同晋见太后,其余人,怎可与陛下同行?
  “放心,这些日子,常喜可没闲着。规矩都懂了。”顾夕笑着安慰她,举手保证,“这回肯定我不顶嘴,不耍性子,不错规矩。”
  赵熙只得点头。
  北大营离京不远,几个时辰的车程,就回到了宫中。
  有太监禀说阁臣们昨日已经开工,都在阁里议事呢。还在年里,按道理,皇上理应过去看一眼。
  赵熙下车换乘肩辇,回头见顾夕被太后宫中的太监引着,拖着还不太灵便的步子,一步步进了宫门。
  赵熙的目光追着他,顾夕若有感应,回过头,眸光中闪着笑意,微微摆出口型,“无妨事。”
  赵熙心也暖起来,冲她的新晋侍君挥挥手,两个队伍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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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石路,越走越深,景致开始不同。
  顾夕只在百福宫住过,乍一见这满庭异花,幽香扑鼻,颇不适应。他扫了眼路上花色,倒有许多是稀有品种。他常与先生鼓捣花草,并不觉稀奇。但能在这么冷的天开,可见是在暖室里下了功夫。可一拿到外面,冷气儿一激,这些花必也活不成了。这么一大批奇珍花草,只活这一日,明日还要换新的,真是太奢迷。
  他大概明白了太后的心性,喜奢华,讲排场,久居深宫,居高临下,不知人间疾苦。是个挺不好相与的老太太。
  常喜跟在他身后,一路小声絮叨,叮嘱他一些规矩礼仪。顾夕就是那种人才,学习时,丝毫不见他上心,可他偏偏能把要学的全都记住。于是他摆摆手,示意他闭嘴看脚下的路。
  寿禧宫门前。
  有执事太监引着他们进到院子里。院子里更是百花斗艳,各色珍石奇鸟,散布庭间。顾夕知道这些花鸟定是活不过晚上,不禁叹了口气。
  那太监引顾夕到廊下一角,指了指一块方砖地,“请贵人在此候传。”
  顾夕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在北大营时,常喜捧来的厚厚的典仪,他都扫过一眼,各项规矩礼仪他兴许比皇上自己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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