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熙心头一热,拉住瑾萱的手:“八嫂,虽说太子复立,张明德的事八哥也洗脱了冤屈,可我心里清楚...皇上对八哥的戒心非一日可消。他如今的处境,还让你过来提醒我们这个,我心中明白你们二人对我们的情义。”
这一二年来八爷府经历的起起落落,八爷本人经历的那些心酸冤屈不得志,瑾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若是她心智弱一些都怕是经不住这些考验的。
朝中之人,最是那会看风向的弄潮儿。八爷虽说是并未失势,可几次被无故申斥,支持他的大臣也被康熙连打带消的调理个遍,谁还敢太过于接近?门庭冷落,也是在情理之中。
瑾萱闻言眼圈一红,随即稳住了心神展开笑颜:“老九与我们爷那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亲兄弟,做哥哥嫂子的惦记着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说罢起了身,“你且歇着吧,爷也快下朝了我便回去了。”
......
入夜后许久不见胤禟,芸熙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如雪,爷可还在跟八爷十四爷在书房议事?”
“八爷他们似是已经走了。”如雪摇头,“但是今日似是有许多公文,爷还在书房忙着。”
芸熙颔首,“冰好的银耳莲子给我吧,我给他送过去。”
书房灯火闪烁,胤禟的剪影投映在明窗上,时隔多年还是会让芸熙怦然心动。
推开门轻唤他的名字:“阿禟?”
闻声抬头,见到她笑弯的眉眼霎时舒展了眉头漾开笑容招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在我睡不着。”半是撒娇半是嗔怪的抽掉他手中的笔,“这是谁给你布置了这么多作业?大半夜的还在奋笔疾书,真是该拖出去痛打四十大板。”
“哦...”胤禟的坏笑十分玩味,“那该把皇阿玛拖出去打四十大板了。”
“皇阿玛这是要累死你呢。”芸熙撇撇嘴,“还差多少?先把银耳莲子汤用了吧。”
胤禟端起碗大口的喝着汤,喝完还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舒服!这些公文弄的我心烦意乱,这冰凉滋润的甜汤真是及时。”
“今日八嫂来了,跟我说温恪怀了双生胎,似是很危险。”芸熙伸手将他嘴边的汤汁擦掉说道,“温恪自小与你一同长大,额娘待她也似亲女儿一般...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蒙古瞧瞧?”
“温恪的事,今日八哥也同我说了。”胤禟点头,“额娘那,怕也是瞒不住的。明日我进宫时会跟额娘说说,你且去备下一些温润滋补的药材,我再寻一个好大夫,过几日一起送去蒙古。”
可芸熙的药材刚备好还没等送出京城,蒙古就来了消息——
和硕温恪公主难产薨逝。
接到消息的时候,芸熙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园的榴花,风扑簌簌将殷红的花瓣吹落满地,如泣了满地的鲜血斑斑。
芳魂逝去,只留一地榴花红。
此情此景,让芸熙心中百感交集,眼中一片氤氲唤来了如雪,“那些备下的药材都撤了吧,再用不上了。”
第87章 横也丝来竖也丝
乾清宫,南书房。
“娘娘来了?”远远的,看到江云柔的身影李德全便迎了上去道,“为着温恪公主的事,皇上正伤心呢,娘娘快去劝劝吧。”
江云柔闻言点了点头,放缓了脚步进了南书房。
门帘刚被掀起来,屋内紫檀混着龙涎的香气就扑面而来。这香气太过于浓郁,江云柔不禁一阵反胃拿出帕子掩住鼻子示意李德全将香炉抬出去。
随即又将明窗打开通风,一阵清风吹过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本来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的康熙也感受到了清风徐徐,睁开眼看到江云柔松缓了神情道:“你怎么来了?”
江云柔拿起放在桌上的薄荷油点在指尖按在了康熙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着说道:“臣妾听闻了温恪公主的事,担心皇上忧虑过度,想着过来瞧瞧。”
薄荷油提神醒脑,一阵轻柔的按摩之后让康熙眼清目明十分受用:“这整个后宫,除了宜妃,便就是你真的与朕一心了。温恪这孩子,自幼身子孱弱…这次怀的还是双生胎,让她弱上加弱…她这一去,留下两个小格格,朕真是…伤心至极。”
康熙说时,双眸紧闭却微微颤抖,眼角似有晶莹渗透,声音中也是透着为父的伤心哀恸。
江云柔瞥见了他眼角的晶莹,转身去旁边拧了一把温热毛巾替康熙敷脸。温热的毛巾让人温暖松弛,藏在毛巾下的天子,也不再忌讳在人前袒露殇痛之情更为放松。
待毛巾拿下,康熙再睁眼时眼角的晶莹早已不见踪影。
见康熙情绪好转了许多,江云柔示意李德全端上了早已备好的午膳。
饭菜的香气传来,彻底唤醒了康熙的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道:“刚才还不觉得,此刻还真是饿了。”
江云柔低柔婉转的浅笑着布菜道,“那皇上便多用些吧。”
话音刚落,李德全进门禀报:“皇上,四爷上折子了。”
康熙闻言接过奏折迅速浏览之后眉心蹙起,眼中倒是流出了赞许和欣慰之色:“前些年朕只觉这个老四喜怒无常,性情乖张。这些年历练些之后倒是越显得沉稳老练。知朕为着温恪的事伤痛,上折问安还请送灵蒙古。真是长大了…”
江云柔静静听着不语,半晌才含笑道:“四爷这样出色,还不是因为皇上教导有方?只是这送灵一事……”
康熙抬头看着江云柔:“怎么?你觉得不妥?”
江云柔嘴唇微抿,缓缓道:“臣妾只是个深宫女子,不懂什么朝政之事…臣妾只是觉得,温恪公主自小养在宜妃姐姐膝下,宜妃姐姐必是哀恸不已挂心后事和刚出生的小格格,九爷与她更是兄妹情深…若是四爷去了,九爷见不到妹妹最后一面会不会有遗憾?”
康熙随手舀着手边的南北杏炖鹧鸪汤,沉吟片刻道:“还是你心细。”
“李德全。”康熙放下汤匙,正了正神色道,“去告诉老九,让他收拾行装刻日出京送丧。”
听到康熙的旨意,江云柔浅浅一笑,眼眸中露出几分鲜亮颜色恰如那春柳拂水一般撩人心神。
贝子府。
“阿禟,我想和你一起去。”芸熙一边张罗胤禟的行装,一边神情黯然的看着胤禟道,“你一个人去蒙古我不放心。”
胤禟伸手将她揽过,低头轻柔说道:“我也不是第一次独自出京办差了,随从也带了许多,不会有事的。再说,这次去蒙古是急差,一路舟车劳顿日夜兼程,送丧时也是要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你若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芸熙靠在他的怀中,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传来让她安心不已。心中虽有隐隐的,挥之不去的担忧,却也只能默默点头。
第二日胤禟便启程离了京城。
胤禟离开之后,芸熙便每日陪着三个孩子温书学习,风和日丽岁月静好,倒也是一段美景良辰。
有了芸熙的加入,书房颇是热闹了不少。
弘昀长大了,甚是老成持重,读书自是不用人费心的。只是扬灵和若蘅这两个就顽皮的紧了,原本顽皮之余还是能认真听课的,可是这芸熙加入之后,这两个孩子仿佛找到了同伴,成日里问些古灵精怪的问题,弄的秦道然哭笑不得尴尬不已。
每每看着秦道然语塞尴尬的样子,芸熙都在一旁摇头偷笑。
“额娘...”弘昀甚是无奈,“你一陪读,扬灵和若蘅都不好好念书了。你若再这样,等阿玛回来我要告诉阿玛去。”
还把阿玛搬出来了?
芸熙伸手弹了弘昀一个脑瓜崩,“小小的人儿,怎的还学会扎小针,告小状了?”
“再说...额娘也没做什么嘛...”芸熙眼珠一转伸手喂了弘昀一颗蜜饯,讪笑着,“吃了额娘的蜜饯,不许告诉阿玛。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又该训我了。”
扬灵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额娘,阿玛哪里舍得训你啊... 每次到最后都是罚我和妹妹抄弟子规了事。”
“额娘...”忽然身上一暖,若蘅扑进了芸熙的怀里,奶声奶气抬头望她道,“上次秦先生讲到了大清有两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可是我们问他大河是哪里来的,他却不知了...额娘知道吗?”
“知道啊...”芸熙将她抱到腿上,笑意盎然道,“这两条波澜壮阔的大河,一条叫长江,一条叫黄河。他们的源头,都是咱们大清的青海省。青海省地势巍峨,那里群山环绕终年积雪,雪融化后,慢慢汇集成了大河,一路东流,最后都入了海。”
听到这些新奇的信息,三个孩子都来了精神:“那,那里的山能有多高呢?”
“很高很高呢,那的山是一座接着一座,我们叫他们山脉。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叫珠穆朗玛峰,大约...有2600丈那么高呢。”
三个孩子都被惊叹到了,纷纷惊叹:“哇...额娘再讲讲,那大海有多大呢?”
“大海啊,那就大了...”芸熙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秦道然的存在,兴致勃勃的讲起了她曾经学起的初中地理知识,“我们生活的陆地大概只有海洋的三分之一那么多...在海底世界里呢,也会有火山,有连绵的山脉,有大平原和盆地。我们陆地上有的,海底世界都有。人们呢,根据海底世界的形态,将这一片广袤的海洋划分成了四个部分,也给他们取了好听的名字。”
“额娘好棒!”扬灵看着芸熙,满眼闪烁着星辰,小脸也因为激动呈现了粉红色,“额娘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孩子有口无心,却惊醒了芸熙。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就在这时,秦道然也是钦佩不已的说道:“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福晋博学广识,令在下汗颜。”
“秦先生是大儒,如此说来,倒是折煞我了。”芸熙拍了拍三个小鬼的头,起身道,“我去看看午膳,不打扰先生授课了。”
出了房门,芸熙心口一阵猛跳,暗道:“想来,秦道然应该不会识破我的。只是以后切不敢再得意忘形了,若是一旦引人起了疑心,可如何是好。阿禟那,也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以免他跟着我担心。”
深秋十分,胤禟的家书到了京城。
一日晌午,芸熙正在榻上和衣午睡,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如雪的声音。伸了个懒腰唤道:“如雪...”
如雪应声欢快答道,“格格醒了?咱们收拾收拾进宫吧,宜妃娘娘召呢,说是爷来信了!”
顿时,睡意全无。
芸熙翻身起来,坐在了妆台前眉眼带笑:“阿禟怕是快回来了。”
翊坤宫。
打帘进门,芸熙跪地请安:“儿臣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宜妃打趣芸熙,“头发都乱了,想是着急看到老九的书信吧?”
芸熙脸上绯红一片,接过书信嘴上说着,“我与他都夫妻多年了,哪里像额娘说的那样沉不住气了...”
说是这样说,可是她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信封,错不开半分。
信封是普通的澄心堂纸包就,月牙白的纸上似是透着一点玫红色的染印,细细看去方能看出。旁人许是不知,但是芸熙知道,那必是用蔷薇花的汁子染就。
打开信,只有一句话: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蝴蝶成双成对,嬉戏花间,翅膀震动出的光影叠合迷离摇曳。只是没有你在,一切索然无味。
一行字,芸熙看了许久。嘴角掩不住的扬起,杏眸中的爱意流转如星辰日月,闪烁光芒。
“看你们小两口这甜蜜劲儿,额娘都羡慕了。”宜妃拉着芸熙走到书桌前,指了指桌上的笔墨道,“你若是想给他回信便在这里写吧,随同额娘的书信一起送出去。皇上现在性子变的乖张的很,若是让他知道胤禟成日里惦记府中书信不断...怕是要叱责他不安心办差了。”
皇上性情大变,芸熙是知道的。所以这次胤禟出门办差所有的书信都是送到宫中。一道请安折子上给皇上,一封家书交给宜妃。
芸熙提笔,一行娟秀的小字跃然纸上: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情丝,情思,君心似我心,横也丝来竖也丝。
吹干,细心折好,压上蜡封交给了宜妃,“那就烦劳额娘将书信送出了。”
宜妃二人正在闲聊时,忽见一个小太监慌张而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芸熙脚边:“格格,三福晋殁了。”
第88章
“格格,三福晋殁了。”
原本与宜妃谈笑的芸熙,脸上的笑容都未来得及散去便呆愣住了。
“哪里来的小太监,好生没规矩!”宜妃深知芸熙姐妹的感情,这小太监报的这样直白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如何能让人接受?
眼见宜妃发怒,小太监身体抖如筛糠连连叩头:“禀宜妃娘娘,奴才是三爷府上的。”
此刻芸熙已经回过神,一把将那小太监的脖领抓起问到:“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我让你整个三爷府都不得安生!”
“如此大事,奴才怎敢胡沁?”小太监丝毫不敢直视芸熙的眼睛,“是三爷知道九福晋和福晋姐妹情深,让奴才速来报的。”
此刻便是再想欺骗自己,也是骗不了的了。
芸熙心中狠狠一痛,骤然落泪。抓着小太监的手不停抖动,声音也颤的不成音:“你告诉我,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福晋...福晋...”芸熙的泪似那断了线的珠子,小太监此刻又是害怕又是慌张,“福晋这两年一直身子不好,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想...一病不起...”
“额娘。”芸熙用手撑住桌子站起身向宜妃辞行,“儿臣告退了,去看看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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