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对着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如雪说道:“如雪,让人进门把这些都收拾了吧,仔细着手别划伤了。”
听到芸熙的话,胤禟才算是彻底开了心结唇边漾开了笑纹:“我的小聋子还真是个女中诸葛呢。”
芸熙莞尔一笑,假意生气道:“今日你砸的那些瓶子有几个是我的心头好呢,夫君要如何赔给我这个女中诸葛呢?”
胤禟见状也装起了无辜,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爷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穷光蛋。家里账房的钥匙都在女诸葛身上,爷可没银子。要不然…”
说着,胤禟一阵坏笑着凑近了芸熙说道:“要不然,福晋就看爷身上还有哪里值钱,爷都当了给福晋买玩意儿。”
论贫嘴,京城里胤禟说第二,怕是没有人敢称第一。
两人说闹间,胤禟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可芸熙心中的阴云却在氤氲。
……
转眼入夏,五十一年的夏日仿佛格外的炎热似的,屋内放了好几个装冰的水缸也不见凉快。
芸熙最是畏热,这天儿一热起来,中午的觉也不得好睡。“如雪。”天气一热,外头的知了也跟着唱个没完,让人心头烦闷。芸熙抓起一旁的团扇呼呼扇着,“让人去把那知了粘粘,吵得人心烦。”
“既热的心烦意乱,那便随我出去走走吧。”一俏丽女声响起,芸熙回头看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瑾萱。
芸熙脸上一红,神色略囧的连忙起身说道:“八嫂快进来。”
走进一瞧,芸熙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瑾萱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又接过如雪手中的扇子缓缓扇着:“瞧瞧你,做了额娘的人了还是如此的小孩心性。换身衣服,咱们出去逛逛。”
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心头都透出了一丝凉意。芸熙一边招呼如雪更衣一边好奇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逛?”
瑾萱狡黠一笑,“太子妃送来了帖子,让去赏花呢。”
“她?”芸熙甚是讶异,“她素日里恨不得把眼睛放在脑袋顶上,怎会送来帖子邀请我们?”
一路说笑,来到了毓庆宫。
还未进毓庆宫,便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见到芸熙和瑾萱,门口的小太监高声报门道:“八福晋,九福晋到!”
二人上前恭敬给太子妃请安后,落座时才发现今日到场的并不止阿哥福晋...细细观察有很多朝中大臣的福晋命妇都到了场。
芸熙心头疑云越来越大,拉了拉瑾萱衣袖悄声问:“今儿个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的还来了如此之多的朝中大臣命妇?”
“我也奇怪呢...按说不年不节的,招了这么多人到毓庆宫赏花听戏做什么?”
正说着,戏台上的戏子门已是敲敲打打行云流水的开场了。
只是芸熙心不在此,戏台上唱的再热闹也引不起她的半点兴趣。倒是这些朝中命妇让她颇为有兴致。
细细数来,芸熙心中惊叹:好家伙,敢情这院子里坐了大半个朝堂啊。
就在她出神时,一个刺耳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看来太子妃娘娘今日的戏码不和九福晋的心意啊,这么好的戏都听的意兴阑珊呢。”
嚯,好大的帽子。
芸熙不用回头就知道,除了胤祉的那个侧福晋田氏再无旁人了。
瑾萱回头望去,见那田氏今日伶俐的眼珠如黑水银一般滴溜转着,唇角含了盈盈春色,眼中却藏着凌冽寒意。瑾萱最是知道芸熙与这个田氏之间的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我倒不知这侧福晋还有这通天的本事,身处九福晋身后还能看出九福晋是否意兴阑珊。”
田氏见出言的是瑾萱,银牙一咬出言愈发恶毒:“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八的福晋么?怎么,八爷最近不被罚跪了?你也能出府赏花听戏了。”
如果非要说瑾萱有什么软肋。那大概只有两个:1,八爷 2,孩子。
这一言说出,瑾萱一时粉面涨的如鸽子血一般,抿紧了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泪珠也开始在眼眶内打转。
简直欺人太甚。
芸熙伸手紧紧握了握瑾萱的手,站起身缓步走到田氏身前,扬起手来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一个侧福晋在此置喙?”
芸熙这一个耳光打的极其响亮,响到戏台上喧嚣的锣鼓声都没有盖住这一个清脆的耳光声。田氏脸上的手掌印几乎是立时可见。
还未等田氏反应过来,芸熙便转身对着太子妃请罪:“今日臣妾等受太子妃娘娘之邀来此听戏赏花,心中不胜感激。真是这田氏在太子妃娘娘的宴会上大放厥词要毁了咱们妯娌间的和睦,臣妾不得已出手替太子妃娘娘管教,还请太子妃恕罪。”
坐在第一排的太子妃并未回头,只垂眸淡淡道:“都是自家姐妹,误会而已。”
田氏捂着脸,泪珠噗噗簌簌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太子妃这样说,便是要偏袒九福晋了。”
田氏这话说的好生糊涂,一众人等结实捏了一把冷汗。这太子妃平日里是如何跋扈谁人不知?今日不走寻常路,一句话想要息事宁人已是罕见,此刻再受人质疑...这个田氏怕是要完啊。
果不其然,太子妃脸上已是染了薄怒。只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甚是低调的四福晋率先开了口:“侧福晋如此说来可就是冤枉了太子妃娘娘了。咱们太子妃娘娘今日是太子妃,未来便是咱们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之人又怎会生了厚此薄彼之心呢?”
芸熙咂舌,今日这帽子可是一顶比一顶大啊。
只是这话,倒是让太子妃甚是受用。起身回头看着田氏,语气和缓却不容置疑:“来人,带侧福晋下去敷药。”
风波平息。
芸熙回到座位,握住瑾萱的手报以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安心。
这时,太子妃端起酒杯,娓娓道:“咱们虽是君臣,却更是妯娌。妯娌间最重要的就是和睦。不过小小插曲,莫要让这小风波扫了咱们这赏花听戏的雅兴。”
众人一听,连忙起身举杯齐声恭敬道:“是。”
“要说今日这赏花会,还得谢一下咱们的四弟妹。”太子妃端着酒杯,对着四福晋挑眉道,“是她心细,说是天气炎热,想个巧宗来给姐妹们去去暑热。”
四福晋一惯是最低调,最和蔼不过的人了。此刻更是显得贤惠温婉,善解人意,“哪里是臣妾的主意,不过是太子妃娘娘惦记咱们妯娌罢了。”
众人坐下后,平日里眼睛在脑袋顶上的太子妃,还有素日里来往不多的四福晋都轮番和芸熙瑾萱敬酒。美其名曰今日风波让她受了委屈,一定要接受来自姐姐的安慰。
这一连几杯葡萄佳酿进肚,芸熙脸上已是如火烧云一般,头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晕眩。可这心里却是愈发的明镜了。
到筵席结束时,芸熙已是满脸通红双脚发飘,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
碍着众人在,芸熙又的撑着不能让人看出她已是大醉。紧紧握着如雪的手,撑着精神往外走去。如雪小声说道:“格格再坚持坚持,爷就在毓庆宫外等着你呢。”
“哎。”芸熙糊里糊涂的答应,想起胤禟脸上不禁漾起了温暖的傻笑。“阿禟要来接我了吗?阿这个点,阿禟下朝了吗?”
“爷不来接你,看你怎么回家!”远远的看到那个走路都走出不成直线的妮子还一脸傻笑的问他下没下朝,胤禟又气又恼一把把她抱起,急切的责问如雪,“怎的让福晋喝如此之多?”
双脚腾的离地,略感兴奋的芸熙咯咯笑了出声,双手啪的拍上胤禟的脸,一双杏眸努力的对焦着:“不关如雪的事,都是那起子贱人灌我。”
胤禟连连摇头,加快了脚下离宫的步伐:可不敢再在宫里待了。再待,这个祖宗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第100章
次日清晨,几乎睡了一天一夜的芸熙终于醒了。
“渴...”
“你还知道渴呢?”胤禟听到了她的话,翻身下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接过茶杯的芸熙仿若被扔在沙漠三天三夜一般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又将杯子递回给胤禟,扬起一个略带讨好的笑脸:“还想喝。”
室内一点点被晨光照亮,温柔的光线落在芸熙脸上,照映出她瓷白细腻的肌肤。额间的黑发因为熟睡略显凌乱,却更添一丝柔美。胤禟看着她咕咚咕咚的喝水,坐在床榻上柔声问道:“昨日都谁去了太子妃那?”
“那可太多了。”喝饱了水的芸熙红唇娇艳欲滴,伸手拢了拢碎发仔细回想着昨天的情形,“除了各府的福晋侧福晋,朝中重臣的夫人多半也都到了。”
胤禟点点头,“这就对了。前儿八哥还说,感觉朝中的大臣似乎有异动...不知道是在酝酿些什么。太子妃这一下,倒是让我们看清楚了。”
芸熙不解,“看清什么?”
胤禟的神态略显复杂,似乎沉重中又带着些兴奋,只是看着芸熙的目光依旧是如水一般从眉目间流淌,“八哥怀疑太子似乎在集结大臣...逼宫。”
逼宫?
“逼宫?他可真是个天才!”听到这两个字,芸熙毫不掩饰的大笑了出来,对胤禟说道,“快,让他去!你和八哥可千万别拦他,让他去,放一万个心的让他去。你们只管在一边搬个小板凳嗑瓜子看戏便是了!”
听到芸熙的俏皮话,胤禟的心定了定也笑了出来,“果真?”
“我何时骗过你?”芸熙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拉起他的手娓娓道来,“这太子虽说是皇阿玛的心头肉,可他们父子二人也是积怨颇深了。自古以来,太子这个位子是人人羡慕炙手可热,可这位子也恰恰是那架在热锅上的蒸笼啊。离皇位只有一步,可离阎罗王也是只有一步之遥啊。且不说太子自小被皇阿玛纵的一身坏毛病,便说咱们皇阿玛是何许人也?他的江山可是谁都能抢的得的?”
芸熙说到这,抬头看着胤禟目光坚定又柔情似水,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禟,太子是要把自己活活作死,你们万万不可沾染分毫。”
胤禟点头,“你放心,八哥也是如此这样说的。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我觉得太子此次的事... ”昨日太子妃与四福晋的种种,让芸熙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有四爷的推波助澜。只是没有证据的事,说到底都只是捕风捉影罢了。芸熙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和四爷脱不了关系。昨日太子妃宴请我们这些夫人福晋,似乎是四福晋的主意..”
胤禟心中大惊,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将芸熙搂入怀中拍了拍她,“我知道了,你别乱想。”
......
夏去秋至,巡视塞外的康熙回京了。
康熙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诸皇子宣布:“ 皇太子胤礽自从复立以来,以前的狂妄还未消除,以至于大失人心,祖宗的基业断不可托付给他。朕已经奏报给了皇太后,现在要将胤礽拘执看守。”
一石惊起风波起。
皇上旨意一下,侍卫便将太子的毓庆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所用物品一应被内务府清走,侍女太监也被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了日常照应的几个侍女太监。前几日还风光无限颐指气使的太子妃一夜之间便成了阶下囚,眼见侍卫进进出出,又将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太子带回,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似是发了疯似的要冲出侍卫的封锁,高声大喊道:“我要见皇阿玛!他不能这么对我们!定是你们这起子贱人挑唆,皇阿玛错信了贱人才会如此!”
眼前的这个女人,素日里是不会给下人一个好脸色的,端庄持重的比从前的赫舍里皇后还要高贵似的。此刻她的发髻凌乱,头上那些珠翠因为她的癫狂而肆意乱撞叮当作响,眼中血丝密布,表情狰狞让人心生嫌恶。
侍卫冷笑一声,“皇上英明神武怎会被奸人所迷惑双眼?二皇子被废已是事实,还劝二福晋能自重。”
说罢,毓庆宫的大门便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不远处,站在墙角看着这一幕的江云柔浅浅叹了一口气,眼眸垂下时眼中浮起了一丝同情之情。只是在她抬起眼眸时,已将这一切抹去。
“娘娘,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江云柔抬头望着天,秋日的日头极好,仿佛暑热还没褪去似的。江云柔答非所问的小声呢喃,“要下雨了。”
“娘娘乱讲。”小宫女嗤笑道,“日头这样好,可下不了雨呢。”
那小宫女的笑容纯真,江云柔看着她神情也柔和了下来,“是啊,天气这样好,咱们回宫取了井里的果子纳凉去。”
庭院的葡萄藤架下放了一把摇椅,江云柔将自己的身子软软的陷进摇椅里,轻轻慢慢的晃着。就这么晃着晃着,她已经入宫多年了。多年来,她小心翼翼的做着皇帝的宠妃,小心翼翼的帮着她藏在心里的心上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她不敢累,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此刻静谧的时光,让她难得的放松了下来,慢慢的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似乎还没进宫,还在瓮山泊的山上那间小屋里做着她的云柔姑娘。每日看看山间的清泉叮咚,听听林间翠鸟的婉转鸣叫,更重要的是,偶尔,她能见到她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即便他总是冷冷清清,总是拒人千里。
只是,梦里忽然闯入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芸熙。
梦里的芸熙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颊削瘦的像是大病初愈一般衬的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像是黑洞一般。芸熙紧紧拉着她的衣袖,再没有了素日里那个风光任性的样子,而是跪地啜泣不止不停的求她。
求到最后,芸熙忽然转身一把拉过了弘昀。她迅速将袖中藏着的一把匕首抵在了弘昀的脖子上,猩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江云柔:“你若是不救,我便杀了你的儿子。”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娘娘...娘娘醒醒。”
江云柔猛然睁眼惊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婢女,半天才缓过神来想起那是个梦。她起身走向殿内,心口突突的跳着,呆呆愣愣的坐在暖榻边上回想着那个梦,心中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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