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迈入殿内见到脸上微囧的芸熙浅笑着站在她身前,回了一个道家礼仪落落大方道:“观主不必多礼,是我夫妻二人叨扰了。”
“我们观中供奉了送子娘娘和眼光娘娘,九爷和福晋可要去祭拜祈福?”
“送子娘娘?”胤禟浮起一丝坏笑,悄悄趴在芸熙耳边说道,“爷得拜拜。让你再给爷添个儿子。”
没个正经。
二人进殿跪在蒲团垫上,接过观主送上的心香一瓣,虔诚的许愿祭拜。
芸熙双手合十,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泰山娘娘,又悄悄瞟了一眼旁边闭眼祈求一脸虔诚的胤禟心中默念:“泰山娘娘,芸熙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胤禟和三个孩子余生平安康健。除此,再无他愿。”
如果芸熙是个寻常的清朝女子,她还会再加一个愿望:年年岁岁与君常相见。
只可惜,她不是,并且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芸熙私心想着,如果只许这一个愿望,会不会显得不那么贪心,就能早日实现?
夜里,芸熙已经熟睡时,小李子在房门外踟蹰着小声唤道:“爷?睡了吗?”
胤禟看看怀中熟睡的小人儿,轻轻抽动胳膊挪下了床开门比了一个“嘘”,然后带着小李子来到了旁边的厢房。“何事?”
“十四爷来信了。”小李子说着,递给胤禟一个精致繁复的小盒子。“奴才看是急件,不敢耽误。”
“无妨。”
胤禟说着打开盒子,细细读来,越读越惊诧。原来十四已将这戴铎的来路查了个清清楚楚。戴铎毛遂自荐来到四爷府,上书一封直言要助胤禛夺嫡。书信中言辞恳切,洋洋洒洒万余字言道:皇上天纵英明,为不世出之主,现在太子二次被废确定无东山再起之势,且皇上并没有再立太子之心。论起来,寻常父子间相处易上加易,可天家父子君臣之间相处却是难上加难。追其根本原因在于皇子众多,且各有所长,若皇子无长处,皇上怒其不争。若皇子锋芒毕露,皇上心生忌惮,所以天家父子最是为难。现在主上只有韬光养晦,忍一时之气,让一时之利,体现主上的仁孝不争,团结兄弟,提拔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在皇上面前不露瑕疵,不露才,不结党方为上道。
收到信后的胤禛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当面狠狠叱责了戴铎。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四爷并没有将他赶出府邸,而是让他做了最不起眼的门子。
若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为何不将他痛打一顿赶出府?这明叱暗纳一招,确实用的极妙。
胤禟心里叹道,平日里不苟言笑却亲和待人的四哥原来是如此城府之人。
看来,小聋子说的没错。这戴铎,是断断留不得了。
胤禟将那密信点燃,看着它化成灰烬后说道:“小李子,八哥可回京了?”
“回了回了,前几日奴才便听闻八爷已经从蒙古赈灾回京了。”
“好,明日我们便下山,加速回京。”
......
八爷府。
见到胤禟,胤禩言语间带着亲切,“九弟回来了?一路可顺利?”
胤禟连连点头:“顺利顺利,八哥此行蒙古削瘦了许多,风寒可都大好了?”
“一点小病,已是无碍。”胤禩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风寒只是小病,父皇莫须有的叱责才是我的心病。”
胤禟点头,“八哥,这段时间我和十四前后细想了想,朝堂之上像是有一只隐形的手在推动。你风头太盛,才会引起了皇阿玛的忌惮。”
胤禩认同,“我也感觉到了。此事非同小可,你我必得留心揪出这幕后之手才是。还有,前儿你说的老四府上那个门子,十四也跟我说了。这个人留不得。”
胤禟端起茶盏慢悠悠的饮下两口,说道:“已经安排好了,八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12月内肯定更完了昂~嘻嘻嘻
第106章
胤禟和胤禩这边的杀心已起,但是这戴铎成日里像是那高门大户家的贵小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人迟迟找不到时机动手,胤禟为此甚是烦心。
转眼入冬,庭院中的红梅开的娇艳。大雪一落,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如雪甚知芸熙的喜好,自然早早的折下了含苞的红梅插入玉瓶,染了一室的梅香。
“好香。”芸熙睁眼便轻叹,“还是如雪最懂我。”
“格格醒了?”如雪听到声响,连忙上前将床帐钩好,又递上早调弄好的玫瑰汁子给芸熙洗脸。如雪手上忙活,嘴巴不闲着的喋喋道:“ 爷早上说格格最近食欲不佳,似乎也削瘦了许多,让奴婢多给备些格格爱吃的吃食。格格,莫说爷了,就是奴婢这么看着你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奴婢心里也受不住啊。你就当时为了我们,多吃点可好?”
芸熙听着如雪在耳边像只喜鹊似的喳喳不停,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早起来耳根子就落不着个清净。走了个细心的阿禟,又安排了你这么个唠叨鬼,你快看,我这耳朵都被你说出茧子来了。”
如雪甚是无奈,递上帕子时嘴巴也没停下来,“格格耳朵快有茧子了,奴婢这嘴皮子才是要说破了呢。”
“好如雪。”芸熙伸了个懒腰顺势抱住了替她擦脸的如雪,撒娇道,“我吃便是了。阿禟也是,我穿的那样多,他是怎么瞧出来我瘦了的。”
“对了。”芸熙正色,低声在如雪耳畔说道,“戴铎的事怎么样了?”
如雪摇摇头,“一直也没动静,爷似乎是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我说他怎么如此愁眉不展呢。”芸熙恍然,问道,“之前让你查戴铎可有妻室子女,爱好特点什么的,你可有查到什么有用线索?”
如雪摇头,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他无妻也无子,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投奔四爷。且此人也没有什么可让人拿住的把柄,吃喝嫖赌更是样样不沾。”
难怪。难怪阿禟也找不到下手的点。
芸熙坐在妆镜前陷入沉思,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就真的没有弱点吗?她不信。只是戴铎的弱点,她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头绪。
入了冬的京城,西北风刮起来便再停不下来。大风扫过,似是那大扫把一般将带点颜色的花草枝叶都卷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常年青翠的松柏,都不见了夏日的油亮,倏地染上了一层白霜,乌突突的跟人的心境一样不敞亮。
快出正月时,芸熙见日头甚好便和如雪一起出门去了齐盛斋。
挑了些精致的芸豆卷,豌豆黄,马蹄糕准备回府时,听到旁边的会同馆中人声鼎沸一时好奇询问小二:“隔壁的会同馆怎的如此热闹?”
小二连忙赔笑答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不是快要会试了吗?近日这会同馆中聚集了来自各地的举子,这些文人聚在一起便有了擂台赛。这不,他们正在打擂台呢。”
如雪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向外望去,不解道,“文人能打什么擂台?”
“吟诗作对,还有一些小的也听不懂的辩论。”
“多谢了。”芸熙听罢,拉起如雪的手,“既然这么好奇,咱们也去瞧瞧去。”
会同馆。
这会同馆内的大堂前厅墙上已被老板挂了一副对联,据说是绝对,若是哪位举子破了这对子,便能免了来京这些时日的住宿费。
绕过屏风,入眼帘的便是两边各放了四五张长条案桌,案桌上摆满了笔墨纸砚,中间放了一个签筒用来投票。案桌后面的举子各执一词,慷慨陈词激烈对辩,场面空前热烈。
芸熙细听了一会儿,都是些对于国政的见解抒发。想来这些举子也是知道的,京城中大官云集,若是遇到个微服私访的认同他的思想见解,那便是踏上了青云之路。
“格格。”就在芸熙沉思时,如雪拉了拉她的衣袖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站在桌案后面人头攒动满脸兴奋又跃跃欲试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脸庞。
戴铎。是戴铎。
芸熙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耳膜也在嗡嗡作响,但是她却只能紧紧抓住如雪的手强行镇定着退到人群后面将自己隐藏起来。
这时,人群中的戴铎身着一份玄色粗布长衫,头戴单布的瓜皮小帽,身材并不高大的他,在人群中显得极为不显眼。
戴铎并未看到芸熙,因为此刻的他神情颇为严肃,正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辩论赛中。只见他身体前倾,脸上因为兴奋而略有些泛红,双眼紧紧盯住正在辩论的两名举子,眼珠时不时的微动,说到认同的话语时,他会不自觉地微点两下头。
就在这时,一方举子略显词穷,几度停顿时,似乎按捺不住的戴铎出了声:“仁兄所见,鄙人不敢苟同。现天下太平,四海皆归,当今圣上乃难遇明君,自当继续实行重农抑商之国政。我中华自古以来便是以农为重,且当今圣上兴水利,修河堤,通运河,皆是为农者大幸也。兄台之开海禁,重商往来之见解,可谓贻笑大方。”
戴铎之言语,芸熙是熟悉的。正是日后雍正皇帝实行的基本国政。慷慨陈词的戴铎下颌扬起,眼中光彩翼翼的同时带着对对手的鄙视,言辞犀利且逻辑严密,确实是个人才。
只是此人大约是恃才傲物的,且......好胜心极强。那么,这就是弱点了。
发现这一点后,芸熙悄无声息的笑了出来。
“如雪,咱们回家。”
......
夜已深,芸熙见胤禟还未忙完公文,便取了一盅滚热的鸡汤来了书房。
刚入房门,胤禟便道:“好香。”
芸熙将汤盅推到他面前掀开盖子,笑道:“爷长了个属狗的鼻子。这鸡汤我放了人参枸杞,最是补气了,你快尝尝。”
几口鸡汤下肚,果然身上暖意洋洋。胤禟舒适的靠在圈椅中伸了个懒腰:“最爱芸儿炖的汤。喝了不仅暖身,还能解乏去烦。”
芸熙坐了下来,用手托腮笑道:“让我猜猜,我的爷此刻正在为什么而烦恼呢?”
说着,拿过胤禟的笔,懒懒的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戴”字。仰头对着胤禟眨眨眼睛笑问:“我猜的可对?”
“奇了奇了。”胤禟连连拍手,捧着芸熙的脸凑近了狠狠的偷了个香问道,“爷的脸上是写了这个字还是怎么着?”
芸熙被他亲的脸色潮红,伸出小手在他胸口点着,语气也愈发娇糯起来,“哪里是爷脸上写了字,是因为我聪明机智非常人可比呢。”
说着,芸熙笑的越发狡黠娇媚,凑近了胤禟在他的嘴唇上摩挲着柔柔说道:“我不仅知晓爷烦什么,我还有个巧宗儿去了爷的烦心事,爷可想知道?”
胤禟被她勾的神魂颠倒,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中手脚开始不老实:“小东西越发会调戏爷了?说来听听。”
芸熙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倒也不挣扎,只柔顺的将头靠在他的颈窝处巧笑着轻声说道:“今日我带如雪去齐盛斋时,路过会同馆,见到了在里面与举子们慷慨激辩的戴铎。此人,确实满腹经纶是个人才。只是,他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且...好胜心极强。”
“我的爷。”芸熙伸出小手在胤禟的脸上描摹揉捏着,“你可懂了?可要怎么谢我才好呢?”
懂,太懂了!
这人怎么会没有弱点呢。只要是人,便有弱点。只是有人好财,有人好色,有人好酒,有人好赌,还有有人酒色财气皆好。
戴铎此人,酒色财气皆不好,可他目中无人恃才傲物又好胜心强,那便是他最大的致命弱点了!
胤禟只觉得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烦忧,被芸熙的三两句话便吹散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的芸儿是这世上最好的芸儿!”胤禟心情极佳,一连在芸熙的脸颊上落下好几个吻,又抱着芸熙一连转了个好几个圈,转的芸熙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睁眼连连娇呼:“头晕头晕,快放我下来。”
果不其然,刚刚立春,会试还不曾开始的一日,如雪急急忙忙跑来说道:“格格!那个戴铎...昨儿个在会同馆与人辩论,因为情绪激动跟人打起来了!”
正在明窗前摆弄水仙的芸熙听到如雪的话并未回头,只淡淡道,“打起来了?”
“对啊,打起来了。”如雪连连点头,抓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昨儿打起来时也没觉得怎么样,文人嘛,手无缚鸡之力的...却没想到,今早传来说他昨儿夜里死了!”
芸熙惊的转头看向如雪,“死了?”
如雪点头,十分确认,“当时俩人扭打时,他便落了下风...只是打后他还能如常行走呢...却没想到夜里就...”
咂么着如雪的话,芸熙心里明白了。那必不是什么普通的举子文人。出的拳头也必不是普通人能看出来的门道,打完还能如常行走夜里暴毙,那必是行家里道才能下的手,让他受了内伤暴毙。
无论如何,戴铎死了。这便是达到目的了。
想着这个,芸熙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雾,胸口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第107章
“格格!!!”
芸熙这一口鲜血来的猝不及防,如雪一声尖叫划破了屋内原本的平静。
芸熙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胸口因为心跳加速而导致起伏明显。她大口喘息着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好半天后才有所缓解:“如雪,去把煎好的药拿来吧。”
如雪也是脸色苍白,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声音颤抖着跑了出去,“哎。”
一大碗药下肚,又过了一刻钟芸熙的脸上才开始慢慢显露出血色。回过神来后,连忙说道:“如雪,快去把门窗都打开,别让阿禟闻出药味。”
如雪担忧的看着芸熙,“格格,真的要这么一直瞒着爷吗?”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芸熙靠在暖榻上的鹅绒软垫上声音软弱无力,“我只怕,过段时间就要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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