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念及自己不过新婚便要与父兄分离,自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时陌宽慰她道:“一切都是只是暂时的,我又怎会真的让你父女骨肉分离?”
这个道理长歌自然明白,只是关心则乱,不免细细对父兄叮嘱:“爹爹与两位兄长此行离京,身边无人,定要万分谨慎。我观如今景王行事,愈加疯狂出格,父兄在外,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慕云岚忍不住笑道:“小丫头一朝嫁了人便一副大人的样子叮嘱起我们来了?也不想想,我与父兄皆是从战场上出生入死回来的,放眼天下,若非千军万马来袭,又有几人能从我们父子手上讨得了好出去?你还道我们是你?手无缚鸡之力,风都能将你吹跑,身边离了人保护便如丢了翅膀的鸟儿,再横不起来?”
慕云岚话刚落,肩上便被慕云青不轻不重拍了一掌,后者沉着脸道:“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在她夫婿面前,也不知给她留点面子?竟将她老底儿全给掀了。”
长歌:“……”
满堂霎时传出爽朗无隙的笑声。
一家人如此亲近相聚了一日,及至傍晚,长歌与时陌该回去了,慕瑜带着一家子亲送夫妻二人出门,一行人方踏出镇国公府,抬眼却见门前街上一行人快马跑过。
这些人个个身着铠甲,腰跨长剑,面色冷肃,驾着快马转眼间就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路的尘埃。
长歌怔怔摸不着头脑,慕瑜对她道:“是护国公府的人。”
长歌愣住:“护国公府的人这么高调了吗?没事大白天的在帝都街头这样跑来跑去,咱们那位陛下没意见?”
慕瑜:“……”
慕云青笑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前日随着裴锦出城北上那批人。他们行得太快,你方才或许没看清,打头那人便是裴锦。”
长歌一震。
裴锦回来了?
她不是北上助时照去了吗?为何半路又跑了回来?
此时,慕瑜忽向时陌拱手道:“殿下神机妙算,一切皆不出殿下所料。”
慕云岚笑道:“想来此时,昨夜启程的景王大军也该回了吧。”
时陌颔首,目光落在远处,波澜不惊道:“礼尚往来,时照定不会让时景无功而返,只是不知会以何等回礼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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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长歌同时陌回程,两人坐在车里,惊觉今日熙熙攘攘的帝都街头似乎格外振奋,街道酒肆旁聚在一处高谈阔论的人格外多,人人脸上洋溢着民族自豪和欣喜。
长歌自是福至心灵地领悟到这些人正在谈论什么,不由心痒难耐,此时马车正路过碧海潮生,她便想让车停下来,在路边顺道听一耳朵。
时陌握住她的手,笑凝着她道:“在路边听不如进去听。”
长歌眸光一亮,又忍不住抿唇打趣道:“进去听茶钱你来付吗?”
时陌挑眉。
此时马车停下,他微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老板娘喝茶不用付钱。”
长歌讶然看向他,但见他已利落跳下了马车,矫若游龙,转眼回身向她伸出手。
长歌将自己的手轻放在他的掌心,他收拢握紧,微微用力,将人半抱进了怀里。
落地时,她偏头在他耳边笑道:“我多年来一直好奇,碧海潮生幕后大老板是谁?”
他黑眸凝着她,反问:“你是谁的妻子?”
两人相视片刻,长歌恍然一笑:“你藏得可真深,竟连我都不知。”
时陌揽过她,抬步进门,似笑非笑道:“如今既已煮了熟饭,往后自是不用再藏了。”
长歌:“……”
熟饭招谁惹谁了?
夫妻二人在二楼雅间落座,此处雅间劈得微妙,雕花镂空的门,里头看得见外头,外头却瞧不见里头。
因方才在慕府用了晚膳,是以时陌命人单送了茶水上来,夫妻二人相对坐着,一面品茗,一面听底下有人高声谈论。
“那北燕皇帝慕容城亲率骑兵暗夜突袭我军,溃败而逃。所谓擒贼先擒王,想我军将士个个铮铮铁血,见了慕容城如何能不被激出好胜之心?晋王殿下亲率七万大军乘胜追击,誓要亲手斩下慕容城头颅。”
“却哪里料到这慕容城生性狡诈,所谓溃败正是他奸诈所在,他佯败而逃,将我大周七万大军一路引至葫芦谷。那葫芦谷深覆如盆,密林丛生,终年瘴气弥漫几乎不能视物,是个易攻难守的绝佳所在。他却早已埋伏了大军在周遭,只为等我军一到,便将我军团团围住一网打尽。”
“晋王殿下方入葫芦谷便反应过来,自知是中了敌人奸计,可惜为时晚矣,眼见着一着不慎,柒万大军恐全军覆没,命丧葫芦谷……”
长歌与时陌相视一眼,二人既知结局,自是泰然自若,底下却有不知情的着急起来,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北方蛮夷险恶奸诈。
足可见这说故事的人果真是个会说故事的,他先将在众人吊足了胃口,待见满堂喧嚣动荡,义愤填膺,方才不疾不徐继续往下说道:“此时,慕容城返身,率军居高临下,正欲下令火攻,却忽听谷中传来震天动地的擂鼓之声,仿若七万将士一齐擂鼓,万众一心,鼓声回响动荡,竟有惊天动地之势,一时竟将敌人震慑住。”
“这鼓声来得稀奇,尤其是于陷入绝境的军队而言,能不自乱阵脚已是侥天之大幸,哪有可能会有如此波澜壮阔的士气?事出反常,那慕容城又生性多疑,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酿成大错,只得下令全军原地待命,欲待天明查看个究竟再行定夺。”
“是夜,我军战鼓雷鸣,足足响彻了一夜,声势浩大。那慕容城自也不担心我军跑了,就率军在边上等着,想等天亮探了究竟便以大火烧尽我军七万儿郎……”
这说故事的是个少年儿郎,眉目清秀,衣饰考究,想出身应是不差,只是惯会吊人胃口了。只见他慷慨激昂一气呵成说到此处,便不慌不忙又一次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喝起茶来。
长歌偏头等了半晌没等到他再开口,忍不住抬眸,笑问时陌:“他一会儿再开口不会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吧?”
时陌目光淡淡将底下那些人扫了一周,不疾不徐放下茶盏,道:“不会。”
“哦?”
时陌看向她:“他若是敢说,大军未亡,怕他今日便要先亡在这里了。”
长歌挑眉:“他若不说完,你便要去杀了他?”
时陌失笑,忍不住抬手轻摁她的额头,轻斥道:“这一日日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看看底下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他一个说书的如何全身而退?”
长歌循着他视线看去,只见被他吊着的人群个个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好吧,是不该把某人想得这样残暴。
长歌忍不住笑睨着他:“你说他是说书先生?我瞧着他长得嫩生,倒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呢。”
嫩生?
时陌看着长歌,徐徐挑眉。
这臭小子半点男子英气都没有,倒确实是嫩生。
他淡淡道:“哪里出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今生也就生了副说书先生的骨骼。”
长歌:“……”
这样说人也太狠了叭!好歹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啊……
他哪里得罪你了?
长歌心中刚刚为那少年鸣不平,就听那少年喝够了茶,清了清嗓子,终于又要开口了。
霎时间,酒楼上下鸦雀无声,连长歌也转头看向他,受这氛围影响,几乎屏气凝神。
然后就听他道:“内急,容在下如个厕先。”
长歌:“……”
众人:“……”
待底下众人反应过来骂骂咧咧时,那少年已足下生风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生了副说书先生的骨骼……”长歌哭笑不得地看向时陌,“秦王殿下英明。”
时陌瞧了她一眼,那眼神俨然在说“你竟曾认为本王不英明?”
“……”长歌决定换个话题,“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时陌闻言,奇道:“你还想本王在这里等他?”
长歌:“……”
“本王没空。”时陌站起身,朝长歌伸出手,“我们该回家了。”
长歌:“……”
长歌无言以对地望着他。
故事听到关键地方这种时候,真的合适这么讲尊卑吗?
见长歌坐着不动,时陌径直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便将人牵走了。长歌正想说话,时陌淡道:“他不会回来了。”
长歌顿时瞪圆了双眼,震惊道:“这样逗人玩也太不要脸了叭!”
时陌笑道:“倒不是他有意逗人,只是虽说战报已到京城,但流传出来的也不过战况与输赢,至于行军中的具体策略乃是机密,如此短时间内自然不会传出。他一个说书的,你还妄想他能自己堪破其中玄机?他不知便不知,没有根据开头结尾自己胡乱编造个过程出来,已算有些良心。”
长歌闻言忍不住偏着头笑问:“他一个说书的堪不破,秦王殿下可能堪破啊?”
此时两人走至车前,时陌也不待随从搬来凳子,揽过长歌的腰肢抱在怀里便径自带了上去。到底是大庭广众,长歌脸热,赶紧进了车里,时陌随后跟着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马车缓缓驶出,长歌偏头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你说,大军被困葫芦谷四面绝境,若无援军,用什么方法才能反败为胜,不费一兵一卒突围而出?”
时陌垂眸对上她的目光:“没有方法。”
长歌愣住,转瞬脸色一白:“你是说,战报是假的?时照其实败了?”
时陌揽过她的腰,柔声道:“战报确实是假的,但不是时照的战报,而是第一封求援战报。”
长歌心思一转,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大军根本不曾被困葫芦谷?”
时陌颔首。
长歌恍然大悟,喜道:“是啊,若无被困,那便根本无需脱围而出!……但慕容城声势浩大围击葫芦谷又是怎么回事?以他城府,应也不至于连人都不确定在里面就贸然率大军包围吧……对了,鼓声!”
长歌说到此处,如福至心灵,骤然想到什么,双眸顿时大亮,她直直看着时陌的眼睛,问:“问题出在鼓声对不对?”
时陌对近在咫尺的娇美容颜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黑眸中溢出无尽的温柔。
长歌得到肯定,继续猜测道:“当时是在夜中,葫芦谷中又有密林瘴气,定让敌军无法视物。时照便以鼓声迷惑敌军,让慕容城以为我军将士果然入了他的伏击。鼓声一来迷惑慕容城,二来便如那少年所说,是为拖住慕容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将计就计,声东击西之计。”
“时照在这个时间里定还做了些什么……”长歌缓缓沉吟。
时陌柔声告诉他自己得到的消息:“他趁慕容城大军包围葫芦谷之际,连夜夺了北燕三座城池,又在慕容城意识到自己中计回兵援救之时,于慕容城必经之路上设伏,射箭重伤慕容城。”
长歌闻言,震撼不已。
所以,以通敌卖国换来的里应外合联合绞杀,上辈子,让她慕家满门被灭。而这一世,由时照率领她慕家的将士,不仅完美避开了毒计,未损一兵一卒,更将计就计夺了北燕三座城池,重伤慕容城,立下汗马功劳?
长歌忍不住轻轻攥紧了拳头,心中激动又快意。
虽然这一役与她无关,与她父兄无关,但太过相似的历史重演和截然不同的结局走向,仍旧让她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通敌卖国者,便该有一败涂地的报应!
这报应虽隔了一辈子,但终究,还是让她看到了。
长歌湿了眼眶,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时陌轻柔地将她抱进怀里,温暖有力的怀抱将她的身子包裹。
夫妻二人在车内无声相拥,这一程路不知走了多久,长歌方才想起来,轻声问时陌:“对了,那树林中的鼓声是怎么回事?”
第84章
“将数万只羊的后腿绑在树上,羊遭倒悬,必定会拼命挣扎,此时在羊蹄之下放上数万面的鼓,羊腿拼命踢蹬,鼓声自然震天不断……好!太好了!以鼓声迷惑敌军,金蝉脱壳,声东击西!老八这一计妙绝!这一仗胜得漂亮!太漂亮了!”
温德殿中,懿和帝收拢战报放至案上,龙颜大悦,连连盛赞。
又命底下跪地的副将起身,神情愉悦问:“晋王何时凯旋?他凯旋之日,朕要亲率文武百官至城外迎他。”
话落,不见一旁侍立的景王轻微垂眼,将眼中的阴郁尽数掩去。
此行送捷报回来的人乃是晋王身边长随无猜,他拱手回禀道:“回陛下,晋王殿下言,经此一役,北燕虽受重创,但燕人生性好战,只怕不服会卷土重来。眼下虽看似大捷,实则更加不能掉以轻心,殿下不敢怠慢,会亲自带兵常驻,以安北境。”
懿和帝闻言,脸上大快的神情渐渐淡下去。沉默半晌后,淡道:“退下吧。”
无猜未动,站在原地,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望着懿和帝,显然欲言又止。
懿和帝看在眼中,眼风掠过景王,却未置一词,只淡淡反问:“怎么,还有事?”
无猜无奈上前一步,双手又呈上一封书信,道:“回陛下,殿下另有密折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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