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熙大惊,抓着她的手问的急切:“你说我有性命之忧?我还能活多久?”
“如若福晋不回去,执意留在这,恐活不过十年。”萨满太太定定的看着芸熙,语重心长,“福晋心有挂碍,执着情念放不下,药石亦是无用的。”
如雪听到这,已是情绪崩溃跪地抱着萨满太太的腿不肯松手哭的几乎断了气:“萨满太太,求求你救救我家格格,她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格格啊。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肯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萨满太太拉起如雪,默默摇头:“你家格格逆天而为,替人改命,必然会遭到老天的反噬...谁也救不了她啊。”
听到这,芸熙彻底明白了。
是她强行替人改命,强行逆天而为,所以原本八爷应该遭受的一切,如今已经加倍附注在她身上了。
“如雪,不哭了。”芸熙拉住如雪,深深的向萨满太太福了福身,“太太的教诲,我已铭记在心。今日之事,还请太太保密,不要教旁人知晓。”
说罢,转身拿出二百两黄金放在了萨满太太的手上。
萨满太太看着芸熙,眼中满是慈悲:“福晋是心善之人,老身今日再多提醒一句。福晋日后,万不可再做逆天之事,万不可再做泄露天机之事,不然,每做一次,你的寿数就会加速缩短。不可执念,斩断情丝许能得了解脱...福晋切记,切记啊。”
“是,太太的教诲芸熙记下了。”芸熙示意如雪,“好生将太太送出去。”
如雪将萨满太太送出屋时,芸熙像是被人抽走了精神一样瘫坐在床边默默垂泪。萨满太太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耳边,可芸熙问自己,她会照做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不会的。她不能,也不会舍弃与胤禟之间的情缘。
问自己,她后悔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她不后悔。
如雪回来时,看到芸熙呆坐在床边的样子眼泪又是不受控的流下。走到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芸熙,如雪第一次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格格,我早就知道你是不同寻常的。你似是什么都知道的,仿佛在很小的时候就看透了一切。你冷冷淡淡的样子,我也知道那不是你本心。只是在遇到九爷之后,你就变了。变的不再冷冷淡淡,眼中的神情也从看透一切变成了不顾一切。如雪不知你到底从何而来,只是如雪想劝你,如果能回去...你便回去罢!如雪不想见到你死啊!”
原来她的变化是那般的明显,明显的如雪一眼便能看透。她也曾想过置身事外,也曾想过不逆天而为,也曾想过别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可走着走着,她明白了自己的心。胤禟是她的命啊!她怎么能看着胤禟去送死啊!
芸熙掏出帕子轻轻擦着如雪脸上的泪,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如雪,我哪里都不会去的...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又让我去哪呢?胤禟...我舍不下,也不会舍下的。至于命数...自有天定,是不是?”
不等如雪说话,芸熙又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即便不为了自己,也会为了胤禟。”
芸熙的性子,如雪怎会不了解?芸熙心里定了的事,任是玉皇大帝也是无法更改的。如雪叹气,“那你答应我,回京城后还是去看大夫吃药调理,可好?”
芸熙点头,“好。都依你。”
......
“四爷,秦道然有信送来。”
那书信被密封在一个小竹筒中,以白蜡封口包的极其严实。以极细的刀片划开,一张四方的书信掉出,展开细看上面只有两行极规整的正楷小字:
“昨日夜里九福晋似是身体不适,其婢女如雪今早避开九爷请了萨满太太。太太言曰:九福晋非我朝中人,因强行逆天改命而遭反噬。此断语与四爷之前猜想相符,还请四爷决断。”
胤禛看着信笺,良久后将信纸靠近红烛默默点燃,扔进了一旁的青玉水盂中,看着那团纸燃烧殆尽成了一团黑色灰烬。
难怪这个女人能提前知晓海东青被做了手脚,难怪她会提前月余就准备好了昨日进献给皇上的礼物。一切,因为她知晓昨日会发生的事。
胤禛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个游戏现在越来越有趣了。
小苏子见胤禛嘴角的笑容,上前问道:“爷,何事如此高兴?”
冬日寒风凛冽,窗外树枝上叶子落尽,枝杈横生的倒影在窗上也是别有韵味。这一切,老九知不知道呢?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老九视这个福晋如命一般,平日里便是如珠似宝的护着,必是不会让她身涉险境的。而且以芸熙的心性,也必是暗中相助而不会告知老九。
只是如此一来,老八他们岂不是如虎添翼?此次海东青事件便能窥得一二了。
窗外寒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吹过,洋洋洒洒的掉落被阳光反射倒是极美的。只是胤禛此刻已是无心观赏这样的美景了,那些冰凉刺骨的雪粒子像是被风吹进了他的心里,寒的彻骨,冰的彻底。
他该怎么做,才能赢了这个能窥得天机的女人?该怎么做,才能如愿争得紫禁城的那个宝座?
胤禛没有回答小苏子的问题,只是习惯性的用手指轻扣着桌面,和着屋内自鸣钟的钟摆声一起,陷入了深思。
第103章
胤禩带着瑾萱从王陵回来了。
瑾萱回来后便来了芸熙房间紧紧拉着芸熙的手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芸熙,你让我该如何谢你才好啊...”
一路风尘仆仆,瑾萱的手冰的似那皇陵地宫一般没有半分热气。芸熙心下了然,必是八爷接到胤禟的书信后立即赶回才会如此。
芸熙拿过一个掐金丝的小暖手炉放到瑾萱的手中,缓缓道:“你我之间,何时需要如此客气了?一路都没停歇吧,手这样冰。”
暖手炉的温度传来,瑾萱心中安定了些点头道:“是啊,接到九弟的消息我们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此次多亏有你,若不是你发现了海东青被人做了手脚替换了礼物,只怕我和胤禩都会成了那阶下囚。”
是啊,历史上的毙鹰事件是多么的让人心生畏惧,康熙那一言“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是多么的冰寒刺骨。
只是芸熙并不想让瑾萱有过重的心理负担,宽慰她说道:“八嫂,莫说是你我的交情,就看胤禟,他拿八哥当命一般的维护,我又怎能不帮衬一把呢。今日若是同样的情况,你自然也是会做同样的事的,自不必往心里去。”
瑾萱点头,语气恨恨,“我听胤禩说,老九细细盘问了小李子,说是当日小李子被一脸生的小太监叫出去过一次,说是九爷唤他有事。只怕就是那个时候动的手脚。”
“可有查出来那小太监的踪迹?”
“还没有。”瑾萱摇摇头,神色黯然,“只怕那小太监早已溜之大吉。”
芸熙沉吟良久,看着窗外阴郁的天微微出神。是啊,哪个做了案还会留在原地等着被抓呢。许久后,芸熙双唇微动,说道:“八嫂莫要担心,这动手的人一次不成,必然还会有第二次。咱们必能抓他个现行才是。”
在热河逗留了十来日,御驾启程回京了。
如雪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趁胤禟上朝的空当带着芸熙去了药房。那大夫搭脉后眉头一紧,“夫人劳心过甚,需得好生调养...不然......”
这样的话,芸熙并不意外。她只是浅笑道谢,“那便有劳大夫了。”
走出医院,与忧心忡忡的如雪不同,芸熙倒是十分坦然。她轻轻拉住如雪的手,抬头看着微微刺眼的阳光,语气轻柔:“如雪,你是知我对胤禟的心的。有些事,我必须尽力而为。”
“格格...”如雪小心翼翼的看着芸熙,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是要帮爷...”
芸熙回头看向如雪,她明白如雪的胆怯,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怎敢说出口?但是芸熙是懂的。她勾起唇角,轻轻摇了摇头。
芸熙摇头,倒是让如雪更加疑惑,“那...是八爷?”
芸熙再摇头。
看着芸熙,如雪张大了嘴,眼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芸熙见此,淡淡一笑,脸上尽是风轻云淡的神色,缓缓道:“他俩啊,谁也没有那个命。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奋力一搏,保得胤禟后半生平安康健。”
芸熙的话,轻轻柔柔的,淡的就像这艳阳高照日子里轻轻的风。可如雪却知这话背后的含义重如千斤。她再是地位卑贱,也是懂得那皇位岂是那么好做的?哪个上位之人,不是一步一个血脚印?平日里那风光无限的高门府邸,一道圣旨便落得满门抄斩血流成河她更是司空见惯了。
如雪看着芸熙,这个她从小陪到大的女人,她读得懂她眼中的坚定,更看得透她想用瘦弱肩膀扛起原本她可以逃避的责任的坚定。
“格格。”似是受到了芸熙的感染,如雪的心意也坚定了许多似的,“奴婢没有别的本事,只是,你在哪,奴婢就在哪。你做什么,奴婢都支持。”
得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正当彩霞满天,层层叠叠的云层被阳光晕染美的让人心中舒畅。芸熙挽起如雪的手,快快步向前走着,“如雪,咱们好久没听戏了,走,去戏楼听戏去。”
戏楼的二层全是雅间,芸熙走在雅间向下看去,看到戏台最中央的那个桌子便想起了入宫前的那个春日,她就坐在那里和长姐子佩,嫣然一起听戏。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嫣然之死是她的咎由自取,可长姐呢?长姐的事,如鲠在喉一般让她始终无法放下。
这时,一出戏落,戏子们走入后台换装。戏台上的锣鼓声也落下,只剩下戏楼内看戏的人们的谈话声。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落入耳畔,芸熙立刻屏住呼吸拍了拍如雪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如雪会意,上前趴在墙上开始了听墙角。墙那边,是熟悉的女声还有一个低沉到听不清的男声。
“我早就说那个女人不祥,看她那个狐媚样子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成日里不可一世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生厌,若不是老九宠着,她摆谱给谁看?”
“呵呵,照我看,她们姐妹俩都是狐媚子!她哪有什么知晓未来的本领,不知道是哪里学的邪门歪术蛊惑人心,专门来骗你们这些男人,耍的你们团团转。”
说着,那女人的声音开始带了委屈呜咽之声,“因着我弟弟的事,我额娘到现在都还在怪我。爷早先答应我晋封嫡福晋的事,也是不了了之...这桩桩件件,我就不信与她无关!这次去热河,连四爷都失手了,怎么你们这些男人,连她一个女人都奈何不得吗?”
听到这里,芸熙的脸上已是浮起了一丝冷笑。这听墙角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事呐。不经意间,听来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海东青是四爷在做手脚,四爷和三爷早已串通一气谋取皇位。这便是正好了,芸熙暗想,她本就与三爷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便更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看着对面张大双眼,紧紧捂住嘴巴的如雪,芸熙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悄然起身带着如雪离开了戏楼。
回到府中,刚煮开了水冲了茶,便听门子的报门声:“九爷回府——”
芸熙掩嘴打趣道,“如雪你说说这人多会享福,咱们刚沏好了茶,这位爷便享用上了。”
“又说我什么坏话呢。”今日的胤禟身穿玄色墨狐大氅,走动间露出内里明黄色团龙蟒袍,皂色鹿皮长靴,似是一阵风一样进门,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珠明亮有神,脸上挂着见到芸熙才有的闪耀笑容,让人看了不觉心醉。
屋内甚暖,胤禟进门便将身上的大氅解掉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暖炕上,拿起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芸熙又在他杯中续上茶,打趣道,“我们哪里敢爷的坏话。不过是嫌弃有些人进门便抢了别人刚晾好的茶罢了。”
“赶明儿个开春儿了,我让人从江南送来明前的茶,用茉莉一烘,你必是极喜欢的。”胤禟今日看着心情甚好,拉着芸熙的手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今日皇阿玛说等开春了,要派人去巡视河道,到时我去跟皇阿玛请旨,带着你咱们出去转转。”
“巡视河道?”芸熙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连连点头,“若是能去可太好了。”
芸熙心头闪过一阵黯然,若是能去,这怕是最后一次了。
“就知道你喜欢。”胤禟眼神宠溺,“回头我一定求皇阿玛准了我的奏折。还有,今日小李子在宫里似乎见到了那日诳他出去的那个小太监。”
听到这,芸熙立刻警觉了起来,“是谁?”
“你莫急。那小太监今日现身也不过一个闪身的功夫,瞧的不算真切。”胤禟看着芸熙的眼神变的复杂起来,有担忧,有失望,有不解,语气也开始有了小心翼翼的意味,“我已经让小李子盯紧了那人,八哥的人回禀说那个小太监似乎是三哥旗下的人。只是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
芸熙紧紧盯着胤禟的脸,自然知道他脸上,眼睛中闪过的每一丝细微表情所代表的含义。胤禟心善又极重义气,不愿意相信他的亲哥哥们会下如此狠手,所以没到最后结论时,他都会留着一点余地。他此刻的小心翼翼,是因为他知道,三爷胤祉是芸熙心头的一根刺。
只是胤禟不知道的是,芸熙现在心头的疑问却是:如果那个小太监是三爷身边的人,为何今日田氏却说是四爷失了手?
仔细在脑中捋了一遍其中关窍,芸熙恍然大悟。胤祉,也不过是四爷手中摆弄的棋子罢了!
“阿禟。我知道,那是你三哥。只是若真是三爷的人,无论他是否真的存了夺嫡的心思,这份狠毒心思就不能再让人容着他了。”芸熙说着话,回握住了胤禟的的手,手上的温暖依旧,只是眼中的冷意一点一滴的凝结成冰,“我有一个请求,今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自二人相识至今,芸熙从未有过“请求”这样的话语说出口。从来都是胤禟上赶着这个姑奶奶,哄着,捧着,今日芸熙说的如此郑重其事,胤禟只觉得自己身上一个激灵,连忙扯开笑脸:“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吓我,到底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呀。”芸熙垂眸,软下了身子靠在他的怀里,水葱似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描摹着,将自己的红唇送到他的耳边,呵着气,软绵绵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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