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云栖把心一横,再次跪倒在地,双手将那块玉佩高举过头顶。
“此物意义非凡,太过珍贵,奴婢愧不敢受,请娘娘代四公子收回。”
景嫔看看玉佩,又看看云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云栖为何这般坚决的不肯收下玉佩?
景嫔思来想去,想到了云栖或许已经有了心上人这种可能。
但她认为这根本不是问题。
待来日云栖与子沐成婚以后,两人有的是工夫日久生情。
除此以外,她也想到了其他一些可能。
而在她看来,那些也都不是问题。
景嫔瞧云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还是觉得是因事出突然,云栖有些吓到了,才会如此抗拒。
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眼下云栖死活不肯收下这块玉佩,没准儿来日便宝贝似的爱不释手呢。
左右她觉得云栖与子沐很般配,这门婚事她就做主定下了。
“你,收下它。”
第293章
“你收下它。”
景嫔语气僵硬, 但态度却极其坚持的这句话,听得云栖心神俱是一颤。
她先是顿了顿,而后一咬牙,冲景嫔摇了摇头, 表示她不收。
见云栖软硬不吃,执意不肯收下这块玉佩,景嫔真有些恼了云栖。
心道:这丫头怎么就这般固执, 一根筋!
她对云栖几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愿再与云栖如此你来我往的纠缠。
于是,她从软榻上起身,冷声道:“你若坚持不肯收下, 就随便捡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就是。”
话毕, 便走到外屋,唤了玉琅和玉珀进来,伺候她更衣, 然后便去了缀霞居。
云栖独自捧着玉佩跪在里屋的软榻前, 在这风吹雪花,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后背竟被汗水浸透。
是急得, 也是吓得。
她已经破釜沉舟,不惜以惹恼景嫔为代价, 也要将这块玉佩退还回去。
奈何眼下, 这块玉佩还依然在她手上。
难道她真要听从景嫔临走前的话, 找个无人之处将这块玉佩扔了?
这自是不成的。
傻子也能听出, 景嫔这是说的气话。
她要是敢将这块玉佩随意丢弃,景嫔就敢将她从丽景轩丢出去。
如若她真被景嫔撵出了丽景轩,成了个无主的宫女,相信王醒公公一定会好好照应她,保不准还会借此机会,直接将她调到欣华苑四公主那里。
可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离开丽景轩,更不想与景嫔反目成仇。
所以,她是决不会将这块玉佩丢弃的。
云栖望着手中这块白的有些刺眼的玉佩,忍不住开始自省。
方才,她是不是应该拿出十二万分的真诚,如实与景嫔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块玉佩的根本原因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而这个心上人就是六殿下。
这不是她一厢情愿,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云栖反复思量这个问题,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她不能这么做。
她与六殿下是两情相悦没错,但他俩之间的这份情尚见不得光。
她不可拿这件事出来乱说,这对六殿下不好。
莫说主动与人提起,便是有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在无法确定此人的意图之前,她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但凡对六殿下不好的事,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她也是宁死都不会去做的。
在云栖眼中,景嫔是个颇为通情达理的人,心肠也软,一定不忍心把她往绝路上逼。
这块玉佩她暂且收起来,等回头再寻个恰当的时机,将它退还给景嫔。
或者她能有机会见魏四公子一面,将这玉佩亲手物归原主。
若魏四公子自己肯死心收回去,到时候景嫔也无话可说了。
至于心里会不会怨她……
云栖正寻思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原以为是景嫔中途折返回来,又要与她说什么,扭头望去,却见打外屋进来的人并非景嫔而是玉珀。
玉珀没问云栖跪地不起的因由,只管上前将云栖从地上扶起来。
“主子说,你出去奔波了半日,身上必定乏累。主子叫你回去歇着,今儿就不必过来伺候了。”
不必过来伺候了……
看来景嫔真生她气了。
云栖轻叹一声,微微点了下头,“谢玉珀姐姐特来为我传话。”
玉珀瞧着云栖,稍稍迟疑了片刻才握住云栖的手,语重心长的与她说:“妹妹聪慧,应该明白主子心里是极疼你的。明儿你早早过来,给主子服个软,你与主子便还像从前一样。”
云栖自然知道景嫔很疼她,不嫌她出身卑微,非要与她做一家人。
可这个软,她真没法与景嫔服。
说句俗气的话,她这辈子已经认定六殿下,认定楚恬这个人了。
她生是楚恬的人,死是楚恬的鬼,就算这辈子她注定无法成为楚恬的人,也再不会成为其他什么人的人了。
魏四公子爱慕她,甚至有娶她为妻的念头,她震惊的同时也很感谢魏四公子。
感谢魏四公子能发现她的好。
正因感谢,她才不想让魏四公子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不想耽误魏四公子。
只可惜……
云栖紧紧捏着那块玉佩,感到无助极了。
……
云栖回到住所,见阿阮不在,想来应该又是去陪着董姑姑了。
除夕那夜,董姑姑烧菜时意外被热油烫伤,虽说烫的并不严重,但自那日起,董姑姑整个人便恹恹的,明显是有什么心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也不似从前那么爱笑爱说话了。
听阿阮说,前儿个董姑姑又在灶台前走神,险些整个人栽进刚刚烧开的一锅滚水里,可把当时在场的众人给吓坏了。
阿阮当时虽不在场,但事后听人讲起,比亲眼看见反应还强烈。
阿阮实在不放心董姑姑,自听说这事儿以后,只要得闲便跟在董姑姑屁股后头,盯着董姑姑的一举一动,以防董姑姑再弄伤自己。
想来这会儿,阿阮应该正在小厨房盯着董姑姑,要不就是赖在董姑姑房里,哄董姑姑多说几句话。
云栖原本也想去瞧瞧董姑姑,但宫里宫外的折腾了大半日,她眼下是身心俱疲,实在没精神,也没力气到董姑姑跟前强颜欢笑。
她麻利的脱掉外衣,钻进被窝,想睡一觉。
或许睡一觉醒来,她就能想到解决玉佩问题的办法。
奈何她裹着被子辗转又反侧,却丁点儿睡意都没有,反而空前的想念楚恬,想念她的六殿下。
想的心里又酸又甜,特别委屈,特别想大哭一场。
然后,云栖就真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大哭过后的云栖有些虚脱,涸辙之鱼般怔愣愣的躺了很久,才感觉身上有些力气。
她起身穿好衣裳,便往缀霞居去了。
她并未去前院寻景嫔,而是去后院寻赵姑姑。
云栖到时,赵姑姑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绣香囊。
掐指一算,赵姑姑这个香囊已经绣了三四个月了,竟然连一小截竹子都没绣完。
自己都很需要人同情的云栖,却忍不住同情起王醒公公来。
觉着明年这个时候,王醒公公能收到赵姑姑亲手做的香囊就不错了。
见云栖来了,赵姑姑立马放下她早就做的不耐烦的针线,与云栖说:“听说你没跟着景嫔一道过来,我还以为你出宫尚未回来呢,你这是刚回来?”
云栖没言语,只管将那块她看了就头大的玉佩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赵姑姑拿起来一瞧,一眼就瞧见凤凰口中衔的那个喜字。
不由得蹙起眉头,问云栖:“这是谁给你的?”
云栖答:“景嫔娘娘的四弟,魏四公子。”
赵姑姑指了指玉佩上那个喜字。
云栖点头,表示她看见了。
“你该把它交给景嫔。”赵姑姑说。
“景嫔娘娘叫我收下。”云栖应道。
赵姑姑眉头蹙得更紧,“这就有些麻烦了。”
云栖“嗯”了一声,相当麻烦。
“景嫔都跟你说什么了?”赵姑姑问。
云栖便将景嫔与她说的话,原原本本的给赵姑姑复述了一遍。
赵姑姑听后,想了想才说:“再有月余,六殿下便该从宁州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一同商议对策。在六殿下回来之前,你什么也别做,只管暂时顺着景嫔。”
云栖并没有更好的主意,“我听姑姑的。”
赵姑姑打量着云栖,见云栖的眼角有些发红,不禁问:“哭来着?”
云栖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
赵姑姑瞧云栖这凄凄楚楚,委委屈屈的样子,着实心疼。
想开解云栖几句吧,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好的说词。
酝酿了半天才酝酿出一句,“饿不饿,姑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去?”
云栖深吸一口气,“不瞒姑姑,魏夫人又送了满满一筐甘州的橘子给我。”
“要不咱们熬些蜂蜜橘子酱,留着冲水喝?”赵姑姑提议说。
云栖点头,“甚好甚好。”
于是,云栖便与赵姑姑一道去熬橘子酱了。
……
晚膳后,景嫔照例命人摆上棋盘,开始与吴才人下棋。
为着云栖和魏四公子的事很是心烦意乱的景嫔,心思压根就不在棋盘上。
只至于险些输给吴才人。
吴才人哪可能没瞧出景嫔的心不在焉,她只当景嫔是因为这两日疲于应付那些趁着过年的机会,上赶着登门巴结的人,太伤神累着了。
于是,便劝景嫔早些回去歇着。
完全静不下心来与吴才人下棋的景嫔,听从了吴才人的建议,在盯着吴才人喝了安胎药以后,便动身回了丽景轩。
一回到她日常起居的寝殿,景嫔一眼就发现桌上多了个小瓷罐。
景嫔问玉珀那是什么,玉珀答,那是云栖亲手熬制的蜂蜜橘子酱,冲水喝最好。
景嫔打开盖子,一股极为香甜醇厚的橘子味,便扑鼻而来。
景嫔立刻命玉珀去准备了茶盏,勺子,还有温水,亲手为自己调了一盏蜂蜜橘子水。
一口下去,清甜开胃,将压在心口足有半日的郁气与火气都冲淡了许多。
景嫔放下杯盏,清了清嗓子,装作无意的问玉珀,云栖这半日都做什么了。
玉珀如实交代,说云栖先是回房待了一阵儿,之后便去缀霞居寻赵姑姑,与赵姑姑一道做了这蜂蜜橘子酱。
人是傍晚时分从缀霞居回来的。
过来放下这罐蜂蜜橘子酱,就回房去了,再没出来。
听完玉珀的话,景嫔柳眉轻蹙,“她没用晚饭?”
“阿阮给送进房里了,却听说一筷子没动。”
景嫔抿了抿唇,有些焦躁的说:“立刻命小厨房备一份热饭给她送去,就说我命令她吃完!”
玉珀应下,赶忙去张罗。
一盏蜂蜜橘子水饮尽,景嫔的心绪稍稍得以平复。
她又为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橘子水。
这一回她没有喝的那么急,而是捧着杯盏一口一口的慢慢喝。
罢了罢了,她不逼那个小傻子了,慢慢来吧。
第294章
第二日一早, 云栖还如往日一般,照例伺候景嫔梳洗更衣。
云栖和景嫔心照不宣,都没提那玉佩的事。
两人亦如平日般说说笑笑,相处融洽。
日子过的平顺, 转眼再过三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了。
皇帝有心,特意命人送了十几盏做工精致,各具特色的宫灯, 与景嫔和吴才人赏玩。
平日里像负责接收御赐之物,收归库房,以及赶在节庆前,安排装点毓秀宫各处的差事, 都是由玉珀来当的。
奈何玉珀却在这个当口上病倒了。
原本玉珀只是一早起来有些咳嗽, 她自己并未当回事。
待伺候景嫔去凤仪宫晨昏定省回来,咳嗽便重了起来。
过了午后,玉珀的身上突然开始发烫, 浑身无力, 头脑也昏沉,已然下不来床了。
景嫔心疼玉珀,立马命人去请了太医来为玉珀瞧病。
太医瞧过以后, 说玉珀这是风寒。
还说玉珀这风寒来势汹汹,虽无性命之虞, 但少则也要卧床半月才能见好。
玉珀看着柔弱, 实则个性要强。
她不肯像这样无所事事的干躺着。
在饮尽碗中太医吩咐一天三顿, 一顿也不能省的汤药以后, 便要下地去忙她之前未张罗完的事,却被云栖当场拦下了。
云栖无奈,只能拿景嫔来压玉珀,说玉珀若不按着太医的医嘱卧床静养,景嫔娘娘知道以后一定会很不高兴。
玉珀表里如一,极敬重景嫔,听了云栖这话,便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没再执意下地。
只见玉珀以手帕掩住口鼻,虚弱的咳嗽了好几声,才拿开手帕,愁容满面的对云栖说:“眼见上元节将至,轩中还有些好些事情等着……咳咳,等着我去料理。若没我前前后后的去盯着,只怕要乱套。”
“玉珀姐姐未做完的那些差事,娘娘已经吩咐玉琅姐姐来接手了。玉琅姐姐能干,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姐姐你就别想那么多,只管安心养病吧。”云栖劝慰说。
然而玉珀眼中,还是泛着深深的忧虑之色,“我知道玉琅能干,可玉琅自己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要料理,我怕她应付不过来。万一她忧劳过度,累出个病来……”
玉珀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云栖见状,赶紧凑上前替玉珀拍背,边拍边柔声与她说:“这数月来,我成日跟在姐姐身边,对轩中事务不能说了若指掌,也算是熟悉。我会在一旁,帮衬着些玉琅姐姐,必不能叫她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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