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嘀咕了一句“什么内人外人的”,待反应过来后, 有德立马闹了个大红脸,“你……你胡说些什么!”
有德脸皮薄,阿阮的脸皮就更薄了。
只见她“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涨红着脸与云栖和赵姑姑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 还没等云栖和赵姑姑开口说什么, 就一阵风似地跑了。
“果然是心里有鬼,没鬼跑什么。”碧蕊朝着门口阿阮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年纪轻轻, 模样又生得清秀的小姑娘, 却偏偏是一副泼妇做派。
“砰!”
碧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吓得浑身一颤。
她扭过头去,见是云栖一掌拍在身前的桌上。
云栖秀美微挑,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碧蕊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有杀气呀。
“你如今真是能耐了,连丽景轩的人都敢欺负。”
碧蕊一见云栖就怂, 经云栖这一提醒, 又猛然想起那个叫阿阮的黑瘦丫头, 的的确确是丽景轩的人, 碧蕊就更心虚害怕了。
身上哪还见刚刚欺负人时的盛气凌人,只管缩着肩膀,低垂着脑袋向云栖认错,“是……是我不对。”
云栖冷冷道:“你又没得罪我,这种话不必对我讲。”
碧蕊倒是不傻,又赶紧改口,“等回头得了机会,我一定向阿阮姑娘赔罪。”
见碧蕊还算识相,云栖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下不为例。”
碧蕊心道:若下回那小狐媚子还敢挨着有德那么近,对有德那样笑,我照样还会对她不客气。
但碧蕊嘴上是万万不敢这样讲的,她诚惶诚恐的应下云栖的话,而后冲着有德笑了笑。
有德你快看,我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比那又黑又丑的阿阮好看多了。
瞧着笑得跟花似的碧蕊,有德心里却是无奈的很。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打随才人从行宫迁回皇宫住以后,碧蕊为何总爱粘着他。
且粘人的程度一日比一日严重,如今几乎已经到了与他形影不离的地步。
不只如此,碧蕊还事事都要管他。
他穿什么衣裳,吃多少饭,与谁说话,说几句,这些事碧蕊统统都要管。
记忆深处,他那已经形象模糊的娘亲都没这么管过他,师傅和姑姑也没像这般管过他。
碧蕊的所作所为,令有德感到十分烦恼,却因晓得碧蕊虽对他管东管西,却终究对他没任何恶意,一肚子火气,也不好冲碧蕊发,就只能由得碧蕊更加疯狂的管着他。
见有德明显是因碧蕊的纠缠,而感到相当困扰,云栖刚预备开口说什么,赵姑姑却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并冲她打了个眼色,意在叫她别管这事儿。
云栖不明所以,却相信赵姑姑的判断,便没就此多言。
但她却实在不愿对着碧蕊,只想着赶紧脱身,于是道:“景嫔娘娘的脸有些淤肿未消,我得去煮几个鸡蛋,拿去为娘娘揉一揉。”
碧蕊听了这话,立马殷勤道:“你快坐着别动,鸡蛋我去帮你煮来。”
云栖不放心碧蕊,当然不肯用碧蕊,不想有德却突然站起身来,与她说:“师傅就留在这儿歇着,与姑姑说几句体己话吧,鸡蛋我会帮师傅煮好。”
云栖晓得,有德最不喜她与自己客气,只好答应,却不忘嘱咐一句,“你脚上还有伤,雪天路滑,你慢些走。”
有德笑着点点头,“师傅稍等,煮鸡蛋一会儿煮来。”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碧蕊见状,连忙追上有德的脚步,“有德有德,咱们多煮些鸡蛋,你瞧我这眼角还有些肿呢,最好也用热鸡蛋滚一滚。”
有德听了这话,颇为仔细地瞧了瞧碧蕊的确被打得略微有些肿的眼角,“回头我用鸡蛋帮你揉揉吧。”
碧蕊瞬间乐开了花,一个劲儿的说好。
待两人出门以后,云栖叹了声气,与赵姑姑说:“我原本没想那么多,谁知碧蕊对有德真是存了那种心思。姑姑,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赵姑姑却是一副从容模样,“顺其自然就好。”
“可碧蕊的人品……”
“碧蕊无论性情和人品都不算好,但唯独待有德是真心实意,千好万好。”
云栖无从否认赵姑姑的话,可她还是觉得有德和碧蕊两个……
“姑姑可知有德是什么心思?”
赵姑姑答:“你自己的徒弟你自己还不了解,那傻小子压根就没往那边想。”
听完这话,云栖突然觉得碧蕊有些可怜。
碧蕊那样费尽心力,挖空心思的对有德好,而有德却浑然不觉……罢了罢了,就听姑姑的,顺其自然好了。
……
有德做事一向麻利,不多时,便端了整整一锅煮鸡蛋送来。
盛煮鸡蛋的锅是个不大不小的砂锅,保温比寻常的锅要好。
像在如今日这样冷的天气里,煮鸡蛋放在这锅里半个时辰,都是热乎的。
有德做事不仅麻利,还很周到。
除了这一锅煮鸡蛋,有德还为云栖准备好了一叠已经裁好的干净纱布。
用这纱布包住热乎乎的煮鸡蛋,在肿胀的伤处轻轻的滚上那么一滚,不敢说药到病除,也是颇有成效的。
云栖不敢耽搁,在谢过有德以后,便捧着那锅鸡蛋和纱布,朝缀霞居的前院走去。
这会儿缀霞居的宫人们,都应皇帝的吩咐,在疗完伤以后,都各自回房歇着了。
眼下在吴才人寝殿外守着,听后差遣的,都是王醒才调来的,暂时在缀霞居当差的御前的人。
这批御前的人,之前曾亲眼瞧见他们王总管亲自扶着云栖去瞧太医,又见两人言谈间甚是熟稔的样子,便猜测云栖与他们王总管交情匪浅。
于是,一向倨傲的这些人,待云栖不由得就殷勤客气了几分。
听说云栖是要进去给景嫔送东西,立马就痛痛快快的放行了。
云栖进屋以后,见景嫔并不在外屋,便端着那锅煮鸡蛋往里屋走。
刚走到里屋门口,她就听见有说话的声音打里头传出来。
云栖心头一喜,吴才人已经醒了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云栖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满脸笑容地正要往里走,却忽然听见屋里传出一句,“方才荣妃根本就没出手推你,是你自己故意摔倒的,是不是?”
听了这话,云栖立刻僵在原地。
手中的砂锅险些被她失手砸了。
她睁圆了眼睛,惊魂难定,背后冷汗涔涔。
景嫔说,吴才人刚才是自己故意摔倒的?
吴才人为何要那样做?
可知方才那一摔,吴才人险些把腹中的孩子摔没了,也险些把自己的命摔没了。
要知道,很多时候小产比生产还要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吴才人怎么会……
“是,我就是故意的。”
吴才人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劈的云栖眼前一黑,脚下一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景嫔问出了与云栖一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尽管看不清景嫔的脸,但云栖能从景嫔的声音中听出一股压抑的愤怒。
而吴才人的语气却平静如常,“我腹中这孩子本来就注定是要死的,早送走和完送走都一样,我方才见时机成熟,就那样做了。
可惜这孩子怀的太结实,没能当场摔掉,大好的机会竟给浪费了。
不过主子您放心,我一定会信守承诺,杀了这孩子,再将这孩子的死赖在荣妃身上,扳倒荣妃,为主子您那无辜枉死的孩子报仇。”
吴才人说什么?说什么注定要死,什么信守承诺,什么为枉死的孩子报仇?
云栖怔在原地,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已经无法思考了。
“谁准你如此自作主张的!”
景嫔这一声轻吼,令云栖略微醒过些神来。
“我知错了。”吴才人一个字也不辩解,她语气轻缓的与景嫔说,“我刚刚说了,说我一定会信守对主子的承诺,我会……”
“打今儿起给本宫好生将养身子。”景嫔猛地打断了吴才人的话,“本宫要你把他好好生下来。”
接下来便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许久以后,吴才人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景嫔似是舒了口气,刚预备与吴才人说什么,突然听见外屋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她连忙转身,匆匆去外屋查看,却见外屋空无一人。
难道是她听错了?
景嫔想着,缓缓吐了口气,转身折回了里屋。
……
云栖端着那一砂锅的煮鸡蛋,脚步飞快的回到了缀霞居的后院。
折腾了半天,身上又痛又乏的赵姑姑,刚为自己沏了杯热茶,准备坐下来好好歇一歇,就听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云栖端着一个砂锅,失魂落魄的进了屋,望着她几不可闻的唤了声,“姑姑。”
然后便倚着身后的门,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
赵姑姑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俯身蹲下,焦急地问云栖:“这是怎么了?快跟姑姑说说,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云栖不说话,但看样子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后院的宫人住所和杂物间,不似前院的殿阁通着地龙。
因此,地上是冰凉冰凉的。
赵姑姑生怕云栖这样坐在地上会着凉,便没急着问云栖什么,想着先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再问也不迟。
于是,赵姑姑先将云栖手里端着的那锅煮鸡蛋接到一边儿放好,然后便尝试着将丢了魂似的云栖从地上扶起来。
第272章
“来, 快起来。”赵姑姑搀着云栖,想让云栖听她的话,赶紧从冰凉的地上站起来。
而云栖这会儿正神思恍惚,浑身发颤,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赵姑姑的话。
索性云栖身量纤瘦,赵姑姑力气也大,才将云栖架到桌边坐下。
赵姑姑摸着云栖双手冰凉, 连忙将云栖的双手焐在手心里一阵揉搓,一边揉搓一边试着发问,问云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手被赵姑姑焐暖些的云栖, 才缓缓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将方才她在吴才人房里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赵姑姑听。
赵姑姑听后,脸上并未露出初闻此事应有的惊讶之色。
云栖知赵姑姑遇事一向冷静镇定, 可任赵姑姑再如何从容自若, 乍一听到这种事,也不该这般毫无波澜。
“姑姑,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不是?”云栖问。
赵姑姑眼眸微垂,言简意赅的答:“是。”
闻言, 云栖呼吸一滞, 半晌才痛苦道:“姑姑为何要瞒我?”
赵姑姑如实说:“是吴才人求我要瞒着你的, 我自己也觉得这事该瞒着你。”
“姑……”
心口处猛地暴起一阵剧痛, 痛得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云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桌沿,勉强稳住了身子。
见云栖突然面色惨白的捂住心口,赵姑姑大惊,连忙凑到云栖身边,扶住云栖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栖狠喘了几口气,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轻描淡写道:“没事儿,姑姑我没事儿。”
云栖这样子实在不像没事,赵姑姑心里发慌,“你坐着别动,前厅有奉命留守在此,随时听候吴才人差遣的两位太医,我这就去请一位过来给你瞧瞧。”
云栖闻言,只来得及扯住赵姑姑的衣摆,“姑姑,我真没事儿,姑姑快回来坐下,把您知道的,有关那件事的一切都说给我听听吧。”
赵姑姑最知道云栖的性子,执拗的很。
见云栖原本惨白如纸的脸略微恢复了些血色,看样子是缓过来了,赵姑姑权衡了片刻,便依着云栖的话坐了回去。
“这事儿说来话长,一时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赵姑姑回想了半晌,依旧有些思绪纷繁。
云栖看起来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不急,姑姑慢慢想,慢慢讲。”
赵姑姑看着云栖,“你这样坐着不行,我扶你到床|上靠着,那样能舒服些。”
确实感到有些体力不支的云栖应了声好,任由赵姑姑将她扶到床|上坐下。
赵姑姑去到靠墙的箱子里找出一床棉被,将被子卷好并垫在云栖身后,让云栖舒舒服服地倚在上头。
然后又将自己平日里盖的那张棉被铺开,把云栖裹了个严实。
在确定云栖靠坐在那里,又暖又舒服以后,赵姑姑才在床边坐下,张口缓缓与云栖讲道:“这事儿最早还要从景嫔和荣妃之间的恩怨讲起。
这些事我不曾亲历,都是吴才人讲给我听的。
据吴才人讲,景嫔和荣妃是同年选秀入宫的。
方才你亲眼见过荣妃,荣妃生得有多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你心里应该是有数了。”
云栖点头,示意赵姑姑继续说下去。
“荣妃不只拥有惊世美貌,出身也不俗,像这样的女子免不了有些自负自傲,认为自己中选入宫以后,必定会艳压群芳,头一个得到陛下的恩宠。
却不想同届秀女中,率先得到陛下恩宠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景嫔。
荣妃应该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嫉恨景嫔的。
在景嫔获宠以后,荣妃凭借其过人的美貌,也很快得到了陛下的宠爱。
两人平分秋色,也说不上谁更得宠些,如此相安无事。
再后来,景嫔和荣妃双双有了身孕,不过景嫔的身孕比荣妃的要早上近两个月。
而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令荣妃对景嫔起了戕害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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